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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真的,我甚至觉得把那家伙和‘爱’放在一起是对他的羞辱。”
“夜荒是那种纵使地老天荒,他依旧如常的那种类型。”
“你可以说他是噩梦,是灾难,是无人能逃脱的最终审判,你甚至可以用世间最阴暗的词汇去赞美亦或是抵制他。但你如果说夜荒会因爱犹豫、因爱软弱……”
“——我当真觉得你看低了他。”
[我怎么敢看低死神。]
红蛇闻言嗤笑了一声,它终于知道风烛为什么会一再否认夜荒爱上他这个事实了。
因为这小崽子一直都憧憬着力量,而那位作为无数纪元最强者的死神,姑且也算得上是他崇拜的对象。
所以他不知不觉间将死神看得太高了。
他以为那个男人会永远残忍下去,无论在何种境地都绝不会动摇半分。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样的认知也没错。
死神对别的家伙确实都是如此,万年来他一直都是心硬如铁毫无动容的模样。
但这个毫无动容的范围内,却绝不包括风烛。
[爱,能使人抛却本能。]
即使死神生即为恶,即使死神骨骼血液中皆是难以磨灭的凶性,但爱能让他抛却本能,甚至愿为你低下头颅、去拥抱他所厌弃的死亡。
他的暴戾凶狠、他的阴鸷残忍、他高高在上的傲慢和冷酷、他难以言喻的隐忍与渴求,统统都被你无知无觉地搅得天翻地覆。
他爱你。远胜生命,远超死亡。
“他、不、是、人!”
风烛一字一顿地吐出了这句话,然后便面色阴沉地坐在沙发上思索着什么。
[自欺欺人有意思么?]
红蛇的反问终于使得风烛烦躁了起来。
“你一再让我承认这一点,是不是因为你觉得夜荒爱上我,对我和他来说都是最好的结局?”
“你认为从此以后,我既能靠着他的力量成神,又能再无任何性命之忧。”
“小红,身为弱肉强食的野兽,你怎么比我还要天真?”
“对我来说,夜荒爱上我反而是最恐怖的事情。”
“因为他从来就不是什么正常人。”
“他如果真的爱我胜过骨骼、胜过血液、胜过死亡本身,那么他只会想将我融进他的骨血里,亦或是将我囚禁在他亲手构建的牢笼之中。”
“接下来等待我的确实是寿命悠久、衣食无忧,但我也成了独属于他一人的笼中鸟。从此日日歌唱,夜夜不休。”
“很多人无法在生命和自由中做出选择。可我向来很贪心,所以我全都想要。”
“因此,我绝不可能在这种时候去考虑死神爱上我这件事。”
“那会让我这些年的隐忍与算计都成了一场笑话。”
他步步筹谋拼死拼活地走了这么久,到头来要是因为这种意料之外的感情落得一个被囚禁的下场,风烛光是想想就觉得这太过可笑。
况且比起接受死神爱上他这种荒谬过头的假设,风烛终究更倾向于那个男人之所以放他走,是因为对方压根就看不起那所谓的宿命弱点。
他自信自己绝不会因此死亡。
[……那你就这么放弃成神了?]
红蛇不知道风烛是穿越者的事,更不知道地球对风烛的重要性。
它只知道风烛可以借由成神解决掉那个莫名其妙的死亡倒计时。现在这条路堵死了,红蛇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总不能就这么看着风烛去死吧?
“放弃成神?别开玩笑了。小红,你要知道……”
“nessuno io mondo non vogliono essere dio。”
“nessuno。”
[什么意思?身为人类你突然说什么神语,直接说人话行不行?]
“所以我才让你好好学神语。等你哪天学会了,你就知道我刚才说的究竟是什么了。”
风烛说着微微笑了笑,眼底划过了些许意味不明的情绪。
如若红蛇当真能够听懂第一宇宙的神语的话,它便会知道风烛刚才说的是:
——这世上无人不想成神。
——无人。
21。东王的悬顶剑(一)()
风烛抬手遮住眼就这么躺倒在了沙发上,过了许久才重新坐起了身。
就在红蛇以为他想出了什么破局的办法时,风烛却在它无语的视线下从空间装置里拿出了大堆大堆的甜食。
红蛇匆匆扫了顷刻间已然被摆满的书桌一眼。
说真的,以前这些甜品它统统属于看过却不知晓名字的阶段。但现在……
无论是左侧的芒果班戟、戚风蛋糕,还是右侧的香草冰淇淋、熔岩巧克力,亦或是中间的冰镇绿豆沙和椰汁桂花糕等一系列甜品,它甚至都能说出这些是出自南域美食星的哪家店来!
因为风烛去这些地方去的太勤了。
天知道他一个男人为什么会这些喜欢这种甜腻腻的东西。
[你那些基础称号带来的身体素质,就是用来给你暴饮暴食的吗?]
“不然呢?难道你还指望我这么惜命的人拿把匕首去和人拼死拼活吗?”
风烛随口怼了红蛇一句后就默不作声地解决起满桌的甜点来。
红蛇见多了风烛吃正餐时那种慢条斯理的样子,所以每次风烛对着甜点大吃特吃时,它都有种不忍直视的感觉。
这倒不是说风烛吃相糟糕,恰恰相反,他进食的时候依旧一如既往的斯文养眼。可这小子消灭甜品的速度实在有些快过头了。
它不过走个神的功夫,一个六寸的戚风蛋糕已然进了他平坦的肚子里。
有时候红蛇都忍不住怀疑风烛是不是有两个胃。
吐槽归吐槽,它到底还是没有再出声打扰风烛的进食。因为它知道这是风烛特有的减压方式。
大约过了一刻钟左右,桌上的所有甜点终于消失得干干净净。
风烛原本糟透了的心情似乎也随之转好了几分。他微微闭了闭眼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再睁眼时已经恢复成了往常那种冷淡而平静的模样。
[想到办法了?]
早在看见风烛此刻的表情时,红蛇就猜到风烛已经想好了接下来的计划。而风烛倚着沙发沉默地点开通讯录的举动也算是默认了它的猜测。
红蛇瞥了一眼风烛选定的那个号码,只见那个号码上显示的备注名是“一念一伤神”。1
显而易见的,这个冗长的备注绝非号码所属者的真名。
事实上不只是这个备注,风烛通讯录里所有的备注从头到尾都不存在任何一个真名。
这么多年的亡命生涯终究还是影响了他,甚至于让他谨慎到了堪称被害妄想症的地步。
对于风烛起备注名的规律红蛇向来搞不懂,它只知道这个“一念一伤神”指的是重泉。
那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酒神重泉。
这则视频通讯播出之后没有被立即接通。而就在一分钟后风烛揉了揉额头打算直接挂断时,酒神的全息投影却骤然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投影里的男人正拎着瓶酒半醉半醒地靠在墙壁上,他全身上下只是随意披了件单薄的衣袍,甚至连衣袍的系带都没怎么系好,整个一副醉生梦死的颓废模样。
至于此时他那浸着薄汗的暗红短发、精壮的蜜色躯体上颇为隐晦的暧昧痕迹,都不自觉地散发着一种原始而野性的荷尔蒙,使得他看上去愈发不像是那些高高在上的神明,反而更像是第十宇宙那群好事之徒对他的评价那样。
——他宛若人世间欲念与妄想铸就的最高杰作。
当然,这一切终究只是像而已。
风烛比谁都清楚,这个男人颓废的表皮下藏着的是多么恐怖的内里。
酒神重泉能和死神、疯神同为三主神,光听名头就该知道他不可能是什么良善之辈。
甚至别说是主神了,整个第一宇宙都不一定找得出一个正常人。
这是十大宇宙公认的事实,其中不含半点夸张讽刺的成分。
悠久到近乎腐朽的寿命、于厮杀中诞生的澎湃力量,早已让这些家伙的每一个细胞每一寸骨骼都被疯狂浸染得一干二净。
曾经以各族血肉灵魂为生的他们,比起神明或许更适合野兽这种称呼,还是最丧心病狂、穷凶极恶的那种。
这一点风烛在中域那群恶党身上早已领教得淋漓尽致,更别说酒神还有着和其他神明完全不在一个等级上的极端傲慢。
前两天风烛在东域骑士考核中模仿酒神时,也一同模拟出了对方身上的吻痕抓痕。这其实不仅仅是为了引开众人的注意力,更是因为酒神平日里本就是这副模样。
稍微对神明有点了解的人都清楚,第一宇宙的下位神明便已强到了刀枪不入的地步,纵使身受重伤也不过片刻之间就痊愈了。
与他们相比,位列三主神之一的酒神重泉身体强度显然只高不低。但他却偏偏留下了这些连伤痕都算不上的旖旎印记。
这一切归根结底不过是因为酒神过于傲慢,傲慢到难以形容无法言喻的地步罢了。
传闻酒神在醉生梦死纵情声色的时候,总是无所顾忌地将自己的身体强度压制到普通人类的程度,并以此来体会着凡人之间的浪漫。
而他身上明目张胆的吻痕在那群用尽手段都无法伤到他半分的仇敌眼里,简直就像是若干宇宙中最为深刻也最为辛辣的讽刺。
关于酒神在享乐之时刻意压制自己身体强度这件事,一开始风烛只是当做普通的闲谈八卦来听的,后来他和酒神认识久了,倒是渐渐有了另一种看法。
他觉得这则流传甚广的消息根本从头至尾都是谎言。
酒神重泉看着随心所欲,实则反而是第一宇宙最难捉摸的人。
就他那种喝酒之前能从酒杯纹路挑剔到虚拟空间温度湿度的家伙,别说他不顾危险强行压低自己的身体强度了,他究竟有没有过情人都是个值得商榷的问题。
因为酒神也存在着那些刀尖舔血者共有的恶癖——他讨厌和人肢体接触。
虽然他掩饰得很好,但风烛递酒给他时他小臂上反射性绷紧的肌肉却没办法说谎。
就这么一个谨慎过头的存在,怎么可能当真荒唐到那等地步?
而以这一点作为切入口,风烛甚至怀疑连那些痕迹都是重泉在自导自演,从而让各大宇宙无意识地降低自己对他的戒心。
毕竟很少有人会防备一个被酒色冲昏头脑的家伙。
不管重泉出于何种原因摆出那番做派,反正他过于傲慢这件事的的确确是个不争的事实。
当初乔依丝说他模仿酒神模仿得很像,但风烛自己清楚,他和酒神差别实在太大了。
他这种挣扎求生之人无论如何也模仿不出酒神那股子与生俱来的傲慢,他这种渴望活命的家伙也没办法模仿酒神从骨子里浸透而出的轻蔑与冷漠。
他所模仿的,自始至终都只是一副空壳罢了。
老实说,风烛一直都很忌惮酒神。
若非这次的事当真十分麻烦,而他手上也多多少少有一些酒神感兴趣的筹码,他根本不会如此冒然地联系对方。
“怎么在这个点找我?”
全息投影上,酒神低哑的嗓音透着几分似醉非醉的浑噩。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将那略显潮湿的暗红短发捋到了脑后,那张惯来放荡不羁的脸上透着几分风烛看不懂的神色。
风烛对此也没怎么在意,因为他从来就没读懂过酒神的心思。
这个男人惯会隐藏情绪,有时候他的表情甚至与他真正的想法截然相反。久而久之,风烛便不再对他做这种无用功了。
毕竟他的段数远不及这位年龄高达五位数的神明。
“按着时差来算,我记得中域现在是早上九点半?”
东域和中域的时差是二十三小时。他这边恰好是十点三十分,所以酒神那里应该已经是早上了才对。这么简单的小学数学,他还不至于算错吧?
“话是这么说没错……”酒神闻言低笑了一声,酒瓶中的琥珀色酒液也随之晃悠了几分。
“可是风烛,你忘了一件事。”
“对神明来说,没有黑夜,也没有白天。”
22。东王的悬顶剑(二)()
你要不要把日日夜夜寻欢作乐说得如此高大上啊?
听到重泉的最后那句话后,风烛在心底下意识地吐槽道。而在吐槽的同时,风烛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多想了,他总觉得重泉漫不经心的话语里藏着一些未曾明说的隐晦之意。
神明大多经年累月地彻夜不眠,这并非是什么需要特意提起的事。但若将这个前提放在风烛此刻的境遇下思考,一切就有点颇为微妙了。
因为于神明而言没有白天黑夜之分,他们有大把的时间去挥霍消磨,所以很可能他之前所有的直播都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放映着。
除此之外,或许还有另一种意味。
当初风烛辞职后乘飞艇离开中域的时间,恰恰是凌晨五点。
那是白天与黑夜的分界线,混沌与黎明的交界点。
风烛十分确定,那天他离开死神殿时绝对没有惊动任何存在,离去之前他也尽可能地抹去了自己所有的行动轨迹。没想到最后还是被酒神还原出了他离开的具体时间。
这其中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思绪翻转间,风烛忽然想起了当初在东域过安检时被查出的那位色/欲之神的女性神仆。
所以,隶属死神麾下的色/欲之神很有可能是重泉的棋子?还是雷霆星上存留着重泉安插的眼线,而这个眼线在他所乘的那艘飞艇靠站时发现了他?
亦或者以上两种情况全都存在?
如果真是这样,重泉那份于无声处静静蛰伏的隐忍与耐心未免也太惊人了些。
所以说,风烛才一点也不想和他打交道。
因为这个男人偶然的一句话里说不定就藏了无数暗线,如果你当真傻白甜地忽略了他的言外之意,就等着被无知无觉地算计至死吧。
“可惜我从不是什么神明。不然我也不会在中域混得那么惨,以至于现在都跑到东域来寻求庇佑了。”
酒神那句话到底是随口一提还是有意为之,风烛无从知晓。他只能当作对方确有其意,然后尽量用一个模糊不清却足够真实的理由糊弄过去罢了。
至于为什么不装作听不懂或者是干脆说假话……因为酒神向来厌恶蠢货,并且他自己就是说谎的行家,风烛压根没办法在他面前班门弄斧。
而被酒神厌恶的下场,他也完全不想尝试体验一下。
酒神重泉究竟有多强风烛没什么概念,想来虽然不如夜荒,但也不会差得太远。而风烛在夜荒手里……嗯,基本撑不过三招。
就这还是在夜荒抛开武器兼之大放水的情况下才能做到的。
况且就算不提武力,重泉控制着的那堆错综复杂的势力就足够风烛头疼的了。他即便再疯也不至于为了一些根本没什么必要的隐瞒得罪这种极端难搞的狠角色。
说真的,在风烛看来,重泉既是第一宇宙最像神明的神,也是其中最不像神明的一位神。
因为这家伙有时候连神明都看不起。
还是那句话,他太傲慢了。
大概是风烛的回答有些出乎了重泉的预料,重泉原本注视着酒液的眼神微微一顿,随后他便撩起眼皮直直地向风烛看了过来。
风烛也不再和重泉拐弯抹角,就这么简单利落地切入了正题。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