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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在她看来,纵然此刻他满身烟火,不及当年的超凡脱俗,可是在她心里,如今的他却比当年的冷漠和不问世事来的更加纯洁和干净。
他依然像雪,不同的是,曾经的他只是一抔干净的雪,静静的散落,而后来的他却用自己洗涤着万物。
虞挽歌抱着芷儿渐渐远走,每个人都清楚,如今的北棠雪是大御朝堂之上最耀眼的黑马,曾经一直在北棠海和北棠妖光芒下的圣洁少年,如今却是肩挑社稷的国之栋梁。
时间改变了许多东西,我们无法笃定这些改变是好是坏,不过不管怎样,当命运的飓风袭来,我们所能做的,便只有笑着接受,然后努力的活着,缔造美好的明天。
虞挽歌走着,没有回头,她不敢回头去瞧那少年的目光,怕被风雪迷了眼睛。
记忆在交叉口重叠,当年宫中初见,河边再重逢,他几次出手相助,自己几番冷言嘲讽,似乎都在见证着岁月的轻狂。
当初那个一袭白袍的少年,如今,却依旧让她感到心酸。
北棠雪站在原地凝视着她的背影,眉眼温柔。
他这一生,一直都在错过,不断的错过,不停的错过,他从未得到过她,似乎也从未走近过她,只是,他依然无悔。
也许,如果当初他可以早一点问及尘世,当发觉自己心底的情愫便大胆追逐,当想要拥有的时候便大声倾诉,当欢心喜爱的时候便义无反顾的表达,也许,很多事情都会不一样。
他羡慕北棠妖,哪怕用最卑微无耻的手段,哪怕以爱的名义将她禁锢。
他羡慕北棠海,用热血单纯的心义无反顾的奉献,用无悔的追随和生命来诠释爱的含义。
他羡慕郝连城,纵然以仇恨为目的,却终究在爱情里*。
他们的一生,或生或死,或爱或恨,却如此清晰明了,痛快淋漓,他们也曾发疯,也曾悔过,曾有过痛彻心扉,也有过歇斯底里,还有过至死无悔。
可只有他,他的一生,从头至尾都好似一个旁观者,他站戏台外,看着台上的那些人悲欢离合,生死爱恨,他动情,动心,可他终究还是站在戏台之外,哪怕入戏太深,却从不曾踏上那方戏台,一同演绎一场生死,一场悲欢。
北棠雪的心中升起淡淡的怅然,年少的时光是多么美好,昏庸多疑的父皇,图谋皇位的母后,小心算计的大哥,故作狠厉的四哥,狼狈不堪的九弟,还有淡然懦弱的自己,以及那一抹深沉绯红的胭脂色。
只是不想,一转眼,他们就都长大了,物是人非事事休,当年的一切,你们可曾还记得?
一直到虞挽歌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北棠雪才缓缓转过身。
走在漫长的宫路上,心中轻轻道:挽挽,我们这一生都在错过,所幸,你不曾爱我。
也好,如今你是大御的皇后,我是手握重兵的亲王,从此之后,只要有我在,朝堂之上便再也无人能撼动你的地位,天下之间也再无人能夺走你的幸福,我会化作大御王朝的一杆长枪,扎根在朝堂,横指向天下,我会为你铲除所有的障碍,会用生命来守护你的幸福。
只愿,我这个看戏人,终可入戏,哪怕灰飞烟灭,也再不想做个看戏人。
北棠雪又想起了北棠海,他曾经那样威武刚烈,战无不胜,纵然洞悉世事,却始终用一颗善良的心真诚相待。四哥,你曾雄兵百万,镇守边关,为的不过是护她一个周全,如今你不在了,我便替你穿上铠甲,替你守护这万里河山,替你护她一世无忧。
北棠雪出了皇宫之后,便骑马直接驶向郊外。
他在郊外买了一处别院,是一座三进院的宅子,不算大,却很安宁,在青山脚下。
下马之后,将缰绳递给了小厮。
“王爷,您来了。”小厮一面问好,一面接过缰绳。
北棠雪点点头没有说话,小厮似乎也早已习惯,每过些日子,王爷都要来住上些时日。
北棠雪走进去之后,直接走到了后面的院子里,院子里有一处坟包,坟包前是一只木头牌位,上面长着淡淡的苔藓,清晰可见树木的纹路。
牌位前长满了青草,随意却不显杂乱,青草之中长了一些白色的小花,淡黄色的花蕊娇憨可爱。
北棠雪随意弄了弄衣袍,便席地而坐,看着这简单的牌位,轻声道:“若曦,我又来看你了。”
风吹过柳叶轻轻作响,杂草青青,随风摇曳,好似在欢喜着北棠雪的到来,无声倾诉。
“若曦,你过的好不好,过奈何桥的时候有没有喝下孟婆汤。”
“是否还记得我和芷儿。”
“你一定想,来生,再也不要与我这种混蛋相遇了吧。”
“这样也好,来生你便可以简简单单的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公主。”
“只是,可怜你没能陪着芷儿成长,没能等到我成熟。”
北棠雪坐在牌位前自言自语着,微风吹起他额前的几缕发丝,露出一双纯粹忧郁的眸子。
人们常说,成长需要付出代价,小的时候,总会盼着大人的世界,可是青涩的时候,瞧见大人们口口声声说着孩子的世界才是最无忧无虑,最快乐的,那个时候,我们大多嗤之以鼻,可是等到真的长大了之后,却发现,原来真的如此。
于北棠雪而言,成长的代价未免太过残酷,惊醒了这个少年固守的美梦,可无论愿意与否,长大之后便不能再逃避,终将学会面对和接受。
“若曦,当初你为什么会爱上我呢?是不是如果我们不曾相遇,如今你便也不会躺在这里。”北棠雪轻声呢喃着。
其实,无论是四哥,还是九弟,只有我才是那个懦夫。
四哥通透世事,却强壮着自己,妄图以一己之力抗衡着一切的不公。
九弟看似无情,承受着无数唾骂,却不折不挠的守护着所有人的性命。
所以最后,四哥因他的刚毅死了,你因为我的懦弱也死了,而只有九弟一人,纵然背负着无数的骂名却护住了妻儿。
也许,这世间本就没有什么十全十美,成败也不过是弹指之间的事情。
曾经苦心孤诣谋算着的事情,忽然之间,都变得不再重要了,曾经的执着,如今却轻而易举的颠覆。
若曦,你说,这世界上有什么是永恒的?
北棠雪想到他们兄弟几人,只觉得其实自己真的是最幸运的。
四哥自小便勤学苦练,在明刀暗箭里九死一生,没有母亲的照拂,没有家族的庇佑,只有一个远在千里之外的外公作为唯一的依靠。
九弟更是悲戚,自小被父皇丢弃,不闻不问,饱受折辱,孤身一人,不知那些年的凌辱和折磨到底怎样冰冻了那一颗滚烫的心。
也许只有自己,自己才是最幸运的。
母亲离开,却将九弟同自己相换,自己凭白享受了近二十年不属于自己的母爱,自己躲在角落里安然的享受着一切无忧无虑的生活。
上有国丈府一族的庇佑,下有母亲的疼*,锦衣玉食不断,又有年长的哥哥北棠叶陪伴在左右,不曾寂寞,也不曾饱受凄苦,他夺走了属于九弟的一切。
如今想想,若是当年母亲梅妃没有将自己同九弟调换,不知道今时今日的自己,又该是何等模样。
像当初的九弟一样,摇尾乞怜?与狗争食?任由太监欺凌?
他想,他一定不会那么做。
至多,他只会静静的躺在那四处漏风的屋子里,睁着眼睛,忍受着饥饿,一点点等待着死亡。
所以,其实他才是最没用的人。
“在想什么。”一道淡淡的声音响起。
北棠雪微怔,回头看去,一袭白衣翩然,几朵寒梅盛放,未梳发髻,只是绑了一根银丝带,遗世独立,静静的站在那里。
“母亲。”北棠雪嗫嚅了一下,最终轻声开口。
对于他疏远客套的称呼,梅妃似乎并不介意,而是再次开口询问道:“在想什么?”
“只是觉得亏欠了太多人。”北棠雪淡淡开口。
梅妃站在一颗树下,姿态翩然,带着一种冷眼旁观世界的冷清。
“当年,你舅舅为了摆脱我,宁可迎着杀手的陷阱,也不愿意接受我的相助,所以她才会重伤逃入皇宫,与慕青相识。”
北棠雪微怔,目光落在这个陌生的母亲身上。
“我气愤不甘,便随之入宫,却发觉他不止是做戏给我,倒也是真的对慕青生出几分情愫。他自小性子便冷,鲜少对一个人认真付出,他知晓我一直都在,对慕青便上了心思,假戏做久了,也就成了真的,他倒是真的对慕青生出了几分爱意。”梅妃淡淡的开口。
“我当时恨不得立刻杀了贵为皇后的慕青,却得知他再次离开的消息。而后几次想要动手,却发觉慕青有孕,是他的孩子。”梅妃轻声道。
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在北棠雪心中萌生,几乎不可压制。
“只可惜,北棠妖生来便有重病,当时后宫争*严重,慕青在怀孕时便遭了毒手,我瞧见那孩子的时候,便能断定,他活不久,所以便将你们调换,用神龙宗的灵药为他悉心调养。”梅妃轻声道。
“后来,我也曾想过将他还给慕青,可是当时已经许久没有你舅舅的消息,我在那皇宫便再也呆不下去,索性便由着皇后抚养你,想着如此你定能得到悉心的照顾,同样,即便是有人无意发现了皇后和你舅舅的事,想要拿你对峙,也不必忧心,倒是可以护得皇后周全。”梅妃淡淡的开口,目光似乎已经穿越了时光,回到了过去。
“你你”北棠雪轻声道。
“没错,我喜欢你舅舅,从年轻时便是,一直到如今。只是我们之间注定为天地所不容。”梅妃轻声开口,声音中带着一股难言的酸涩。
“那舅舅现在如何?”
“死了,已经死了好多年了,不过他的尸体被我放在了万里寒冰之上,不会腐烂,等我寻够了旷世奇药,他也许还能醒来再看我一眼。”
北棠雪看着母亲眼中的泪珠,只觉得一阵恍然。
“舅舅怎么会死?他为神龙宗宗主,怎么会轻易就死去?”北棠雪轻声道。
“当年我的心思被长老所知,他们断不会允许这种**的丑事发生,便一直想要杀掉我,你舅舅当时离宫也是为着这件事,为了护我周全,他选择了死亡。只要他死了,神龙宗的长老便不会再追究我这个唯一的血脉。”梅妃淡淡的开口,清冷的目光中是化不开的浓愁。
北棠雪忽然间有些茫然,舅舅到底是爱着慕皇后的还是爱着母妃的?
“那挽挽云婉歌到底是不是你的孩子?”
梅妃摇摇头道:“当年我只是偶然遇见这个孩子,她尚在襁褓之中,当时饿殍遍地,四处流民,可这个孩子却依旧纷嫩可爱,仔细看去,却发现她的身上有一层浅浅的光罩,好似一直在护着她,我知晓只有命格贵重的人才会受到这种庇护,便偷天换日,将她带进了云国公府,盼着她的日子能好过些。”
北棠雪沉默不语,是不是当年的云婉歌一早就是为了挽挽而生,恐怕这些没人会知晓。
“我就要走了,日后你好好照顾自己,这只玉佩送给芷儿,定能护她安康。”
“你要去哪?”北棠雪接过一块紫色的叶子形玉佩,轻声道。
“我打算去南海,那也许会有我要的东西。”
北棠雪一阵沉默,对这个从小从未给过他一丝温情的母亲,他总是亲近不起来,可是此刻听说她要走,却又忽然间觉得一阵酸楚。
“记得帮我同北棠妖说声抱歉,当年我也曾想过悉心待他,只是,想着他同你舅舅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样子,我便有些失控。因为,那是他和别的女人的孩子。”梅妃轻声道。
北棠雪点点头。
梅妃没再久留,一息之间,便消失不见。
北棠雪匆忙的从地上站了起来,却再也找不见梅妃的影子,向前跑出数步之后,对着空旷的天空喊道:“保重!”
没有回应,只剩下一片寂寥。
北棠雪重新坐回了墓碑前,看着墓碑上的名字,笑着流下了泪珠:“若曦,原来人世间有这么多的苦楚,爱不得,求不得,如今想想,这一世这一生,又有几个人没有自己的痛?”
不过幸好,我知道,你会一直陪在我身边,长长久久,当然,我也会一直在这里等你。
临走前,北棠雪从怀中掏出一方丝帕,轻轻摆放在了韩若曦的墓前:“若曦,这是芷儿亲手为你绣的,你一定会喜欢的,下次,我带着芷儿一起来看你,她如今,很快乐。”
北棠雪离开之后,回了王府,因为还有很多事需要处理。
纵然母亲解释了当年的隐情,也是因为母亲北棠妖才得以保留住了性命。
可是,在他看来,二十年的无忧无虑并非是简单的一条生命就能够换来的,所以,他仍旧亏欠。
走在嘈杂的马路上,看着匆忙奔走的人们,吆喝着的小贩,黄发垂髫的老人,无知年幼的孩童,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他想,也许,守护这片河山,是他们兄弟几人共同的愿望。
回到王府之后,北棠雪的脸色少见的黑了。
看着桌子上堆的像是一座小山一样的奏折,还有屋子里挤满的大臣,他的心情实在是好不起来。
自打北棠妖醒来之后,这些折子几乎全部都甩到了他的府上,大臣们询问,他时常一句话就甩给了自己,这架势,简直是要打算把皇位让给自己。
“去,把这些奏折都送给皇后娘娘。”北棠雪冷声吩咐道。
下面的小厮一愣,随即点头应下。
北棠雪眼角闪过一抹歼笑,北棠妖,既然你不仁,可就不能怪我不义啊,我就不信,由挽挽看着你,你还敢再把这些奏折甩给我?
此刻,凤翔殿里,正缠着虞挽歌要亲热的北棠妖,忽然被小盛子打断了。
小盛子面不改色,身后站着一排手捧奏折的太监:“殿下,陈王殿下派人将送奏折来了。”
北棠妖的脸一黑,虞挽歌忍不住轻笑的推开他:“我当你是把折子都看完了,原来是都推给陈王了。”
北棠妖哼哼唧唧的坐在了桌案前,虞挽歌抬头看了他一眼,嘴角露出一抹浅笑,又低头照着绣样继续刺绣起手中的帕子。
绣样是昨个太后派人给她送来的,是一副麒麟双面绣,她得好好琢磨琢磨,回头绣了香包给几个孩子挂在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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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打我嗷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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