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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毕金枝使劲捶了两下心口窝的地方。
毕富摇了摇头,无奈了,劝道:“可别哭了,一会儿你哥、你嫂子都该听着了。他们伺候我这老些年,够糟心的了!”
还没等毕金枝说话,毕富再次开口说道:
“我知道折腾到那,来回路费得不老少。是没啥用,还得花那些钱,老小也出不来。可闺女啊,爹是去不了那了,爹就是不放心,上那面太多年了,你们去瞅瞅,瞅完回来告诉爹一声,他瘦了没?在那里面呆没呆傻?”
毕富扭过了头,眼神落在炕柜处,听听老儿子啥样就好,他到了那面,见着老婆子了,能有点儿说的。
毕月抱着柿子盆坐在门槛上,她看着院子里正在规整板杖子的毕铁刚和毕成,发着呆。
毕铁刚寻思了,他这个破家,可不能再继续让板杖子半拉柯基的。
毕竟原来这家敞开大门让人偷,人家都不带进来的,现在嘛,不好说。
他这种行为,就是穷人忽然变“有钱人”了,又不敢跟人说的“做贼心虚”。
毕铁刚根本不知道,屋里的亲爹和亲妹妹就差抱头痛哭了。
他以为让妹妹劝两句老爷子,就完事儿了呢,再说了,牛车都定下了,去不去医院,到时候就不是老爷子能说的算了!让妹子劝劝,是为了让老爷子配合医生检查。
毕铁刚吃晚上饭的时候,听着大成又具体的讲了讲咋卖的大果子啥的,心思还真活动了。
琢磨着,这回先看明白病的,该吃啥药啥的,要是贵,也不能可那些钱祸害。
实在不行,让大闺女教教他,他接手卖油条呗,还能在京都守着俩孩子,赶个大礼拜啥的,管咋地,他在那,那也算个家,能吃点儿顺口的饭菜。
可又一想,他爹来回翻身上厕所啥的,大多数是他伺候的。
毕铁刚一边儿和毕成干着活,一边儿心里嘀咕着:也不知道家里那个驴小蛋子,能不能和他娘在家伺候好老爷子。
刘雅芳坐在外屋地的灶坑前,继续烧着炕。
为了入冬、炕好烧,今晚毕铁刚和她都不能睡的太踏实,得轮流起来添点儿柴火木头绊子。
刘雅芳轻捶了两下腰,白天给胖嫂家烀倭瓜下酱缸里,到了自个儿家还得接着烀。
东北,尤其是大冬天的,没啥能吃的菜,绿色都少见,自然就得瞎琢磨着。
赶在夏秋时节多储存点儿,变着法的为冬天添菜。这样倭瓜放酱缸里,到冬天吃饭了,那能当个咸菜,切了吃,哏揪揪的,像鸡蛋黄似的。
毕月坐在门槛上,没回头,小声和她娘说着话:“娘,我小叔为啥去大西北那面?原来不是在咱市里那吗?”
“你不记得了?”刘雅芳再次用着纳闷的眼神,瞅着毕月。
毕月脸红,难得的脸红。
“我当时小,再一个,您知道我,内向,不爱管事儿,我现在想想头些年,浑浑噩噩,我奶奶我怀疑我是受刺激了。”
叹气声响起。
大闺女这话说的不假,她也不太爱吱声。
再加上生了龙凤胎,闺女斤数大,大成弱巴巴的,她好像习惯管儿子了,再后来又有了毕晟,大闺女更是对她奶奶亲近。
这孩子一生多了啊,扯着大的、拽着小的,再没精力,家里又是这种情况,总会疏忽的,她也心里不好受。
搬起小板凳,放在了毕月的旁边,娘俩小声说起了往事。
“最开头,那不是刚抓进去时,可不就在市里咋的,要不然你奶奶能领着你,四处走,求这个求那个,又要告政府又咋地的,能见着人有盼头!
哎呀,家里本来就穷,她和你爷爷就四处借钱,她走了,你爷爷又这样了,其实我”
刘雅芳忍下了到嘴边儿的话。都说父债子偿,真是嫁进毕家受了半辈子的罪。
可事儿都过了,也咽下委屈了,要不然还能咋整?那就没必要说那些臭氧层子了。
“你爹他们隔三差五就折腾着去看看。结果没二年,说是上头下了个文件,什么为了便于管理,集中改造,就去了大西北。”
说到这,刘雅芳都能预估到手里这俩钱的去向:“瞅着吧,不是你爹、就是你姑,这回指定得去趟那面。”
毕月食不知味的咬了一口大黄柿子,娘对小叔有埋怨,她却对小叔没有,很小的声音,却坚定有力:
“得去,爹和姑不去,我和大成去。七年了,看看活动活动,到底啥时候是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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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不是东西(笑笑66+7)九更()
“大山哥,哎呦,你是不知道哇,那趟国际列车上,老鼻子像我和我姐那样的!
头两天,你根本看不出来,以为身边坐着的都是到站就得下车的呢!”
二十三岁的赵大山,听的热血沸腾!
好奇、意外,以及听这样的讲述犹如探险。
私心里,又有想知道变化后的毕月,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孩?
以前只是单纯的觉得她好看,不爱吱声,腼腆。
现在听了毕成讲起最近这段日子,赵大山心里的毕月完全颠覆从前的形象。
那种感觉咂摸咂摸嘴儿,说实话,像个熟悉的陌生人,又有点儿前后对比完的新鲜感还有很多五味杂陈的说不清道不明。
以前他做美梦时还想着,到时候啊,他得攒钱,家里大情小事儿得操心,因为小月那个丫头,凡事儿不出头。
性格闷,得逗她多说话,让她多乐乐,这样才能有所转变。
做美梦,赵大山都觉得很操心。
等摇摇头清醒了,他又觉得,如果真有一天能操上这份“闲心”,那也算行啊!
毕成干脆盘腿坐起,学着他大山哥的样子,大半夜的也不困了。性格不太外向的人,他要是碰上对脾气的,也能一通瞎白话,分跟谁!
“哼!以为的都没下车,又上来一堆一堆的人,越到边境那几个小站,越是有扛着大包小包的爬上火车。得亏有座,要不然再加上回来,你都得见不着我!”
小哥俩,一个十八岁,另一个二十三岁,紧闭偏方的卧室门,连窗户都没敢开,赵大山就怕爹娘起夜啥的,再听着!
尤其娘,她要是听到了,他那个嫁到县城的二姐都能知道喽!
赵大山一根接一根的抽着烟,那一双小眼睛在烟熏火燎中,眯成了一小条缝隙。
听了半拉点儿了,他忽然不再发表意见了。
潜意识里,有被暴利冲击的热血在流动,更有对现在每天坐办公室闲呆着的不耐烦。
还有,总听说“万元户万元户的”,那到底是多少钱?
赵大山端起炕沿边儿的铁磁茶缸子,喝了一口,用脚踹了踹又倒在被跺上眯瞪着的毕成:
“你说,我能不能偷摸干?”
这句话问出来了,赵大山自己先是愣住了。
他那个可是“铁饭碗”!
毕成挠了挠头,又上下扫了眼赵大山:
“大山哥,你可别,你要是不干那好工作了,还是因为我说的那些,大娘要是知道了,我家那泥草房就要不保!”
“这事儿,以后谁问你都别说。你说你咋就跟我学这事儿呢?!”闹心巴拉的。
他甚至动了心思,哪怕不跑国际列车,只是去京都炸大果子。
此时的毕成,他的心里话,没把赵大山那句脱口而出的话放在心上。
所以,他自然没想到,没过多久,他们哥俩真的在京都汇合了。
当时,毕月趁着赵大山上个厕所的功夫,跳着脚,拧了她大弟的耳朵,给她气坏了,丫是缺心眼?不是缺心眼就是找揍欠削!
瞧,这就是她毕月本来的样子。
不轻易对谁掏心,掏出来了,就会很真、很真。
可是如果有一天被伤了,那个伤口就会很深、很深。
因为在她心里,“责任”两个字,很沉重。
那场情伤,让她明白了:
不轻诺,故我不负人。
不信诺,故人不负我。
——
这个夜晚,不消停睡觉的何止是赵大山,辗转反侧的还有刘雅芳和毕金枝。
毕铁刚带着毕晟和老爷子挤在小屋,他也就是眯一会儿,呆会儿灶坑里的柴火烧没了,他得去添一把。
一晚上得起来好几回,依着毕铁刚的意思,他都不打算睡觉了,就跟外屋地那打经(守夜)得了,可他妹子说了:
“大哥,明儿个赶路,到了那了,俺们几个也背不动爹,来回折腾啥的,你和大成都得好好睡一觉。”
也正是因为这句话,毕金枝更是感觉心里凉飕飕地。
一想起自家那老爷们唉!
毕金枝瞪着眼睛,根本就没有睡意,她的眼神盯着棚顶,心却是在琢磨那些堵听事儿。
毕月和她娘还有姑姑,都挤在木头板子临时搭的大床上。
家里的大长板子不够数,剩下的都是参差不齐的,这个床自然不会舒服。
一长条的木头板,本该是一条挨着一条,可她身底下这个床可倒好,全是大缝隙,要是使劲扭扭,就她那细了吧唧的小身板,备不住都能漏下去!
毕月睡在最里面,她就觉得身边的姑姑翻来覆去的,折腾的她都睡不踏实,结果没一会儿就听到她娘的叹气声:
“唉!金枝啊,你和大嫂说实话,你和妹夫咋的了?你那胳膊咋缺青的?”
毕金枝知道这个大嫂是好样儿的,换个旁人,就她娘家这样条件的,估计孩子都不带要,吓都吓跑了。
一个无底洞接着一个的,还得伺候老人。
现在这年月,可真不是过去了!
十里八乡的,这个跟哪个修鞋的跑了,那个仗着长得好跟谁搞破鞋了的,虽不是常事儿,可也经常听说。
“没啥事儿!臭嘚瑟他。一天闲出屁来了,一个小木匠啥钱没挣着,回家还老和我耍,我怕他那事儿呢!跟他对着干,他打、我就挠,干死一个少一个!”就这几句话,毕金枝说的咬牙切齿的。
刘雅芳凑到毕金枝跟前儿,怕夜里静,再让老爷子听到上火,小声询问道:“还是孩子掉了那事儿?以前妹夫不滴啊,咱娘当初就是冲他老实,要不然凭啥你长的这好,当初嫁他!”
毕月支着耳朵,就听到身边的姑姑用力的:“呸”了一声,她本能的一缩。
“当初我就是瞎了特么眼睛了!跟我俩打顺手了,因为那事儿,我一忍再忍,这还没完了,大嫂,看见我这胳膊没?
你说他那样儿,我有时候一寻思就想剁了他,可又有孩子。就拥护(因为)我做饭做晚了,我那天感冒难受都爬不起来炕了,没刷碗,他一倔答跑外屋地把锅台上的饭碗都给我扑落地上摔碎了!”
毕月这个小暴脾气啊,她要不是得回家装两天内向,因为不是原装的,是赝品!她都想跟着姑姑一起骂来着!
后来,她姑姑和她娘叽叽咕咕直接跑到院里说了半天儿话,即使这样,毕月在入梦前,心里都在骂着:
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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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家乡路(笑笑66+8)十更()
“慢着点儿,慢着点儿!”毕金枝伸手要去扶,毕成挤上前:
“爹,我背我爷,你那腿不行。”
“你们没回来那前儿,我成天背你爷,我腿咋不行?!”
毕铁刚脸红脖子粗的,再加上抱老爷子起来得用劲,大脖筋都清晰的暴露了出来。
他顶烦别人拿他腿说事儿了,上来那股转不过来弯儿的劲,他都生闷气!
真犟!爹可真犟!
这就是毕月的感受。
“哎呀爹,你可别犟了,我来!”
比比划划,屋里再掺杂着她爹毕铁刚和姑姑的大嗓门,一时这个小屋显得格外拥挤。
这一趟,去县里医院,还是牛车,那可真算是长途,就连十二岁的毕晟都得跟着一起走。
“小月,大成,这位你得叫王二哥。”拉脚牛车老王车把式的二小子。
大家伙又是给老爷子铺棉被,又是给折腾到车上的,等到终于都落了坐的,毕铁刚就张罗着让毕月和毕成喊人。
三十多岁的汉子王二哥甩动了鞭子,回过头瞟了一眼,
“毕叔,福气啊,这就是家里那俩大学生吧?我听说过!”管他爹借过钱,刚还上的!
毕铁刚想要压抑住显摆的笑,可翘起的嘴角又出卖了他的自豪。
他这大半辈子,没干过啥了不得的大事儿,可他家祖坟真是冒了青烟,出了俩文曲星,祖祖辈辈没啥读书人,愣是生一个保一个的有学问!
瞧好吧,那死小子狗蛋儿,目前看来,将来也是个读书的好苗子。
爹娘都不咋识字,他那歪歪扭扭的写点信都费劲,跟狗爬似的!
可就连小儿子都跟他哥哥姐姐似的,回回考第一,还跳级!
这玩意儿,谁敢跟他毕铁刚不服气一个试试?!
“嗯那,也难怪你不认得俺家这俩孩子,你常年到辈儿的在外面折腾着,有本事!”毕铁刚竖了竖大拇指:“这咋今儿个是你出车吶?”
不知道的,以为出车出的是小轿车。毕月左瞧瞧又看看,这艰苦的人在旅途啊
不过她也算是品出来了,敢情老毕家最能说的是她爹,相对活络的也是她爹,伸胳膊给爷爷的腿上搭了个被单子,余光正好看到毕晟。
嗯,也许小弟好好发展,将来备不住能是场面人,性格像爹不像娘。
毕成看到王二哥赶着车还不忘回头递给他爹烟,觉得这人面相真挺好。
毕月和她娘、姑姑挨着毕富边儿坐着,毕晟俩腿搭在牛车外面耷拉着,板车上面地方不大,几个小时的路都得窝着。
毕月瞧了眼她大弟傻兮兮凑上前那憨憨的笑,心里寻思:这位还是欠练!太嫩!她大弟看谁都是实在人!
王二哥说话有点儿油滑,能说会道,听着话、至少能糊弄庄稼人,挺像个体面人,大嗓门道:
“这不是嘛,现在不比从前了,在外面挣了俩钱,寻思回来帮帮家里,让我爹享享清福,我寻思着,让我爹别赶车挣那点儿拉脚费,可我爹说,今儿这个车,高低得出一趟,我一打听,毕叔家的事儿,得了,我这身板能帮着搭把手啥的。”
又回头对着毕富的方向喊道:
“老爷子,我爹说了,等您从医院瞧完病回来,他登门瞧瞧你去!放宽心,您吶,瞧完了大夫,一准儿好。今年盼着明年好,明年裤子改棉袄,身体一年更比一年好!”
随着牛车那几条大肥腿跑起来的节奏,王二哥还念了几句吉利磕。惹的连没啥心思搭话的毕姑姑都笑了:“谢谢你了啊!”
这一路上,不得不说,赶车的人要是个活宝,去医院看病的心情多多少少能给调节点儿。
就连老爷子毕富半躺在那都乐了。
毕月就觉得这人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