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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城的断崖,常年荒芜,人烟稀少,回荡着声声阵阵揪心的啼哭,远远的,沐千寻一行人便瞧见,崖边上,坐着一抹倩影。
澹台皓月的怀中抱着的,黄绸色的锦被,正是蔡婆婆亲手所缝,只见她冷清的面容上,尽是烦躁嫌弃。
沐千寻作势就要冲上去,舐犊心切,险些忘了此时的处境,慕宥宸硬生生拽着她的手臂,将她拽回来,在耳边轻喃:
“寻儿!你越是在乎,她就越是有恃无恐!莫要害了皓然!”
沐千寻乖乖的站定,袖中攥紧的手,隐隐发颤,望向澹台皓月的目光,尽量的和善。
澹台皓月饶有趣味的盯着怀中的孩童,余光扫过几人的衣摆,未曾抬头,淡淡发笑,一抹冰霜点点凝固在嘴角。
转眼望那断崖下的情景,探下去半个身子,怀中的婴孩哭的更凄惨,险意顿生。
沐千寻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眼眶泛红,却是半句斥责的话,都不敢说,生怕触怒了澹台皓月半分。
慕宥宸二人敢怒不敢言,只能瞧着干瞪眼,澹台皓痕却是忍不住发作,指着澹台皓月,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
“澹台皓月!都是父亲母亲把你宠坏了!你看看你像个什么样子,成天只知道惹是生非!
将小郡王抱过来!给部落长道个歉,此事算完,不然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神色语气,一片严厉,毕竟,澹台皓月是与他相依为命多年的妹妹,他自是不想看她玩火。
他宁愿自己死,都不愿她有一分差池,无奈,她就是不懂他的良苦用心,他不愿她牵扯进来,她还偏偏要横插一脚。
澹台皓月挺挺腰身,终是抬了眼,撇撇嘴,满是委屈的味道:
“哥!我这可是为了你,为了澹台部落,你该跟我站在一起的!
更何况,这孩子,不是你带到部落来的吗?”
澹台皓痕整张脸都在抽搐,两腮微动,真是个冥顽不灵的主,难得她能将自己的放肆说的这般冠冕堂皇。
跟她站在一起,彻彻底底的激怒沐千寻,然后瞧着澹台部落风雨飘摇吗!
“你还听不听话了!从小到大你除了闯祸还会什么!”
澹台皓痕处于爆发的边缘,澹台皓月素来心高气傲,自是不满澹台皓痕如此指控,还是当着她最为痛恨的人的面。
越是斥责,越是谈不拢,慕宥宸冷眼瞧着,思绪百转千回,却是没有救下慕皓然的绝好法子。
甚至疑心澹台皓痕是真的被澹台皓月气昏了头,还是有意如此,故意在激怒,可思来想去,似乎这对澹台皓痕也并无益处。
沐千寻的神识虚晃着,笼罩在这愈发沉闷的天色中,笼罩在一片虚无的恐惧中,甚至听不清澹台皓痕与澹台皓月又争论了些什么。
总之,澹台皓月突然就放下她孤傲的架子,激动的破口大骂起来,吓得怀中的婴孩,哭的撕心裂肺。
搅动的,似乎是她的心弦,掩于那层揪心之下的,又似乎还有更甚的不安,盯着澹台皓月那张好看的面孔,头皮发麻。
“你难道真要将自己交给这个女人折磨吗!我可是你亲妹妹,你为什么宁愿向着她也不愿意听我一句!
她就是个祸患!狐媚子!将你们都迷的神魂颠倒!”
你们……倒真是耐人寻味,澹台皓月的心思,几乎人尽皆知,痴迷于慕宥宸的皮囊,遂恨毒了沐千寻,今日才会劫了她的孩子相挟。
却是单单忽略了,这孩子,又不只是沐千寻一人的,慕宥宸又何曾给过她一丝幻想,不过是她一厢情愿罢了。
妒火中烧的女人,真是愚蠢的可怕,单是她伤及慕皓然这一点,慕宥宸就容她不得。
“澹台皓月!你可知,你这是在寻死!”
澹台皓痕一张俊朗的脸,灰白灰白的颜色,沉静,死寂,咬牙切齿,痛心疾首。
澹台皓月如此不知悔改,能存活的几率,已是渺茫,他只盼着,她能够及时回头,妄将整个部落搭进去。
或许,慕宥宸假意的迷惑,能安抚她的情绪也说不定,无奈,对着澹台皓月,慕宥宸着实是作假不来,他恨不得掐死这个女人!
一道惊雷,接着一道惊雷,在雷光惊心的映衬下,在昏暗的天色下,澹台皓月失控的面容,更显狰狞。
狂风凄凄,拂着崖边的杂草东倒西歪的飘摇,天色阴沉的仿佛触手可碰。
沐千寻的额上急出细细密密的汗水,咬着唇,口中血腥味早已弥漫,眼看着,这雨就要下了,可瞧这境况,澹台皓月还不知何时肯松口。
雨,终是淅淅沥沥的落下,蒙蒙的打湿地面,打湿衣衫,澹台皓月却仍是无动于衷。
澹台皓痕脱下身上的外袍,朝着澹台皓月掷过去,语气冷硬:
“给小郡王挡着!你闹够了没有!”
澹台皓月似笑非笑的接过外袍,挑在指尖左右摆弄,却是未有裹到慕皓然身上之意,淡淡道:
“哥哥都不关心我这个妹妹是否会被淋着呢!”
雨声雷声,婴孩的哭闹声,混杂着澹台皓月冰冷冷的话语声,几乎冲毁沐千寻的理智,两行清泪,夹杂着雨水而下。
为何,她究竟是造了什么孽,为何要连累这未足月的孩子受此折磨,旁人家的孩子,这么稚嫩的孩子,连风都不敢吹到一丝。
慕皓然又怎经受得住一场滂沱大雨,什么仇什么怨,都不该是这个小小的婴孩来承担,他遭受的已经够多了,她又怎能眼看他夭于今日。
澹台皓月微微侧身,被打湿的外袍顺着崖边滑下,目光撇及崖底,煞是惋惜的模样:
“啧,掉下去了,这可怎么是好?”
第四百六十八章 无法挽回()
第四百六十八章无法挽回
眼瞧着,澹台皓月越玩越过火,澹台皓痕眸子微闭,攥紧拳头,额上的青筋都显现出来了,死死的压抑。
或许,是他过于薄凉,他真心是恨不得澹台皓月立刻马上暴毙,这样,兴许澹台部落还能得一线生机。
雨未有倾盆之势,淅淅沥沥的,不急不缓的,一直一直在下,不消几刻,崖边半干的土壤,皆是被均匀淋湿。
点点冷雨,如同猫爪一般,一下一下的,不痛不痒的撩拨着沐千寻的心绪,浑身都颤抖的厉害。
面对澹台皓月油盐不进的模样,沐千寻满是无措,不知是该抓狂,还是该低声下气,究竟怎样才能随了澹台皓月的心。
缩在袖中的手背,触及湿漉漉的衣袖,终是绵软无力的开了口:
“澹台皓月,你究竟要什么,你倒是说啊,我都依着你还不行吗!”
“要什么?我要你将整个部落交出来,我要你放过哥哥,我要……你的命!”
嘴角微斜,语气阴狠狠的,雨水顺着额头滑落,流经眼眸,眸中凶光乍现,一腔的怨愤,不知所起。
慕宥宸当下变了面色,这个女人当真是好大的口气,自己的命,还不知能保到何时,还敢惦记旁人的命。
“你将皓然还回来,我什么都由你。”
明知澹台皓月不会轻易罢休,沐千寻还是百般乞求,再不将慕皓然救回来,他还活不活的下来,都是未知。
慕皓然是她的心头肉,倘若没了他,她不知她又会是那般光景,或许,会受不了随他去吧,她再也承受不来一次丧子之痛了,承受不来了……
混着雨水,泪水倾泻而下,染在那深色的衣衫上,极不起眼,澹台皓月却是始终瞧不见她的泪,更看不清她眸中的那抹决绝。
她的疯狂,始终是凌驾在澹台皓月之上的,就算她径直上去抢孩子,最惨的结局,也不过是一命抵一命罢了。
澹台皓月煞有其事的摸摸怀中嚎啕不绝的孩子,笑的花枝乱颤,寒意重重:
“咯咯,你把我当傻子吗,不看见你血溅当场,我又岂会放了这孩子!
不急,一时半会,他还死不了,你瞧,这水嫩嫩,冰凉凉的样子,是多么的可爱呀。”
“澹台皓月!你可知你的下场!”
澹台皓痕的整张脸,都是一片铁青,望向澹台皓月的面色,别样的冷冽,一个婴儿,是何等的脆弱,又怎经得起这般折腾。
“我的下场?我的下场不是系着哥哥的下场吗,哥哥该盼着,我今日要了这个女人的命才是。
怎么,哥哥舍不得了?”
在她的意识中,澹台皓痕该是他最亲近的人,却执意与她站在对面,屡屡拆台,渐渐的,渐渐的,神色间染上了几分烦躁。
“沐千寻!想救你的孩子,就将你的衣衫扔过来,不然……”
尾音拖得略重,目光意味深长的落在慕宥宸身上,不知目的何为。
沐千寻慌乱的褪下外袍,虽说衣衫已经被打的半湿,但好歹能遮挡一阵,总比这般淋着的好。
衣衫刚遮在怀中的孩子一时,慕宥宸便顺势将自己的衣衫披在了沐千寻肩头,孩子怕受凉,她又何尝不怕。
都是他一时疏忽,才让澹台皓痕有了机会,才会闹出这一出接着一出的意外,都是他,他们母子才会遭受这般磨难。
因着慕宥宸不经意的一个动作,澹台皓月的面色猛的狰狞,咬牙切齿的将盖在孩子身上的衣衫,揭下,蓦然间,暴怒:
“跪下!你给我跪下!我就给她遮回去!”
沐千寻身形一僵,苦笑,将衣衫重新递回慕宥宸手中,若是能救下慕皓然,就算她落得一身的病,又如何,若是没了慕皓然,她活到百岁,那又能如何。
说着,双膝一软,便要应了澹台皓月的话茬,为了慕皓然的安危,她愿意屈尊,她什么都愿意,只要澹台皓月能放过慕皓然。
慕宥宸怒火中烧,伸了半下的手,不甘的缩回去,眉头紧锁,这是她的决定,他阻拦不得,除了顺着澹台皓月,他也别无他法。
身形一滞,手臂被重重的一提,澹台皓痕立在她身侧,死死的盯着澹台皓月,一字一顿:
“澹台皓月,倒真是看错你了,好本事!
你非得撕破脸皮是吧,那好,哥哥来带跪可好!黄泉路上,你最好想好,如何向父亲母亲解释!”
澹台皓痕掀动衣摆,只等澹台皓月一句话,澹台皓月面色青白交织,似受了极大的羞辱,呼吸愈发的不稳。
牙齿咬的咯吱作响,手指攥紧棉被,四周满是折痕,清冷的眸子里,尽是委屈执拗。
事到如今,澹台皓月愈发的放肆,愈发的不计得失,失去理智的,疯狂的,将澹台皓痕划为了同样敌对的一方。
她始终认为,她是在拯救部落,拯救澹台皓痕,而澹台皓痕对她的种种不理解,日后都会好转,却未想过,她还活不活得过今日。
在她的认知里,并不觉着,怀中的这个婴儿,是何等的重要,但还是因着澹台皓痕给予她狠狠的羞辱之下,将衣衫重新遮了回去。
嘴角嘲讽一笑,那抹嘲讽,深深的扎疼了沐千寻的眼,心中慌乱更甚,却是捕捉不到,究竟是为何,她的直觉呵,她痛恨她的直觉。
未安定一刻,画风突转,纵在局中人,都越发看不懂这场酸涩的闹剧了。
慕宥宸冲上来,背对着澹台皓月,凶神恶煞的揪着澹台皓痕的衣领,怒吼,震耳欲聋,生生盖过了这漫天交织的雷声:
“把你的脏手拿开,放开寻儿!你们兄妹俩,真是没一个好东西!要不是你,皓然能落在这个疯女人手中吗!”
怒的倒是情真意切,可未免过于突兀,此般话,居然能从慕宥宸口中说出,过于稀奇,澹台皓痕煞是不解。
澹台皓痕乖乖的撒手,来不及为自己辩解一句,慕宥宸一拳挥舞过去,毫无防备的跌倒在地,倒射出去几寸,躺在那泥泞的地面上。
狼狈又茫然的挣扎着起身,心中犯嘀咕,慕宥宸何曾这般不知轻重缓急了,纵使是在意沐千寻,也不该是如此冲动。
慕宥宸闪身过去,俯身在地,继而提着他的衣衫,眼神交错间,澹台皓痕奋起反抗,二人死命的扭打成一团。
不禁是沐千寻发蒙的立在原地,就连澹台皓月都看傻了眼,不见了嚣张气焰,蹙眉瞧着。
“澹台皓痕!澹台皓月的命,我要定了!皓然已经危在旦夕了,再耽搁不得!
她是你的妹妹,你自是有法子,你该知道,你再怜惜她,会是怎样的下场!
我能躲过你和赫连锐绝下的套,绝地反击,能借夏国的兵力碾压韩莦,灭了你这澹台部落,更是易如反掌,莫要觉着,我此行没有备着后路!”
揪扯着,扭打着,未涉内力,全靠肉搏,却是拳拳脚脚都真真切切,不掺一丝虚假,二人似乎是打红了眼的模样。
压低声音,断断续续的在澹台皓痕耳边喃喃,突然暴怒,便是为此。
公然的交头接耳,澹台皓月自然会疑心,澹台皓痕倒是给他找了个契机,如此一来,澹台皓痕突然与他们决裂,倒是个极好的翻转。
不管澹台皓月信与不信,他都只能冒险一试,毕竟,这雨越来越大了,慕皓然的哭声,也越来越小了,眼看着,眼看着就无法挽回了……
分离开,二人面上皆是挂了伤,澹台皓痕面色阴晴不定的倒退几步,呈防备的架势,没有贸然靠近澹台皓月。
“咯咯,哥哥你看到了吧,人家根本就不领你的情,何必作践自己!”
澹台皓月满脸的骄笑,幸灾乐祸,语气转折的冷硬,换做平常,作践一词,澹台皓月又岂敢放肆的用在澹台皓痕身上。
慕宥宸心中冷笑,感念,要的,就是你的得意,面上却是不动声色,仍怒气腾腾的瞪着澹台皓痕。
“澹台皓月!都是你害的,你可知,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语气仍带着谴责,却是软了不少,一个我们,硬生生将澹台皓月跟他绑在一起,凭澹台皓痕的聪慧,不知不觉的分离澹台皓月的注意,倒是不难。
澹台皓月撇撇嘴,满眼诧异,对澹台皓痕,她终究还是少了几分防备:
“孩子就是我们的退路,没有退路的,是这个女人,这个女人一死,这部落,就是哥哥的!”
骄纵跋扈惯了,竟这般的口不择言,背对着,未看见,澹台皓痕面上的神情,更冷了几分。
从小到大,他是最疼爱她的哥哥,她到死都想不到,他居然真的会伤害她。
她太高估了自己在澹台皓痕心中的地位,太过低估沐千寻二人的能力,拿慕皓然究竟能为部落换来些什么,澹台皓痕早已盘算的一清二楚。
是她偏偏要自作聪明,才招了这杀身之祸,死千遍万遍,都不足为过。
部落的兴亡,还是她注定要丢掉的性命,澹台皓痕毅然决然的选择了前者,早已被舍弃,还愚蠢不自知,下场,又能好到哪去。
“但愿,你是在为我保命,而不是害我!”
将你身上的衣衫也给孩子盖着些,你以为他跟你一样抗雨吗,弄死了,看你怎么交代!”
“不必,因为……”
澹台皓月欲言又止,眼底闪过的慌乱,令沐千寻愈发的惴惴不安,浑身止不住颤抖,青紫的唇瓣,哆嗦个不停。
第四百六十九章 生死未明()
第四百六十九章 生死未明
死死咬住下唇,滚烫的泪灼的面颊火辣辣的疼,不明白澹台皓月此言何意,澹台皓月也显然没有解释之意。
心底的焦躁慌乱愈发强烈,望向澹台皓月的目光,诉不尽的凄寒,愤恨,冲动,已压抑到极致。
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