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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什么可谈的。”幼清气的不得了,都是蛇鼠一窝,她不想和宋弈有任何牵扯,拉着采芩的手道,“我们走!”
封子寒急的直朝宋弈挤眼。
宋弈淡淡一笑,抬脚往院子里走,也不回头漫不经心的道:“不知道路大勇这会儿到哪里了,这些日子江南连降暴雨,运河上也不太平啊。”
路大勇?!幼清步子一顿猛然转头朝宋弈看去,可宋弈已经进了院子,留了个到后背给她。
他是在威胁她吗?幼清深吸了口气,闭上了眼睛,压着怒气重新进了院子。
封子寒跟在后头手舞足蹈,指挥着周芳:“关门,关门!”又道,“守在门口!”
周芳愕然的点点头。
“小丫头,你别生我的气了。”封子寒紧跟着幼清往里头走,“好不好,好不好?”
幼清不说话,若是视线能成刀子,那正悠然坐在椅子上喝茶的人,大约已经被她刺成千疮百孔了,她进了门在对面坐下,又摘了帏冒,怒视着宋弈,道:“你怎么知道路大勇去江南了?你派人监视我。”
封子寒在幼清身边坐下来,挑眉望着宋弈:“对,是不是派人监视她了。”露出一副和幼清一起同仇敌忾的样子。
绿珠和采芩惊讶的看着封子寒,现在这情况,明眼一看就是封神医和宋大人将小姐诓过来,现在他怎么一转立场,就站到小姐这边了,两人叹服不已。
“这么说路大勇真的去江南了?”宋弈淡淡然反问,“方小姐的卷宗没有细看?”
幼清冷声道:“看了如何,没看又如何,话我已经和宋大人说的很清楚了,我们各使各的招,各走各的路,互不相干!”又道,“宋大人,你若是做出对路大勇不利的事情,我便是倾其所有也会为他报仇。”
封子寒皱眉,点头道:“九歌,快把话说清楚。”朝宋弈挤眼睛。
宋弈撇了眼封子寒,那眼神淡淡的,却令封子寒头皮一麻,砸了砸嘴气势明显比方才弱了几分。
“方小姐。”宋弈出声道,“正如子寒所言,我便把话道明。我并无意伤你的人,也无意阻挠你办事……不过,你若这般凭着意气胡乱行事,后果可不是你能承担的。”他一副循循善诱,良言为你好的样子,“你身为女子,自当安心在家,这般折腾,只怕最后不但你父亲救不回来,连你自己的性命都要搭进去。”
“那又如何。”幼清不想让,“纵是死了,我也不后悔。”
小姑娘说话时,眉梢眼角都是坚毅之色,没有半点动摇或是害怕,宋弈便知道,她心意已决,劝已经没有用了,或者说……她早就心意已决,若不然也不会一个女子带着几个仆妇丫头就跑到通州去抢人。
宋弈叹了口气。
封子寒一愣,就望着宋弈,就在宋弈面上捕捉到一丝无可奈何素手无策的表情来,他们认识这么久,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宋弈对什么人或是什么事露出这样的表情来。
封子寒震惊不已。
幼清也惊讶,其实宋弈说的话她在心里也衡量过,只是,作为男子宋弈有太多选择,可是对于她来说,她前路狭窄,能做的只有这些,她没有路可以走。
一段的沉默,宋弈忽然开口道:“这事,薛侍郎大约还不知道吧。”
“卑鄙!”幼清似笑非笑,“宋大人对我这样一个小女子,真是手段百出,无所不用其极,先是规劝,继而恐吓,现在呢,要威胁我吗?”
宋弈摇摇头,轻笑着道:“方小姐言重了,你住在薛府,这么大的事情薛侍郎自然有知情权。更何况,将来你要击鼓鸣冤,又怎么能瞒得住他呢。”幼清就站了起来,望着宋弈道,“你要说只管说去,不用和我说这么多,情况怎么样我心里有数,用不着你假心假意的提醒。”话落一刻也不想留在这里,封子寒急的朝宋弈挥着手,“让你道歉,你说这些不清不楚的,不是故意挑衅嘛?”
宋弈端着茶盅,轻笑道:“周芳就暂时留在你那边吧,若你觉得她不满意,换个人也成。”
幼清停了步子,忽然转身,回头,走到宋弈面前,微弯着腰看着宋弈,脸和脸的距离不过半臂,随即,朝着他展颜一笑……
那一笑间,一对凤眼微微上扬,目光清亮带着甜甜的笑意,嫣红的唇瓣水灵灵的似是涂了蜜汁,落在她那瓷白的吹糖可破的面庞上,像是吹开浮尘的明珠,光彩夺目,明艳四射……
有日光自四面八方透射而来,就连盛春中繁花锦簇,也不及这一刻凝结在眼前的笑容。
宋弈只觉得眼前晃了晃,连一贯贴在嘴角的笑容都僵了一刻。
就这一刻,幼清伸出纤纤素手,从他手中夺了杯子,广袖一摆,半杯茶就泼在宋弈的脸上。
“小人!”幼清砰的一声将茶盅拍在茶几上,冷哼一声,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这些都只发生在一瞬间,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幼清会突然转身,还会夺了宋弈的杯子,朝他的脸上泼水……
采芩和绿珠脸都白了,心虚的看了眼宋弈,扶着幼清匆匆而去,像是怕走的慢了,就有更多的人发现宋弈脸上的说是她们小姐泼的,她们小姐素来脾气温和,待人真挚,便是气的极了也从来不会动手,这样的事情断断不可能是小姐做的。
采芩和绿珠只当没看见,逃也似的跟着幼清到门口,打开门,上了马车,盛怒而去。
正厅里,封子寒张着嘴瞪着眼睛半晌都没反应过来,宋弈无奈的笑着摇摇头,姿态从容的拿了一方水青色的帕子出来,慢条斯理的擦着面上的水渍,又捻了黏在衣襟上的茶叶,不过转眼功夫,他已经似没事儿人一样的起身,负手,闲庭漫步似的往外走……
封子寒反应过来,眨眨眼睛,然后拍着桌子哈哈大笑,好像看到什么前所未见过的惊奇事情,直到宋弈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封子寒狂狷的笑声还在院子里回荡。
周芳垂着头,眼观鼻鼻观心,只当什么也没有看见……不过却暗暗好奇,方小姐一介女流,手无缚鸡之力,她是怎么做到从爷手里把杯子夺了的?这还不算,还能那么准确的令爷没有防备的,将一杯茶泼到爷脸上。
若是换做她,不……就是换做江泰或是江淮也肯定做不到,爷是永远不可能留着这么大一个破绽给别人有机可乘的。
周芳百思不得其解。
江泰嘴巴闭的紧紧的,步履沉重的跟在宋弈后头,想劝劝宋弈,说您衣衫脏了这样出去有失体面,可又不敢开口,怕宋弈将注意力转移到他身上来,他不想做替死鬼。
想到这里,江泰忍不住隐了气息,放轻了脚步,轻手轻脚的随着宋弈上了街,然后回家。
“九歌!”刚到巷子口,就看到祝士林正等在门口,见宋弈回来,他松了口气迎他,“你去哪里了,我在这里等了你一个上午了,我有事和你商议。”
宋弈点点头,指了指院门:“进去再说。”
“咦!”祝士林惊讶的望着宋弈衣领处皱巴巴的,“你怎么了,怎么弄的这么狼狈。”宋弈虽不似时下一些士子般,头抹桂花油,面上敷粉,衣裳都要用香料熏的刺鼻才出门,但他每次出门不管是官服还是常服,都是熨烫的平平展展,无论何时都是一副干干净净不躁不乱的样子。
今天这样,他还是头一回见。
“失手翻了茶盅。”宋弈淡淡回着,很自然的换了话题,“你今日怎么得空,难得休沐怎么未去孝敬岳母泰山?”
祝士林哈哈一笑,回道:“你嫂子从小跟着岳母一起,现在嫁给我了想家也在情理之中,我不愿她为了我委屈自己,所以得空就陪她回去坐坐,以解她想家之情。”他一顿,笑着道,“但凡回去,她和岳母还有几位姨妹说笑聊天后,人也开朗了许多,我看着也高兴。”话落,拍了拍宋弈的肩膀,像是想起什么来,道,“说起来,你嫂子邀你去家里吃饭,说你一个人住在这里,冷冷清清的,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宋弈看了眼祝士林,祝士林就以为宋弈是误会薛思琴别有用意,顿时又补了一句:“你放心,我和她说过你已订了亲事,她也不是那多事的人,不会自作主张的张罗你的婚事。”
宋弈脚步一顿,朗声道:“你去书房略坐,我换身衣裳。”
祝士林应了一声去了书房,宋弈便进了房间,他皱着眉解了常袍,视线就落在那一趟茶渍上,眼前就浮现出幼清笑眯眯的样子,继而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个小姑娘,做事从来不按章法,连他都没有想到……
想到这里他微微一愣,他没有想到吗?
宋弈又叹了口气,换了身去了书房。
幼清消了气,笑眯眯的坐在马车里,听着外头小贩们吆喝声此起彼落,她整个人一扫灰霾,亮了起来:“反正都出来了,我们给姑母还有二姐买些点心带回去吧。”又道,“姑母喜欢街尾张记的莲藕酥,二姐喜欢栗子糕和马蹄糕,我们一样买些回去好了。”
绿珠和采芩见幼清高兴起来,暗暗松了一口气,绿珠笑着点头:“张记离这里不远,奴婢和崔婆子说一声。”话落,她就隔着帘子交代赶车的崔婆子。
“小姐。”采芩给幼清倒了杯茶递过去,“您……不应该泼宋大人的茶的,这样太失礼了。”
幼清不以为然:“和他将什么失礼不失礼,她若在乎这些就不会几次三番的威胁恐吓我了。”又道,“我若管他高兴不高兴,就不会泼他了。”话落,轻轻笑了起来。
采芩叹了口气,没有再劝。
幼清提了几盒子糕点回去,让人给薛老太太以及薛思画各送了两盒去,又将薛霭和薛潋的留在方氏这里,她回去换了衣裳去给方氏问安。
“回来了?”方氏正换了衣裳和陆妈妈在说话,见她回来,又是满脸笑容的,便放了心,问道,“封神医没事了?”
幼清点着头,回道:“没事,年纪大了总有些头疼脑热的,休息几日就好了。”顿了顿好奇的道,“您要出去?”
“嗯。”方氏理了理裙摆,笑着道,“我去一趟夏府,下午就回来。”
幼清心里一动,就笑着贴着方氏的耳边,问道:“是不是给我们相大嫂?”方氏听着就捏了捏幼清的脸,“这是大人的事,你小孩子不许多问。”
“知道了。”幼清点着头,挽着方氏往外走,“那您快去吧,这会儿也不早了。”
方氏带着陆妈妈和几个丫头便出了门。
幼清目送方氏走远,才笑眯眯的往外走,回房歇了个午觉,下午起床刚梳洗好,春柳就笑眯眯的拿了个大红的拜帖进来:“小姐,赵府的赵小姐给您送帖子来了。”
“是赵芫吗?”幼清接过帖子拆开看看,署名果然是赵芫,请她们六月初十到赵府赏荷花,让她务必要去。
春柳笑着道:“是赵小姐。”又道,“还给二小姐和三小姐也下帖子了,说到时候赵家会派车子来接你们。”
“知道了。”幼清看了看时间,今天就已经是六月初八了,也不知赵芫是急性子还是满性子,哪有今儿下帖子隔日就赴宴的道理,她叹了口气,道,“来送帖子的人打发了?”
春柳点头道:“太太回来了。”
“姑母回来了?”幼清穿鞋下来,好奇方氏去和夏二奶奶说的怎么样,薛霭一表人才又是新科的庶吉士,薛家虽门第不显,可薛霭却是难得的好郎君,且姑母又是个出了门的好脾气,只要消息放出去,肯定有许多人家愿意将女儿嫁进来。
“你先回去,和太太说一声,就说我一会儿就过来。”幼清笑着换了身衣裳,就去了智袖院,方氏却不在智袖院,小芽儿笑着告诉她,“太太被老太太请去说话了,估摸着有一会儿才回来。”
幼清哦了一声也不着急,就在房里等。
“娘!”薛潋掀了帘子进来,一见幼清在里头,他笑着道,“你怎么在这里,我娘呢。”
幼清起身行了礼,回道:“去老太太那边说话了,您下学了?”
“嗯,累死我了。”薛潋咕咚咕咚喝了半盅茶,笑望着幼清,问道,“听说赵大小姐给你们下帖子了,说什么去赵府看荷花?”
薛潋和赵子舟是同窗,知道并不奇怪,幼清点头回道:“是啊,说是后天就要去,她也给您下帖子了吗。”
“她才不会给我下帖子。”薛潋摆着手,“我也不去看那什么破荷花。”话落,他哈哈笑了起来,和幼清道,“她那什么荷花,就是在一个巴掌大的小水塘里种了两株莲藕,那莲藕开了两朵粉不粉白不白的花,还有脸请人去赏花,真是笑死了。”
赵家只怕还没有薛家大,荷花不同睡莲,没有大池子种出来的也不好看,所以赵芫说请她去赏荷花时她就猜到了,也不奇怪,笑着道:“不过一个名头罢了,便是没有荷花,难不成我们还能不依不饶,再者说,她请的约莫也都是熟人,不在乎这些。”
“你们女人家就是无聊。”薛潋笑着道,“过几天我们去赵家怀柔的田庄里划水去,听说那边有个什么湖,湖水清凌凌的又凉又干净,你去不去,要不要我和母亲说说,带你一起去。”
“不去。”幼清笑着道,“你们都出去了,我就在家里陪着姑母,哪里都不去。”
薛潋翻了个白眼:“你早晚要出嫁的。”话落,就歪在炕上,翻了幼清给方氏买的莲藕酥吃了起来,幼清见不得他一副优哉游哉的样子,笑道,“今年院试挪到秋天,你不去多看看书?”
“咳咳。”薛潋被呛住,捂着嘴灌了几口水才咽下去,他瞪着眼睛看着幼清,“你不提读书就不会说话了吧。”
幼清哈哈大笑。
薛潋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又神秘兮兮的问道:“听说娘在给咱们找嫂子?是不是真的?”
“好像是。”幼清点了点头,薛潋眼睛一亮,拖了个杌子凑过来坐在幼清面前,“快告诉我,娘属意哪家小姐?咱们的大嫂可不能随随便便就娶回来,一定要相看仔细了才成。”
幼清也不知道,不过约莫就那几位门第相当的小姐:“姑母还没说,我正打算等她回来打听打听呢。”
薛潋一面往嘴里塞着莲藕酥一面点着头:“你问娘,娘肯定说,要是我问他指定就把我撵出去了。”话落,他手里的盒子被幼清拿了过去,“这是给姑母买的。”
“你买的?”薛潋狐疑,“你出门了?去哪里了,不会又去看望大姐了吧。”
幼清眼前不期然的就浮现出宋弈一脸茶水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摇头道:“你问这么多做什么,我自己的事。”
薛潋见她不肯说,哼哼了两声,幼清就压低了声音道:“大哥的婚事定了,就轮到你了,你还先想想要给我们娶个什么样的三嫂回来吧。”
“你!”薛潋一愣,脸上耳朵红了起来,他想到上次方氏和他说起幼清的事,尴尬的道,“我还有事,不和你胡扯了。”便夺路出了门。
幼清掩面,笑个不停,恰好方氏进门,就看到幼清在里头,她笑着道:“你三哥怎么跑了?”
“说是有事。”幼清扶了方氏坐下,“您去夏府还顺利吗。”
方氏点点头,笑着道:“夏二太太答应帮季行做媒人,晚上我和你姑父商量一下,想着中秋节前就把你大哥的婚事定了,明年开春就能议亲,时间也来得及。”
幼清想问问是那几家的姑娘,可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