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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家宅不宁（十）（）
澹台善昌掀了帘子进去，叶氏正低头用着鸡汤，看到澹台善昌进来，心里堵着气，也不肯去迎她，窝在罗汉榻上，阴阳怪气的说道：“老爷竟是来了？怎么这会儿倒来关注我们娘几个死活了？”
澹台善昌懒得搭理她，此刻也不想计较叶氏的态度，只径自在一旁的圈椅上坐了道：“我外院书房少一个磨墨打扫的丫头，前几日徐妈妈将静丫头身边的素月拨了过来，我瞧着她伺候的不错，便抬了姨娘吧！”
叶氏本就用着鸡汤，听完澹台善昌的话，瓷勺“吧唧”磕到了碗盏上，横眉立目叫嚣道：“亏得老爷说的出这样的话来，老爷的书房缺少磨墨打扫的丫头？怎么早不说，晚不说，偏偏这个时候说？莫不是早就瞧中了三丫头身边的人了吧！”
叶氏嘲讽的望向澹台善昌，嘴角一歪，便道：“自家老子，觊觎自己女儿身边的丫头，这种没皮没脸的事情，老爷还当真做得出来！”
即便叶氏说的是真的，澹台善昌也下不来台，登时便死咬住了不撒嘴，道：“你胡说什么？我外院书房原本就是有磨墨打扫的丫头的，是后来抬了你进门，你自告奋勇的揽了那活儿，将丫头打发走了，可先夫人去后，你便很少在外院伺候着了，你身为后院主母，不思量着打发了丫头到外书房伺候着，还要老爷我自己去寻了管事拨人！”
澹台善昌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说到后面，是完全的理直气壮，道：“徐妈妈拨了人过来，我觉得伺候的不错，让你做主，抬了姨娘，是给了你脸面，你别给脸不要脸！”
叶氏被澹台善昌的话，气得涨红了脸，指着澹台善昌便道：“老爷何必给我这个脸面，左不过我是个妾室扶正的，在官家太太里，本就抬不起头来，后来又被一个小小姐掌理了中馈，老爷怎得不想想，我这脸面哪里还有？如今老爷又要抬一个丫头，我是愈发的没脸出门了！”
澹台善昌也被叶氏激怒了，指着叶氏怒骂道：“你且瞧瞧你哪里有个主母的样子，哪个主母是你这样的，你做了主母，什么时候想过老爷我的事情，府里除了你，便是连个通房丫鬟都没有，你还想我怎么给你脸面？若是先夫人与你这般模样，你这辈子怕是都进不了我澹台府的门！”
叶氏最忌讳旁人拿自己与董氏比，董氏活着的时候，自己比不过，董氏都进棺材了，自己还是比不过，凭什么！
叶氏怒道：“老爷既然都这么说了，那妾身作为主母，就当家做一回主，这素月，我瞧不上，不过是个使唤丫头，老爷想要抬姨娘，可以！妾身有个远房表妹，年方二八，容貌姣好，妾身给老爷抬回来，做个贵妾，如何？”
冷雁原是一直都冷眼旁观的，她才来澹台府第一日，便有人先她一步，想要抢占姨娘的位子，她自然是不服气的，恨不得能替叶氏张口，将那个叫做“素月”的打出去，可直到这会儿，叶氏搬出了远房表妹。
远房表妹的身份，怎么都比一个使唤丫头要强，自己是对付一个与夫人有关系的贵妾容易？还是对付了一个使唤丫头容易？
这是个很简单的选择。
冷雁想通透了，便正了正自己发髻上的蜜蜡簪子，施施然在澹台善昌面前行了礼，也给叶氏福身行礼，端庄道：“老爷，夫人说的不过是气话而已，老爷多担待一些，因着夫人这个月小日子过了两日了，大夫也来号了脉，应该是喜脉无疑了，怀了身子的人，说话难免会气头大一些！”
澹台善昌一愣，没想到叶氏竟然也有了身孕，当时便愣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叶氏原本想要等着消息坐实了再说，可如今澹台善昌与梨若院的小贱人已经对她下了狠手，素月是自己派去梨若院的丫头，如今竟然被澹台静收买了，还送到了澹台善昌的跟前，这让叶氏如何能够接受。
可她方才已经不管不顾的与澹台善昌吵了起来，如今也只有自己怀有身孕一事，能够遮住澹台善昌的嘴了！
叶氏想了这些，便仰着头，等着澹台善昌来道歉。
澹台善昌想着桂妈妈说的那些话，又想着素月的身子应该是比叶氏还要早一些，若是素月生下儿子，便是庶长子了，这身份决不能太低了。
若是自己这个时候不为素月争取一个姨娘的身份，叶氏一定会寻机会，将素月发卖了！
想到此处，澹台善昌便正色道：“如此一来，便正好了，你身子不便，正好抬了素月上来，也全了你贤惠的名声！”
叶氏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等来了这句话，急红了眼，就又要张口骂人。
冷雁在一旁皱了眉头，思量着老爷这是狠下心来，一定要抬了素月这个丫头了。
“夫人，老爷说的极是，夫人如今有了身子，可不是要抬一个通房出来吗？既然老爷觉得素月姑娘不错，那便给素月姑娘开了脸，在夫人跟前伺候着便是了！”冷雁背对着澹台善昌，给叶氏使了个眼色。
将素月提为通房丫鬟，叶氏想要拿捏她，容易的很，既满足了澹台善昌的心思，又能把自家老爷留在屋里，这算是两全其美的法子了。
叶氏缓了声儿，瞪了澹台善昌一眼，大度的说道：“既是如此，那便这么办吧！”
“不成！”澹台善昌瞪了冷雁一眼，道：“老爷我说的话，你没听到是不是？我说要将素月抬了姨娘，不是什么通房丫鬟，什么时候老爷我说话，还能被人打了折扣了？”
叶氏气得脑仁疼，没想到自己已经退了一步，可澹台善昌还要得寸进尺，瞪着澹台善昌便道：“妾身有着身孕，老爷也非要抬了素月不可？”
澹台善昌此刻想的却是庶长子的事情，若是让自己的母亲知道，自己庶长子的生母是个通房丫鬟，怕是又要少不得一通念叨，哪里肯同意叶氏的说法，直接拂袖道：“今儿个就将素月抬为姨娘，若是你不肯说，便由我亲自给胡管事说道，到时候你没脸，可别怪老爷我不给你脸面！”
叶氏还欲再说，澹台善昌却是瞪了她一眼，道：“你今儿个责罚三丫头的事情，我还没有与你说道，我已经命人将三丫头送回了梨若院，你要记得如今府里掌理中馈的是三丫头，若是再有下一次，可别怪我不客气！”
叶氏看着澹台善昌的背影气得站不起身来，高声道：“既然掌理中馈的三丫头，老爷又何必来与我说，直接让三丫头抬了她姨娘便是了，我倒要瞧瞧，一个做女儿的，将自己身边的丫头抬为自己父亲的姨娘，传出去，她还有什么脸面！”
第74章 家宅不宁（十一）（）
澹台静捏着一根绣花针，豆青绿色的锦缎上，是一朵开的繁复的白牡丹。
桂妈妈撩了莲青色的帘子，进了内堂，低声与澹台静说道：“三小姐，夫人那边到底还是抬了素月。”
澹台静拈着绣花针微笑，道：“这我自是知道的，叶氏便是为着自己的名声，也不可能让我抬了素月。”
“恩，三小姐说的是，如今婆子丫鬟们都去了素月房里恭贺，一声声‘月姨娘’唤的素月，快要找不着北了！”桂妈妈不屑的瞧了一眼素月门前，门庭若市的模样。
澹台静隔着窗子看了一眼外头，皱了皱眉道：“别什么人都能进了梨若院，万一被人夹带了什么，可就不好了。”
澹台静说着，又听到那屋子里传来的娇笑声，蛾眉轻蹙道：“桂妈妈还是敲打敲打月姨娘，她这位置可还没有坐稳呢，可别拣了芝麻丢了西瓜！”
桂妈妈点了点头，便见徐妈妈掀了帘子进来，扫了一眼素月那边的厢房，问道：“三小姐，月姨娘的院子安排在何处？”
总不可能素月被抬了姨娘，还在澹台静的院子里住着，就算旁的事情不在意，这素月的肚子可是会越来越大的。
澹台静轻轻一笑，扭身问道：“徐妈妈觉得，应该安置在哪里合适些？”
徐妈妈指了指南面，笑着道：“夫人被扶正后，便从胭脂院搬了出来，如今那处院子还空着，原又住过夫人，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澹台静小巧的嘴唇轻轻上扬，指着徐妈妈便轻轻的笑道：“妈妈总是这么心疼月姨娘，月姨娘合该好好伺候妈妈才是！”
让素月去住叶氏曾经住过的胭脂院，对素月来说，是个好意头，那院子的风水可好着呢，不仅仅保佑叶氏生了一对双胞胎，还保佑着叶氏扶了正，素月若是知道，自己能住了胭脂院，怕是要高兴好几日，只不过叶氏怕是要气得胎动不安了吧！
徐妈妈本就存了让素月与叶氏对立的心，不会忘记在任何小事上挑拨二人的关系，主要是素月这个人，实在是有些不大靠谱，徐妈妈担心她哪一日会背叛了澹台静，所以定要帮着三小姐将素月与叶氏的关系搞砸了。
徐妈妈笑的意味深长，与澹台静说道：“月姨娘是半个主子，老奴好好伺候月姨娘，原也是应该的。”
澹台静不置可否，扭脸问道：“既是抬了姨娘，总得有人跟过去伺候着，我懒得往她跟前插人，素月自己可说了，想要谁跟去伺候着？”
素月在澹台府也不是一日两日里，定然有与自己要好的人，澹台静乐得做这个顺水人情，更重要的是，与素月交好的人，澹台静并不想再用。
徐妈妈便点了点头道：“老奴将这话头与她说了，月姨娘说，等她想一想，过会儿子亲自来跟三小姐说。”
澹台静点了点头，正想与徐妈妈说流云与流苏的事情，却是素心在外头说话，澹台静便知道，是素月过来跟自己辞行了，便止住了话头，暂时没有说。
素心打了帘子，温声道：“月姨娘请。”
素月也不矫情，径直走到了头里，给澹台静福身请安。
澹台静微微点了点头，让徐妈妈代自己问话。
徐妈妈带着温和的笑意说道：“三小姐念着你服侍这两年的情份，特意为你拨了胭脂院，那院子景致好，风水好，离着外书房也近，你该是知道三小姐的意思的。”
素月连连点头，笑容中带着谄媚，跪地行礼道：“奴婢这一辈子都会记得三小姐的大恩大德的。”
徐妈妈看向素月，向前行了几步，将素月扶起来，坐到下首，语气中带有一丝警告，说道：“三小姐可不指望着月姨娘能报恩，只要不恩将仇报也就是了。”
月姨娘连连摆手，面上讪讪的说道：“妈妈这是哪里的话，奴婢怎么会呢。”
到底素月如今是半个主子，徐妈妈也不会说什么太难听的话，点到即止也就是了，又道：“三小姐的意思，你自己选了合适的人，跟着你去胭脂院，粗使婆子什么的也就罢了，老奴自会安排了人送过去，倒是姨娘的份例里，身边有两个二等丫鬟，倒要你自己来挑。”
素月没有想到，澹台静竟然真的对自己完全放了手，忙到：“这如何使得，三小姐指了谁便是谁，就是了，奴婢就算是身份不同了，也始终记得是三小姐的丫鬟，三小姐说什么便是什么的。”
澹台静深深的看了素月一眼，如今倒是会说话了，也知道她如今是靠不上叶氏了，与叶氏几乎同时有孕，又住了叶氏先前的胭脂院，澹台善昌还为了她，与叶氏吵了一架，强逼着叶氏抬了素月，若是叶氏还能容得下她，倒真是一件奇事了。
徐妈妈知道澹台静的意思，也懒得与素月周旋，轻声道：“三小姐是个什么性子，想来你也是知道的，既然让你自己挑，你自己挑了便是了，只不过你如今的身子与寻常人不同，若是挑了毛手毛脚的人，将来吃亏的是你自己就是了！”
徐妈妈这么一说，素月便慎重的想了想，最后咬着牙说道：“奴婢想要了在大厨房帮厨的晓青，还有采买处的丁香。”
澹台静想了想，在大厨房帮厨的晓青是个家生子，一直都在大厨房伺候着，自是与大厨房的人相熟的，便是有人想要在她的吃食里动手脚，也没有那么容易，至于采买处的丁香，澹台静倒是没印象，但是能在采买处，应该也是个伶牙俐齿的。
看来这个素月聪慧伶俐的很呢。
澹台静微微一笑，提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丁香，丁青，席面。
徐妈妈扫了一眼，便将澹台静的意思表达了出来，道：“晓青的晓字，跟六小姐的晓薇院冲突了，若是在大厨房伺候也就罢了，若是到了胭脂院，就改了丁青吧，与丁香一起，也叫的顺口，另外。”
徐妈妈顿了顿，从荷包里拿出五两银子来，放到月姨娘跟前的小几子上道：“这是三小姐赏的，在如今这当口，夫人正动怒，怕是也不会给你准备什么礼节了，老奴过会儿吩咐大厨房的胡嫂子，也就是邹氏，给你备一桌席面，请几个你平日里要好的，今儿个便住进胭脂院，算是全了礼数吧。”
月姨娘忙忙收了银子，正疑惑着，澹台静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就听蒋嬷嬷掀了帘子进来道：“月姨娘要记得明个儿去给夫人敬茶，否则你这身份，可是名不正言不顺。”
素月听了就一哆嗦，不知道明个儿该怎么办才好。
第75章 家宅不宁（十二）（）
月姨娘领了丁香，丁青两个，收拾了收拾行装，下午就搬去了胭脂院。
叶氏听说了，气得摔碎了好几个茶盏，桃红在一旁瞧得战战兢兢的，却不敢再劝。
冷雁思量了思量，便上前劝慰道：“夫人可千万别动怒，担心伤了自己的身子，为着这样一个破落户，可实在是犯不着，不过是个奴婢罢了，便是抬了姨娘，也还是在夫人手底下讨生活，她还能越过夫人去不成？”
叶氏的怒火消了些，但只要一想到是素月这个小丫头，明明是自己派过去监视澹台静的，如今却抱着澹台静的大腿，翻身成了姨娘，这让叶氏如何能不生气？
叶氏不由得想到，自己这段日子的不顺，很多都是因为素月过来报信，如此想来，这个素月定然是很早就被澹台静收买了，否则自己不会输得这样惨！
叶氏越想越生气，越想便越想要跑去胭脂院大闹一场，那原是自己的院子，凭什么给一个奴婢住着？可这话，叶氏又不能说出口来，她被扶正，入住正院清爽斋，总不能回胭脂院去住着，可只要想到胭脂院是离着外书房最近的，当初自己就因着这个便利，不知道多少次得了手，可如今……
冷雁见叶氏的脸色难看的紧，也希望借用叶氏的手，打压素月一番，便趁机进言道：“夫人何必这般生气呢？夫人被迫抬了她的姨娘位份不假，可她还没有来敬茶，夫人喝是不喝，还另有一番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