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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芸觉得摇摇欲坠。
她分明不喜欢他,可看见那样沉默温柔的人面色惨白如此虚弱的样子,她心里竟是说不出的酸涩。
闻昭也听到了这个消息,蹙眉想道,她记得易择不是这个时候暴毙的啊……
是什么变数使得日子提前了?
这时扶摇从前边跑过来道,“外边有个道士说他有法子,他们实在没有办法了只好信了他,让他试一试。”
扶摇有些气喘,一句话说完就在一旁平复气息,闻昭听了却陡然想起这件事情来。
前世却是有这一遭,但是时间太短她也就没有记在心上,听扶摇这一说才想起。
那道士……可不就是道隐么?!
陆然虽知道这道士是有问题的,可眼下易择昏迷不醒,脸色越发难看,估计只有这道士能救他了。
就算这是那人计划中的一环,陆然也只能看着事情发生。
陆然攥紧了手,十分厌恶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眼睛往某个方向扫了一眼。那人面上是和旁人如初一辙的担忧。
果真是个天生的戏子。
道隐真人一指点向易择的眉心,道,“此人是阳寿已尽,司命仙君给予他的命格便是大喜之日归去……”
众人听得脸色剧变,有些沉不住气的直接骂道,“你这臭道士瞎说些什么?!”
那道士也不生气,仍是不疾不徐地道,“诸位莫急,贫道却可以与那司命说道说道改了他的命法。”
众人跟看江湖术士似的看他,却隐隐抱着点期待,只见这道士就地掀袍而坐,闭目静默了一会儿,遂起身,用拂尘往易择面上一掸。
这般神神叨叨的举动过后却没有人再质疑他,因为他们看见易择眼皮子动了动,像是要醒来……
这世上真有这般神奇的道法?
众人就是再不信,眼前这事却是他们亲眼见到的。
易府那个小厮见主子醒来,激动地热泪盈眶,直将道士奉为上宾,一口一个“仙人”地喊。
好些宾客见状也跟着喊起来。
道隐真人摆摆手道,“贫道也是为了积功累行,那司命一时贪玩写下的命格可不能害了别人一家子。”
众人听他说得煞有其事,且方才易大人的奇怪病症也印证了这一点,又是相信了些。
那易择刚醒来就见一群人围在榻边,疑惑问道,“各位这是……”
他的小厮忙将来龙去脉给他讲了一遍,易择皱着眉问,“当真?”这件事太玄乎了,但周遭的宾客却不可能一齐骗他。
正在易择垂眸不知在想什么时,道隐出言道,“小友不必担心,这次改了命道之后,你便与常人无异,该活到多少岁数就是多少岁数了。”
陆然看着易择这一连串的反应,默默地想这件事到底有没有易择的参与。
易择突然想到一事,问身边的小厮,“夫人呢?”也不待他回答,视线一扫就在床尾看见了一团大红的身影。
他的新娘子正缩着一团,眼里还有要流不流的泪珠子,担忧又欣喜地看他,却不敢上前的模样。
易择留给众人一句,“今日吓着诸位了,来日易某定当赔罪。”便牵起庄芸的手朝外边走去。
宾客见状也笑,有人揶揄道,“赔罪不用了,新郎官得好好陪陪新娘才是。”
庄芸闻言羞得双颊绯红,手却在那人手里抽也抽不出。
易择一路将庄芸牵进新房,带着歉意道,“今日把你吓坏了吧,对不住,我也不知为何会发生这档子事。”
庄芸连连摇头,轻声道,“没关系……你没事就好。”说完又不知怎得觉得有点羞,低下头不敢看他。
这边一片旖旎粉红,外边却闹得难看。
闻昭等人出了易府,正准备上马车。听月见庄起长得面如冠玉的模样,不免多瞧了一眼,她从前为何没有发觉闻昭的表哥生得这般好呢。而正缠着庄起说话的王蕴见了听月的眼神立马阴阳怪气地刺了她一句。
听月又气恼又尴尬,回道,“你说谁不知羞耻?”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吵起来。在别人大门口吵架实在不雅观,二哥正要将听月拉回来,却见那王崇先他一步道,“让诸位见笑了,是家妹不懂事。蕴儿,给姜四姑娘道歉!”
王蕴撇撇嘴把脸别到一边,王崇沉下脸一字一顿地重复,“给人家道歉!”
王蕴极少见自家兄长这般生气的样子,被镇住了似的,只好不情不愿地对听月道,“对不起,是我乱说话……”
说到后边儿都带了哭腔,她觉得实在委屈,自家哥哥竟然帮着外人不帮她,且是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下她的面子,她再也不要理哥哥了!
听月见对方都道歉了,脸色好看了些,道,“我也有错,大家和解就好了。”
听兰敲了敲她的脑袋,低声叮嘱,“这种事情笑笑就过去了,就你是个不饶人的。”言罢又真心实意地向王崇道了谢。
这个男子这般不偏不倚还给她们做了主,且他好像还是之前春宴上与她一同作画弹琴的男子。
王崇见听兰螓首低垂施施然给他行谢礼,有些自豪又有点隐秘的欢喜,完全忽视了一边王蕴委屈不甘的小眼神。
第28章 太子妃()
殿里的人正优雅的喝着茶,氤氲的热气将她的脸笼罩得模糊,却看得出是一个风韵犹存的妇人。
琉璃将她打探到的消息一一告知与眼前的人。皇后长眉微挑,眉尾的朱砂痣红得像是鲜血欲滴。
“不知皇上那边会如何……”皇后言罢垂眸,将茶上的热气吹开些许。
而太子则握紧了拳在桌前坐了良久。
“不行,不能这么被动下去……”太子陡然起身,朝屋外走去。
这日朝中发生了一件大事,一直未提婚事的太子竟奏请皇上为他择选正妃。
说起来这太子年已十八,早该考虑婚事了,可如今东宫内却连个有位份的女人都没有。皇上不待见太子已经是朝中上下心照不宣的事实,继后更不必提,若是太子的妻族势力强大,对她绝没有好处。
这次太子都将选妃一事摆到明面上来了,皇上自然不好拒绝,于是为太子选妃就被提上了日程。
闻昭正坐在院中对着望月亭方向作画,闻昙从西席先生那边蹦蹦跳跳地回来,见了闻昭立马停下看她在画什么。
“二姐姐你真是天赋出众之人!”闻昙赞叹道。
闻昭一边画一边问她,“为何如此说?二姐姐这画技也就得过且过的水准了。”
闻昙歪着头眨眼道,“因为阿昙平日里极少见到二姐姐练习作画啊,娘亲说了,只有先天过人才有资格后天懈怠些。”
闻昙的画笔顿了顿,她前世的积累竟成了闻昙口中的天赋,也怪她重生以来借着这积累便懈怠了学问,闻昙这话于她而言无疑是个警醒。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就见折枝一路小跑过来。
折枝行了个礼道,“二姑娘,画师来了,夫人唤姑娘去准备准备呢。”
闻昭放下笔,点点头道,“请稍等片刻。”
那画师摆好了画架,正等着,就见一枚妙龄少女迤逦而来,从这身段仪态来看无疑是个美人。
世人爱美,对于他这种以画为生之人更是嗜美如命,而眼前之人更是让他确信今日自己能画出一幅绝美的画作。
没想到下一秒就有一桶冷水兜头泼下,画师看清了她的脸,像是吞了一只苍蝇似的,此女五官美则美矣,肤色却是蜡黄蜡黄的,唇色也苍白得很,一看就是身子没调养好的样子。
画师心下一叹,可惜咯。
等画师走了之后,闻昭才回房将脸上的姜汁洗掉,闻昙直说,“二姐姐好厉害!”
晚间的时候太子的案上已经放好了一叠的画像,太子随意一翻,觉得无甚意思,叫随从帮他留意下家世好些的。
“将国公府及大将军府还有兵部的先挑出来。”
他需要兵权在握的岳家。
“殿下,这是卫国公府的大姑娘司马毓,这是荣国公府的二姑娘姜闻昭,这是兵部尚书的孙女张文倩,这是镇国大将军的孙女穆盈……”
太子随意点点头道,“先放那儿,你下去吧。”
随从无声无息地退出了房间,太子这才无奈笑道,“出来吧,又这么神出鬼没的。”
话毕,暗处竟显出一个男子身形,那人从阴影处走出,道,“殿下的随从不够警觉啊……”
太子瞥他一眼道,“谁能觉察到你呢。”
那人不再回话,而是走到书案旁,长指一点,道,“这个人,殿下能否给个面子,给在下留着。”
太子“咦”了声,道,“敢情你今日来是为了这个?”太子取过那画一看,大笑,“你竟然好这口,怎的瞧着病怏怏的?”
那人也不解释,像是在等他一句准话似的,太子摆手道,“罢了,纵然这姑娘家世不错,既然是你喜欢,我就看看旁的。”
那人拱手道,“多谢殿下。”
太子随意点点头,道,“你既然来了,就帮我参详参详,你看这司马家的姑娘如何?”
“卫国公在西南有二十万驻军,这等兵力自然不可小觑,只是皇上要答应也不简单……”
太子默了一瞬,叹道,“罢,我仍是想赌一赌。”
“必须赶在道隐作妖之前。”太子的眼神一瞬间凌厉起来,将手中的画像捏紧了些。
翌日太子便在殿上言道已有中意之人,皇上稍稍直了身子,笑问他,“是何人?铭儿不妨一说。”
太子道,“司马家的大姑娘司马毓。”说完就不着痕迹地观察皇上面上的表情。
皇上笑意微微一收,道,“为何是她?”
太子回道,“回父皇,此女貌美又贤淑,孩儿心喜。”
皇上静静地看着他,似笑非笑地问,“是吗。”
太子闻言一凛,心道父皇果然是不愿吗……
谁知皇上脸色一变,畅然大笑道,“铭儿喜欢的,父皇自然会为你做主。”
当日太子面带喜色地出殿,外头的日光有些灼人起来了,洒在太子面上暖意融融。
他赌对了么,父皇还是关心他的吧……
当日宫中传下两道旨意,一道是赐司马家大姑娘太子妃位,来年成婚。一道则是召道隐真人进宫。
卫国公府自然是欢欣雀跃的,那太子纵然现在羽翼不丰,但他终究是一朝储君,做了他的太子妃,日后就是一国之母,届时他们司马家就是无限风光的后族了。
消息传到荣国公府,晏氏笑着给听兰夹了一筷子菜,道,“还以为二姑娘会有多大造化,也不过如此。”
听兰将碗里的菜吃掉,默默无语。
她连被选择的资格都没有,也不知她的母亲在高兴什么。而她的心底竟是希望二姐姐能被选上,哪怕日后二姐姐做了一国之母,她每每进宫都要向她行大礼,她也甘愿。
听月撇撇嘴,道,“娘你这话我不爱听。”
晏氏一指头戳向听月,嗔骂道,“你这丫头尽是胳膊肘往外拐!”
听月放下筷子郑重道,“可是若二姐姐做了太子妃,咱们整个姜家都会受益啊!”
晏氏闻言瞪她一眼,“就你懂大格局,娘亲就是小家子气,可你也不想想,若是那样咱们三房可还抬得起头?咱们最主要就是在府里头生活,而不是得了那荣誉去外头炫耀。”
可若是有这份尊荣,日后她们两姊妹说亲都好说些。说到底娘亲心里最主要的还是自己在府里头的地位……
听兰往嘴里送了一口饭,默默想着。若是她的家世再好些,她也不必陷入这样高不成低不就的尴尬局面了。
听月没往这方面想,只担心她二姐姐是不是会失落呢,应当不会吧,二姐姐看着不像是想当太子妃的……
她的二姐姐似乎都还没有开窍呢,见了哪个男子都没有反应……
而闻昭现下的确没有失落,反而松了好大一口气,脸上的笑容都轻松些。唯一不满的就是那太子妃的人选竟然是那司马毓。
日后她若是进宫,岂不是还要向她行大礼……
闻昭抿紧了唇,果真世事难以十全十美。前世她偶然被太子相中,才得了太子妃之位,这世她极力躲避太子,那个位置自然会被同样家世出众容貌过人的司马毓得到。
且那司马毓从小就是按皇后标准培养的,七八岁就将宫廷礼仪学了个十足,再年长些学的又是交际应酬的本领,她若是在那个位置上定是游刃有余的。
闻昭捏紧了手中的笔,看着宣纸上落下的那点墨迹,觉着心里头仍是难以平息。
她果然还是不甘心。那些毁了她的人,她想要他们统统下地狱!就算这辈子还没有发生这些事,或者说这些事不会发生了,她仍是难以原谅司马家前世的所作所为。
司马晴是无辜的,那司马毓呢,她们的父母呢?
熄了灯,外头的月光照不到闻昭的床榻,屋内是一片幽静的暗蓝色。
仿佛是祖父出征前夕,闻昭劝祖父若是收到京中的消息,必先冷静思考,斟酌二三,不要被怒火蒙蔽了双眼。
祖父正温声细语地安慰祖母不必担心他的安危,他在沙场上战斗了一生,哪是那么容易被人打败的。闻昭内心急切,大声唤了祖父几声,祖父脸上挂着踌躇满志的笑容,承诺道他必凯旋而归。
祖父看不到她。
“祖母,祖母……”帮闻昭喊一喊祖父啊……
祖母也看不见听不到,闻昭心里一沉,此时却在房内听见了喧哗嘈杂的声响,外头的扶摇哭着进来,道,“姑娘,国公府要被抄家啦……”
“姑娘要不咱们把衣裳换了……呜呜,扶摇不想姑娘去西北受苦……”
闻昭头疼欲裂,为何国公府仍是被抄家了?
看着眼前哭得惨兮兮的扶摇和在一旁垂泪不语的芙蕖,闻昭咬紧牙关一字一顿道,“我把身契还给你们,你们不再是国公府的下人了。”
既然这一世仍是逃脱不了这样的命运,她起码可以将自由还给她的丫鬟。
两个大丫鬟都哭喊着说不要,她们要伺候姑娘,不然姑娘在西北如何受得住。闻昭不管不顾将身契取出,塞进她们的手里,道,“你们若是不收,我姜闻昭也不认你们两个。我言尽于此,你们走吧,去远一点的地方嫁人生子……”
两个人抽抽噎噎抱着她不放,闻昭掰开她们的手,道,“放开我吧。”
头顶上却传来三哥的闷哼声,三哥哑着声音道,“三哥不放,昭昭是金枝玉叶,谁都不能打你。”
“三哥只有昭昭了……”
是啊,她也只有三哥了。
可是后来,她只能空余满腔仇恨活下去,一个人。
第29章 月间梦()
“三哥!”闻昭陡然坐起,却见自己正在榻上,窗外月色尚好,她却出了一身的汗。
外间的扶摇芙蕖两个听见闻昭的喊声赶忙进来,问,“姑娘可是被梦魇着了?”两人一个点了灯又倒水,另一个给她擦着汗,闻昭静静地看着她们的动作,缓缓道,“扶摇,芙蕖,多谢你们。”
两个人先是愣了一下,哪里有主子向下人道谢的?两人连连摆手说不用,这是她们应当做的。
芙蕖深深看了一眼闻昭,她早些年就发现了自家姑娘的变化,姑娘原本因为亲娘早逝,继母进门而怨天尤人,偏执易怒,后来跟突然换了一个人似的,虽还是有小孩子心性,但偶尔看见姑娘时,竟觉得姑娘整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