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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姣云顿时脸色一变。她担心宋宁这样问会勾起褚雪伤心,忙嗔道:“宁宁,从哪里听来这样的话?”
见娘亲忽然变凶,宋宁委屈极了,眨巴眨巴眼睛撇嘴道:“是那些宫女们说的……”
李姣云赶忙跟褚雪赔罪,认真道:“妹妹千万别见怪,等会回去我就好好责罚那些嘴碎的。”
“不碍事的,姐姐。”褚雪却淡淡一笑,反过来劝她,“宁宁说的没错,您别怪她。”
李姣云轻轻叹息一声,安慰她道:“妹妹别难过,您还年轻,孩子还会回来的,现在要紧的是要先养好身子。皇上那么宠你,其他的都不是难题。”
李姣云昨日才一回宫,留在宫里看家的雨竹就已经把这些日子宫里的大事都一一汇报给了她,自然包括因她小产,丽妃被处死,许锦荷被夺。权。
这样的事一出,宫里宫外任谁都能看出,对于褚雪受伤,宋琛有多怒。
而这样的慰藉,并不是谁都可以有的待遇。
“嗯。”褚雪垂下眼眸,轻抚了抚空空的小腹。
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有些事情她不想争也得争了,所以眼下最重要的就是,赶紧生出皇子。
想到从今而后的任重道远,她不是感觉不到累。可也许这些事,在她遇见宋琛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她就如同曾经夺嫡路上的宋琛一样,没有选择。
几天没见乐儿了,褚雪想的紧,尽管不应该劳累,她还是把小丫头提进怀里好好疼爱了一番,小丫头也想娘亲了,母女俩抱着互相亲的场面可着实乐坏了不谙世事的宋宁。然而李姣云看了,心里却不是滋味,等那母女俩稍稍分开,她轻声道了声,“妹妹,谢谢你了。”
褚雪一怔,抬眼看着她,等看见李姣云眼里的真诚,她忽然明白过来,在许多年前,王府里只有李姣云一位侧妃的时候,她的日子应该更加不好过。
褚雪轻声说,“姐姐从前,受过的委屈应该更多吧!”
李姣云摇摇头,待眸中的雾气散尽,才道:“都过去了,现在她得了她应得的,就算老天有眼。咱们从今往后,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吧!”
褚雪点头,远望窗外的阳光,道:“我们是该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但是,她应得的还不止这些,有好多帐,还没有算完!”
李姣云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窗外院子里的一树腊梅,开的正红。
~~
宋琛回宫没几天后,就是上元佳节。
虽然后宫发生了不愉快的事,但于前朝而言,今年却有个极好的开端,君王御驾亲征,一举将北胡囊入国土,这绝对可称得上是一个天大的喜事,因此,今年的上元宫宴,非但要照常举行,还要办得更为喜庆热闹。
酉时过半,夜幕降临,宫中到处悬挂这的精巧宫灯随着夜风轻轻摇曳。
庆德殿内群臣已至,待到众人整齐入位,乐声奏起,君王便驾临了。
待众臣行过三跪九拜大礼,直起身时,都免不了有些意外,不同于往年,今日只见上座的君王身旁,仅有容妃宁妃两位佳丽,相较于去年群芳争艳的场面,难免有些空荡。
消息灵通的好事者自然都懂个中缘由,怡贵妃小产还未康复,丽妃暴毙,皇后被禁,琬妃也依然被禁,现如今能陪君王出席大场面的,岂不只剩荣宁二妃了吗。
这种明显的差异自然刺激到了个别人,相较于往年的桀骜,如今的平南侯可谓极其不痛快,君王身边的那处位子,原本属于他的妹妹,那是他们许家的荣耀,可从今往后,妹妹怕是再不能坐到那里去了。
外甥宋炽现如今还只是个少年,宫中没了强有力的母后,他还能平安的等到将来继位之时吗?
还有父亲许茂,经历过今冬,身子骨更差了,真不知还能否等到来年的冬天,照眼前的形势看,倘若父亲倒下,他真不知自己能否顺意继承爵位……
仰头饮下一杯烈酒,许冀林暗定决心,无论如何,宋炽的太子之位不能出差错!
因国有喜事,宴间的气氛很是活跃,宋琛放下酒杯,对下坐不远的秦穆道:“此次出征北境,念修功劳不小,连鄂柯的首级都是他亲自拿到朕的面前,朕在营中曾许下承诺,手刃鄂柯者将得黄金千两,待念修归来之时,朕会命人将赏金亲自送至府上。”
秦穆赶紧起身,道:“臣替犬子叩谢皇恩。”
说罢要跪谢,宋琛赶紧免了他的礼。
想起一事,宋琛又问道:“念修的婚事是在什么时候?”
还没容秦穆回话,宋琛身边的良喜赶忙道:“回陛下,秦将军的婚事是在二月二十六,还有四十来天。”
去年的庆功宴上,天子曾亲口嘱咐过他,良喜清清楚楚的知道日子。
秦穆附和道,“良公公说得对。”
宋琛点头,想了想道:“婚前接连两次出征,确实难为他了,不过安西候可放心,预估再有半月,北境那边即可交接完毕,念修这次不会再错过婚期了。”
闻君王此言,秦穆点头称是,一旁的罗世臻也妥妥的放了心。年前准女婿被派去出征北境,女儿罗姝不知有多挂念,他们做父母的也同样牵心,既担心秦远的安危,又担心战事拖延会再度耽误孩子们的婚事。
而君无戏言,现在宋琛这样发话,必定是得了极为可靠的消息,罗世臻心内大石落地,想着等会宫宴结束就赶忙回家安慰一下正苦苦等信儿的夫人和闺女。
因心里始终牵挂着褚雪,待一个半时辰的晚宴一结束,宋琛就赶忙去了裕芙宫。
在床上躺了几日,褚雪的身子已经好多了,但因丽妃端来的药药性凶猛,她即使没喝,也还是得多躺几天做出虚弱的样子。所以虽然很想下床走动,但她还是一直忍着卧床休息。
今夜虽是元夕,但许锦荷的后位已经有名无实,宋琛也绝不会再踏进凤仪宫了,所以宋琛是必会过来的,她一直耐心的在等他。
宋琛进来时,正望见美人靠在床头安静看书的画面。
“在看什么呢?”他温柔的问。
褚雪放下书本,微笑等着他走近,问道:“皇上这么快就回来了?”
“嗯,”他来到床边坐下,顺势将她揽进怀,叹道:“还是你身上暖和。”又顺手拿起她搁下的书,问道:“还没答朕呢,在看什么?”
“是琴谱啊!”她温温柔柔的回答,“这阵子乐儿不在,臣妾空闲的时候多了,就把从前的琴谱都拿出来翻一翻,担心时间长了会忘呢。”
他点头,叹道:“说来是好久没听你抚琴了。”
她撑起身子笑看他,道:“等臣妾身子好了,一定给皇上好好抚几曲。”
“一言为定。”他捏起她的手,轻轻吻了吻,又想起件事,道:“你的身子现在还没好,今年的烟花,就算朕先欠下了,等明年,朕一定好好补上。”
许是因为她这次受了伤害他心内愧疚,褚雪觉得,自从北境归来,宋琛对她越发温柔,她靠在他怀里,闻着他衣料上的淡香轻轻点了点头,就听他又道:“我们还会有好多孩子,朕再也不会让别人伤害你。”
那一瞬间,心里一紧,眼泪忽然又想涌出。她觉得好内疚,对那个孩子,也对他。
可是对不起,她在心里说,因为我不单单是褚雪,我还是岳家的女儿岳雯,我不能眼见有报仇的机会却让它轻易溜走,否则,我真的不会原谅自己。
我会好好补偿你。
她抬起头,轻轻吻他,然后说:“臣妾一定养好身体,为皇上多生几个孩子,臣妾今生永远陪着皇上,偕老白头。”
他轻轻为她拭去滑出眼角的泪珠,又吻了吻她的额头,温柔重复她的话。
“偕老白头,一言为定。”
第100章 大婚()
出了正月,天气越来越暖,各色迎春花木陆续现出生机,一片大好春光中,北征的将士回来了。
回了京城,先进宫去向君王复命,待办完正事,众将才各回各家。
安西侯府门外,早已站了一队人,众人翘首期盼,只等着得胜归来的少主。不多一会儿,只见一匹快马由远处而来,待到达近前,青年飞身下马,众人认出,这正是秦远。
许久未见的儿子先唤了一声“娘”,秦夫人又悲又喜,先当着满府下人们的面先好好哭了一回。秦远对娘亲也是满满的愧疚,待娘亲情绪稍稍平复下来,便下跪向父母重重磕了个响头。
常言道,父母在,不远游,于孝道而言,他自然该守在父母身边,娶妻生子奉养双亲。可他既为将,就担着保家卫国的责任,所以当天下需要他的时候,他便只能先舍孝道上阵杀敌,去走从前父辈们曾走过的路。
不过现在好了,他既已平安归来,便可以好好做个孝子了。
秦远前脚才刚进门,宫中赐赏的车队便紧跟着到来了,整整一千两黄金落地,令刚刚重修完毕的秦家大宅更加熠熠生辉,惊得满府上下一片赞叹声。
这本是他应得的荣耀,但当府中众人高兴过后,他却郑重对父母道:“爹,娘,此番大胜,儿子虽然立了功,但其他将士亦是功不可没,儿子觉得应把这些黄金分于大家共享。”
此言一出,府中顿时有人连连咂嘴,心道公子果然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这么多黄金放在面前,连眼皮都不眨一下,这就要分出去了?
秦氏夫妻却很赞同,尤其秦穆,虽然只简单道了声好,心内却暗叹儿子果真成长了不少,这般慷慨,其实很有名将风骨。
秦远年前出征,耽误了过年,现在回来,一家人终于得以好好吃了顿团圆饭。
饭桌上,秦夫人道:“现在能回来正好,婚事也没耽误,还有十天,你好好准备准备,罗家姑娘等你这么久也不容易,婚后可要好好对人家啊!”
秦远应了声是。
小妹秦怜捂嘴嘿嘿笑,被父母兄长意味深长的看过一眼,十五岁的少女瞧见亲人们的眼神,立刻知趣的低下头乖乖吃饭。
秦夫人见状叹道:“你也年纪不小了,行事做派要有大家闺秀的样子了。等过几天嫂子进门,可一定要端庄一些,万不可叫人家笑话你!”
秦怜嘴上应了声是,心里却不以为然。罗姝是沈婷的表姐,从前在外祖家她们可是经常见面的,这位新嫂嫂人那么好,她才不信人家会笑话她呢!
~~
转眼就到了二月二十六,秦远大婚。
独子成婚,秦穆难得跟朝廷告了一天假,秦远是新郎官,自然也不用再上朝,爷俩在家各自招待好友亲朋,安西侯府从一大清早就开始忙碌起来。
过了巳时,宾客陆续上门,除过秦府的亲戚,便都是父子两人的好友,因秦家是武将世家,因此好友们也大多都是武人,当然也不乏文臣,如今的安西候父子正值春风得意的时候,朝中有不少人想巴结,自然不会放过今日这般绝佳的机会。
估摸着时辰差不多,在一群好友的簇拥下,身着喜服的秦远跨上高头骏马,出发去往罗府迎亲。
而此时闺房中的罗姝正忐忑又兴奋的等待着她的新郎。
这一天终于来了。
从十三岁那年开始喜欢上他到如今,已经过去了五年的时光,她对他的心思随着年龄一起成长,在今天,梦想终于要成真了。
她真庆幸那年自己的主动,终于争取来秦远这个如意郎君,这桩婚事尽管迟来了大半年,但还好,他功成名就,她如今也要圆满了。少女再度瞧了瞧镜中那副秀丽的容颜,在婢女们的赞叹声中披上了红盖头,静候自己的良人。
约莫两刻钟后,鞭炮声响起,罗府迎来了英气俊朗的新郎。
虽然总是不舍女儿,但看到女婿如此优秀,罗氏夫妇便也不那么酸涩了,罗家是书香门第,亲戚们亦都非常有教养,没怎么给难为,秦远便顺利迎到了新娘。
喜轿起,载满了少女的美好憧憬,秦远在前引着他的新娘,回到了自己的家。
待到达秦府后,成亲大礼一一行过之后,新人共入洞房。
这是父母特意为秦远预备的院落,也是从此后小两口的起居之所。踩着红毯,穿过月亮门,在喧闹的喜乐声中,新郎新娘走进了他们的新房。
一屋子的女眷亲朋早已在此等待他们,看着处处正红铺设一新的房间,秦远忽然觉得紧张。
新娘已经在床边端坐好,喜娘嬷嬷也送上了喜秤,他拿起喜秤的一端,竟在微微颤抖。
今日从早起到现在,他都在照着别人的安排行事。迎亲,行礼乃至现在进到洞房,都有人在旁提点,可此时看着床边端坐的新娘,他才真的意识到自己成亲了。
新娘虽不是从前他心中的那个,却也是他自己决定要娶的人,他曾经以为成亲只是个形式,别人都走过了,他也可以,可如今手持着喜秤,他才忽然有种责任重大的感觉。
从今日起,这是他的妻子,他要好好待她,要忘了心中那个人。
“将军,吉时已到,赶紧揭起盖头,看看您的新娘子吧!”
喜娘含笑在一旁轻声提醒。
接连两次征战,一路加官进爵,二十三岁的青年现如今已经有了更加响亮的称号,府里府外的人们见到他,都不再叫他“秦公子”。而是客气的尊称一声“将军”。
红红盖头下的罗姝听了,心里尤其欣慰。
“好。”秦远回神,应了一声,然后拿喜秤轻轻挑起罗姝头上的红帕,一阵香风吹过,他的新娘绽放在众人面前。
“姐姐好美!”沈婷在一旁小声惊呼。
身旁的秦怜立刻纠正她,“不对,从今天开始,要叫‘嫂子’的。”
少女们的对话入耳,罗姝娇羞的弯了弯唇角,使得上过妆的面容更加好看。
不止两位少女,其余的女眷们也都纷纷夸赞,尤其沈婷的母亲罗氏,由衷开怀。秦远和罗姝两个孩子都是她看着长大的,在她这个舅母兼姑母看来,两人男才女貌最为般配,从此以后沈,秦,罗三家更是亲上加亲,这可真真儿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天作之合。
娇羞美人映入眼帘,秦远也微微一怔。不得不承认,罗姝也的确很美,尤其今日喜服红妆,犹如明媚的杜鹃。一瞬间又想起上次见面时她说过会等他的那些话,他忽然觉得,今生有这样一位知书达理的妻子陪伴,也是件幸事。
新娘子惊艳一室众人,院子里的喜乐喧哗更加热闹,接下来还有很多仪式,喜娘们赶紧上前呈上美酒,道:“请两位新人同饮合卺酒,从此合二为一,永不分离。”
秦远接过酒杯,稍稍顿了一下,伸手递向罗姝,罗姝顺从接过,又是含羞一笑,然后与她的夫君交臂,将美酒饮下。
盼望已久的仪式,盼望已久的人,美酒虽只有小小一杯,但新娘已经满足的醉了。
揭了盖头喝过合卺酒,洞房内的仪式算是暂告一段落了,秦远简单朝女宾们告了个别,便去了前院,那里还有许多位宾客要招待,等他能得空再度踏进洞房,恐怕得是晚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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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春日暮,裕芙宫内落了一地杏花。
殿中的晚膳摆上了桌,如月走近正在院里玩儿的娘俩,道:“主子,晚膳摆好了。”
听见这话,褚雪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小人儿先发出小嫩声,“饭饭,娘,吃饭饭。”
褚雪笑着柔声道:“乐儿饿了?走,我们去吃饭。”
小人儿拉住娘亲的手,母女俩抬脚进到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