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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然; 这个小崽子忌惮着东霆的到来。
显然; 这个小崽子终究也恐惧着死亡。
所以说,他究竟为什么要为了这么一个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的小崽子浪费时间?
人类这种生物即便看起来再怎么有趣; 在遇到危险之时,他们表现得终究还是千篇一律罢了。
念此,焚天的视线落到了风烛那在灯光下显得愈发苍白脆弱的脖颈上。
此刻因为东域突然来人而有些遍体生寒的风烛正在缓缓调整着自己的呼吸频率。但就在这种时候,他那许久未曾浮现的死亡预感却再度毫无预兆地席卷而来。
那种铺天盖地的压抑感与无处不在的窒息感骤然蔓延在风烛的每一根神经、每一根血管之中。那一刹那; 这间富丽堂皇的礼堂也仿佛被那迷蒙薄雾给悉数侵蚀了一般,最终倒映在风烛眼底的只剩下了漫无边际的阴郁与晦暗。
可就在这种情况下,风烛反而若有若无地低笑了起来。
大抵是物极必反,亦或是触底反弹什么的。
这一刻风烛根本不想去思考任何理论——因为他受够了。
他受够了这种乱七八糟的日子,也受够了那一次次的逃亡、一次次的忍耐。
这些年来他一直试着摆脱死亡倒计时带来的枷锁。然而当他的寿命恢复了部分之后,当他在各大星球旅游了一个多月后,他似乎就有些放松过头了。
以至于他刚才在想到东霆到来的可能性时,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逃跑。
——直到这突如其来的死亡预感真正打醒了他。
是了。他现在确实有近一百年的寿命。但在这么个危机四伏的宇宙里,他到底能不能安安全全活过这一百年都还是个未知数。
所以他究竟凭什么觉得自己能够就此退缩了?
要么一直活下去,要么就这么死去。生存与死亡之间,自始至终都没有半分退路。
他曾经明白这一点,如今却差点忘了个干净。
风烛没有抬眼扫视四周、试图找出是谁对他起了杀意。
一是因为他之前已经将整个礼堂的情况大致扫视了一遍,心里多少有了点数;二是因为这会让别人察觉到他拥有着死亡预感从而打草惊蛇。
况且事实上此刻他已经不在乎究竟是谁想要他的命了。
反正无论对方是谁,他都绝不会轻易死去。
在风烛心底既充斥着焚尽理智的不甘与愤怒、却又莫名地平静到不可思议之际,那份骤然席卷而来的死亡预感却又忽然如潮水般迅速褪去了。
对此,风烛只是稍稍扯了下嘴角,乍一看去和周围因为多洛莉丝的致辞而激动欢呼的同学们没什么两样。
但焚天知道,风烛和那群人不一样。
当多洛莉丝以她那冷淡而极具辨识度的嗓音致辞完毕之后,风烛和礼堂里的大部分同学一起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为对方的致辞鼓掌。
然而他鼓完掌之后并未坐回座位,而是垂眼对着坐在最外侧的焚天说道:
“抱歉,让一下好吗?”
礼堂内不断变换的灯光基本没什么规律可循。此刻灯光恰好晃到了风烛所在的这片区域,以至于风烛稍微觉得有点刺眼了,也因此他的视线并未在焚天身上停留太久。
最后,风烛仅是听见了对方问出的一句:“去哪?”
不知为何,那一瞬间他那新舍友的嗓音听起来似乎有些过于嘶哑了。
于是风烛下意识地又看了焚天一眼。
他这位新舍友自打进入礼堂后就一脸不耐地闭目养神了起来。途中对方虽然也睁过几次眼,却没过多久又重新闭上了——而此刻这个男人似乎也依旧没有睁开眼来为他腾出空间的意思。
风烛见状便随口给出了一个答案:“洗手间。”
他话音落下之后,位于外侧的焚天虽然仍旧没有睁开眼来,却稍微移开了他那双大长腿,让风烛得以走了出去。
等到风烛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了礼堂的出口处,靠在座椅上的焚天才缓缓地睁开了眼。
他先是平静地扫了一眼前方那些依旧站在座位前为多洛莉丝欢呼的人们,然后嗤笑着抬起右手盖在了自己的脸上。
他错了啊
他本以为风烛和那群异兽、和寻常人类没什么两样。
但他错了。风烛是不同的。
焚天闭上眼回想起了于他杀意最盛之际风烛忽然低笑时的模样。
那一瞬间,这个小崽子那暗色的眼眸仿佛被烈火一朝点燃一般。
一个多月前的那些岩浆烈火再度充斥在焚天的脑子里,连带着当初那种连绵灼痛感似乎都在他的血液中不断复苏起来。
明明此刻他正处于这束手束脚的礼堂里,但他竟远比身处强敌林立的宇宙争霸赛上还要兴奋得多——兴奋到他从里到外、从**到灵魂都宛若岩浆在躁动。
他终于知道他那时候为什么会对风烛如此感兴趣了。
因为他从对方身上嗅到了疯狂的味道。
他是疯神,会被这样的风烛吸引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这个小崽子自始至终都不是什么苟且求生的异兽,亦不是那群大多只想着如何安稳度日的普通人类,他在遇到强敌时没有恐惧没有颤抖,也不会呜咽哭嚎着向其求饶。
他只会似笑非笑地抬起头来,然后以一种癫狂而决绝的姿态迎接落幕。
想到这里,焚天再度闭了闭眼。
因为他如果再不闭上眼,他骨子里极端澎湃的兴奋与恶欲便又要遮掩不住了——平日里焚天确实没什么耐心,可如今难得遇到一个一再让他兴奋的猎物,他还不想就这么为之落幕。
勉强压抑住心底的躁动之后,焚天顺势抬起了盖在脸上的右手,随手将那浸着薄汗的些许暗金色碎发给捋到了脑后。
之后焚天也没管此刻礼堂中究竟是谁在致辞,就这么朝着风烛之前离去的方向走了过去。
风烛虽然对自己那个新舍友心存疑虑,却也没对那家伙说谎,他确实是去了洗手间。
但他进入那空无一人的洗手间之后,并未如常人那般对着镜子整理着装——他只是一拳砸在了洗手间内那冰冷而坚硬的墙壁上。与此同时,他似乎还语调极低地吐出了一句脏话来。
早在礼堂里的时候,红蛇就已经感觉到了风烛情绪的不对劲。
毕竟它附着在风烛的小臂上,风烛体温骤然变低后它自然不会一无所知。
然而那时候风烛的状态并不适合它出声打扰他,所以直到此刻,红蛇才试着开口打破这颇有些沉郁过头的气氛,想要借此来尽量缓和风烛此时的情绪:
“你的身体素质应该还没弱到连墙壁都打不碎的地步吧?”
红蛇对风烛的具体称号数量不怎么清楚,但它至少知道风烛虽然看着有些瘦削,但他那被各种称号提升了无数次的身体素质比起一般的凶兽来也差不了多少了。
否则他当初也没办法撑过飞艇上那些过于频繁的空间跳跃。
“你知道这面墙多少钱吗?你知道低调这个词究竟是什么意思吗?”
“行了,我知道你不知道。”
半响之后,风烛那似嘲似讽的话反而使得红蛇微微松了口气。
毕竟这家伙还有心思控制自己的力度以免打碎墙壁,说明他如今的心态应该还算过得去。
等到风烛以一种极其古老的方法——即用冷水洗脸来让自己完全冷静了下来后,他便打开手腕上的智能拨打起了一个号码来。
——而这也是他特意来到这个空无一人的洗手间里的真正原因。
红蛇见风烛终于恢复正常后,便也松了口气再度安静了下来。随后它随意瞥了一眼风烛智能上显示的号码,只见风烛为这个号码设置的备注名是:
“人心甚可畏。1”
作者有话要说: 1出自南宋陈淳的隆兴书堂自警三十五首:人心甚可畏,动炽如奔霆。虽以刀锯降,不能为之宁。
第79章 疯神的潘多拉(十四)()
红蛇对风烛的各种备注搞不明白; 但风烛本人却很清楚他所拨的是谁的号码。
——那是东王东霆的号码。
风烛受够了刚才那种坐以待毙的情况。
与其继续在礼堂里担心这担心那的,他不如直接借着通讯尽量试探一下东霆如今所在何处。
比起一遇到事就退缩地想着怎么逃跑,尽最大可能将自己从不利境地转向有利的一面才是他真正该做的事。
恰好他也的确有些事想和东霆商量看看。
毕竟当初他们两个不过是各取所需而已。
即便最后他和东霆各自假死了一次算计对方,但那仅仅只是交锋中的正常操作,这种事比的不过是谁更棋高一着罢了。
撇开这点不提的话,他们之间虽然并非是常规意义上的王与骑士的关系; 却也实在算不上什么难以和解的生死之仇。
既然如此,那他们之间就还存在着交易的可能。
说真的,当初东霆要是直接摆出筹码让自己配合他的计划,风烛最后也不会那么毫不客气地回敬了他一波。
所以下次要做交易时,还是早早将筹码摆在明面上才好。
至少风烛自认自己还是挺吃这一套的。
就在风烛的思绪从如今第十宇宙的局势上渐渐收回之时,这则已经拨了许久的通讯却依旧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
风烛见状微微皱了下眉。
南域和东域之间自然也是存在时差的——此刻东域应该是早上七点。以东霆平时的作息来说; 他早该醒来了才对。
就算东霆如梵妮所说那样; 近日都不在雷霆星上,但再怎么样他也不至于离开东域吧?
就在风烛准备再次拨打那则通讯时,洗手间外的走廊上却忽然传来了某种脚步声。
这种脚步频率一听就来自于他的那位新舍友。
也不知道究竟是那家伙太过自信还是恶趣味太过浓重; 他明明身体素质好到可以走路时不发出半点声响; 却偏偏从来都没有过以此来遮掩自己行踪的意思。
也托了他如此光明正大地宣告自己到来的福; 风烛随手打开了自己身侧的水流开关,就这么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又洗了一遍手。
风烛想过对方此刻前来洗手间的无数种理由; 然而当他洗完手后,他却发现洗手间外的男人似乎依旧没有走进来的打算。
对此,风烛干脆直接走出了洗手间看看他那位新舍友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然而当他瞥到舍友此刻的模样时,他反而微不可见地愣了一下。
这不仅是因为那个男人此刻正闭着眼皱着眉倚在墙壁上; 似是在勉强忍耐着什么,更是因为对方的头发看起来似乎
[我没眼花吧?他的发色刚才是不是变了一下?]
如果说只有风烛一个人瞥见了刚才那一幕的话,他还会象征性地怀疑一下自己是不是有点眼花了。然而红蛇在他脑子里说出的话却让他直接跳过了这个步骤。
——他很确定自己刚才没有看错。
刚才那一瞬间,他那位舍友的暗金色短发确实隐隐透出了些许黑色来。
只不过下一秒那些黑色又悉数褪去、重新又变回了暗金色的模样罢了。
所以这是染发剂突然掉色了吗?
还是因为对方的伪装和他的特殊称号一样都有时间限制,而此刻恰好到时间了?
以如今第十宇宙的科技发展程度来说,染发剂掉色这种事基本就是个笑话。故而后者的可能性远比前者要大得多。
考虑到这一点后,风烛反倒和他那位倚着墙的新舍友一样,都忽然有些头疼起来了。
他是不是不小心撞见了什么不该看的事?
风烛略微对比了一下自己和对方的体格差距,他很快便确认了自己现在跑也来不及了的事实。于是他干脆站在原地伪装出那既担心又犹疑的语气问道:
“你没事吧?要不要我送你去医务室?”
之所以他没有顺势走上前去表达一个好舍友应有的关怀,是因为在他离对方三米远的时候,那家伙于袖口处隐约露出的小臂肌肉就已经紧绷了起来。
他都怀疑自己要是再靠近一点,就会被对方那比凶兽还狠的本能给直接弄死在这里。
“没事。”
半响之后,焚天才哑着嗓音回了一句。
原本他只是顺着心意来找风烛而已。毕竟比起在礼堂里听那些人说着喋喋不休的长篇大论,显然还是来这里找眼前这个让他挺感兴趣的小崽子要更有意思一些。
只不过在焚天离开礼堂的路上,那群心理学专业的家伙所穿的繁琐服饰似乎有点晃花了他的眼,以至于他渐渐地有些头疼欲裂了起来。
这种头痛感大约一个小时前他就已经感受过一次了,所以那时候他才会去冲了把冷水澡压下脑子里那种愈演愈烈的痛楚。
之前他是在沉眠中被风烛偶然唤醒的,沉眠前与人交手时所受的伤因此没好全倒也实属正常。所以焚天并未太在意这种事,反正这点痛楚对他来说早已习以为常了。
如今他只是不想这一幕被风烛看见罢了。
他是想来找出风烛的弱点、而不是来让风烛察觉到他所受的伤势的。
念此,焚天的神色愈发阴鸷起来。这份阴鸷的背后还充斥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感。
刚才头疼欲裂的那一瞬间,他竟荒唐地想到了这个小崽子流泪时的模样。
说起来他对风烛是不是有点过于宽容、也过于忍让了一些?
难不成那种脆弱到令人作呕的泪水竟然还有这种作用吗?
就在焚天沉着脸不知在想些什么时,不远处的礼堂里忽然隐隐传出了些许喧闹声。
风烛闻声后便再度开口了:
“入学典礼似乎已经结束了。既然你不想去医务室,那么要一起回宿舍么?”
焚天闻言神色莫名地看了风烛一眼。
他的个头极高,以至于垂眼看人时天生就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压迫感。
风烛见状后已经准备自己回去了——反正基于舍友的身份他该问的基本都问了,既然对方不需要帮忙他也实在没必要再多说什么。
况且他本身也不想和别人牵扯太深。
更别说他这位舍友还有可能就是刚才在礼堂里对他起了杀意的人。
风烛之前独自走进洗手间未尝没有试探对方的意思,但他没想到自己一出来却撞见了对方那似是头疼欲裂的模样。
这么一来他反而无法确定对方刚才的来意了。
“走。”
焚天低沉沙哑的声音打断了风烛的思绪。
显然,对方这是打算和他一起回寝室的意思。
风烛对此虽然稍感意外,却也就这么跟在了对方身后。然而他走了没两步就被前方的焚天扣住手腕直接拉到了身前。
焚天抬手扣住他手腕的那一刹那,风烛的身体瞬间绷紧了几分,他几乎下意识地想要攻击焚天从而与对方拉开距离。
只不过下一秒他便抑制住了这个念头。
因为焚天并未钳制他。那个男人只是轻嗤了一声,然后对他开口说道:
“走在我前面。”
风烛原本对他这位新舍友仅仅是抱着一种井水不犯河水的态度,但刚才对方扣住他手腕时的速度却让他骤然改变了自己的想法——因为这个男人当真太危险了。
刚才那一瞬间,风烛甚至完全没反应过来就被对方给扣住了手腕。如果那时候那个人扣住的不是他的手腕,而是他的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