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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或许就是一种天然的首领气质吧。他对站在身后同样也是身材魁梧。浓眉大眼的赖宗明说道:”郑都统在此;为何还不赶紧参拜!”
赖文明上前跪倒;纳头便拜;说道:”小人多年来糊里糊涂的过日子;前日老叔来到小人的家里说了一番要尽忠为国的道理;又给小人讲解了当中利害关系;小人这才幡然悔悟;今日特到都统驾前请罪;请都统许小人戴罪立功;领着荆南的兄弟们给都统干出一番名堂。”
郑云鸣正色道:”你们在湖北贩运私茶;对抗官军已经不是几年了;从唐莫始;湖北的茶商们就私自贩茶来逃避国家的捐税。本来依照国法;本将应该亲率大军进行讨伐;但现在蒙古人大兵压境;不管对国家;京湖的百姓还是你们这些茶商;蒙古人都会不加差别的进行屠杀。大敌当前;有些过去的事情我也不会过多计较;但你们记住;在我的部下务必要严守军纪;不得滋扰地方;不然稍有违犯军法者;必然依照军规进行严惩!”
他这是给新晋之辈先打预防针;湖北的茶商一贯彪悍桀骜;视国家法度于无物;这时候不稍加颜色;只怕他们匪性不改;依旧祸害百姓;反成为自己的祸害。
那赖宗明规规矩矩的趴在地上说道:”小人不敢;我等兄弟归都统部下后一定严守规矩;绝不敢再做那兴风作浪的勾当了。”
郑云鸣点点头;问道:”这一次你投效官军;一共带来多少人马?”
”一共五百三十四人。”湖北的私贩茶商一直是数千人的规模;其中最为彪悍的就是这数百人;一旦被官府招抚;湖北的茶市贸易也会安宁一段时间。但朝廷对湖北的茶税依然算是重税;有这一块利润在里面;不愁没有甘犯大险的后来者。
但有这一段时间来缓冲;湖北转运司也能够有进一步的时间来改革茶叶生产流通的弊病;提高茶农的生产效率。或许这也是改革茶叶生产的机会。
最少襄阳的守兵又可以增加五百精壮;而自己对父亲照顾京湖茶商军的承诺也能够兑现了。即便是为了这一点;郑云鸣稍微对这些湖北来的壮士有些偏私也是应该的。
等赖宗明站起身来;赖文恭拱手说道:”都统来信嘱咐文恭要做的事情;文恭已经办妥。我家中事务还多;请恕我不能在京湖多留了。”说着也不理郑云鸣是否开口挽留;自顾转身朝着衙门外走去。
众人都是吃了一惊;原来以为翁婿相见;总须得好好亲热一番;说不定都统还会安排赖文恭在京湖好好游历一番;赖文恭在京湖旧时袍泽又不少;怎么不耽搁个十天半月时间。不料赖文恭此次态度粗暴;替都统司招募了荆南茶商后便径自离去;半点郑云鸣的面子也不给。
更吃惊的是郑云鸣;他站起身来;撩官袍追着赖文恭到了衙门正门;喝道:”赖丈且住!”
赖文恭转过身来冷冷的看着一身绛红色官服的小官人快步追了出来;面沉似水;默不作声。
”除了公事;我在信中提及的和令媛的事情。”郑云鸣来到赖文恭身前;一句话还没有说完;被赖文恭一把抓住了前襟;猛地把他拉进到面对面的距离。
郑云鸣看到的是一张睚眦俱裂的愤怒的面容。
站在不远处被石文虎牢牢看管住的赖如月一声惊呼;就想要冲过来分开二人。但手臂随即被石文虎牢牢的抓住;就如同铁钳一般难以挣脱。
看守大门的军士看见赖文恭突然对都统无礼;一面大声吼叫一面举起刀枪围了上来。
赖文恭对包围上来的兵士视若不见;盯着郑云鸣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为郑清之在京湖拼了十年性命;今天你又想抢走我唯一的女儿;我告诉你小官人;有我赖文恭在一日;你绝不可能再见月儿一面!”
他左手用力一送;将郑云鸣推出数步。更不说话;回转身去;一手抓住赖如月的手臂;拽着她快步远去。赖如月被父亲强拉着;不停的回头望着郑云鸣;大大的眼睛里全是泪水;心痛求恳的模样;只盼着郑云鸣赶紧想些办法。';!'。
郑云鸣感到血涌脑门;气贯胸膛;伸手就要去拔出腰间的宝剑。这在军中是一个讯号;将军拔剑出鞘;即面对的正是本军的敌人。
突然一只有力的手按住了他就要拔出的剑柄。郑云鸣怒目回望;白翊杰站在他侧后;缓慢但坚定的摇了摇头。
这样鲁莽而轻率的处置办法;绝不是统兵者应有的理智冷静。
郑云鸣脸上的肌肉抽动着;牙关紧咬将宝剑恨恨的放回了匣中。他突然发足向前追上了正在朝码头赶去的赖文恭父女;喝道:”赖丈;请让我和月儿说一句话;一句话就可以。”
赖文恭停住脚步;回身怒视着郑云鸣;但当看见女儿满面泪痕;眼中全是恳求;心头难免一疼;挥手道:”快说!说完之后你们再也不要见面了!”
郑云鸣知道这机会是转瞬即逝的;如果错失了这个机会;可能自己和赖如月的姻缘就真的一去不复返了。这个时候最不需要的就是儿女情长;而是果断的行动。
他从怀中掏出当年在御宴上皇帝钦赐的锦带;塞到赖如月手中。
”这是当年皇上御赐的锦带;皇上许我使用这条带子;可以临机专杀;行越权之事;这是现在我身上最有分量的东西了。”郑云鸣着急说道:”你拿着;好好记住;你是我郑云鸣的娘子;我是赖如月的相公;不要说你爹;就是皇帝和满天神佛也动摇不了这个事实。”
赖文恭有性惊;他没想到这个小官人手里还有这种东西;万一他要用这条御带让自己同意婚事;自己也不能抗拒。于是赶忙朝石文虎使了个眼色;牵着赖如月匆忙离开。
”你在家安心等着;我一定会想办法的!”在石文虎的阻拦下;郑云鸣朝着拼命回头张望的赖如月大声叫道。
”说到底;你到底有什么办法来劝服这老爷子?”站在都统司衙门的门口;白翊杰摇动着从家中取回的白羽扇:”这位赖壮士看上去可不是三言两语随便就能说服的。”
”一定有办法!’郑云鸣摆手说道:”他赖丈是窝阔台还是曲出?是速不台还是哲别?咱们蒙古人的大军都见识过了;还对付不了一个区区赖文恭?”
”你要用强;自然无话可说;”白翊杰摇头叹道:”那赖丈虽然也曾经是京湖一员勇将;随便出动个五七百人对付;还能制他不住?但你要的是人家的女儿;要得是折服老泰山的心;而不是恃强而行。”
站在一边的石文虎突然说道:”小人斗胆说两句;都统和我家小娘子这桩事情;原本不太靠谱。”
郑云鸣面露惊讶之色:”原来石兄还没走;这桩婚事如何不靠谱;有话只管直说。”
石文虎说道:”简单来说就是不能门当户对;都统出身名门显宦之家;将来娶的夫人不是出身勋贵;就是和郑相公一样的重臣;如何肯放下身段来和荆南一个随常布衣人家结亲?就算都统肯坚持;郑相公也绝不会同意。”
有宋一代;最重孝道;如果郑清之不开口同意;郑云鸣即使再喜欢赖如月;赖家小娘子也绝对进不了宰相家的门。其次郑云鸣也认为家里安排的婚事一定是和政治利益交换有关;这门正室;一定是在官场上地位举足轻重的官员的名媛。而绝不会轮到赖如月这平民家的姑娘。
”就算她以妾室的身份进郑家的门又如何;难道我还真把她当妾不成?”郑云鸣说道:”何况以妾室配我一个宰相之子;应该不算辱没了赖家的门楣?”
石文虎摇头叹道:”问题就在这里;虽然小娘子自己是不介意做妾的。但我家主人这般高傲的人;对小娘子又是掌上明珠似的珍重;怎么会让她委屈做妾去受苦?我料想主人回去之后一定火速给小娘子安排亲事;片刻也不会耽误。都统要和小娘子琴瑟得谐;就要快些想办法了。”
第三十一回 故人一去难相顾〔3〕()
郑云鸣在衙门口来回踱步了几圈;一点办法也没有想出来。白翊杰笑着说道:”这些事情;都统转三年也想不出来的;石兄;你随我来;将你家主人的所有情况;一点一滴的告诉给我;一丁点儿也不要遗漏。”
石文虎惊疑不定;他知道这位白参议是智多星;但若是将赖家的情况倾囊以售;他算不算是背弃主人呢?
白翊杰看出了他眼神中的疑惑;笑着说道:”放心;你若能玉成都统和赖家娘子的好事;将来赖丈人只有感激你的恩德;绝不会怪罪你的。”
”那到底何时能想出办法来?”郑云鸣一面踱着步一面搓着手焦躁的模样;白翊杰看得笑了出来:”如此惊慌失措的样子;如何称得上是统军一方的名将?都统稍安勿躁;明日且有分解。”
第二日白翊杰推门进郑云鸣书房的时候;郑云鸣和京湖转运司的众人以及刘克庄正在热烈的讨论着。
白翊杰凑过来看着郑云鸣摆在桌案上的;是一张京湖地区的地图;上面密密麻麻的标注着金银铜铁煤炭石料等物产的所在。
”你来的正是时候。”郑云鸣对白翊杰说道:”我将你那个将汉阳;萍乡;大冶三地连为一体的矿山…工坊计划说给京湖转运司的各位仔细听了;各位都认为这个计划颇有可取之处。”
”冯户曹;你来说说。”
此时的冯舫经过襄阳事变的历练;比原先成熟了许多;加上郑云鸣的保举;已经正式提拔为转运司的户曹。他指着黄州境内的大冶县说道:”大冶矿坑我去过;矿石品质上乘;开采也很容易。如果监督得力;一年出生铁二十万斤的目标完全能够实现。”
常平仓户曹安知也说道:”白参议从萍乡带回来的煤炭我找匠户验看过;确实是上乘的煤石;如果按照白参议的描述;每年向上游供应煤炭十余万斤应该不是问题;但还是那个前提;先要解决袁州的匪患。”
”事情远非如此简单。”郑云鸣用手支着下颚;看着长江在地图上蜿蜒曲折的路线。
”要运送这些物资;至少需要运输船数百只;输卒数千人;当下京湖转运司这么一点家底;哪里还有实力去组建运输船队。”
”您又把商人该干的事情揽到自己身上了。”白翊杰说道:”朝廷在北边的时候就曾经用过动员商人输送粮食到边地然后发放盐引的法子;今日不妨照此办理;提高在汉阳收储铁矿石和煤炭的价格;任由本地商人自己组织船队进行运输;不是省事的多吗?”
”那时候朝廷在陕西;河东等地都有盐场;可以利用盐的厚利来招徕商人。”冯舫犯了难:”襄阳可并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可以值得这些商人们在大江上来回奔波的。”
”没有好货物;就做出好货物来。”郑云鸣转身从书架上取下一本小册子;封皮上只有四个正楷小字;叫做《棉纺新法》。
”新的纺棉办法?”白翊杰说道:”如今棉布的价格超过了丝帛;倒不是在于棉花种植如何困难;而是在于纺织的环节有相当的难度;费工且费时;都统这本办法;能管得了多大作用?”
郑云鸣慢慢的讲说着:”两广之南;是黎州蛮夷之地;彼等虽然是茹毛饮血的蛮族;有一项技术却是胜过中原很多;这就是纺棉织布的本事;彼等生产的棉布;棉被;棉褥等织物;图案繁复;光艳如画;远胜过中原的棉布。两广的商人知道黎人的这般好处;就从广州运了粮食;陶器和铁器到崖州;在市集上换回黎布运回来售卖;可以获得**倍的利润。”
”所以这个办法;其实是来自黎人么?”
”正是。”郑云鸣说故事的本事;经过多次说瞎话历练;变得更加熟练:”大约六十年前;嘉兴下属的华亭县有一女子黄氏;被卖做童养媳;因为夫家责打凌虐忍受不过;逃到了远行的商船上;逃去了崖州;在那里居住了二十余年;尽学得黎人‘错纱配色;综线挈花’的技术;以及除籽;轧制;棉纺;织布等诸般巧妙机具。后来她回到故乡;被原主人家告发;不得已来到临安躲避;因为机缘巧合的关系和我认识;将这套本事传授与我;如今正好派的上用场。”
白翊杰赞道:”都统司一定要好好将这名老妇人的事迹写成奏章上呈朝廷;由陛下下旨褒奖对国家有功绩的人;才能鼓励更多的能人异士出来为大宋出力。”
郑云鸣尴尬的摆手笑道:”这黄氏妇人生性恬淡;不好名利;不然以这么好的技术为什么不去富商大贾那里传授?再说她已经去世数年;国家纵然想要褒赏;她也看不到了。”
白翊杰惊讶道:”原来如此;真是叫人惋惜。”
郑云鸣见他不再追问;心头稍稍松了一口气;黄道婆虽然还没死;但是离出生还有几十年时间;要是官府真的追查起来;这个谎话难免露陷。
白翊杰却又说道:”我建议今后凡是用这黄氏的技术生产的出来的织物;在一角上都印上”崖州黄”的字样;一方面便于宣传;一方面也可以显示黄氏的功绩。”
郑云鸣想了想;这个办法似乎没什么破绽;便点头答允下来。他遣散了转运。';!'司众人和幕僚;只留下白翊杰一个人在书房里;悄声问道:”救赖家娘子的主意想到了没有?”
白翊杰哑然失笑;他嬉笑道:”赖家娘子是回自己家;又不是被什么强人绑架了去;说什么营救不营救的;办法我已经想好;只是担心都统有些不肯照办。”
郑云鸣朗声说道:”若能得赖家丈人允准此事;就算刀山火海;又有何惧?”
”既然如此便好。:”白翊杰说道:”都统且附耳过来。”
郑云鸣看他神秘莫测的样子;探出身子将耳朵附了过去。
白翊杰以羽扇遮挡;低声在郑云鸣耳边说了一番。
声音虽然轻;郑云鸣却如同耳中炸响了惊雷一样。
郑云鸣震惊于白翊杰计策的大胆的时候;宋义长正站在大冶县县衙的正堂上;为了一个年轻书生的清白在翻检案卷。
这件事情完全是出于白翊杰个人的私谊;被大冶县衙指名为杀人焚尸的端平年落地秀才肖容;正是白翊杰在京湖求学时候的伙伴。当然这件事情也不能说和公务完全没有关系;白翊杰迫切想给肖容洗脱罪名;因为大冶的矿坑需要一个主事人。
黄州毫不起眼的落地秀才肖容;另一个身份是黄州首户肖仲葵的单传孙儿;而肖家在黄州经营矿坑已经有好几代;从大宋开国伊始;就一直把持着黄州的矿冶事业;这背后少不了官府的支持;也得益于肖家几代生意人的精明钻营。
肖容虽然学问不精;却遗传了肖家几代做生意的灵敏嗅觉;白翊杰要经营汉冶萍矿冶体系;自然先想到了这位同窗。
但当他飞书去往大冶县肖家宅邸的时候;却得到了肖容犯案的消息。他本来想马上赶到黄州营救的;但毕竟有正事在处理;而且以他对宋义长多年的相知;他自认为在审情断案这方面;也许自己还不如这位母亲来自于衙役世家的宋公子。
”您看起来对这些刑案公文非常了解。”大冶县班头看着逐字逐句的审看着案情的宋义长说道。
宋义长放下了案卷;伸伸脖颈:”对我个人来说;我宁可呆在五花八门的市集里;通过一点最模糊的线索和最微不足道的现象来发现背后的大图谋。这比在地方上当个无聊的理民官要有意思多了。有时候不经意的一桩小盗窃可能牵动整个州郡的神经;又有时候你在街头看到的寻常斗殴可能牵扯到巨大的人伦惨剧;总而言之;其中的奥妙真是难以形容。”
发完这一套古怪的议论;宋义长往椅子上轻松的一靠;耸了耸肩说道:”案卷的叙述只能到这里了;我能去狱中看一眼人犯么?”
班头陪着笑脸说道:”您有黄州州衙的公文在;随便提审绝没有问题。”
由荆鄂副都统郑云鸣出面给兼任黄州知州的孟珙大帅写信;然后由知州衙门出具公文特准协助审理这桩奇案;宋义长还没有在荆鄂军中寻得一官半职;先已经博得了两位方面主帅的瞩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