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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绿拿着络线没动,打了手势问打什么样的。
张嬷嬷看了笑没了眼,“你这丫头还会打几个花样不成?”
花吟奇怪,“还能有多少花样啊?”
花容氏宠溺的白了她一眼,道:“瞧你这不学无术的,”转眼又和蔼可亲的朝翠绿问道:“朝天凳、一炷香、象眼块、方胜、连环、梅花、柳叶。小绿儿,你会打哪个?”
翠绿做了手势意思是都可以。
花容氏吃惊的瞪大了眼,倒不是这活计有多难,而是翠绿一直在她眼里笨笨的,说难听点,活着都有些浪费粮食,倒不知她的手竟十分的灵巧。
一旁的张嬷嬷说:“想起来了,上回三少爷一直戴得玉掉了,刚好被我家小猴崽子捡了,我一看,吆,线断了,可那络子也老旧了,颜色也不好看,要不重新打个玉络子,给三少爷继续戴着吧。”说着便叫了翠兰去三少爷那取玉。翠兰去过就跑回来了,翠绿小心翼翼的接过玉,兀自在线框内配了线。而后挨了个拐角的凳子上坐着,规规矩矩的打了去。
张嬷嬷不放心,让稳重的翠红旁边帮衬着,别摔了玉。
花容氏和张嬷嬷觑眼瞧着,见翠绿的小手儿翻转来翻转去,灵活得不得了,一会功夫,就络好了一半,又紧实又美观,线也配的好看。花容氏喜不自禁,“我还当这孩子吹牛,又不忍心伤了这孩子的自尊心,没想竟有这本事,小绿儿,你这是跟谁学的呀?”
翠绿比划了半天,众人没弄明白,倒是花吟开口了,“她说,她是跟裁缝铺子张金家的媳妇学的,张嬷嬷,那张金家的媳妇不是常来找你唠嗑么,她唠嗑的时候就喜欢编花样,小绿儿就在旁边看着学会了。”
“哎呦呦,”张嬷嬷哈哈大乐,“我一直都当这孩子在边上发呆,还跟张金家的说老爷夫人小姐都是菩萨心肠,家里养了个小傻子光吃白食也不计较。看来,我往后可不能在这小丫头面前胡说了,敢情小丫头心里都明白着呢。”
翠绿听见了,只仰起脸,冲着张嬷嬷傻傻的笑。
一直到中午,她们娘儿几个吃了午饭,花吟哈欠冲天,说什么下午也不做女红了,嚷嚷着要补觉,花容氏嗔怪道:“小姑娘家家的,不大年纪,怎么瞌睡这般大。”说归说,到底是放了她去休息,翠绿却不愿离开,比划着很是迫切的希望能帮上花容氏的忙。花容氏喜的跟什么似的,揽上翠绿的肩,一连声的赞。翠绿无声的笑,看上去比任何人都高兴,眼睛亮晶晶的。
花吟在床上躺了一下午,晚间吃了饭后,果然不见花二郎。不过花大义和花勇也没回来,说是最近那边有些不太平,夜里歇在城门衙内。花容氏和张嬷嬷、李嬷嬷都念了声佛。
花吟却很放心,在她的印象里,虽然幺姑郡和大金接壤,最近这几年时有小磕碰,但整体很太平,而爹爹几年后的重伤猝死也不是因为和大金的矛盾冲突,而是因为她这个女儿。
当年她太爱出风头,才十岁年纪就名声在外,算得上幺姑郡数一数二的小美女,长到十三岁,更有媒人迫不及待的上门说媒,想先聘下她,等及荆后迎娶进门。
而爹爹会出事,也是因为她偶然被金国的一个小统领看中,双方发生了冲突,后来按照金国的规矩决斗,小统领倒也愿赌服输,可爹爹却负了重伤,回家后不久便一命呜呼,自此后便是花家所有人命运转折的开始。
而这一生,花吟说什么也不会让同样的事再次发生。即便拼了性命,她也要守护住父母兄弟,保他们一世平安。
正胡思乱想间,院子内忽然吵吵嚷嚷了起来,郑婉儿气势汹汹的跑了来,边跑边喊花吟的名字,见花吟正歪在床上,上前一把就掀了被子,又是推又是搡。
花吟被晃的晕头转向,掐住她的手,“郑婉儿!大晚上的你来我这找什么晦气?”
郑婉儿却显得比她还生气,面上又带着委屈,瞄了眼四周,见没人,鼓着腮帮子气哼哼道:“你二哥怎么那样啊!真不晓得万花楼的姑娘有什么好的,他偏偏要去那种地方……”
第12章 万花楼看花魁(纠错字)()
花吟一愣,旋即道:“郑婉儿,你是说浮香楼?沁花楼吧?”
郑婉儿懊恼的推了她一把,气的跺脚,“浮香楼是酒楼,沁花楼是卖衣裳水粉的地方,你当我傻啊?反正你哥不正经!”言毕又是一跺脚,“你赶紧想办法把你二哥找回来,要不然我告诉花叔、花大哥。”
花吟面皮子不禁抽了抽,好嘛,上午看了春、宫图,这晚上就要去……实战了?
不过二哥这年纪,行吗?
花吟懒得管这事,索性一扯被子盖好,转过身,拿屁股对着郑婉儿,“我能想什么办法啊,我一个闺阁小姐总不可能去那种地方找人!名声还要不要了?等着吧,迟早会回来的。”
郑婉儿两只爪子同时用力,又将花吟的被子给掀了,“旁人去不得,就你能去。”
花吟脖子上的伤还没好,此时被郑婉儿烦得不得了,一咕噜爬起坐在床上,撸着袖子道:“郑婉儿,你想打架是吧?来啊,看在你长的比我壮的份上,你先让我三招。”
郑婉儿冲她啐了一口,“你怎么不说你比我高,你先让我三招!”言毕,郑婉儿四周一瞅,抽了插在花瓶内的鸡毛掸子,“花满满,我警告你,你今儿个要是不去将二郎给找回来,我跟你没完。我一准跟你爹跟你娘揭发你,说你知情不报,你二哥还带坏我大哥,看你爹会不会把你二哥打的脱层皮。你们兄妹一场,你不帮你二哥,你还有没有人性啊?”
花吟表情古怪,“你不是喜欢我二哥吗?我二哥因为你告密挨了打,你就不怕招他讨厌?”
郑婉儿闻言又急了,“这就是我找你的原因啊,我娘说了逛窑子的男人都不是好男人,所以我要在二郎没有变坏前,及时制止她。现在能去阻止他变坏的就只有你了。我都想好了,你可以扮作三郎去寻他。你们姐弟长的一模一样,不会有人认出来的。”
至今,郑婉儿都不知道时常扮作三郎和花二郎他们一群男孩子混在一起出去玩儿的就是花吟本人。不过这事儿除了花家老小知道,外人也就郑西岭一人晓得。倒不是他多精明,而是一伙男孩子在一起胡玩的时候,二郎分不开身照顾妹妹,又恐其他男孩子粗手粗脚的伤了妹妹,便偷偷告诉了身强体壮的郑西岭,让他多照看着点。
说来对于正直憨厚脑子一根筋,肚子里藏不住秘密,一撒谎就脸红的郑西岭来说,没将花吟女扮男装的事说出去,也委实难为他了。由此,多年之后的某个夜里,花吟一袭青布长衫,头上别了根翠玉簪子,由衷的感激这些年郑西岭没有将自己的秘密说出去时,郑西岭却愣了好半晌,突然一拍脑门,“哎呦,你不说你是女的,我都忘了!”此处略去花吟当时脸上黑线一万道。
话说郑婉儿说完后,见花吟没反应,面上一沉,小嘴一噘,朝着门口扬声就喊:“花大娘,你家二郎逛万花……”
花吟大惊,连忙捂了郑婉儿的嘴,无可奈何道:“你别嚷嚷,我去,我去还不成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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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吟化成三郎的样子偷偷离开家里时,郑婉儿早就回家了,她临走时一再强调,只给她一个时辰,若是一个时辰内不见她大哥郑西岭回家,她就默认花吟任务失败,明儿一准告状去。
花吟收拾完毕,翠绿正打了洗脚水进来,见她这身打扮一脸的疑问,花吟随便扯了个慌,告诫她没事就早点睡,别让人知道她不在屋内,要是有人找她就统统给挡回去。
正待走,翠绿两只手捉住花吟的胳膊,一个劲的摇头,那副模样就跟生怕她出去会有什么危险似的。
花吟哈哈一笑,“我去去就回,很快的,你也早点睡,累了一天了。”
天还不算太晚,廊檐上俩个小厮正在玩儿,花吟从袖兜里掏出十几钱给了他们,叮嘱他们不要告诉家里大人她出去了,切记一定要给她留个门。
小厮们早上得了二郎的好处,说要给留门的,此时花吟又给了钱,高兴的不得了,一叠声的答应。而后又说刚才前头给了话,说晚些时候老爷和大少爷回来,也叫留门。
花吟大惊,暗道了句,完蛋了。也不敢再耽误,转头就十万火急的往万花楼跑去。不怕别的,就怕二哥和爹爹撞到一起,那二哥这狗腿子估计得几天都下不了床了。
从花府到街西头的万花楼也不是太远的路程,但到那时日头完全下去了,漆黑黑的一片,也就酒馆妓院还开着门迎来送往,热闹非凡。
花吟在万花楼门口徘徊着犹豫不前,不过以她这年纪就算要进去也会被老鸨和龟奴轰出来。
正踟蹰着眼前一亮,只见虎子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手中拿着两三根糖葫芦正交替舔着。
花吟一把捉住他,“虎子,你和我二哥他们一起的吗?”
虎子揪了花吟的袖子,将她往边上一拉,“嘘,小声点,他们溜进去看万花楼的花魁去了,听说这里的花魁美的跟天仙似的,光见一面就要给二两银子,郡守都想赎了她回家当填房,花魁就是不干。”
花吟本无意的听着,可虎子一口一个花魁,她觉得记忆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被遗忘了,几欲破土而出又想不起来,于是问道:“那花魁叫什么名儿?”
“云仙儿。”
“云仙儿,”花吟在嘴里念了念,腾地,灵光一闪,面上一片惨绿,如果她没记错,这个云仙儿就是之后艳冠京城,才艺双绝的大周皇城第一名妓——素锦。
因为她,还成就了南宫瑾大周第一风流宰相的名声,上辈子或许花吟也活在南宫瑾给所有人制造的假象中。但是现在花吟最清楚不过,当初南宫瑾和名妓素锦走近,一是为了掩盖他不举的隐秘,二个就是让素锦周游在各权臣谏官之间搜集情报为他所用。
当年花吟被南宫瑾相中当了他的棋子后,素锦还当过她一年的老师,教了她很多东西。以至于花吟能在琼花宴上以舞技脱颖而出,和国公府的孙三小姐齐名,成为大周双姝。这其中少不了素锦的功劳。
不过当初南宫瑾这般用心培养她的目的是想将她送到大周皇帝的床上,祸乱朝政的。也亏得花吟坚定,誓死不从,南宫瑾这才退而求其次,只将她放到太后身边窃取情报。
久远的暂且不忆,只是现在推算下时间,此番南宫瑾既然来到幺姑郡,是否有什么密谋她不知道。但是这次云仙儿势必会跟着南宫瑾走的。
云仙儿是大金国人,南宫瑾的心腹棋子,如果说,好巧不巧,现在南宫瑾就在云仙儿那里,那她二哥他们又要去看花魁……
花吟简直不敢想,烦躁的揉了把脸,急急的拽住小虎的胳膊,“小虎哥,你们是怎么进去的?快点想个法子也将我弄进去。”
虎子嘿嘿一笑,指了指万花楼北边的拐角儿,“从那条小巷进去,后面是万花楼的后院,直接翻进去就行了,他们刚就骑我身上上去的。”
花吟重重一叹,犹豫间,虎子问道:“三郎,你是不是也想进去长见识啊?简单啊!你踩着我,我给你当肉垫,你翻过那面墙就成了。只不过他们可是给我买了糖葫芦的,你也给我买个吧。”言毕生怕生意做不成一般,拉着花吟就朝万花楼后院围墙走去,还未走到后边,就见万花楼正厅的二楼上有个窗户开着,小虎一喜,“咦?这里有扇窗户开着,你踩我身上翻进去,这里比后院好,后院有大黑狗,万一你要是被咬了,就麻烦了。二郎他们有郑西岭不怕,可你不成……”
花吟哪还有心思跟他废话,将袖兜里的散钱都掏了出来给他,“快点,快点蹲下,你稳着点!”
幸亏花吟舞蹈底子好,身子轻盈,动作灵活,很容易就爬进了窗户。偷眼眯了眯,没人,而后双臂一撑,就跳了进来。
房间布置的非常精致,床帏纱幔,袅袅香气。花吟可没心思注意这些,就待出门去寻她混蛋二哥,突然听到门口有说话声,花吟暗道了声不好,赶紧往后连退几步,见衣橱开了半扇,灵巧的往里一钻随即合了柜门。
几乎在同时屋外的人就推门走了进来。
酥软到骨子里的柔媚声音,“公子,您请。”
有脚步声响起,应该是俩人进了里间,紧接着响起凳子挪动的声响。
“春兰,没你的事了,你先出去吧。”
丫鬟答应了声,而后退出去关了房门。
过了好一会,才响起说话声。
但,花吟没听懂,她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反应了下,心头“哐当”一声——这俩人说的是大金国语。
他们说的话她听不懂,但是那嗓音再熟悉不过啊。
花吟不相信自己居然会这么背,颤抖着将橱柜开了一条缝。
扫了眼室内,旋即面如土灰,手脚冰凉。
第13章 死里逃生上山拜佛()
花吟意识到自己手脚冰凉后,情不自禁抱住了自己,在她没做好万全准备之前,她怎么也不想正面应对这个大魔头,她不想重蹈覆辙,更不想……死。
她躲在衣柜内害怕的瑟瑟发抖,大气也不敢出。可是她上辈子完全不是这样,她自认有勇有谋,泰山压顶而面不改色,说到底就是个不怕天不怕地不怕死,未达目的什么都可抛弃的人。当时南宫瑾也是看中了她这一点,才选了她当棋子。
而这一世自己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一遇到危险就怕的要命,半分都冷静不下来?
这样不行,不行,若是这样,就算他们没杀了自己,恐怕自己迟早也会被他们吓死。
花吟深吸一口气,闭了眼,心中默念《金刚经》,因为恐惧,她念的极快,当她念道“因爱而生忧,因爱而生怖;若使离爱者,无忧亦无怖。”之时,腾地,心头一颤,她恍然明白了,这一世她不是怕死,上一世也不是不怕死。而是这一世她学会了爱和珍惜,上辈子她心中只有自己,冷漠自私到极致。因为爱所以怕,因为不知爱所以无惧。
有了在乎的人,生命不再是自己一个人的事。若是不爱惜自己,伤了自己,只会让爱她的人因她痛苦难过。
想通后,花吟不禁心中一叹。回过神,陡然发觉屋子内一丝声儿都没有。正疑惑间,突听的木头被砍裂的声响,紧接着衣柜爆裂,她缠在一堆衣物中间一咕噜从里面栽了下来。
“嗖地”后颈一寒,森然恐怖的声音响起,“你是什么人?”
屋内只有手执钢刀的乌丸猛一人,那俩人早就没了踪迹。
花吟此番倒没之前那么怕了,而是不甘,她不想就这么死去,却有无可奈何。
当年她能被南宫瑾选做棋子很重要的一点是她不知道他的任何秘密,况且那会儿南宫瑾要比现在成熟稳重,心思城府深的多。而现在他才十四岁,刚离了那苦寒之地没几年,脾性阴冷,锋芒毕露。她又听了些根本听不懂的对话,为了保险起见,以这主仆的特性,自然是杀人灭口,以绝后患。
至于要听她解释什么的,根本就是痴心妄想,她又不是没见过他们杀人。
花吟可怜巴巴的看向面如罗刹的乌丸猛一眼,早已泪水糊了一脸。
乌丸猛却是一愣,眼睛不自觉的睁大,顿了顿道:“怎么又是你!你躲在柜子里做什么?”
花吟本以为此番定然命丧黄泉,竟不想乌丸猛问起了话。
他不是手起刀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