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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阁少女如何能随便与陌生男子用餐?见他提出逾礼之请,褚雪马上婉拒,礼貌告辞后便招呼表妹上了马车。
眉眼含笑的恒王望着渐行渐远的褚府马车,更加坚定了自那日就打好的念头。
今日再见,依然惊鸿。如此知书达理的佳人,岂容落入他人怀中?
~~
没几天后,褚府迎来一位熟人,褚霖的老友,太尉周复之。
老友简单的几句寒暄后给他带来一个消息,恒王想要娶他的女儿褚雪,还说是对褚雪一见倾心,万望他能成全。
督御史褚霖大人有一子一女,儿子早已成家,现下正在青州履职,唯一的女儿便是褚雪,十七年来一直养在深闺。雪儿一向乖巧听话,平日里深居简出,除过府中的人同几位近亲,甚少有外人能见到她,更不可能知道她相貌出众。
褚霖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求亲很是不解,疑问道:“京城里有那么多贵女千金,恒王又从未见过小女,说一见倾心,有些不合适吧。”
周复之有些意外,“他们二人没见过?可看恒王的样子确实是对雪儿动了心的……该不会是认错人了吧?”
褚霖皱眉虑了半晌,终于想起那日恒王为躲避太子去花园的事来,不禁有些失色,也不再避讳老友在场,忙吩咐下人去请夫人小姐。
褚雪的闺房在府里的后院,离待客的前厅有些远,她走到时,母亲已经到了一会。
“父亲,您找女儿?”清脆的声音伴着少女翩跹的身姿,宛若透净的阳光一下洒进屋里。
见她进来,褚霖手抬向周复之介绍道:“雪儿,来,这位是周太尉,你幼年时曾见过,现在还记得吗?”
听上去再平常不过的话语其实暗含着提醒,她连忙微笑行礼,“小女见过周大人。”
周复之打量了一下,待看清她的脸,也暗叹了一回,但毕竟是长辈,他呵呵笑道:“几年不见,雪儿也长成大姑娘了,果然是位出挑的佳人。”
周大人笑着夸赞完,望了父亲褚霖一眼。
父亲咳了一声,问她道:“雪儿,为父问你,前几日,你可曾在府中见过什么生人?”
她望着父亲眼中若有若无的隐忧,回想了一下,如实回道:“女儿确实见过一位公子,就在十日前,他说他是父亲的客人……还有,前几天表妹来,我们在街上也见到他了。”
父亲似乎有一丝蹙眉,身旁的周大人却呵呵笑了起来:“看来的确没有认错,褚兄应没有什么疑虑了吧!府上又没有给雪儿定亲,这桩亲事,当真可以考虑一下了。”
听见“亲事”一词,褚雪很是疑惑,不解的望向父亲,父亲默了片刻,向她阐明了周大人的来意,并告知了那名男子的身份。
恒王?
她一下顿住,怔了半天才迟疑道:“看那位王爷的样子,应是已经有家室了吧,又怎么会要……要娶我?”身为尚未出阁的少女,最后的两个字令她有些羞涩。
这也是一家人共同的为难之处。
既然能来保媒,周大人自然是乐意促成这桩亲事的,他向厅内皆微露难色的一家人解释道:“皇室当然与我们这些寻常百姓不同,恒王府现有正妃侧妃各一位,还有一位侍妾,以咱们的出身,雪儿若嫁过去必定是侧妃。况且不用说,恒王一向是最出类拔萃的皇子,至于相貌,雪儿也是亲眼见过的……”
这些话再清楚不过,恒王府现在就已经有了三位女眷,她若嫁过去,就是第四位。褚雪默默听完,轻轻咬了咬唇。
见褚雪低着头,他压低声音转向褚霖,“与亲王结亲,这是多少人家都求之不来的事情。况且近来的局势……人家,大有往上的可能。”
父亲思量了一会,客气回道:“此事来得有些突然,且容我们再斟酌斟酌,过几日再答复殿下可好?”
周太尉一顿,显然有些意外,但他了解褚霖的为人,便应道:“也好,恒王那边也没有急着要答复,也说容你们考虑一下。他如此其实是尊重你们,但凡皇子们看上哪家的姑娘,成不成那还不是皇上一句话的事?他完全可以直接去求圣上赐婚,却还多此一举……你是聪明人,当然不用我费心。”周太尉别有深意的拍了拍父亲的肩膀,呵呵笑着告辞了。
父亲送客后返回,久久没有说话。
她见状凝眉自责,“都是女儿不好,若那日女儿不去花园,也就没有今日之事了。”
“不能怪你,或许还是天意。”母亲在一旁轻声叹息。
“天意?”
她有些不解,疑惑的望向父亲。
父亲顿了会儿方道,“你可知恒王府的正妃是谁?”
一个深闺少女,哪里懂这些王室脉络?她诚实的摇头。
父亲深叹一口气,道出了答案,“沛国公许茂的女儿,平南侯许冀林的妹妹。”
她顿时一惊,颤抖道:“许,许冀林?”
一瞬间耳边似乎又回响起娘最后的那声嘶喊。
父亲点头,厅内三人皆是沉默。
见她脸色发白,母亲试着唤她,“雪儿,雪儿。”
她回神望了望母亲,想做个和缓些的表情,却实在没办法。
父亲似从往事里回神,又叹息一声,安慰她,“事情并非没有回旋的余地,今日之事先不必多想,自有我与你母亲想办法,去歇着吧。”
她一向是个懂事的孩子,尽管心内已经起了滔天的风浪,也还是乖乖的跟父母告辞回了房。
可当天夜里,她做了个噩梦。
那个已经许多年都不曾做过的梦。
她梦见曾经的那个孤立的庄园,当时遮天蔽日的烟火,她梦见一道道凶狠暴戾的目光,还有那些至亲之人的呼喊,那个梦太过真实,她甚至又闻到了当时在鼻尖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她猛然惊醒,忽的从床上坐起。
但清醒也丝毫遏制不了重重的喘息和胸口剧痛的心跳。
半晌平静后她重新躺下,却再没了睡意。
“爹,娘,这是你们的安排吗?”望着眼前重重的黑暗,少女轻声喃喃的问。
回答她的,只有窗外那一场暴风骤雨。
褚霖夫妇的房中何尝不是一夜无眠。
“不能让雪儿嫁过去,且不说是去做侧妃,她还那么小,如何应付得了王府里的勾心斗角?更何况坐主位的还是许家的人。”
夫人言语间尽是担忧。
褚霖当然知道这些,却没有言语。
可……没有订过亲,却不答应这门亲事,恒王那边,该如何交代?会不会让人生出猜疑?
这确实十分棘手。
“再想想吧,总有办法的。”褚霖闭上了眼。
他何尝不知,恒王或许真的对雪儿动了心思,但此次求亲的另一部分原因,大概还是在他这里。恒王无非就是要自己的表态,大不了他就拉下一张老脸,舍去半辈子的声望,亲自去示好……左右恒王也的确在一众皇子中最拔尖,于国于民,他这样做也并不算坏事。
至于女儿,能不嫁就不嫁。
无论如何,只要能保雪儿平安,能让这个可怜的孩子过上安稳的日子,不枉费他们这么多年的努力就好。
褚大人思虑了大半夜,才沉沉睡去。
好不容易理出了些头绪,然而第二日他才散朝归来,褚雪却来到了他们夫妻跟前。
望着眼前的双亲,褚雪郑重道:“请父亲去回信吧,女儿愿意嫁去恒王府。”
母亲急忙拉过她的手,“孩子,你,你可知那是什么地方?”
她异常坚定,安慰母亲道:“母亲放心,女儿已经长大了,也都想好了。”
望着眼前的孩子,她明亮的眸子中闪过的坚定是那样熟悉,褚霖有一瞬间的恍惚,恍惚过后是隐隐的心痛,他压低声音道:“雪儿,你年纪还小,不要再想以前那些事了。”
褚雪笑着摇头,“父亲,与以前无关。”她神色认真道:“就如周大人所说,恒王现在是尊重,倘若我们推辞,他再直接去求皇上赐婚,那岂不是又逃不过,又得罪他?你已经庇护了女儿这么久,我就更不能让你们为难……倘若现在是姐姐,我相信她也会这样做的。”
尽管她语声轻微,也还是带出了母亲眼中的泪水。
褚霖沉默了。
只因不想把女儿嫁往京中那些豪门,近两年来自己已经婉拒了许多意欲与他联姻的求亲,可眼看雪儿已经十七,的确到了待嫁之年,若按照原来的想法把她嫁到外地……
一个京中重臣,却要往外地下嫁女儿,的确不合常理。
况且,眼下已经招来了皇子……
皇子的求亲,天底下有人能拒绝得了吗?
倘若是亲生女儿,自己还会这么犹豫吗?
他心知肚明,这些问题,答案全是否定。
半晌,他终道:“最危险的地方也许最安全,我们再赌一把,只是,你心中不要有杂念,其余的一切,就看天意吧!亲王们此次回京最多半年的时间,恒王府那边应该很快就会定下日子,剩下的时间好好准备准备,总没有错。”
她松了口气,随即又觉得沉重无比。
前路漫漫,当然要好好准备。
果然,待周太尉欣然去向恒王回信后不久,王府那边就定下了日子,六月二十二,是个吉日,算来也就还剩一个半月了。
虽是做侧妃,不能如一般的婚礼那般齐全细致,但毕竟是嫁去王府,而作为褚府唯一的女儿,她的出嫁当然不能马虎。
家中在积极的为她准备嫁妆,她当然也不能避清闲,除过要学习王府的规矩礼仪,还有一项婚前必不可少的环节——去女娲殿祈福敬香。
这日天气好,母亲特意为她备好马车随从,让她去城郊的女娲殿拜一拜。这一向是京城的习俗,传说凡是即将出嫁的女子,都要去拜一拜这位掌管婚媒的神仙,以求为人妇后的生活一帆风顺。她既然是光明正大的嫁人,自然也免不了婚前这一项极其重要的环节。
于是这日一早趁着天清爽,她便出了门。
马车不急不慢的行了半个时辰,就到了城南郊的女娲庙,时候早人还不多,她很快就完成了正事,随即准备回府。
只不过回去的路注定不能如来时的顺利。她才刚上车,迎面就急冲来一匹快马,急哒哒的马蹄声伴着一阵风,快速的掠过她乘的马车,车前的马被猛然惊到,竟不听指挥的兀自朝前狂奔去。
雁翎还未来得及上车,车下的马夫拉不住缰绳,一匹受惊的马拉着独在车里的她没有方向的狂奔。
马蹄忽然打滑,已是惊慌无措的她顿时感觉一阵天翻地覆,车子在一处拐弯处滑下了山坡。
失重的晕眩感随着山路上的阵阵惊呼,让她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是不是要死了?她脑子里只有这个念头。
忽然听见一声刺耳的马鸣,车身仿佛被什么拉住了,没有继续下滑,但随着骤停,她的身子也狠狠地撞在车内的一处木梁上。
方才上车前戴着的帷帽还在她头上,也替她缓冲了一些对头部的撞击,但尽管如此,她还是无可避免的昏倒了。
昏倒前入眼的最后一个画面,是一个男子将她从车内抱出。隔着覆在脸上的薄纱,她有一瞬间觉得那个青年有些熟悉。
但只是一瞬间而已。
因为下一秒,她就彻底昏了过去。
第3章 似故人()
青年将她救出后就匆忙离开,接着是紧跟而来的家仆们将她送回家。这其中的辗转她已经都无从知晓,因为她这一昏就是三天,紧跟着又发了三天的高烧。
等她彻底清醒过来,距出嫁的日子就只剩一个月了。
御医为她诊完脉告辞,回到恒王府。
书案后的恒王宋琛听完御医的回话,眉间终于舒缓了一些,既然人已无大碍,他心上的挂念也可缓解几分,只是才刚跟褚府定下婚事,就出了这档子事,到底是意外还是人为?
御医退下不久,他朝门外唤了一声:“高黎。”
高黎是他的贴身护卫,位居恒王府六大护卫之首,是他绝对的忠仆。高黎进来后自觉的掩好房门,方在主子前立定应声:“王爷。”
“查的怎么样了?”
高黎一脸严谨,“据刚得到的线索,那日的快马应是去往了城西方向,但城西大多为农舍,其具体的去向还在进一步调查,目前尚不能确定。”
城西?
城西有几处大户人家的田庄,如果他没记错,太子的碧露园也是在城西吧。
宋琛轻轻冷笑一声,面容上几无察觉的细微变化令桌前立着的高黎下意识的握了握拳。
“救人的人呢,可查到了?”宋琛淡淡转问。
高黎诚实回答:“请王爷降罪,据称救人者将褚小姐救出后就离去了,因当时现场混乱,褚家的人都顾着自家小姐,所以属下并没能查到什么线索。”
听到话中提到褚雪,他心中毫无察觉的有些柔软,又想了一会才吩咐道:“罢了,这些日子好好护着褚府,婚前别叫他们再出什么事了。”
“是。”
他抬手,高黎又轻轻退出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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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宋昭近来很是不爽。
这次父皇仅以庆逢五大寿为名早早就将分封在外的其他几个兄弟给召了回来,如此不同于往年的举动很显然别有用意。
因是皇后所生,他满周岁就被封为了太子,到如今算来已有三十一年整了。三十一年来,他的位子一直坐得稳稳的,其余的皇子成年后即被分封去了外地,独有他一直稳坐东宫。他以为这个太子之位属于他乃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只等哪天父皇仙去,执掌天下的人必定非他莫属。
但,父皇早先并不是太子,乃是通过兵变才坐上的龙椅。那他自己的这个太子之位,究竟能不能平安坐到继位之时呢?
这世间最琢磨不得的就是变数二字。
除他之外的六个皇子中,老大因生母身份低微,仅因年长之势得了个皇长子的地位,但他一向淡泊避世,平日里除过要尊称他一声大哥,也实在没有什么长处可取。老五老六喜好安逸享受,一个风流成性,一个鲁如莽夫,父皇自然也没把他们当回事,再有一个老七,现今才刚刚成年,实在形不成气候……
如此算来,能在心思城府上构成威胁的无非就是老三老四两个,但老三的生母敬贵妃比老四的生母端妃位分要高,且论眼前的功绩而言,老三的确风头更盛。
然而就在前两天,风头直逼自己的老三居然与督御史结了门亲,这简直就是火上浇油!褚霖这个老狐狸,平日里看上去一派耿直不阿,可眼下刚有点风吹草动,他竟然就如此彻底的倒向了老三,从前实在是太小看了他。
照这样下去,以褚霖在父皇心中的分量,老三岂不是又得了几分看重?
要怪就怪自己宫里正妃侧妃的位置都早早地满了,要不然过几天娶褚家女儿的,不就是他了吗!
这样一部妙棋,竟然让老三抢了先机……
太子心内无比烦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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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皇上大寿在即,又赶上三年一度的武试,这几日京卫司的习武场空前热闹。
武试最后一日,由太子领头,众皇子们亲临京卫司,现场观看此次遴选的结果。天气晴好,高悬的日头映着习武场上明晃晃的高手们的武斗,本应是精彩的场面,但时间一长,也总是有人百无聊赖的。
早早就架起凉棚的看台上此刻正端坐着六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