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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月红着脸告辞了,临走的时候,她低着头说:“白天的事情,谢谢你了。”
第二天,夏小洛搭乘公交车去了洛水县,他此行的目的是找到洛水县向阳中学的美术老师龙立新。
他先在百货商店买了两瓶宋河粮液又买了一条红旗渠香烟,走出百货商店,他走到路边的一个报亭,拿了《经济日报》浏览了一番,一条新闻映入眼帘。
新闻的题目是《“温州电器大王”不惑之年读大学,欲兴办服装厂》,夏小洛不禁莞尔一笑,历史果然按照记忆中的轨迹发展。
勇于率先从土地踏入工厂的温州农民,集体遭遇过最严重的一次倒春寒,那就是是1982年的“八大王”事件。
1981年1月,国务院两次发出文件,要求打击“投机倒把”。随后,浙江省把打击重点放在温州,温州选择了乐清,乐清又选择了柳镇。
1982年,工作组经过81天的调查,用汽车把当地通用电器厂的账本凭证拉走。从该厂32个车间诞生的11个“大王”,当时很多人已经开始自办生产作坊,不料还是遭受追查之灾。
11人中有8人几乎立即被抓捕:“矿灯大王”程步清被判刑4年;“目录大王”叶建华被判刑3年缓刑3年;“翻砂大王”吴师廉被关押63天,罚款6000元“胶木大王”陈银松被收审50天。
而在这篇报道中,柳镇曾经的“投机倒把”分子“电器大王”郑元忠,被称赞为“有头脑的农民企业家”,活到老,学到老,在不惑之年依然去温州大学读了国际贸易,成了温州大学年纪最大的学生,并且准备转战服装行业。
夏小洛知道《经济日报》直接隶属于华夏国务院,其言论代表了最高层的舆论导向,这个时候挖掘出一个8年前被中央严厉打击的“投机倒把”分子,重新树立为典型,用一种褒扬的语气写出来,颇有深意。
这种报纸每一篇文章都不是随便刊载的,可谓“微言大义”,从政者、从商者都要好好领会其深层含义。
这篇文章的含义自然不言而喻,现在物价已经平稳,经济过热已经被抑制,甚至有点萧条,宏观调控的目的已经达到,现在开始鼓励投资、消费了。
也就是说,对柳镇假冒伪劣产的清剿,目的也已经达到了,中央政府鸣锣收兵。
果然,在另外一期的《经济日报》上的第三版《温州柳镇假冒伪劣产整饬经验总结》,报纸称“温州柳镇的假冒伪劣整饬活动告一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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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任命()
他把这份报纸揣进怀里,心想,回头给王大力看看,非把丫嘴巴乐歪不可。
到了洛水县,他直奔向阳中学,找到了学校美术老师龙立新。
龙立新四十出头,毕业于中原美术学院,教初中一年级的美术课。
为了追求升学率,初二、初三就不设置美术课了。
因此这向阳中学就一位美术老师。
龙立新住在学校生活区教师宿舍,也是筒子楼,比卫生局家属院的筒子楼还要拥挤几分。
他敲开龙立新的宿舍门,龙立新开了门,有点疑惑地看着提着烟酒的夏小洛,对他好像没有印象。
夏小洛笑道:“龙老师,我是您的学生夏小洛”
龙立新穿着大裤衩、小背心,秃顶,手指上满是油彩,倒有几分落魄艺术家的气质,他挠了挠光亮的脑壳,道:“夏小洛?你就是那个考了全县第三的学生么?”
夏小洛嘿然一笑,点点头,心道自己的知名度还挺大。
龙立新给了他一个微笑,让他进来,请他坐下,拿出一个满是茶垢的搪瓷缸子,倒了一杯凉开水。
龙立新一向孤傲,连校长都不怎瞧得起,工作上也很自由散漫。显然,他对这为向阳中学争了光的学生很欢迎。
龙立新饶有趣味地问:“小洛,我教过你么?”
夏小洛道:“我初一的时候在六班,咱们学校哪个学生你没有教过啊?我们的美学素养,都是您培养出来的。”
这句很得体而不着痕迹的吹捧,让龙立新很受用,他哈哈一笑,问道:“你找我,有啥事?”
夏小洛道:“有个事情想请您帮忙,我想要一个第十一届奥运吉祥物‘盼盼’,您能帮我做一个,或者画出来一个么?‘盼盼’是平面的,我想要个立体的。”
龙立新有点好奇地问:“你要这个干啥?”
夏小洛道:“长河乡的老夏庄有个村办工厂,想做这种吉祥物。”
他又天花乱坠地渲染了一下那个地方多么贫苦,乡亲们多么想改变自己落后贫穷的状况。
这一番话很对龙立新的胃口,他们那一代知识分子都有一种经世济民的理想,希望为人民做点事。
龙立新满口答应,还加了一句道:“这奥运吉祥物设计得太呆板了,要是我做,肯定比他们做得好。”
语气颇为自负。
夏小洛立刻警觉起来,怕他进行“再创作”,私自改变吉祥物的形象,道:“龙老师,您的水平我是知道的,可是我们一定要如实地反映奥运吉祥物的形象,不能做改变。”
龙立新嘿然一笑答应了。
夏小洛看他答应地如此爽快,心中大乐,把烟酒放到破旧的桌子上,道:“龙老师,一点礼物,不成敬意。”
龙立新本来不想要他的东西,但是夏小洛一再强调,这东西不是我买的,是老夏庄的乡亲们的一点心意,无论如何您要收下。
龙立新这才收下了。
夏小洛问道:“龙老师,我什么时候来取呢?”
龙立新道:“这东西很简单,明天下午你来取吧。”
夏小洛起身告辞,道:“那好,明天下午三点,我过来取,我就不耽误您工作了。”
夏小洛心情雀跃地走出龙立新的家门,龙立新把他送到楼下,两人告别。
正在这时候,他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正是李娜老师和县教育局副局长李国庆。
李娜老师今天穿了一件红色的裙子,如同一朵娇艳的玫瑰一般,露出的胳膊和小腿雪白粉嫩,很是惹眼;李国庆气质儒雅,步履稳重,昂首挺胸,一副年轻有为志得意满的样子,。
两人手牵着手,提了一个兜,里面满是时鲜的水果,两人亲昵地说说笑笑,远远看去,真是一对珠联璧合的亲密恋人。
李国庆算是县里第二梯队里比较年轻的干部,可谓前途无量。
在一般人看来,洛水第一高中的落魄教师杨景初这一辈子怎么也比上他,可是谁能想到二十年后,杨景初会成为美国总统的座上宾,成为誉满全球的经济学界新贵,而李国庆只能永远蜗居在洛水县一隅,泯然于众人矣。
龙立新哀叹一声道:“世人都知道攀龙附凤,贫贱夫妻百事哀,没人会愿意和一个穷小子过,这杨景初可是可怜啊。”
龙立新也听说了杨景初为情所困自杀的事情,可是,杨景初的殉情并没有拉回李娜老师那一颗浮躁而追求富贵的心。
龙立新也感觉自己的话有点多了,冲夏小洛摆摆手,上楼去了。
夏小洛看着两人卿卿我我地走进一栋筒子楼,作为一个“先知”,他洞悉这世界的一切发展和眼前这二人未来的命运。
你三年前的行为决定了你三年后的生活,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但是,他并不想帮助杨景初挽回这段感情,因为这段感情已然变质,就好像一刻被微生物侵蚀腐烂的苹果,应该毫不留情的丢弃。
带着一股淡淡的哀伤,他回到自己家中,已经是黄昏时分。
片刻之后,他的母亲打开了门,看着坐在藤椅上看电视的儿子。
她捧着儿子的小脸,笑嘻嘻地道:“儿子,你不是挺喜欢在老夏庄玩的么?怎么舍得回来了?”
“想你和爸爸了嘛,回来看一眼。”
“怎么样?有没有人去找王大力?”
许小曼对这个还没有合法资格的妹夫有几分关心。
“没事,他快活得很,他装成去投资的温州客商,老夏庄的人都把他当成老佛爷一样供着,天天好吃好喝,没事钓钓鱼、打打牌。”夏小洛撇嘴道。
“你是你的鬼主意吧,别露陷了,这样说不定适得其反,别人还会怀疑呢”
许小曼一下子就猜出了这么古灵精怪的点子一定是宝贝儿子的杰作。
“没事啦,他粤语还说得有模有样的,不会有事的,而且,他现在也在那里真投资了点事儿。”
说着他把给服装厂下订单的事情说了一下,不过没有说是他的资金。
许小曼感叹道:“这小子一向喜欢坑蒙拐骗,这会倒做了点好事,你盯着他,别让他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要有这种事情,你赶紧告诉我,我和你爸爸还有你婷姨,要好好地教训他一番”
“你放心吧。”
他又一看母亲买菜的兜里满是猪蹄、牛肉、排骨这些平日里家中难得一见的大菜,眼睛一转,道:“老妈,我走了你就和我爸就吃香的喝辣的,过好日子”
一句孩子气的话,把许小曼逗乐了,她捏着儿子的腮帮子,道:“我们平时哪舍得这么奢侈啊告诉你好消息,今天你父亲已经经过组织部的考察,正式发文,任命为卫生局副局长和党组记了”
夏小洛心中一阵激动,重生后他一直竭力改变父亲仕途的轨迹,想辅佐一腔热血满腹经纶的父亲上位。
经过一系列努力,一直没有收到真正的效果,前段时间虽然已经风传父亲有可能被任命为卫生局副局长,但是一直迟迟没有下文
今天,这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嘿嘿,这可真是大喜事,我就不责怪你们吃独食了。”他一跃而起雀跃道,又去兜里翻了一下,“怎么能没酒?我家代代能喝。”
他这话倒却没有说错,夏近东其实酒量颇佳,也喜欢饮酒,只是家里一直不富裕,作为一家之长的他,觉得愧对妻儿,生活上对自己极为苛刻,过着苦行僧一般的生活,除了买和生活必需,几乎不花什么钱,这酒也基本上戒了。
夏小洛拉起母亲的手道:“妈,咱去给老爸买瓶好酒去。”
许小曼微笑着答应了,两人手牵着手下了楼。
走在卫生局家属院,人们纷纷用羡慕的眼光看着这对母子。
许小曼其实生的很漂亮,一张鹅蛋脸显得温婉大方,身材也很高,孩子都那么大了,一点也不显得臃肿,微微发福一点,反倒显得雍容。
她的老公刚刚提升为副局长,人逢喜事精神爽,她更显得容光焕发。
夏小洛则是本年初中升高中的探花,在整个县卫生局有史以来,也没有出现过成绩这么优秀的子弟。
夏小洛和母亲一起悠然自得走着,两人轻声说笑着,更显得母慈子孝,让人羡慕。
路上碰见一些下班或者出去买菜的卫生局的家属,这些人都热情地打着招呼,甚至还夸赞夏小洛几句,一时间,二人成为所有人的焦点。
许小曼没有喜形于色,整个人显得很淡然,和周围的人热情而有礼节地打着招呼,仿佛这一切都是他们应该得到的。
不像王俊伟上台的时候,黄芹芹得志便张狂,眼高于顶,对谁都爱理不理的。
众人都在暗中赞叹。
正往外走着,他们看见王建男母子吃力地推着一辆三轮车进来。
那种车子是街上很常见的烤红薯的车子,上面有一个油漆桶做成的烤箱,里面用黄泥和钢筋做了改装,很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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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这心胸()
黄芹芹原本很潮流的烫发现在被弄得又脏又乱,好像很多天没有洗的样子,身上穿着一件肥大破旧的男士黄衬衣,上面满是黑乎乎的烟灰,她吃力地骑在车子上,肥胖的脸上满是汗水。
王建男油光可鉴的小分头也不见了,紧咬牙关,用力地在后面推着车子。
他们卡在家属院的门口上,因为那里有一个水泥做成的路障,用以让驶进家属院的汽车减速,这会儿却成了母子俩的障碍,怎么也过不了那个坎儿。
夏小洛和许小曼赶紧跑了过去,从后面和王建男一起推车子,加了一把劲儿,才把车子推了过去。
黄芹芹谦卑地向夏小洛和许小曼道谢。
周围人看许小曼母子的所作所为,都啧啧称赞,这夏家人真不简单,修养真高。
王俊伟已经被宣判入狱,可以说政治生命已经完全结束了。
因为黄芹芹此前太过嚣张的缘故,大家对他们母子二人都爱理不理的,抱着一种幸灾乐祸的腹黑心态。
而此前一直受黄芹芹欺压的母子此刻却不计前嫌,还帮助他们,这胸怀,可是连许多大老爷们都比不上,怎能不让人敬佩。
夏小洛享受着人们敬佩和赞扬的目光,有恍如隔世之感。
夏小洛看着黄芹芹低眉顺眼的样子直到他们推着车子走进了家属院,满脸的忧思,心道,权利对人的异化真是可怕,一旦拥有了权利,人们往往得志便猖狂,忘乎所以;而一旦失去权利,则整个人的身心都变得羸弱不堪,精气神都差了许多。
两个人走到县百货公司,在店里买了一瓶宋河粮液,然后走出了店门。
此时小小县城“华灯”初上,那些路灯亮了起来,散发出昏黄的光,倒别有一番情致。
两人回到家里,夏近东已经开始在楼道里趁着微弱的天光忙活起来,排骨在铁锅里被他飞速的翻炒着,发出吱吱的声音,整个楼道飘着诱人的菜香。
一看二人回来,夏近东满脸笑意,道:“老婆,儿子,今天我亲自下厨,让你们见识下我的手艺”
人逢喜事精神爽,他显然非常高兴,往日在他脸上常见的阴郁一扫而光。
许小曼道:“呦,我们的夏局长也开始做菜了,您不是一向讲究君子远庖厨么?”
夏近东有点不好意思地笑道:“副的,副的,这个要讲清楚。”
两人心情不错,竟然“打情骂俏”起来。
不一会,饭菜摆上了餐桌,夏近东把门关了,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围着餐桌坐下。
还别说,夏近东的厨艺倒还不错,几个菜一摆上桌子,可谓色香味俱全,夏小洛禁不住食指大动,夹起一块黄豆焖猪脚啃了起来。
许小曼用爱怜的眼神看着儿子,嗔怪道:“儿子,是不是几天没吃肉?在那穷得叮当响的小乡村,真受苦了,慢点吃,没人和你抢。”
夏近东有点不满地看了妻子一眼,妻子最爱贬低他的家乡,几乎成了她的一种乐趣和习惯,不过,他那不满的眼神竟然也充满了爱意。
享受着一家人相亲相爱的氛围,夏小洛心中一阵想哭的冲动,自己重生前的那一辈子,他是一个漂泊在大都市的打工仔,是远离家乡的游子,一年到头他只能在春节时候,回到洛水县和父母团聚一次,有的年月碰到车票紧张或者轮到他值班,他连老家都不能回。
他都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享受这难得的天伦之乐了。
夏小洛啃了一个猪蹄,这才想起来酒还没拿出来呢。
他把那瓶酒拿出来,夏近东接过来一看,惊喜道:“这酒很贵的,五十多一瓶啊,够我大半个月工资了。”
夏近东的话有几分舍不得的意思。
许小曼揶揄道:“看你那知识分子的穷酸样,咋那么像孔乙己?我儿子掏钱的时候,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
夏小洛则对父亲很心疼,温言道:“老爸,只管喝,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