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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可馨捕捉不到他的目光，也便不看他，盯着那宽大的楠木桌，口齿清晰地娓娓道来，甚至于几点醒来，几点给他买早餐，几点出门，然后坐公交去学校，上了什么课，中饭吃什么……等等，一样不落地都说给他听。
最后说到去新皇公司时，凌可馨的眼睛才投向了莫尔烨，正好莫尔烨也看过来，俩人视线一对接，又像碰着了火一样，彼此别开。
“我从面试厅里出来，去了中心小学看弟弟，等他作业完成了，我就直接回了竹海苑，后来你就回来了。”
绕来绕去，说了一大通，该重点讲述的，她偏偏轻描淡写，一笔带过，不该罗嗦的，她又说得极为详细。
“小妖精，你的逻辑思维有那么乱吗？”莫尔烨盯着自己的手，缓缓开口。
“我只是汇报，不是写文章。”
“你说你跟一群同学去了医院，半小时就回来了，你怎么不说去医院干什么啊？”
“不用我说，你也知道。”
莫尔烨凤眸微闪，轻笑一声……她倒回答得爽快，语气里哪有一点的慌乱与恐惧？
真是越来越沉着了啊，讲明跟一群同学去，你也拿她没办法，说起来那可是学生会的一次组织活动，不是她个人行为。
“为什么要拒绝面试？”这也是重点，她不应该给自己一个满意的解释吗？
凌可馨微侧过身，她不想面对他这种看似随意，实质就想揪住这一点狠狠剥离一番的虚伪面孔。
“大少爷，换作你，你会拒绝吗？”她反问。
莫尔烨抬眸，略为不满地看着她：“我问的是你！”
“很简单，我想你也不会喜欢别人逼你做不想做的事，就像你走在大街上，忽然几个女人冲出来，要你去当鸭子一样。”凌可馨讥诮地勾起唇角，那语气不无带着奚落的意味，“这样子，你不觉得是一种很可笑的行径？若修养好，你冷笑离开，若修养不好，别人冒犯了你，你可能就要暴跳如雷，然后一掌拍死一个。”
听完她说的话，莫尔烨才觉自己跟小妖精说话，那完全是浪费自己宝贝的脑细胞，一个不小心，他的话就会被她绕进去，然后转弯抹角地嘲笑你一番。
好啊！小妖精，我听得懂，你的意思是别人冒犯了我，我就可能暴跳如雷，而且被你定性为没有修养！
回想起来，他莫尔烨还真的好多次在她面前暴怒异常。
牙齿暗暗地磨了磨，他还真不能现在拍桌子猛然站起来，然后对她咆哮几声！要不然，她唇角的嘲笑会更深，暗骂你，真没修养！
一个多月下来，这个小妖精好像已慢慢摸索出他的脾性了！
“小妖精，你觉得跟主人对着干，日子会过得很爽？”好吧，他不发火，他做个有修养的男人。
再说，这个小妖精已把她自己说成了有修养，因为她昨天没有暴跳如雷。
“不爽。”率直，言简意赅。
“那你怎么那么喜欢？”
“没觉得自己喜欢，我只是陈述事实罢了，是你歪曲了我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我的逻辑有问题？”
“你有这个认知，说明你神经错乱得还不算严重。”
“啪！”莫尔烨忍不住了，一掌拍在桌子上，手掌拍痛，才知道她的顶撞与嘲弄让他想暴跳如雷了。
凌可馨退后两步，清眸闪闪，脸上露出无辜的表情。
莫尔烨一滞，蓦然感觉自己掉进了她设置的“陷阱”里，嘴一闭，他竭力克制下一点怒火，掩饰般地推开椅子，淡扫了凌可馨一眼，一声不吭地朝门外走。
凌可馨眯起眼，唇角慢慢地向上一点，再向上一点地弯起，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有了一种小小的成就感。
今天，她这么说话，莫大恶魔第一次没有威胁她，没有伸手掐她的脖子。
餐厅里，莫家主人都在，凌可馨站在莫尔烨身边，手里拿着一个酒瓶，随时准备给莫家两位少爷倒酒。
秦嫂要侍候莫老太太，同样站在一旁，唯有莫依婷身后没有站佣人。
莫依婷今天的情绪看似不错，虽然没有正眼瞧凌可馨，可一直笑嘻嘻地跟莫老太太，和莫尔烨他们说话。
莫老太太的心情也很好，期间不止一次地让凌可馨也坐下吃，可每次凌可馨都很有规矩地拒绝了。
莫家主人吃完之后，凌可馨又和佣人们一起收拾完碗筷，然后去佣人楼里用晚餐，王妈特意给她留了几样好菜，凌可馨吃得津津有味，就当她挟起一块油亮，香喷喷的排骨时，她突然胃部一翻腾，又想呕吐了。
王妈急忙问：“姑娘，你是不是……有了？”
凌可馨脸色发白，难堪地敛下眼睫，王妈是过来人，她这样的妊娠反应，自然是瞒不过她眼睛的，于是，凌可馨点点头。
“大少爷知道吗？”王妈担忧起来。
凌可馨摇摇头，借着旁边没有人，她轻声地央求王妈不要跟任何人说。
王妈答应，又纠结地问：“你准备要？”
“不要，我会想办法流掉的，王妈，你能不能告诉我一点土办法？”
“怎么？去医院不行啊？”
“医生说……要男朋友签字才行。”凌可馨低着头，面露难色。
王妈怜爱地摸摸她的头，轻叹一口气说：“吃药吧，不过，吃中药容易让人发现，那药味太浓，要不，你问一问医生，有没有西药？”
王妈的话提醒了凌可馨，吃过晚饭，她趁梅姨没注意，悄悄地溜向了后园，可惜，她刚转过假山，莫尔涛就出现了。
“凌同学，你想去哪？”
第92章：一句话，咽进肚子里（）
莫尔涛笑嘻嘻，身上穿着一件浴袍，脖子上挂着白毛巾，大概刚从游泳池里爬出来，他一边擦着发尖上滴落的水，一边拿明亮的眼睛瞅着凌可馨。
凌可馨别转身子，留给他一个淡漠的后背，声音淡冷不减：“散步！”
“散步？散步就慢慢走啊，这么慌干吗？”莫尔涛轻轻一笑，转到凌可馨跟前，一副死皮赖脸状，“哎，你不会还这么恨我吧？”
瞧那小脸紧绷着，一双眼睛蒙着寒霜，他就不能让她露出一丝笑容来？自己一次次地为她挺身而出，她没有感动过？
“如果没有你，我会在这里吗？”凌可馨直言不讳，“自己心里清楚，还来问我。”
“好好，都是我的错，”莫尔涛扯下毛巾，把脸擦了擦，然后说，“要不，我今晚很空，陪你散散步，算作弥补一下过错？”
凌可馨鼻子一哼，擦过他的肩继续走，眼见她拐上去医务室的小径，莫尔涛飞也似地跑了过去，拽住她手腕就把她拖到了暗角。
“喂，你不要命了？”
“放开我！”凌可馨甩了手，冷冽地瞪着他，“我到处走走不行吗？”
莫尔涛点着医务室的方向，呲着牙：“我说凌同学，你不是不清楚我大哥的脾气，你现在是他的女佣，他的女人，我劝你还是乖乖地回去侍候他，别跟别的男人接触，要不然，你与他的日子都难过。”
凌可馨听完秀眉一拢……是啊，自己怎么忘了那天清晨与曹磊站在一起，莫尔烨那杀人般的眼神？
远处传来脚步声，昏暗的园林里，一个人影慢慢地飘过来，莫尔涛忙拉起凌可馨的手，示意她别出声。
人影趋近，凌可馨看清是陆巧儿，她神色慌张地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捧着手上的东西快速地走向医务室。
“小丫头。”莫尔涛嘀咕了一声，然后扭头朝凌可馨一笑，“看见没有？人家有女孩子喜欢。”
凌可馨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转身离开了后园。走到佣人楼前，梅姨就出现了，她脸色清冷，淡淡地扫了凌可馨一眼：“以后别去后园子。”
凌可馨没有应答，想擦过她的肩走进佣人楼，然后去自己的房间休息。
“去别墅吧，大少爷在等你。”走到梅姨身边时，梅姨又淡淡地说，“别磨蹭了。”
莫尔烨今晚没有在书房，凌可馨从一楼走到四楼，找了几个房间，才在最北面的一间房里看到了他。
他站在窗前，身后是一架白色的钢琴，掀着盖，明亮的灯光下，每个白色与黑色的琴健都折射出了极为亮眼的光芒。
整个房间白色的墙面上都画着五线音符，如流水那般，淡蓝的颜色，就像海面上的波纹，细小轻薇，宛如画在白色的云朵上，没有一点点的繁杂，却飘逸如丝，让人想伸手抓住。
凌可馨看着这一切，突然有些迷茫，来到莫氏庄园这么多天，她从来没有看过谁会弹琴，也没听到过琴声。
难道这只是一个摆设？抑或是她女友的东西？
而他一直站在这，面朝窗外的夜景，看着墨黑的天空，上面几颗稀落的星辰，是否想起了他曾经的美好？
“大少爷。”本想退出这个房间，但是，她还是犹豫着开了口，“你有事吩咐吗？”
莫尔烨早就听出是她的脚步声，他只是在等她发话，还好，她没有转身。
“你忘了自己的职责？”他低而缓的声调就如风过冰面，夹带了一丝凉意。
“大少爷，那我能向你提点意见吗？”
凌可馨轻咬了一下嘴唇，从昨晚开始，这个意见就在心里形成了，无论如何，她都要逮一个机会向他提出来。
莫尔烨眸色一沉……好啊，真是越来越有本事了，这话说出来是想跟他讲条件吧？
绷着脸，他慢慢地转过身。
钢琴旁，他眼前的小女生依然像一朵柔弱的娇花娇怜地立着，身上裙子的颜色融进了这间琴房，让单调简洁的蓝白色多了一分柔和。
凌可馨剪眸轻扇，一只手轻摁在钢琴上，眸光谨慎地盯着莫尔烨。
“你说。”莫尔烨看着这样的她，涌在胸口的怒意竟莫名地如潮水般褪了下去，他想到她说的“修养”，于是，他双手一环臂，靠在窗口，好整以暇地望着她。
“我从那一天被二少爷骗进莫氏庄园算起，已有一个多月了，虽然你说我是来抵债的，但我不知道我妈妈到底欠了你多少，这压在我心里头很难受……我这么跟着你，要抵债也得有个数额，你也得跟我说一个月抵多少债，要知道，我平时除了学习，课余时间都让你霸占了，我连打工赚钱的时间都没有。我没钱，怎么抚养我弟弟，我还得交学费，还需要伙食费……”说到这，她顿住，因为她看到莫尔烨的眉头慢慢收拢，性感的唇也抿成了一条直线，于是，把吞吐在嘴里的一句话咽了下去，低下头，她盯着自己的脚。
莫尔烨暗笑一声，望着她脸上轻颤不己的浓密眼睫，不愠不火道：“你的意思是……要我开你工资？”
凌可馨勾动着脚趾头，她穿着一双粉色的泡沫凉拖鞋，十个指头都露在了外面，她好像为了舒缓紧张度，那指头就没有停息勾动。
“你说对了。”
“那你要多少？”
凌可馨蓦地抬头，好像他的爽快太出乎她的意料，清亮的眸子有难掩的欣喜，只是一闪而过，她又恢复了平静。
“你开陈刚一个月多少？”
“这与你有关系？”莫尔烨真觉得她幼稚得可笑，她能与陈刚比吗？
“当然有关系，陈刚是你的助理，他为你做事，几乎形影不离，而我呢，你觉得我与他的身份很有差别？他是你工作上的助理，而我却是你生活上的……”她张着嘴，后面的字句实在悲愤地不想吐出口，头一转，不无怨气地说，“你清楚的，我算是什么。”
莫尔烨不无讥笑地勾起唇，慢慢地走过来，伸手托起她的小脸蛋，凑近她，眯眼望进她清澈的眼底，浓郁的男性气息扑在凌可馨的脸上。
真可笑，她竟然不知道她母亲前两天的帐户上已多了三百万？是装，还是找抽？
第93章：女人，非要激怒我吗！（）
“小妖精，你无法跟陈刚比……不管你说什么，你别想从我这儿再拿走一分钱，因为你母亲的债已不是用金钱能还清的。”
凌可馨迷惘，她怔怔地看着他：“到底多少？”
“无法计算。”
“再无法计算，你也得给我一个数额。”
“你不懂吗？你的身子值不了多少钱，完全可以忽略不算，你就准备这辈子都在我身边做牛做马吧，估计到了下辈子，再下下辈子，你们欠下的帐也还不清。”莫尔烨唇角挂起了一丝狞笑，手指一松，大掌张开，抚过她莹白的脖子，滑向了她的胸……
看到他脸上邪恶的笑容，凌可馨心头蓦地升起一股愤怒，她双手紧紧地抓住他的手腕，睁瞠着清亮的双眸，伤心又忿恨地质问莫尔烨：“你还是人吗？”
不只是不给她一分钱，还要侮辱她！看来想一年后离开他，真的是痴心妄想。
“你不是骂我是恶魔，禽兽吗？”
“你是承认了？”
“……”
“不想是吧？那我今天告诉你，你禽兽不如！”凌可馨嘶哑地吼了声。
莫尔烨手指一紧，凤眸渐渐地凝缩，眼神漆黑深邃，声嗓透落出了彻骨的寒意：“小妖精，你一定要激怒我吗？”
“呵呵……”看到他极力隐忍的表情，凌可馨忽而冷笑一声，“莫大恶魔，你不知道气大伤身这个道理吗？我真的很想很想你发怒！你最好把自己伤得血脉崩裂，血肉横飞……如果看到你在我面前死去，我会非常非常的开心！我会大笑，大笑，哈哈……”
“啪！”莫尔烨抬起另一只手，用力地甩了凌可馨一个巴掌。
笑声嘎然而止，凌可馨松了他的手，身子倒在了钢琴上，发出了一阵音律高低起伏的乐声。
血，一滴接一滴地从凌可馨嘴角滑落，落在了雪白的琴健上，漫开了朵朵血花，她盘在左侧的黑发散了，柔顺的秀发披落下来，遮了她的小脸。
双手摁在琴健上，凌可馨清眸盈泪，看着那鲜红的血在琴健上蔓延……
莫尔烨的掌心火辣辣的，一掌甩过去，看她倒在钢琴上，他怔住了，抬起右手，看着发红的手掌，他浓眉紧锁，心里复杂得如潮水般在汹涌……
他又打了她，再一次打了她！
本想克制住的，一直想隐忍的，可为什么就控制不了呢？
是自己的心魔太猖狂，还是这个小妖精实在是可气？她这么恨自己，竟然超越了自己恨她，自己都没有想过让她死，她却在每天咒自己死！而且他死了，她会非常开心，会大笑！
这是什么话？为什么听了她这些话，自己就忍无可忍？再做了一次无“修养”的男人。
半晌过后，他慢慢垂落下自己的手，微缩的凤眸复杂地盯向还趴在钢琴上的凌可馨，她的双肩在抖动，他看不清她的脸，只觉得她浑身都让悲伤包裹着，那么娇弱，无助，像一支被暴风雨摧残后的花朵无力地依附在身边的大树上，祈望得到一点支撑，不让自己飘零落地。
蓦然间，莫尔烨的心弦扯动，一点点的疼悄然划过心底，这样的心理反应让他面色一惶，他有些紧张，有些无措，讨厌似地转过身，手一挥，低咆：“滚！”
唯有不再看她，他才能不让自己有所不可思议的反应。
凌可馨慢慢抬起头，紧咬着唇，冷冷地看了一眼背脊生硬的男人，她的嘴角还挂着血丝，鲜红刺目，映得她的脸更加苍白。
抬起手，她狠狠地抹了一下嘴角，却不想，两行泪水簌然滑了下来。
莫尔烨盯着前方玻璃，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