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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言的死,会更打击她,可她又不得不知晓,此事瞒不住,更瞒不得。
若是论感情深厚,浅宁和浅言,是谁人都无法企及的,打她们二人就形影不离,怎料初次的分别,居然成了永别。
半圆的冷月,悄悄的钻进云层,翻滚的层层叠叠的天际,浓郁了夜色,冷风瑟瑟拂面,一如安远东郊林子此时的氛围,沉闷凄凉。
浅宁静静的靠着一颗老树,满面木然,紧紧的攥着胸口的衣衫,一动也不动。
秀儿守在边上,安抚着睡的正香的朔儿,弯弯的眼眸红通通的,像只受惊的小兔子,咬着下唇,不知该如何安慰,只是安静的守着。
浅宁不哭不闹,不追根究底,甚至是不言不语,话,是沐千寻亲口所言,不会有假。
可,从她的内心,她是不接受事实的,她始终不相信,浅言,居然没了,那个陪着她疯疯闹闹的丫头,再也不会回来了。
心,在刻意的蒙蔽,并没有存有幻想,她只是固执的固执的认为着,浅言还在。
或许,是因着未曾见过浅言的尸体,又或许,只是单纯的固执
直到今后的今后,过了好久好久,从纷乱到安定,从繁华到平淡,从韶华到中年
浅宁再也没有主动提及过浅言的名字,没有跟别人说过,她曾今有过一个很好很好的姐妹,同吃同睡,脾性相投,情同手足。
除了在那片湖边祭奠时,没人见过,浅宁再为浅言哭过。
似乎,她真的是在最短的时间内,忘记了浅言这个人,与陌弦的颓然全然不同,她还是会笑会闹,会大吃大喝,会悉心的照顾沐千寻。
其实,她只是始终在固执,或许,她从一开始就认为浅言没了,可她的心却不愿承认,一直都不愿意
有时候,麻木也是一种悲伤,一种无法言喻,无处诉说的悲伤。
趁着夜色,一行人偷偷潜回了安远客栈,大着胆子,在巡守的眼皮子下晃荡。
草儿制的面具倒是还不少,用以遮掩身份,万事皆容易了许多,没了被通缉的困惑,他们总算是用不着提心吊胆了。
浅宁已经入睡了,至于是真睡还是假睡,谁都不得而知,有时候,其实逃避,比面对更有疗效。
夜晨躺在床上紧合着双眼,满脸痛楚之意,呼吸仍然不匀,时长时短。
凌泽守在一边,瞧着沐千寻为她施针,细细小小的银针每每刺进去一根,凌泽的眼皮都要跳上一跳。
其实,相比她身上的伤,这几根细细的银针,又能算得了什么。
“好好照顾她,她伤的很重,拖的太久,一时怕是难以痊愈,功力也会受到影响。”
沐千寻紧蹙着眉,满眼凝重之色,替夜晨掖好被角,撇了凌泽一眼,淡淡的出声儿。
“好,我会照顾好她的。”
凌泽的声音微微发紧,干涩,攥过夜晨垂在身侧的玉手,重重一叹。
沐千寻欣慰一笑,转身出了屋子,留他二人独处,凌泽向来是个腼腆的,想必这次是真的被惊吓到了。
手中拿着一沓的白纸,轻声的招呼着守在门外的血允:
“将这个给弟兄们散下去,一人一张,连夜誊抄一遍,烧掉。
明日按着上面的方子抓药,尽量差开时间,分开药铺,每人抓十副,去吧,”
血允不知所以的接过药方,虽不知沐千寻的用意,但还是按着沐千寻的吩咐去做。
夜晨身上的伤,不在外,而在内,她体内余毒未清,已经有恶化的趋势,若是治疗的再晚一些,怕是性命不保。
这毒颇为霸道,又不似寻常所见,这毒既然出自赫连锐绝之手,他自然会知晓这毒需何种药所解,他势必会在安远的药铺中安插人手,从而顺藤摸瓜,找到潜逃之人。
那,她自然不会如他所愿,解此毒的药,皆被她分散开来,每个方子一味。
方子都是些寻常方子,字迹又不尽相同,势必能蒙混过去,赫连锐绝再精明,也无从下手。
坐在安远客栈的屋顶之上,眺望着远方,整个安远都尽收眼底。
“夫人怎生这般不听话,你还怀着身孕”
慕宥宸无奈的为沐千寻系好胸前的披风衣带,未完的话语,被沐千寻无理的堵回去。
“好了,好了,夫君近日真是愈发啰嗦了,夫君先回去吧,妾身还有一些话问子桑笑。”
在她额头上轻轻的弹了一下,闪身回了屋子,子桑笑来的倒是快。
立在沐千寻面前,子桑笑显得有几分局促,面上的神色僵硬,手脚不知该往哪儿摆。
“冷皓和朔儿可歇下了?”
沐千寻态度寻常,语气温和,此次夜晨她们能够得救,多亏了子桑笑,她早已没了怪罪他的立场,只是冷皓还依旧解不开心结。
“歇下了,夜晨的伤,可还好?”
“你们处理的还算是及时,想是给她服用了解毒丸的缘故,不过,这毒不是寻常之物,不是解毒丸能够完全抑制的。
不知,是谁下的手?”
提及夜晨的伤,沐千寻的眸子扑上了厚厚的阴寒,箭上淬毒,左胸靠右,还真是没给中招之人留有一丝存活的余地。
“是百里孤苏,奉了部落长的命,他的目标,是冷皓。
我背叛了他,自然是杀了冷皓,更能让我难受,他,从来都那么狠。
是我欠夜晨的,若不是她,冷皓怕是已经没命了,百里孤苏那厮,可是忠心的很。”
子桑笑的言辞之间,有几分自嘲的意味,嘴角淡淡的笑,扎眼扎眼的。
听着子桑笑不再尊称赫连锐绝一声主子,沐千寻心中松了口气,他,起码是不会阻止他们的行动。
亦是不由得一阵心酸,一心奉为主子的人,竟在他为他卖命之际,抓他妻儿,为惩罚他的施救,竟痛下杀手!
这样的主子他居然是现在才看清,围绕着赫连锐绝的人,要么九死一生,要么长埋地下,怕是没有第三种结果了,赫连锐绝行事,不一向如此吗。
“为何,突然之间就背叛了他,我以为,你永远都不会跟他站在对面呢。”
对此,沐千寻仍存疑惑,若只是为了营救冷皓和朔儿,子桑笑并非非叛不可的。
“因为,我只有一条路了,要么救了他们,远走天涯,要么,跟他们一起死。”
子桑笑的神色愈发的不自然起来,面上浮现几分潮红,愤怒的潮红。
他没有退路了,从在边境竹林中,沐千寻饶过他的那一刻起,他就注定没有退路了。
百里孤苏向赫连锐绝通报了他的死讯,而他却活着回来了,赫连锐绝定会认定他投向了沐千寻,就算他未叛,赫连锐绝也不会留他。
毕竟赫连锐绝从来不用他疑心之人,而对于无用之人,就只有死路一条,他是沐千寻愿意放过的人,生了间隙,就是必杀之人。
没了子桑笑,赫连锐绝就没了顾忌,冷皓和朔儿,自然就跌入了一个无法还转的险地,谁知道赫连锐绝何时就会兽性大发对他们下死手呢?
与其愚忠的到死,还不如尽早看清赫连锐绝的真面目,拼死一搏,或许,还能拼出一条活路来呢。
“我不会放过赫连锐绝,我会杀了他,亲手杀了他,你可以选择旁观,却别妄图阻止。
不然,我不会因着感激,就对你手下留情,赫连锐绝手上沾染的无辜鲜血,是杀他一万次,都不足以平怒的!”
直截了当的挑明,不遮掩,不暗示,深幽的眸坚定一片,望着子桑笑,没有一丝丝余地。
沐千寻深知子桑笑的忠心,主仆情谊,哪里是看清了对错是非,就能完全割舍的,她怕,怕子桑笑会心存不舍,坏了大局。
“嗯,我不会,还请郡主放心。”
子桑笑还是迟疑了,眼中的挣扎愈来愈浅,重重的点头,沐千寻没有为了以防万一而直接对他动手,已经是和赫连锐绝完全不同了,他又怎可讨价还价。
第四百三十九章 重回樊宁()
第四百三十九章 重回樊宁
“行事之前,我们商讨的所有事宜,你都不准参与,躲的远远的!
行事当日,冷皓不会同行,她会看着你,你若是妄动,她会以死相拼。
夜晨,浅宁,秀儿,也仍交由你照顾,这安远,会是我们行事成功之前,你们的暂住之地。”
沐千寻凶巴巴的警告,子桑笑却是明了她的意思,她也只是说的残酷决绝了些。
她对他的防备,已然形同虚设,反之,她大可不必摊开来,暗暗防他,可她没有。
她只是不想夜晨她们涉险,将他们留在这安远,就算行事失败了,他们也还可撤离,她的成全,他又岂会当成恶意。
“属下明白,郡主放心,属下任凭郡主差遣。”
子桑笑重重的单膝下跪,屋顶的瓦砾应声而碎,沐千寻倒吸一口冷气,抽抽嘴角:
“好了,下去吧,巡守该到了。”
立在这安远客栈的屋顶,已然是胆大包天的行为,再不知收敛,巡守怕是不会坐视不理的。
夜晨的毒日日见好,伤口不再溃烂,已然能下床行走了,凌泽的一颗心,也算是落地了。
放眼青葛部落,除怪神医与鬼逸二人调配的毒沐千寻无能为力之外,还没人能与她的医术抗衡呢,赫连锐绝又如何?
绵绵的秋雨,连绵了整整两日,今早才停下来,安远客栈,天字二号,窗户半敞着,雨后的清爽,夹杂着泥土的味道,充斥在屋中。
沐千寻坐在铜镜前,慢条斯理的整理着一头浓密的秀发,盯着铜镜,两眼无神,手中的动作一直在重复。
手心大的两枚玉佩,巧妙的藏进发丝里,用发簪加固,左右抚了两下,倒是看不出端倪。
这容貌能改,随身的物件儿却是无法堂而皇之的带进樊宁城,好在守卫的搜查,不会太过严苛。
摸着不够精致,肤色泛黄的面庞,暗暗发笑,那双深幽的眸,流转着复杂。
“何时动手?”
肩头一重,慕宥宸的双手压上来,抚摸她的脸颊。
“今日就进城,动手也就是这两日了。”
玉手覆上慕宥宸的手背,声音慵懒而凝重,成败,眼看着,就要见分晓了。
被门口的脚步声惊扰,沐千寻的目光顺着门口过去,微微一愣:
“秀儿?怎么不进来。”
秀儿,其实才是这场灾难最为无辜之人,莫名其妙的被卷进来,四处逃亡。
她,本该在闹鬼一事之后,跟她毫无瓜葛的,却偏偏要掺和进来,与凌寻小筑的关系近了,就成了那个被殃及的池鱼。
秀儿俏生生的站在她面前,双手垂在身侧,一脸的严肃,依旧是那副乖巧的模样。
“想说什么就说吧。”
温温一笑,满眼柔光,秀儿这般温婉的女子,是适合养在闺中的,她若是不碰上那个伤她之人,她大可一生都不明那些肮脏的世事的,现在的她,好似越陷越深了。
“秀儿想恳请郡主,一定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一定要好好的回来。
秀儿已经没有爷爷了,除了郡主,秀儿就没有人依靠了,所以,郡主就算是为了秀儿,也一定要好好的回来。”
双手交叉在一起,满脸认真,认真的要人哭笑不得,她的诚意,沐千寻感受的到。
若是换做平常,秀儿如此的认真,她或许会忍不住戏虐一番,而如今,她却不由得湿了眼眶,拉着秀儿的手,重重的点头。
秀儿是被牵连的,她的爷爷,更是如此的,留着秀儿对赫连锐绝还有用,可她的爷爷,一个小小的验尸官,不足以入赫连锐绝的眼,却碍了他的眼。
此事,秀儿一直未曾跟她提起过,这些,她都一个人偷偷的藏在心里,她懂事的,让她心疼。
被迫逃亡,她没有怪罪,没有怨恨,而是处处在为她着想,这样的一个丫头,如何能让她不动容。
也许,在旁人的眼中,她的爷爷,是个胆小怕事,世故圆滑之人,可他对于秀儿来说却不一样。
他是秀儿最亲的人,是从小把她拉扯大的爷爷,是她唯一的亲人,若论伤心,她不输于任何人,她的心境,却全然不同于她外表的柔弱。
“秀儿,我答应你,我会替你爷爷报仇,也会平平安安的回来。
你也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
秀儿懵懵懂懂的点头,弯弯的眼眸微微睁大,点点头。
“你以后,不要叫我郡主,叫我姐姐好不好?爷爷不在了,姐姐来照顾你。”
秀儿神色僵硬,随后笑的从容,反手抓着沐千寻的手,试探的开口:
“姐姐?”
慕宥宸倚在栏杆之上,望着这温情的一幕,嘴角淡淡的扬起一抹笑意,睫毛打着光晕,恬静的如同从画中走下来的仙人。
多了一份责任,行事起来,就不会太过莽撞,谨慎几分,总是好的,他还真怕,她会和赫连锐绝不管不顾的拼命。
樊宁城的城门前,沐千寻与慕宥宸坐在马车里,陌弦、凌泽等人扮成随从,轻轻松松的踏进了樊宁城。
沐千寻的双手紧紧的攥着,骨节泛白,车帘浮动之间,马车外的光线忽明忽暗的打在脸上,寒意逼人。
心中暗暗的发狠:樊宁,我来了!等着这场洗礼吧!
樊宁城中,赫连锐绝抛给百姓的解释是,她与慕宥宸带兵出征,慕宥宸死在与敌军的奋战之中,而她至今下落不明。
是了,这就是赫连锐绝为何要大费周章的将慕宥宸支到边境去,再痛下杀手的缘由。
他再想慕宥宸死,慕宥宸都绝不能死在青葛部落,死在樊宁城,死在他的脚下!
慕宥宸怎么也是夏国的太子,赫连锐绝此时经不起夏国的迁怒,遂,他将这股怨气引到了韩莦身上,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既然,他想要把局势搅混,那她不妨帮他一把,这樊宁,要变天了,之后的种种,赫连锐绝预料不到了,结果,他也不必看到了!
不过,她倒是要感谢赫连锐绝为她造下的声势,她现下可是百姓们津津乐道的舆论,颇有几分巾帼英雄的味道。
那,她这个英雄不妨就为民除害了,事后,只要她能安定这战事,她屠宫的事,就翻不起多大的波澜。
对百姓来说,谁坐那个位置都无所谓,他们唯一在乎的,不过是安宁富足罢了,只要能做到如此,那就是一代贤君,倘若做不到,再和善,又有何用。
樊宁城,如今能落脚的,竟只剩子桑笑那处废弃的宅子,宅子被赫连锐绝查封,却是无人驻守。
大抵,赫连锐绝是认定,子桑笑不敢再回这樊宁城,更不敢回这宅子吧。
赫连锐绝倒是极为自负的,当初芊柏不正是借着这一点,才得以存活下来的吗,看来赫连锐绝也不是无懈可击的。
宅子没有被毁坏,屋中的陈设也皆是原来的模样,只是蒙了灰尘,想来,赫连锐绝也不屑于做毁坏宅子这样毫无意义之事。
打府门前始起,满地都是干涸的血迹,暗黄泛红的颜色,经时如此之久,血腥味而也依旧浓郁,可惜了,这府中的仆人都难逃厄运。
子桑笑曾今为冷皓筑起的爱窝,如今竟落到了这般冷冷清清的地步,只因赫连锐绝一人的怒怨
接着,她也要为自己的怒怨,为这些平白无故遭到灭顶之灾的冤魂们,再掀起一场腥风血雨,足以使整个部落震动的腥风血雨!
“凌泽,去给秦桧传信,要他今夜子时,前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