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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点儿咋哄也不开晴的状态。
要不说毕晟那孩子的无心之话才说到重点。
毕月确实上火了,她从没有拿出过好多天时间闲呆着的时候。
关键她还谁都不认识,不能出门溜达。
谁来了,除了说一些车轱辘打招呼的客套话,再就说不出其他来,就跟哑巴瞎子一样。
啥啥不道,谁谁不熟,赵大山还躲着她不商量饭店的事儿。
每天炒菜烧火刷碗洗衣裳,被她爹娘指使着拿着相机,拍跟这个照那个合影的,她还得调动起情绪配合。
总得对来人露笑脸吧,怕别人尴尬放不开不好意思,她就得显得积极点儿,无奈至极且憋屈。
刚才毕月跟胖舅舅拌完那几句嘴,被毕金枝薅到外屋刷碗时,她看着手边儿一大堆饭碗,差点儿自己把自己给气哭。
而毕金枝看到毕月眼圈儿红了,当时给理解成是毕月脆弱了。毕竟以前的毕月,就属于神经敏感爱偷着哭的那类人。
毕铁刚摘下帽子扔炕里,瞅了瞅他那个趴在炕上放挺的闺女,特意板着脸道:
“起来。没黑天呢趴窝,还横躺着,像什么话?让你姑你叔坐哪?去,大姑娘啊,给爹打盆洗脚水去。”
毕晟特有眼力见儿,知道他姐生气了,赶紧走着,要接活替他姐,毕铁刚立起眼睛制止,使眼色让他老实一边儿呆着。
毕铁刚还不信那个劲儿了,就要看看毕月起不起来。
毕铁林憋不住笑。扯了一把毕成看的啥书呢?咋还包个书皮呢?
看完脸上露出了意外的表情。
不是好眼神瞟了毕成一眼,没吭声。现在这孩子们这么难管了吗?
毕成的脸当即红透了。
毕成没想到毕铁林能注意他,太突如其来了。
这书是罗麻放假前送他的,说是好东西,他第一次看时咽了咽口水,从那之后平时都藏好这书,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合上了,再激动也不好意思继续看了。
而毕月听到她爹喊她,不自在地挪了挪地方,往旁边让地方继续趴,不过只停顿了几十秒,她就爬起来下地去厨房舀水了。
毕月一起身,毕铁刚特意大嗓门,看着刘雅芳笑道:
“人俺闺女不是不能端洗脚水,是分给谁端!”
“嘚瑟!”刘雅芳瞪眼。
毕铁刚抬眼看蹲在他面前放脚盆子的毕月,看着他闺女那瘦巴巴的小模样,教育道:
“你说说你,那拧脾气随谁呢?
平常不让你吱声的时候,你叽叽喳喳的,啥事儿都掺和。
这大伙都习惯了吧,我看你这又要恢复老样子,又开始犯哏了。
出息一天,完蛋一天的。
那该咋地就咋地,你不愿意干,就跟你舅说你忙着呢,等会儿的。
你大学都能考上?借口找不着?
是不是?说点儿啥借口不行呢,非得跟人连喊再吵吵的。
姑娘啊,那也就是你舅吧,不隔心。换个人前脚走装啥事儿没有,后脚就得讲究你。那话就得难听了。
再说你那样,你就不寻思我和你娘?不寻思寻思你是老大?下面俩弟弟看着呢。
现在是念书,等赶明儿你上班了,姑娘啊,啥人碰不上?
来脾气,不顺心眼子了,就跟人五马长枪的干吗?”
刘雅芳赶紧溜缝道:
“可不是咋地?也就你亲舅吧。到啥时候也得是实在亲属。
你小晚,他才多大?整块绿豆糕都喂你嘴里,那多馋的人呐?那年头管啥吃没有。
你瞅你跟他说话那样儿。都说他对你有意见。”
毕金枝低头又憋不住笑了。瞅她嫂子急的,连刘丰和挺馋的话都往外唠。
屋里再没人出声,都看向那爷俩。
毕月只知道自个儿耳朵烧得慌。
这是头一次,毕铁刚以谈话的形式,还是打商量的谈话语气教育毕月。
以前,生活困苦,苦的毕铁刚那颗心吶,甚至在知道毕月自杀那一刻,他都只是跑到房后偷着抹了好几场眼泪,当面也只是一句长叹的“唉”。
都说棍棒下面出孝子,这孩子要是个男孩儿,备不住可行,可一个丫头,打不得骂不得,轻不得重不得,那就得以谈为主。
孩子性子烈啊。
毕铁刚侧头看她闺女坐在炕沿边上,低着个头,一副认错的模样,将脚插热水盆里,又打圆场道:
“备不住你跟外人不那样。反正你自个儿寻思吧,你也大了,比你爹我有能耐,有就改,没有就拉倒。
我看你这两天是嫌闹听了。要不也不至于。
你要是嫌闹听了,我可真得说你几句。
姑娘啊,爹不是喝多了想骂你,是你那性子太特了。
那哪能行?
人这一辈子啊,哪有那老些痛快事儿?
穷啊富啊,都得夹着尾巴做人,四处是人情。
亲朋好友的,抬头不见低头见,哪能想说啥就说啥。
你看你叔,那是个不爱说话的,不照样迎来送往陪笑脸?不比你能挣钱?
为啥?
都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不冲这个,也得冲那个。
等将来你自个儿成家了,这性子,谁能容你那个?谁家过年过节不是一帮人?你还能因为闹吵吵跟人翻脸?
咱家这才哪到哪?
你叔你姑都搁这呢,你问问他们,以前咱屯子,家家生仨俩的,那叫人丁不旺。
有的是人家,一家十个八个孩子,孩子再生孩子的。
像你问你娘似的,那可不就真那样?下黑少回去一个爹娘都不知道。要是赶上岁数大了,爹娘糊涂了,名都叫差。
你要摊上那样的人家,你要嫁进那样的人家呢?可不就得顿顿好几十个饭碗那么刷嘛,煮一锅粥都不够喝。
那你咋地,也往炕上一躺放挺啊?也不管不顾婆婆丈夫的脸,说撵人摔打就摔打啊?”
都那样了,我还嫁进去,那我是有病,病的不轻!
之前毕铁刚说啥,毕月都默默听着,就最后这些话,她又开始恢复往常,默默搁心里开启吐槽模式。
知女莫若母,刘雅芳一眼就看透了毕月,呛声道:
“你不用搁那主腰子正,不拿你爹说的话当回事儿,也不用搁那觉得摊不上一大家子的。
你还跟我说,赶明儿不给毕成和狗蛋儿找带大姑姐小姑子的弟妹呢?
你自个儿不是那身份?你没摊上啊?那小楚她姐姐,比谁都败类!
所以说,你这小小岁数才哪到哪,话别说太满,得把你爹说的当回事儿。”
毕月瞬间认怂了,月姑娘想起自己,终于脸红了。
可不是咋地?
要照以前她想的,连有大姑姐小姑子的都不带找的。
大姑姐小姑子处不好,那就是个小婆婆,还是个搅事儿告状跟婆婆讲究人的,啥都管,最烦人的身份。
然而,她现在就是最烦人的身份,她还摊上了楚亦清那么个又咬人又膈应人的。
“也许吧。爹,我也不是冲我舅,他是赶巧,再一个他挺大个人啦,又没瘫吧在炕上,我凭啥”
毕月看刘雅芳脸色难看了,学着她娘,对着地上呸呸呸三口,大过年的,是不能那么唠。
才继续道:
“我是实在不理解咱东北这酒文化。
吃块大豆腐都能喝几盅,大早上就能喝起来。
我听你们也不唠事儿啊,就是喝啊。那身体不要了吗?我是因为这个烦。
爹啊,小叔,还有毕成,你们想过没?
咱东北要油有油,要粮产粮,为啥总感觉比人南方穷?
这几天看着你们喝,我就品啊,真是那句话:
万丈红尘三杯酒,千秋大业一壶茶啊!
人南方人谈事儿,沟通感情啥的,搁那一坐,整个茶碗啥的喝茶。
越喝越苦,探讨的都是咋把日子过好,用什么样的方式,挣钱道都有啥。
情感到位,思维清明,越聊越能找回自我。
咱们呢?一缸子一缸子的喝酒,一顿饭接一顿饭的,这家伙从早喝到晚。
要是喝起来了,那就没谁了。
互相捧着,夸着,赶上要面子的,还爱吹呼。
一个个五迷三道的,自个儿姓啥都要不道了,走道七扭八歪都不记得来时的路了,就更不用说研究挣钱的道了。
家里穷的连个牛车都不趁,就敢展望明年买个四轮子。越喝越觉得现在就是美好生活。那个满足啊。
你们喝醉了是不觉得咋地,嗓门飙的老高了,直掀房顶。
一会儿喊我这么地,一会儿喊我添菜买酒的,我现在都不敢起来。天天盼着多躺一会儿,因为一起来就得跟我娘开始做大锅饭了。
我是真闹心啊。
你们说,爹,小叔,你俩这么造化身体陪他们喝,有啥意义啊?
他们第二天酒醒啥啥都想不起来,咋就沟通感情了?难道这就是回家过年吗?
你看,咱家今儿教育我,才算是坐这一家人唠上了,要不平常这时候干啥呢?
我好好的寒假啊我,唉!”
都不如去看望楚亦锋去了,宁可背着女生外向的名声。
毕铁林板着脸抽烟,耳根子却红了。
毕铁刚几次张嘴又闭上,最后叹了口气。
刘雅芳又溜缝,只不过这次是站在她闺女那面,还和毕金枝说双口相声。
“谁道了?天天喝。造化吧,你当全身像你那腿似的呢,哪坏了能拆开重整。”
毕金枝点头:“就是。付国也是,一见酒,那家伙亲的,跟见着他亲爹似的。”(。)
第三百一五章 两章合一()
该着今天是毕月的批判大会。
毕月铺好了被子,腋下夹个小盆,一手拎暖壶,俩三个小时都没咋搭理过她娘,这时候了,主动跟刘雅芳露笑脸道:
“娘,走啊?”
刘雅芳刚把袜子脱了,闻言抬头不是好气儿道:“哼!用着我朝前,用不着我朝后。现用人现交。”
毕月嬉皮笑脸的:
“哎呀,你咋啥都说我,快点儿,啊?娘?”
毕金枝甩着手上的水,进屋正好听见这句:
“走,月月,姑陪你去。”
毕月脸色有点儿为难,微转头看毕金枝,托词道:
“不了,外面挺冷的。姑赶紧躺下吧,我等我娘。”
毕月蹲在门房里,屁股下面一个小盆,刘雅芳披着袄,拿着手电给她照亮。
等这对儿娘俩冻的嘶嘶哈哈的回来了,毕金枝坐在炕上,指着毕月和刘雅芳告状:
“这孩子确实特性。
你看刚才不让我陪着吧。
嫂子,你知道不?我挨着她睡觉,我脸刚转过来,她就一扭头给我个后脑勺。
你说她那副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个姑姑多埋汰呢。
那是嫌弃我啊是咋地?去了城里了,毛病越来越多。
以前我记得只要我一回来,她都跟我挤一被窝。
现在可倒好,讲究令那个多啊。换衣服也躲着我!”
屋里的几位男士都没当回事儿,该洗脚洗脚,该刷牙刷牙。
狗蛋儿光脚趿拉鞋,穿个绿绒裤,寻摸地溜进厨房,不一会儿嘴里塞了个炒山楂。他以为别人没注意,其实谁瞅见他,嘴里都冒酸水。
毕月听到毕金枝盘腿坐那告状,脸色微红。抿抿小嘴,直接上炕,没作解释。
刘雅芳陪笑脸接话道:
“要不我说呢?不行赶明儿让你哥揍她一顿,我看她就是短揍。我现在也烦她烦的不行。”说着话,还不忘对着毕月的腿给了一巴掌。
打完还笑,继续道:
“你瞅瞅,她这褥子被子,都是新的。我那是给铁林预备的,得,现在便宜她了。
那天搁屋里,狗蛋儿眯瞪一会儿,扯下她的被子盖会儿脚丫子,那她都不让。给我气的,要不是屋里有人,我非得给她几撇子。
她姑,别说你了,跟我也那样。你不用瞎寻思,你看自打回来,我俩哪天没犟犟过?
我让她穿啥,她嘴上答应,第二天光个脑瓜穿件黑大衣,还那副单薄相。
你说人家那大丫头过年都穿个红啊绿的啊,她天天不是灰就是黑,咋说也不听。
大过年的,谁不穿红袜子踩踩小人?她就不穿,我俩差点儿大三十干起来,能气死个人。”
毕金枝撇嘴,心话:
嫂子,你那是要给几撇子的样子吗?你们就惯着吧。
以前挺憨厚个孩子,现在妖里妖道。
要她说啊,有时候还不敌她家付娟。
娟子是只要她的东西你别碰,那就行。她侄女呢?现在是不但她的东西不能碰,她还管别人。
毕月躺在被窝里拧开了三个瓶盖,抹完这样抹那样,她娘搭眼看见又评价道:
“也不知道跟谁学的。我这一辈子竟用肥皂洗脸也那么地了。有时候没肥皂,用凉水一摩挲就完事儿,也没见着比谁老相。
你说她小小年龄的,现在就说什么保养不保养的。这得多费钱?擦到哪年是个头?
再说晚上睡觉她擦齁香的,谁闻吶?完了白天啥也不擦。
金枝,我那也有两瓶,一瓶今儿个给丰和他媳妇了,都这败家孩子给买的,还剩一瓶,你拿去用去吧。”
“嫂子你不用啊?你也得擦擦。咱都这岁数了,咋的也得收拾收拾,出门最起码得比人年轻点儿。”
“我用啥用?不够麻烦的。一样一样的,走哪还得搁兜揣着。一脸老褶子,没有钱的必要。你哥还敢嫌弃我啊?他那抬头纹都能夹死个蚊子。”
“那行,我正好没擦脸的了。”
话题转的多快,连他爹都遭殃了,毕月本以为没她啥事儿了,结果
毕金枝又改说毕月扒馒头皮了:
“我家娟子也那味儿。
嫂子你说,以前都吃不饱饭呢,现在一个个的,谁道是孩子们忘性大是咋地?还是我钱手太松啊?
给娟子惯的没个样儿,这两天我也反省了。
挑啊,都挑食,咱们都得管管。
那天娟子扒馒头皮吃,一筐的馒头全被她祸祸了,给我气的没法没法的,要不我能搁饭桌上要动手吗?一问她,她说学她姐。”
刘雅芳心话,我家月月是扒自个儿的皮,你们家孩子上手扒别人的,那能一样吗?
但不能那么唠啊,那不越唠越散了嘛,随声附和道:
“说,咋不说她?连着狗蛋儿一起骂。
仨孩子,现在就成子不用我管。
整两本书,天天看书复习,村里人找他都不出屋,唉,要我说,太认学也不好。”
毕成面无表情的看着炕墙,只是那张脸,慢慢转红。
毕铁林拿着脚巾的动作一顿,扭身笑看躺他旁边的毕成,重复刘雅芳的话:“太认学不好,知识该学杂了。”
毕成后背一僵。要怪只怪书上带插话,他小叔一扫就能看清,还有罗麻,等开学的。
刘雅芳听到了,还以为是毕铁林也加入聊天战线了呢,继续道:
“得亏生的少。金枝家就那一个,还好点儿呢。
金枝啊,这回回去好好和娟子说话,别动不动就伸巴掌,孩子都打皮实了。
你就看我,我天天说她们,嘴皮子快要磨破了,现在啥样?一个个的,都被我说皮实了,没人当回事儿。”
刘雅芳说到这,有点儿给自个儿说生气了。
可不是咋地?一个个都拿她说话当放屁,尤其大丫头,没起任何表率作用,对着毕月的腿窝又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