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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多方会审的架势使得主殿的氛围瞬间险恶起来。
风烛却好像完全没被影响一样,直接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反正这群人也没给他铐上手铐什么的,说明他们虽然十分忌惮他,却也存有着最后一分犹豫。
他们还没想就这么和他撕破脸皮。
既然如此,他又何必为难自己站在那边受罪呢?
风烛这种放松过头的举动惹得殿内某些和他不太熟悉的掌权者们皱了皱眉。只是王座上的东王都没发话,他们也不好就此多说什么。
“风烛,你对三主神有什么看法?”
此刻风烛坐得住,殿内本打算让风烛主动交待他和神明们关系的掌权者们却坐不住了。
率先发问的是一个面色还算和蔼的中年男人。
他是东域官方网络事务的负责人。当初神明们首次出现在风烛的直播间里时,就是他借由视频通讯禀报东王的。
这位负责人语气平静而温和,问出的问题也没有丝毫的偏向性,显然这是个深知如何明哲保身的老油条了。
事实也的确如此。如今这位负责人只想混混日子赶紧退休,像风烛这种一看就麻烦至极的存在他既不想得罪、也不想与之交好。
风烛闻言颇有些意外地看了负责人一眼。他倒是没想到这种微妙过头的氛围下,自己竟然会迎来如此平和的开场白。
考虑到第三骑士修在场,对方也一定用了那鉴谎的称号,风烛便投桃报李、很是爽快地说出了心底的大实话。
“疯子、变态、精神病。”
“……什么?”中年负责人闻言忽然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年纪大了,以至于耳朵都出了问题,从而听到了一些了不得的东西。
“我是说,疯神是个疯子,酒神是个变态,而死神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精神病。”
“……”风烛话音落下后,原本气氛险恶的大殿突然一片死寂。
除了东王与风烛外的所有人下意识地看向了第三骑士修。
被这么多人注视着的修脸色诡异地点了下头,示意风烛说的确实是实话。
“能不能说的再具体点?”
这次开口的是坐在中年负责人右侧的年轻女人。不过第十宇宙平均寿命长达500年,那些看着年轻的人指不定年纪有多大了。
风烛的岁数甚至很可能都不够对方一个零头的。
“嗯,怎么说呢……我和疯神没接触过,只是觉得他看着就像个躁狂症患者,而酒神则是个追求愉悦的控制狂。至于死神,他有洁癖,四舍五入说他是精神病也没什么问题吧?”
“……没问题。”这位女性掌权者似乎也被风烛的话给噎了一下。
那一刻她的面色稍稍有些泛红,仿佛是在强忍着心底的笑意一般。不知道为什么,听到风烛那样的评价后,她竟然有些同情那三位主神了。
“闹剧就到此为止吧!”
这时候另一位更为年老的男性掌权者似乎被风烛莫名其妙的回答给触怒了。他面色严肃极具威严地注视着风烛,苍老的声音里也裹挟着一种上位者特有的威严:
“不要岔开话题,认真一点回答刚才的问题!”
风烛见状反倒有点无奈了。
说真的,他在死神、酒神那种千年万年凝聚而成的高深气魄下都熬过来了,就这位老人的那点威严在他眼里简直就像是毫无实感的空气一样。
但没办法,毕竟人在屋檐下,他再怎么吐槽还是得顺着对方的话说下去。
“我说的确实都是肺腑之言啊。”
“说好听点,中域那些存在是世人无法触及的神明。
“说难听点,他们不过是另一个宇宙上的孤寡老人罢了。
“孤寡老人”四字一出,就连王座上点燃香烟后便凝视着烟雾一言不发的东王都侧过头来,神色莫名地看了风烛一眼。
至于之前才提问过的那位女性掌权者直接就笑出了声。
“荒谬!”坐在东王下首的第二骑士贾里德闻言终是忍不住驳斥了风烛一句。
贾里德也是北域贵族出身。
北域那边分外崇拜神明,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来东域成为东霆的第二骑士,不过看起来他对神明似乎还留有着些许敬意。
“很荒谬吗?我要是真的荒谬,就不会说他们是孤寡老人了,我该说他们是宇宙的遗孀。”
风烛越来越毒舌的话搅得殿内再无最初的危险氛围,某几位在场人士甚至都开始觉得他说的似乎有那么点道理了。
“够了。”东霆低哑的嗓音使得殿内重归寂静。
这位暴君随手掐断了明灭不定的烟蒂,然后垂着那猩红的眼平静地注视着风烛。
那一刻,风烛忽然觉得有些不寒而栗。
他知道,今天的正题直到此刻才算是真正开始。
一切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
只见王座上的东霆就这么轻轻扯了下嘴角,然后说出了一段让他头皮发麻的话来:
“风烛,你知道吗?”
“就在一小时前,死神夜荒出现在了东域中心交界线上。”
一小时之前,正是他刚结束直播的时候。
怪不得,怪不得他们会派多洛莉丝来找他。
这种一触即发的情况下,谁又会对他这位死神的告死鸟放心?
30。东王的悬顶剑(十)()
虽说一个月前死神突然沉眠的时候; 风烛对今日的场景就已经隐隐有所预感了。
但当这一天真的来临时,他还是有点按捺不住心底的火气。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从网上购买一本《脏话大全》; 然后当着死神的面将其从头到尾念上个遍。
他真的搞不懂中域的那些神明究竟都是些什么破毛病!
这群疯子可以不懂何为收敛何为忍耐,也可以肆无忌惮为所欲为,但第十宇宙那么大; 他们为什么偏偏就和自己过不去?!
二十年前; 他出身显赫衣食无忧,却因为神明祭品的身份唯有亡命宇宙。
两年前; 他前忍死神后怼诸神,百般蛰伏万般隐忍,眼看快要在中域熬出头了; 又因为死神那来得莫名其妙的致命弱点再度功亏一篑。
而一个月前; 他本已将一切都安排得明明白白——他先是借由骑士选拔时神明们进入他直播间的事引起东域高层的好奇心; 以此来坐稳第四骑士的位置;然后再借着一个月后诸神二度降临的事引发他们的怀疑与忌惮,从而顺理成章地提出辞职从容脱身。
如果顺利的话,他说不定还能在一个月内揣摩出东王的理想型来; 最后带着那高达千亿悬赏金潇潇洒洒地走人。
可这一切却又被死神和酒神的两次出没给弄得支离破碎。
毕竟其他神明出入直播间顶多引发一些猜疑和关注; 可如果两位宛若头狼的主神也身处其中的话; 便只会带来难言的忌惮和各色各样的阴谋论。
至于今日死神这摆明了是要硬闯东域中心的举动; 更是让风烛所有计划统统都灰飞烟灭的致命一击。
他所尽心谋算的、他所竭力掩藏的,在夜荒这种疯子般的做派下简直就像个笑话一样。
他前脚关闭直播; 夜荒后脚就到了东域中心交界线上。
但凡是个智商正常的人听到这种消息; 都不会傻到觉得两者之间毫无联系。
无论夜荒究竟出于何种理由踏足于此; 在座者至少都意识到了一件事。
——那就是夜荒对他分外执着。
执着到明明因为宇宙不同的原因,他所有的神力都被第十宇宙宇宙意志压制了大半;明明因为这个绝对规则的缘故,神明一旦靠近东域中心就会在极端的苦痛中被排斥出去;但他却还是来了。
来的满身杀意、悄无声息。
“……我不知道。”
纵使此刻风烛脑子里涌动着一阵阵难捱的刺痛感,但他面上却神色自然地回答了东王那宛如平地惊雷一般的问题。
他的确不知道夜荒要来,他只是从夜荒沉眠这件事里稍微猜到了一些罢了。
所以这并非谎言。
“你怎么可能不知道?你可是他的从属官、他的告死鸟,别说是死神了,今天出现在你直播间里的那些神明都和你关系匪浅吧?直说吧!是不是打从一开始你们就打算里应外合闯入东域?”
主殿里一共有五位东域各个部门的掌权者,这次开口的是一位看起来颇为年轻气盛的男人。
风烛之前没跟这一位打过照面。不过从对方所穿的服饰来看,他似乎来自于科研部。
这就难怪了。毕竟这种研究部门专出天才和蠢货。
显然这一位就是那种智商上的天才,情商中的蠢货。
所以他说出这么傻里傻气的话来也不足为奇。
“是啊。因为他们都看上了你的美色,所以让我和他们里应外合,然后将你抢到中域去。”
风烛似是调侃的话直接堵得那位面色通红,此刻他大概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原本的气势汹汹的模样逐渐变得有些尴尬起来。
毕竟东域确实没有任何值得神明觊觎之处。
要说死神来这里是因为想杀东王根本就说不通。
因为中域的神明若是当真看不惯东王,还不如让风烛直接动手,实在没必要像今天这样打草惊蛇。况且第一宇宙惯来信奉弱肉强食,身为三主神之一的死神又一向阴鸷孤僻,这种事怎么也不该由他来做。
但如果说死神来东域是为了别的什么……
论知识论财富,明显南域最盛;论危险论癫狂,向来西域更疯;论传承论奢华,北域迄今无人能敌。
他们东域除了边境横行的异兽多到数不胜数之外,再也没有任何足以让这些神明大费周章的东西。
……不。也许有呢?
这一刻年轻的掌权者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那姑且还算英俊的面容上忽然浮现了一丝古怪之意。
就在他刚想开口说些什么时,王座上的东霆神情莫测地瞥了他一眼。
这一眼使得他猛地意识到自己还有正事没做。于是这位刚刚爬到科研部首位的年轻掌权者瞬间压下了自己想说的话,然后摆弄起了自己的智能,在他身前的虚拟屏幕上按下了一个按钮。
下一秒,之前东域中心交界线处留存的某段影像便被清晰地回放在主殿的虚空之中。
最先浮现在画面上的是那昏暗迷离的夜色,朦朦胧胧的光影。
死神一身漆黑长袍站在了宇宙星空之下,他的身后氤氲着的是漫无边际的浩荡星云。
许是因为他掩在兜帽下的脸看不分明,又或许是因为他那漆黑指甲、凶戾长剑都显得杀意太过,这种本该让人惊叹的景象却无端充斥着一种孤冷凄迷的阴郁感。
而当这个凭空浮在星辰大海里的男人对着那看不见的界限挥剑之时,先前所有的孤冷所有的阴郁统统都化作了难以言喻的极致恐怖。
那是独属于死亡的恐怖。
东域中心的交界线位于一颗浅金色的星球外,此刻这颗星球上的人仍旧一无所觉地做着自己的事。他们或许永远不会知道,自己与死亡仅有一线之隔。
而这一线对夜荒来说却犹如天堑。
许是发现拿剑挥砍根本没有半分作用,夜荒直接沉默地走向了那肉眼无法看见的交界线处。
没有人知道此时的夜荒究竟是何感觉,流传于其他神明口中的排斥之痛似乎在他身上全然看不到分毫。
因为这个男人无论被排斥多少次,兜帽下隐约露出的脸上依旧是那副毫无动容的模样。
若非他露出的皮肤不断崩裂,蜜色的肌理上溢满鲜血,主殿里的人几乎都要怀疑第十宇宙宇宙意识定下的规则已经对他失效了。
“疯子……”许久之后,也不知是谁低语出了这句话。
但显然,这是在场所有人的心声。
哪怕风烛来这里之前已经看过了这段影像,此刻却还是忍不住惊讶于夜荒的极致疯狂。
回放的画面上的夜荒似乎终于不耐烦了。
他的身上骤然爆发出了铺天盖地的汹涌死气,这份阴暗而不祥的气息肆无忌惮地侵袭着他脚下的每一寸星空。
那一刹那,万物皆暗,群星垂首。
可夜荒依旧无法踏过那道界限分毫。
第十宇宙的宇宙意志虽然没有形体,但它便是第十宇宙本身。哪怕夜荒是无数宇宙无数纪元中的最强、拥有着足以杀穿整个宇宙的力量,却也无法撼动那虚无缥缈的既定规则。
主殿里的人看不清夜荒兜帽下的表情,但从他手背上连鲜血都掩盖不住的青筋来看,此刻的他是何等的愤怒不甘。
科研部的掌权者见状不由有些心惊胆颤。
那一刻他甚至在想,如果夜荒此时身处第一宇宙而非第十宇宙,如果他的力量没有因此被既定的宇宙规则大幅削弱,今天的结果或许还真犹未可知。
这个男人真的太强了。
原来这就是那位战无不胜所向披靡的死神认真起来的样子吗?说句实在话,就连历届的宇宙争霸赛上,他都没看过夜荒认真到如此地步。
所以这位神明来东域中心地界到底是想干什么?总不会真的是……
想到这里,年轻的掌权者下意识地看了风烛一眼。
但这一眼却让他发现,那个从进门起就神色从容的风烛第一次完完全全冷下了脸。
他不禁顺着风烛的视线重新看向了投射在虚空中的影像。
此时影像中的死神似乎终是放弃了强闯的举动。
他随意舔了下刚才皮肤崩裂时面上流下的血渍,然后抬起眼直直地向着正注视着影像的众人看来。
在座者都知道夜荒绝无可能看到他们这边的景象,但大多数人却仍是下意识地感到毛骨悚然。
因为这一刻的夜荒当真太恐怖了。
他那暗金色的眼在暗无边际的夜色下几欲变成黑色。
而那阴沉沉的眸光,明明看着没有半分波澜,却又偏偏透着一种近乎灭顶的隐忍癫狂。
直到这一刻,众人才清晰地意识到刚才他在攻击交界线时究竟有多么的凶戾疯狂。
夜荒就这么看了另一头的众人半响,然后以一种嘶哑得过分的嗓音开口说道:
“vieni fuori(出来)。”
神语并不好学,应该说绝大部分人根本就没有渠道去学习它。
毕竟少有人能请动一位神明来教自己语言。
况且在座者又不是专门搞学问的,所以这句话除了风烛之外无人能够听懂。
而早在风烛直播完毕之后,东王宫里除了东王本人和科研部外全都被单方面切断了网络,以防死神出现在东域中心交界线上的消息走漏出去。
故而直到现在他们也没去找学者翻译这么一句短到无关紧要的话。
殿内莫名沉寂了片刻后,还是之前那位被风烛调侃到说不出话来的年轻掌权者率先开口了。
“……死神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总不会是在和你表白吧?”
“原本我确实想不到他为什么会来东域中心交界线。但你刚才那句话倒是提醒我了,神明来东域中心交界线虽然不可能是为了我,但他却有可能是为你而来啊。”
“如今东王宫还在断网,估计还没看过你直播的时候网上传开来的那些帖子。别客气,我来给你随便念几个帖名好了。”
“我看看啊……现在的热搜第一位是《他让诸神为之倾倒》,第二位是《是祭品也是从属官,是情人亦是告死鸟》,第三位是《谁为谁献祭?谁为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