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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都是你命中跨不过的劫难。
“辽军压境,朝中无人。这块兵符,朕不仅不会收,朕还要再给央将军三万兵马前院边塞抵抗辽军。”这一仗,是不得不打了!
慕容玄月雍容淡漠地站起身子,“央侍郎,朕听闻你有纵横之能,调兵遣将之能。这一次与辽国之战,你与央将军一同上战场。你们父子同心,更容易夺得胜利。”
苏夕颜黛眉压下。眸光含泪盯着慕容玄月,“染辰哥哥已中了毒,身体虚弱至极。他这样的身体状况,实在不能再去边疆。慕容玄月我求你,求你饶过染辰哥哥”
她笔直地给慕容玄月跪下,这一跪像是落下的闸刀,断去了她与慕容玄月之间所有的可能。
慕容玄月转身,只留给她一道无比冰冷遥远的背影,“朕心意已决,无可反悔。明日就请央将军与央侍郎同赴边疆。”
御花园中静了,空了,雍容高贵的龙涎香消失了只剩下淡淡的梅花香气。
权利天下,多么可亲可爱的东西。为了这些,任何人都能变得麻木不仁,都能变成刽子手。
慕容玦丢下了她,慕容玄月要逼死她的母族。
“颜儿”央染辰走到她的身边,不住轻咳着将她扶起。
苏夕颜白色的瞳仁间密布着鲜红的血丝,她忽然发现一个人痛到极致的时候,根本流不出一滴眼泪。
“是我连累了你们,是我!”苏夕颜哭不出来,反而失魂落魄地露出惨淡无比的笑容。
“不关你的事!”央染辰清润的嗓音低哑。
苏夕颜却像是一句都听不到,脸上一直保持着似哭似笑的神色。强烈的情绪刺激下,她小腹间一阵刀割般的疼痛。
她的脸色渐渐发白,却不在意了
央染辰看着她脸上的神色,轻声喘息。比起体内毒素引起的痛楚,颜儿脸上绝望的神色,才真正让他痛不欲生。
“颜儿你听我说,任何一位皇子登基都不会放过我们央家!央家树大招风,这样的下场父亲早已料到所以与你无关,你不要将所有的错都强行背在自己的身上!”央染辰握住她的手腕,将失魂落魄的苏夕颜拉入自己怀中。
这是他第一次拥抱她,也将是最后一次。
他的父亲将一生给了天下,给了江山百姓。而他远没有自己的父亲那样伟大无私,这一生他只给了一个人,为她生,为她死。
“染辰哥哥我真的好痛,好难受!”苏夕颜靠在他藏蓝色的衣襟前,缓缓闭上眼睛,嗅着他身上叫人安心地墨香气息。
“颜儿你哪里疼?”
听到染辰哥哥不安的嗓音,苏夕颜动了动唇角。她身上没有不痛的地方,像是体内藏了一把刀,绞碎她的心脏,又顺着她的经脉,将她四分五裂
那样痛,让她想要呼救却发不出声音,想要哭泣却流不出眼泪。她的灵魂,所有的一切都要被这痛撕碎。
“染辰哥哥为什么活着会这么难?我拼命想要留住的人,都要离我而去。徒留我一人孤零零地活在世上又有什么意思?”她轻轻扇动睫羽,像是折翼跌落的蝶,说完这句话之后就合上了眼睛。
“颜儿不要说这样的话!”他不知道她活了两世,独自承受他们的生死别离,已到了几近崩塌的边缘。
怀中的小丫头轻若无物,安静无声地靠在他的怀中。
“颜”他只发出一个单音,就猛然止住了!央染辰扶着她腰肢的手,一片温热粘腻。
鲜艳的颜色刺痛了他的眼睛,血,温热尚从体内流出的血
苏夕颜靠在他的怀中已然晕了过去,她浅色的长裙后晕开一片血迹,满院嫣红的雪梅也比不上那团血迹刺目。
“来人!快点请御医!”央染辰吃力地将她抱起,平放在凉亭长椅上,双手紧紧地握住她冰凉的手心,“颜儿你一定要支撑住!母为子则强,这是你的骨肉,它们与你血肉相连,你不能就这样轻易地放弃它们!”
刚离开不久的慕容玄月很快就赶来了御花园,看到这一幕,俊美无双的面容霎时变得惨白。
“去请御医,将太医院中所有的御医都给朕请来!”慕容玄月来不及转身,急促厉声命令道。
在慕容玄月赶到之后,央染辰才松开了她的手,颜儿失了不少血,手心十分冰凉。让她躺在御花园中只是权宜之计。
“皇上,月贵妃身子冰冷,躺在这时间久了恐怕会对她和腹中的孩子有损。”央染辰急切起身说道。
慕容玄月想起雪夜她在雪地中冻了一夜的事情,御医说她风寒入体,恐不适合有孕。他知道苏夕颜不舍得这个孩子,就让御医为她开了安胎药,强行为她保住了腹中血肉。
但这一次她情绪起伏太大影响到了腹中胎儿,身下见了血,要是再等上一时半刻,她腹中的孩子说不定就要保不住了。
对于苏夕颜而言,腹中的孩子是她活下去的唯一支柱。所以她腹中的孩子绝不能有任何闪失!
慕容玄月疾步走到苏夕颜的身边,弯腰将她稳稳地抱入怀中,如果不是他微颤的羽睫,央染辰都不能发觉他的紧张与在意。
紫色的锦衣划过,脚步极快从御花园中掠过,一转眼慕容玄月就不见了踪影。
邀月殿中乱成一团,暮色压下,大殿之中的光影却亮若白昼。
所有的御医都来了。宫婢们忙进忙出,偶尔端出带血的铜盆。邀月殿前的院子中,慕容玄月茕然而立,墨染的琉璃眸望着天际边云烟半遮的月光。菱唇抿成了一道弧线,眸光幽幽,此刻没有人赶去揣测一代帝王的心情想法。
他紫色雍容的长袍间也沾上了血迹,慕容玄月却没有沐浴更衣的意思。
成了大内总管的李福海站在一旁,盯着圣上的背影。圣上在宫殿外已从天明站到了天黑,夜色镀在他的身上,如同一具毫无声息的雕像。他忍不住回头朝着忙碌的宫殿内看了一眼,御医们摇头叹息,他的一颗心越悬越高,生怕邀月殿中的月贵妃遇上不测。
御医们商量了好一会,才推了御医之首过来。
御医首正,一步步踱着步子走近,别提走得有多心惊胆战。
圣上的背影,高大染着薄薄的寒暮,虽瞧着赏心悦目,但周身逼人的压抑沉寂,简直让人想要远远地避开。
“如何?”听见脚步声,慕容玄月不用转身,菱唇轻碰问道。
首正战战兢兢地给慕容玄月叩首行礼,“回禀圣上,月贵妃的情况不大好,身下的血难以止住,整个人又昏沉不醒,再这样下去怕是母体也会受到损伤。一旦母体受到损伤后,以后想要再怀上小皇子怕是不易。”
只要是在朝中当过官的人都知道,如今月贵妃就是当年的六王妃。圣上强行封六王妃为贵妃,让她住进了后宫之中,这肚里的孩子也只能是圣上的骨肉。要不然圣上怎会如此在意担忧?
“你们打算如何?”慕容玄月声音辨不出起伏。
首正只能道:“微臣无能,眼下的打算是为月贵妃引产,调养好月贵妃的玉体。只要养上一年半载,娘娘还能再次有孕。但如果不这样做,皇上娘娘与腹中的小皇子都有可能危险。”
第249章 情深若无()
那道如远山般的剪影终于动了动,“朕让你们太医院所有的御医过来,不是为了听你们说自己无能!月妃肚中的子嗣必须保住,朕不容许月妃出现任何闪失!”
“皇上这甚是不易”御医首正还想说什么就被慕容玄月冷声打断。
“你们需要什么药材,尽可让人打开国库去找!国库找不到,就张贴皇榜全天下去找!所有御医一个都不许给朕离开,你们所有人给朕想办法必须确保月妃与皇子安然无事!如果做不到,就全都给她陪葬!”他的音调绷直,依旧难掩微颤的尾音。
愤怒惊惶,心沉下,被难以言喻的恐惧占满握紧。这种感觉他从未体会过
跪在他面前的首正心惊肉跳,“微臣记下了,这就去想办法!”
“没想到皇上这样在意月贵妃”
“看来我们这一回头颅怕是难保了,月妃身子单薄,惊忧伤身。身下的血极难止住,好在已有了四个多月,腹中一对双生子已经成型了,不然早就小产了!”
“罢了,皇上为了月妃娘娘连国库的钥匙都拿出来了,你们去国库之中找点百年的人参和灵芝过来,总归先吊住月妃娘娘的性命!”
围在邀月殿前的御医都散了之后,李福海才走到御医首正的耳边说道:“大人如若不行的话,就先熏艾吧!总归把血先止住。”
御医首正眯着眼睛叹了一口气,“想止血倒不是难事”
见左右无人后,御医首正才敢对李福海吐言,“医病难医心,现在就算华佗在世怕也无力回天。”
李福海眼皮微跳,“您这话是何意?”
“月妃娘娘心有郁结,一心求死,她不愿自救,不愿醒来,连腹中孩子也不顾了。我等实在是束手无策”
李福海怔怔地站在了原地,眼前景象转了一圈,像是铜锣在耳边炸响,心里乱作麻。
月妃娘娘求死,了无生念!
如果将这话告诉那位,李福海浑身一个激灵,不敢去想圣上会是何种反应。
泰和宫中同样是灯影长明,许珑鸢一身彩凤华服,也遮掩不去脸上的尖锐衰败之色。
“今日皇上去了哪?”许珑鸢被下令软禁在泰和宫中,只能让身边的宫婢在外打探消息。
“回禀娘娘,皇上今日一直在苏姑娘那,听闻苏姑娘不大好,肚子里的孩子许是要保不住了!”
“什么?她怀孕了!这贱人贱人!”许珑鸢声嘶力竭地怒吼道。
“皇上一直不肯碰本宫,竟碰了她那个狐媚贱人!难怪非要封她为妃,原来这贱人早就怀了他的孩子!”
许珑鸢冲动就拿过墙上放着的金丝软鞭,不顾一切地乱抽乱打,直打得宫殿中的宫婢们尖叫声连连。
“我要去杀了她!”能名真言顺怀上慕容玄月孩子的人应该是她许珑鸢,她出身皇家,血统高贵,她的孩子才能成为日后的储君。而不是那二嫁之身,残花败柳的贱人!
“娘娘息怒”宫婢们跪倒了一片,挡在许珑鸢高底绣鞋前。
许珑鸢双眼刺满血腥,大而狰狞地怒瞪着,谁的话都听不见去。她手中盘着金丝软鞭,不顾一切地朝着宫殿大门走去。
“娘娘皇上不让您离开泰和宫,您若擅自离开恐会受罚!”
“滚开!”许珑鸢尖声厉吼,“你们算什么东西也敢挡在本宫前面!皇上不把本宫放在眼中,你们也敢藐视本宫?你们谁在阻拦我,我就先抽烂了你们的皮!”
“娘娘你才是后宫之主,苏姑娘连册封都不曾有,根本无法与您相比!而且奴婢听说她腹中的孩子就要保不住了,娘娘您不如再等一等。苏姑娘腹中没了龙子,想必皇上对她的心就会淡了”
“万一她的孩子保住了,那岂非再无本宫立足之地!那贱人被册封为皇贵妃,她肚子里的野种不就成了皇子!皇上那么宠她,本宫这皇后之位迟早也是她的!”许珑鸢捏紧了手中的鞭子,眼白多眼仁少的眸中划过狠戾之色,“倒不如现在就让那贱人流产了,让她以后再无翻身的可能!”
“娘娘您不能去!”泰和宫中苦苦哀求声响成一片。
皇上为了苏姑娘已不顾一切,连国库都开了,可见是将她护在手心里,宠在心头上。太医院几十位太医全被留在邀月殿中,一个都不许走,眼瞧史册上都未有过哪位君王对后妃如此宠爱。
皇后娘娘该避其锋芒才是,怎么能在这个时候闯去邀月殿争风吃醋,当真是连命都不要了!
“你们都给本宫滚开!”许珑鸢杀气腾腾,高高地举起手中的鞭子就是一顿乱抽。
夜幕缓缓沉下,头顶月辉冰冷如霜,邀月殿中流泻出的光芒却亮得刺眼。
金色低垂轻舞的帘帐下面,睡着一个女子,柔软的青丝铺满了软枕,纤细柔长的睫羽合上,点缀在近乎透明的面容间,晕开一小片浅谧叫人心头的阴影。
她周身泛着安静冰凉的气息,叫人不敢靠近感受。
憔悴无声的模样更像是毫无生机的玉瓷娃娃,就连呼吸声都清浅得需要细听。
从国库中取来灵山中的百年灵芝与人参,熬成浓汤后宫婢喂苏夕颜喝下,她身下滴滴哒哒的出血终于止住了。
但是苏夕颜还是没有醒来,她犹豫玉雕般安静地沉睡,仿佛再也不会睁开眼睛。
御医为她把脉后,不知该喜还是该愁。
喜的是月妃腹中的双生子保住了,只是胎相不稳,胎心太弱。只要多服几副安胎药,加之调养,腹中的孩子并无多大问题。
但愁得是月妃娘娘一直不愿转醒,这是心病,药石无救。皇上不想看见月贵妃有任何闪失,但他们也实在无能为力。
夜深之后,慕容玄月又赶来了邀月殿。
所有的御医齐齐跪在大殿门前,李福海瞧着就知道坏事,有些事就是想瞒也瞒不住。’
不少人跪在地上也在瑟瑟发抖。
看到这一幕,慕容玄月脸色微寒,脸部俊美的线条如同雕琢,凌厉紧绷。
“别给朕跪着,说!”慕容玄月一扫龙袍衣袖,阔步走到他们面前。
御医们冷汗涔涔,彼此相看没有一个敢出声说话,整个邀月殿前静谧无声,几十人却连半点声音都没有!
“耳朵都聋了是吗?朕问她到底怎么样了!”他厉声低吼,往日的喜怒不行于色,镇定雍容,统统都不见了!
无人见过新帝如此紧张失态之色!
终于有人如筛糠般开口:“皇上血止住了,月妃腹中的龙子也安然无事,只是月妃娘娘一直不肯醒来,微臣束手无策啊!”
刺痛般,慕容玄月的剑眉一瞬间蹙紧,她不肯醒来究竟是什么意思?
是永远都不肯醒,永远都不肯再面对他吗?
竟已是这样的恨他,过往的寒风在这一刻化为了利箭,穿心而过!
俊美的面容被黑光的冰霜冻结,明灭的光落入他的眼底,成了猩红的火焰。清冷染怒的嗓音响起:“朕说过要让她安然无事,月妃醒不过,你们就随她一同沉睡下去!”
此言一出,如怒吼的风暴吹过,众人齐齐颤栗。
“皇上,臣等已经尽力了!”御医首正脸色发白,不时连连拭汗,“所有的御医将所有能想到的办法都用了一遍,针灸,药汤实在不怪臣等无用,是月妃娘娘她不愿醒来。一个人若了无了生念,便如被吹灭的蜡烛”
御医首正一边说着,一边去窥看皇上的脸色。渐渐的,剩下的话他不敢再说了。
慕容玄月目光越过他们所有人,看向了宫殿之中。脑海之中唯有那一句,一个人若了无了生念
她不愿醒来,是为了求死?
不允!他绝对不允!
慕容玄月眸光微寒,浑身的线条都绷紧如弦。
在一众御医惶然无措之际,圣上已步履极快地从他们身边走过,御医生怕掉了脑袋,战战兢兢地跟在慕容玄月的身后。
慕容玄月拂过金色的帘帐,他剑眉微锁,凝视着床榻上的倩影。
一双小手放在身前,那样白皙纤弱,如同两瓣半开的兰花。
慕容玄月放缓了脚步声,在床榻边坐下。轻轻地将她放在胸前的手,握入自己的掌心中。
靠近之后才看清她柔唇间有一排细密的齿痕,血肉外翻,血珠早已干涸,成了深紫色的暗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