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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皓因着稳婆的吩咐,一月之内不能着风,无法出门,每每子桑笑来探望她时,都免不了要闹腾一顿,一月呐,简直要憋疯她了。
朔儿真是一天一个样儿,短短几日,比刚出生好看了不少,小脸儿粉嫩粉嫩的,一双眼睛黑亮黑亮的,偶尔对着冷皓笑的时候,沐千寻只觉得她的心都被融化了。
日子还是如常,风平浪静的有些骇人,最最灼热的夏,就要如此过去了。
许是灼热散去的前兆,天气闷热的透不过气儿来,打从辰时开始,汗水就停不下来。
初到青葛部落,也是这样的天儿,那时的沐千寻还有寒气护体,还真未曾感受过这样的灼热。
躺在软塌上,一动也不动,一动就是一身的汗,就是整日泡在浴桶中,也还是浑身黏糊糊的不舒服。
宫中倒是有冰窖,各个宫殿的主子早就挖了冰去放置在屋内,能凉快不少。
可是这凌寻小筑就受罪了,为了沐千寻不沾染一丝寒气,冷皓又是绝对不能受凉的,也就忍着没有挖一块冰回来。
整个院子,就跟一个大蒸笼似的,浅宁的外伤被汗水浸泡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现在还没有结疤。
院中盛开的子枫藤蔫儿蔫儿的,若不是每日晨起晚睡的给它浇水,早就枯萎了去了。
陌弦急匆匆的从外边跑回来,见主屋的门大敞着,没知会一声,就径直奔进了屋子:
“主子,主子,暗卫的密信!”
慕宥宸不满的瞥了陌弦一眼,目光闲散,从陌弦手中将密信接过,修长的手指摸着信封后的暗纹,拆开了信封。
信上的字迹歪歪扭扭的,清晰却不入眼,意思简洁明了。
慕宥宸抿着唇,瞧着信纸上偏僻的地名,眼神一闪,心中疑惑,怎么会是这么偏僻的地方。
重新仔仔细细的摸了一遍信封上的暗纹,打消了心中的疑虑,按着时间,草儿也该是时候有消息了。
且他与暗卫联络的暗纹,除了他们自己人,无人知晓。
意味深长的望了沐千寻一眼,声音平平淡淡的:
“草儿有消息了。”
沐千寻半睁半掩的眸子忽的睁开,从软塌上跳下来,止不住的激动。
“暗卫传来的密信,至于具体如何,我还不知,我得出宫一趟,好好吃东西,等我的消息。”
慕宥宸宠溺的捏捏沐千寻的脸颊,含笑的眸闪烁着醉人的光芒,转身出门。
望着慕宥宸挺拔修长的背影,沐千寻歪着脑袋,笑了,他是为了她,才这么急,真好。
这样的背影,她见过岂止一回,可是心中还是升腾起一抹异样来,脚下一动,追了出去:
“慕宥宸!”
“嗯?”
慕宥宸住了脚步,回头,一脸的茫然,沐千寻已经俏生生的立在他面前了。
“把这个带着吧,天儿闷热闷热的,我怕待会儿会下雨,早点回来,我等你用午膳。”
沐千寻将寒星玉令塞进慕宥宸的手里,握着他骨节分明的大手,一时间竟忘了松开。
慕宥宸缓缓的抽出手掌,沐千寻手中的温热消失,带过一抹凉意,心头一窒。
“好了,怪热的,快进去吧。
我很快就回来,为夫这还没走呢,夫人就开始想为夫了?又不是生离死别,干嘛这么依依不舍的。”
慕宥宸的笑一直轻轻浅浅的,挑挑眉,尽显邪魅,好看的让人移不开眼。
沐千寻娇嗔一眼,嘟着嘴,语气柔柔弱弱的,颇有几分撒娇的意味:
“胡说八道!什么生离死别的,我才不会想你呢,快走快走!”
慕宥宸被沐千寻推攘着,出了凌寻小筑的大门,没几步,就不见了人影。
有时候,无心的言语,在日后想起来,反而会扎心的疼,戏言呐,说不得的……
暗卫没有进宫的令牌,此事也不宜张扬,草儿的消息一旦落入有心人的手里,难保不会害了她,谨慎些,由着慕宥宸亲自跑一趟,无可厚非。
爬在软塌上,翻来覆去的折腾,抠唆着绷在软塌上凉丝丝的绸缎,无趣的紧。
探头探脑的进了冷皓的屋子,冷皓与朔儿依偎在一起睡的香甜,撇撇嘴,又轻手轻脚的带上门出去。
坐在林荫下的藤椅上,来回的晃悠,奇奇怪怪的念头从脑海中闪过,眼神呆滞。
过了晌午,慕宥宸依旧没有踪影,饭菜热了两回,也没能等到慕宥宸回来,按着慕宥宸的行事速度,是不应该的。
夜晨出了宫去买沐千寻心血来潮想吃的糖蒸酥酪,没过半个时辰便空手而归,瞧着沐千寻恍惚的神色也熟视无睹,坐在沐千寻对面,从袖中掏出一封书信。
沐千寻迟疑的接过书信,盯着信封背面粘着的鸿羽,迟迟没敢拆开,就这么死死的盯着,足有半刻。
信封上的字迹,是柯言月的,鸿羽,这是夏国素来就有的习俗,万分紧急的事,才会加鸿羽。
咕嘟咽了口口水,拆信的动作慌乱笨拙,她觉着,她经不起打击了,会是什么急事。
片刻,沐千寻抚着额头,只是重重的叹息,低垂着脑袋,定定的盯着地板,一声不吭。
信很长,无非要告诉她一件事,慕云帆重病垂危,怕是活不过一月。
朝中异动连连,数十位朝臣暗中拉拢慕以霖,意图改朝换代。
随着慕云帆倒下,蠢蠢欲动的人愈发多了起来,怕是只要慕云帆前脚升天,夏国后脚就会乱成一团。
沐千寻抬眼,深幽的眸中一片坚毅,言语之间尽是怒意:
“这个慕以霖,都残了,还不安分!早知如此,当初便不该留情,将他斩于剑下!
若不是为了轻悠,他以为凭着他做的那些事,还有命活!”
夜晨守在一旁,轻咬下唇,担忧的看着沐千寻。
夏国好不容易修整过来,再经这么一场动乱,可怎么是好,真不明白那些个大臣,谁为帝,他们也都是臣子,不过是品阶的高低罢了,何苦拿性命冒险。
慕以霖若是登基了,那沐家还会有好下场吗,轻悠能替她保住沐家吗,慕以霖真真是不适合为帝,到时候,百姓又要陷于水火了。
她不能看着沐家有事,她也不能看着夏国毁在慕以霖的手中,她必须要回去!
无论青葛部落是个什么境况,赫连锐绝也甭想拴着她,夏国需要他们,他们就一定要回去!
就算是从青葛部落一路杀回去,她也要执意如此!
现在青葛部落自危,赫连锐绝也不见得会不放人,总之,她总要试试。
只是,慕宥宸怎么还不回来,蹙着眉,急的团团乱转,她等不了了,她一刻也等不了了,迟一刻,夏国就有易主的危险呐。
第四百章 利用()
第四百章利用
“陌弦,你去找宥宸,把这封信给他,他就明白了。
夜晨,你随我去凌锐殿,面见父汗!
浅言,你将该收拾的物件收拾一下,我们或许…尽快要回一趟夏国!”
深幽的眸混乱一片,声音不由得发紧,人已经踏出了凌寻小筑的门。
不知是事出突然,还是习惯了慕宥宸在身边,总之她此刻心底像是被掏空了似的不踏实。
习惯,有时候,真的是件很可怕的事,如若慕宥宸就在她身边,她绝不会如此毛躁,八字还没一撇,就已经要浅言收拾行囊了。
陌弦呆呆的望着沐千寻已经消失的方向,低下头看看手中边缘皱巴巴的信纸,有几分摸不着头脑。
“怎么还不走!你看不见小姐着急啊,耽误了小姐的事,看王爷不罚你!”
浅言重重的推了陌弦一把,转身小跑着进了屋,不给陌弦还手的机会,嘴角的笑渐渐溢满。
陌弦嘴巴一动,看着浅言依旧不知忧愁的模样摇摇头,心中感叹,今日这流进凌寻小筑的信还真是多啊。
凌锐殿前,沐千寻一路步伐匆匆,额头上早已是汗水密布,幸好是衣衫宽松,不然定是要和身子粘到一起的。
夜晨有些跟不上沐千寻的步子,死死的盯着沐千寻的脚下,生怕一不留神,沐千寻腹中的孩子有个什么闪失,到时候她可是有天大的罪过了。
想提醒一句,无奈瞧着沐千寻的样子,估摸是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了。
许是太过焦急,沐千寻与夜晨二人都没有留意到,凌锐殿前,连个守门的人都没有,她们就这么连通报都没有通报一声,横冲直撞的进了凌锐殿。
凌寻小筑中,沐千寻与陌弦前脚刚走,就从正门闪进一道黑影,紧身的黑衣黑裤,蒙着脸,看不清是何方神圣。
就算是杀手,也不该光天化日之日动手,况且这还是戒备森严的宣王宫,倘若是个人都能轻易出入,那这宫中的几位主子,怕是早就身首异处了。
浅言忙活着收拾衣物,听到身后陌生的脚步声,好奇的转身,眸子忽的瞪大。
没来得及叫出声,黑衣人的手在面前一晃,只觉着颈间一阵刺痛,眼前模模糊糊的便叫不出声儿了。
能感知到自己的身子直直的下坠,心中恐慌,身子落地的那一刻,却是没有痛觉。
眼前的白光渐渐转黑,整个人像是跌进了黑漆漆的澡泽一般,越是挣扎,就越是无力,直到她安心的睡过去。
等她再醒来,凌寻小筑内,已经独独剩下她与躺着动弹不得的浅宁,还有依然昏睡不醒的稳婆了。
冷皓和出生十余日的孩子,连带着平日里扎在屋中不吭声的轩辕浠,都不见了踪影。
浅言快要急疯了,眸中带着泪光,颈间隐隐发痛,伸手还能摸到沙粒儿大小的血痂,她确信,是有人对她动手。
脑子乱成了一锅粥,那人究竟意欲何为,冷皓和朔儿是不是被那人带走了,她要怎么办?
朔儿还那么小,那人会不会伤到他,她是要闯到凌锐殿去,还是出宫漫无目的的找慕宥宸?
当沐千寻推开凌锐殿的大门,逆光而站,金色的光线,将她的衣衫都渡上一层淡淡的光,配上她冷冰冰的神色,恍若天人。
沐千寻久久未曾踏进凌锐殿,就因着,她一眼就看到了本不该出现在凌锐殿中的一人。
“千寻,我来了,还好吗?”
澹台皓痕依旧是那副既温和又狂傲的模样,朝着她笑,明媚坦然,晃得人眼晕。
左臂垂落在身侧,一动不动,惹眼的紧,或许,是沐千寻刻意在意了几分,才显得更扎眼。
眉心一动,神色不变,心中闪过种种念头,拐过一个个弯子,有几分不明所以。
澹台皓痕进了樊宁城,入了王宫,为何她什么都不知晓,连一星半点的风吹草动都未曾听到。
念及,边境战事吃紧,许是怕泄露了澹台皓痕的消息,平添变故,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不再纠结。
前些时日,赫连锐绝不是还一口一个要她说服澹台皓痕领兵出征吗,或许是谈拢了也说不定,她早知,青葛部落少了一个她,翻不了天。
进殿,夜晨将凌锐殿的大门关上的那一刻,她只觉着眼前的光线暗淡下来,周身泛着冷气,心头一顿。
来凌锐殿多次,这是唯一一次觉着哪里说不上来的压抑。
收敛心神,微微一笑,浅一分深一分,都显得不当,随意的寒暄:
“还好,劳烦澹台首领挂念了,倒是不知澹台首领在此。”
“哦?我一收到你的信,就马不停蹄的赶来了,的确是快了些,不过千寻你也不必太过惊讶。
你来的倒是巧,部落长还说邀你过来一叙呢!”
澹台皓痕挑着眉,狭长微凉的眸中略过丝丝光彩,落在沐千寻眼中,别扭的紧。
心绪翻腾,深幽的眸,一点点冷却,纤细的玉手,攥成拳,她的怒意,显而易见。
虽说澹台皓痕字里行间的意思,已经很明朗了,还是淡淡的问出了声:
“信?不知是什么信?我可不记得给澹台首领写了信呢?”
“千寻你不知情?不是你给我写信,说你有孕在身,不宜奔波,请我带兵出征,征讨韩莦吗?”
澹台皓痕眼中一片茫然,连语气都显得有几分底气不足,满是疑惑。
一时间,沐千寻竟有几分分不清,澹台皓痕是真的一点都没有怀疑过所谓的请他出征的信,还是说他的戏太好了,能够做到在她面前毫无破绽。
事到如今,澹台皓痕话里的意思,沐千寻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懂了。
澹台皓痕之所以此刻会站在这里,站在凌锐殿的大殿上,是因为收到了她的信,由赫连锐绝代笔的信,以她为借口的信!
盯着赫连锐绝依旧假意含笑的脸,连连冷笑,她就是一个笑话,一个被赫连锐绝肆意的玩弄于鼓掌之间还不自知的笑话。
对啊,赫连锐绝想要做的事,怎么会轻易放弃,这些时日以来的风平浪静,都是他们以为罢了。
那日的宴请,不过是告知他们一声罢了,不论他们愿意与否,赫连锐绝都已经打定主意这么做了。
最恨的!便是被利用,毫不知情的利用!怒意已经盛到了极点,比那日在凌锐殿中,对着一干长老,更怒!
“父汗!我不过是颗棋子!既然,你的目的已然达到,那,我也没有留下的必要了!
我现在就可以回归我的国土,此生盼着不再相见,更盼着,莫要兵戎相见!”
赫连锐绝还是可以这么容易的惹怒她,不费吹灰之力,甚至连嘴皮子都用不着动上一下。
沐千寻决绝的转身,一如那日,一如很多次一样。
可是,她却是在之后,才后知后觉的明白,今日入了这扇门,赫连锐绝又岂会让她轻易的离开。
当凌锐殿的大门合上的那一刻,再打开,就不知是何时了,她势单力薄,而这,是赫连锐绝的地盘。
樊宁城,最北边的绿弥大街上,街道上人烟稀少,破落的不似是一国主城上该有之地。
一座除了围墙坚固,哪里都破烂不堪的院落中,地下还装着一个暗室。
暗室阴冷潮湿,宽阔却地势低洼,到处都是黑漆漆的,似乎连一个缝隙都难以觉察,不透出一丝光芒。
黑暗中,一道高昂的声音回荡在耳边,叫人心乱如麻:
“主子!还是找不到出口,我们今日怕是要被困在这暗室中了!”
“找不到也要找!我们必须要尽快离开!我们被困着,寻儿那边,兴许也出事了!”
寒意十足的话语,似乎将这暗室的四周都蒙上了一层薄冰,听的人心惊胆战,是慕宥宸无疑了。
“不会…吧,王妃身边有夜晨护着,还是在宫中,能出什么事啊?”
在黑暗中,饶是慕宥宸的视力,也只能看清一个模糊的影子,全然瞧不见陌弦的神情,不耐烦的伸手抓向陌弦的肩膀:
“废话少说!我都能被困起来,遑论是夜晨了!就是在宫中,毫无防备,才最容易出事!”
陌弦身子一缩,挣开慕宥宸横在自己肩上的手掌,他听得出慕宥宸的情绪,也知晓他是担心沐千寻,不再多嘴,不然,他将是慕宥宸拿来发泄的第一人。
慕宥宸黑着脸,四处的摩挲,不过半日的时间,衣衫已经被这暗室中的湿气弄得潮湿不堪,再待下去,非得湿气入体不可。
心中冰冷,引他来的人,身份已经愈发的明朗了,能够将他们耍的团团转的,唯赫连锐绝无二了!
只是,他这么做的目的,他一时间还摸不透,只是,隐隐的担忧沐千寻的安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