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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初观察不到姬姒的表情，同样姬姒也看不到，她面具下脸上刻骨铭心的恨意。
但她此刻能掩饰的平静，已经很令姬姒满意了。
她破天荒的没有与夜初发生争执，如女帝与储君那样，多聊了一会儿朝政。
姬姒发现，自己当初的决断一点儿也没有蹙，夜初不是个笨女人，君倾城的聪明，有那么一大半，全叫她学会了。
她不是不狠心，不是不会处理，也不是下不了手。
而是只要有君倾城，她就总觉得自己还有退路，还想一退再退，永远依靠在君倾城，什么都不操心。
不自己动脑子，她就想依靠着君倾城的保护。
这样的想法，是极致愚蠢，也是姬姒最反对的！
这，才是她非要杀掉君倾城的理由。
有君倾城，夜初被他宠爱着，永远都会觉得自己还有他这一条退路。
她便不会独立，不会有登上皇位的勇气和魄力，将来哪怕将渊国交给她，也会出现相应的问题。
没有君倾城，她成了一个独立的人，才是真正的储君。
夜初的气魄，让姬姒很是满意，连咳嗽声里都有几分欣喜了。
“母皇早些休息，儿臣告退。”
夜初刚要退下，姬姒的目光便落在了顾若烟身上，方才姬姒一直在与夜初说话，倒忽略了她。
第2594章 母亲她，还有多长时间？（）
姬姒淡淡看向顾若烟，看不清面容，但总能感觉到，她似乎有些疲倦和沉重。
她已经将楚沐的药给了她，她大抵不会因为这件事再犯难，只怕是最近她休息的这几日，挤压在她身上的事情多了，让她有些招架不住了。
夜初走了，顾若烟依旧在姬姒面前跪着，声音里怎么都掩藏不住深深的疲倦，“陛下请休息，微臣告退了。”
“若烟。”
姬姒叫住她，方才在夜初面前强装的力气，也消耗的差不多了。
此刻一出声，就叫顾若烟听出了她声音里的虚脱和倦怠。
“陛下！您的身体”顾若烟惊讶道。
只可惜姬姒不让她到面前接见，否则她真担心姬姒会有个什么状况。
她从来没听过姬姒这样苍老沙哑的声音，也从没见过，她佝偻着身体的样子。
姬姒低低笑着，“你都听出来了，刚才险些在夜初面前露了馅儿。”
她自嘲的声音，配上这接连不断的咳嗽声，让顾若烟的心好一阵儿颤抖。
“怎么怎么会这样？您一直身体康健，不是一直都很好吗？”
“再好也架不住人老了啊！”
姬姒撩开一重帘子，打了个哈欠，又咳嗽了几声。
她想叫顾若烟进来谈，但又不想让她看到如今的面容，抬起的手只好放下。
莫愁端了她的药进来，给她送进去撩开帘子的瞬间，顾若烟跪在地上看到了姬姒枯瘦如柴的双腿，当时便震惊！
姬姒到底得了什么病？
为什么会这样？人也消瘦的这么快！
从前的她，身材堪称完美，该丰腴的地方丰腴，该纤瘦的地方纤瘦，一身冰肌玉骨保养的十分得宜。
“怎么了，觉得朕病了，就敢在朕面前失仪了？”姬姒囫囵吞了苦药汤子，半开玩笑的对顾若烟道。
顾若烟眉头拧的深深的，声音低沉，几不可闻，“你什么时候病成这样的？”
“不上朝，就已经是不能下床的时候了，咳咳”
姬姒没什么力气坐着，莫愁便堆了枕头，让她靠在床头与顾若烟说话。
顾若烟跪在冰凉的汉白玉地砖上，本以为双膝已经够冰冷了，不曾想浑身的冷意，更能让人感到寒气阵阵。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突然你到底得了什么病！”没有在意君臣之礼，顾若烟镇定的跌坐在地上，双目紧锁着那几层帘幕，握紧了拳头，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姬姒，她的母皇，她眼中最高高在上的女人！
她身体健康，武功高强，她就像上天铸造的铜人一样，她怎么会生病呢？
而且是生了这么严重的病！
让她连下床都成了问题。
她连走，都走不下来了吗？
“朕说过，朕老了，就该病了，人再强，也必须经历生老病死，这一点，若烟你给朕记好了，别以为人当着丞相能当一辈子不生病，等你病的时候，就跟普通老百姓没什么区别。”
姬姒长叹了一声，因为说太多话，心率不齐，喘息的更厉害了。
姬姒把了自己的脉，一测心跳便知道，心肺功能也渐渐衰竭了，勿怪她最近感觉心脏沉重的像是废铁铅一样。
“你你从来不会这样说，你不会这么沮丧的。”顾若烟难以置信，这样的话，会从姬姒口中说出来。
曾经的骄傲呢？曾经的高高在上呢？
“可朕终究是个人，又不是神，有什么好奇怪的！”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姬姒还像往常一样的任性训斥她。
这点，倒是怎么都没变的。
姬姒看似平淡的语气下，该是怎样汹涌澎湃的心理？
顾若烟不顾礼节的冲进去，拽下一层层帘幕，她脸上挂着两行清泪，像姬姒一样任性的冲到她面前，“你到底怎么了！我不相信，你是不是被人下毒了？还是中了什么人的诡计？你不会老，你不会死的！”
顾若烟大喊着冲上前，被莫愁死死的拦下，她冲到面前，逼的姬姒不得不放下床帐，她冷声斥责，“大胆！你疯了是不是！朕的命令也敢违抗，不怕朕要了楚沐的命吗？还是你以为，朕病的动不了，就不是渊国的皇帝，能任由你这个丞相乱来了？！”
“别想拿楚沐威胁我了！母亲，让我看看您究竟怎么了！姑姑，你让开！”
顾若烟用力去推莫愁，奈何与她这个娇弱的女孩子比起来，莫愁跟姬姒一样是个练家子，怎么都不可能让她轻易推动。
姬姒半靠在床头震惊了好久，她刚才没听错，顾若烟叫她母亲吗？
这一声母亲，她多久没有听到过了，嘴唇上下颤抖，她的声音颤颤巍巍的，“若烟”
“母亲！您到底怎么了，快告诉我啊！”
从姬姒罢朝开始，她就察觉了不对劲。
姬姒有千千万万的毛病，唯一一样她没有，那就是懒。
看似慵懒，对于朝政，她从来不懒，治理好一个国家，皇帝的勤劳才是奠定的基础。
而她现在居然倒下了，她一颗心害怕的颤抖，就像一座巨峰即将倾塌一样。
姬姒在她心中有着山峰一样不可动摇的伟岸身影，她的衰退，对她来说简直就是晴天霹雳。
“若烟，别闹了。母亲累了。”
姬姒无力瘫软，微微阖上双眼，气息也越来越微弱。
“累了？母亲，您真的”
“母亲这次，真的有些累了，渊国的朝政，你就多分担些，夜初和你那几个不省心的弟弟，你这当大姐的，也该多照顾一些。”
姬姒虚弱无力的声音，飘进顾若烟耳中，有一种苍白的颓丧，让她心惊，让她崩溃。
姬姒在跟她交待，仿佛在交待她的
“回去吧，夜初还需要你，如果回丞相府麻烦，就暂时去东宫住一段时间。”
姬姒说完这句话，气息突然平稳了下来，像睡着了一般。
“母亲，我可以去东宫住吗？夜初她是女君，她的心思您”
“顾相，陛下睡着了。”
莫愁从帐中退了出来，低低朝顾若烟道。
顾若烟一颗心猛地跌落在地上，摔进了泥土里，她满脸愕然，惊恐与害怕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她哽咽着问莫愁，“母亲她，还有多长时间？”
第2595章 最仁慈的夜初（）
顾若烟失魂落魄的走出姬姒寝宫，还未等她给自己一个缓冲的时间，夜初的身影便将她的去路拦住。
“不知顾相考虑清楚了吗？楚沐的命，是否要留过今晚？”
夜初的声音犹如冰冷的蛇信子，缠绕在顾若烟的脖子上，勒的她喘不过气来。
她含着泪，嘲笑道：“我已向陛下奏请，在东宫之中与殿下一同办公。”
夜初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带着她一起回了东宫。
顾若烟立刻就要见楚沐，夜初在寝宫之中，让小花将楚沐带了上来。
夜初给他换了一张新的轮椅，但那轮椅似乎做的有些大了，楚沐坐在上面，身影佝偻了许多。
顾若烟立刻扑了上去，“公子！”
她抬起楚沐，看到的是一张惨白虚弱的脸，脸颊上布着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他似乎才刚刚被处理过，哪怕是洗漱过了，身上那股血腥味，也挥之不去。
顾若烟心痛的犹如一群蚂蚁在啃噬，要撑破撕裂了，她抱着楚沐，眼泪止不住的落，她好恨！好恨！
她恨夜初，恨她如此对待楚沐。
哪怕不看顾若烟，夜初也能看清楚她此刻的心思，冰冷的声音打在顾若烟的背上，“倾城死的时候，本君也这样恨你。”
可楚沐还没死，她暂时，还不用露出这么痛恨的神情。
毕竟，她们还有今后很长的时间要合作。
楚沐撑着轮椅扶手，好不容易坐直，他的声音比以往更加虚弱了，“烟烟”
他一声呼唤，让顾若烟的仅存的一点理智，瞬间崩溃。
“公子”
顾若烟回头，恨恨的看向夜初，“你以为，你伤了他，我就会听从你吗？！”
她眼中滔滔怒火，无穷无尽的燃烧着，似乎要将夜初烧成灰烬。
夜初淡然视之，冷冷哼出一声，“你以为你现在，有资格跟本君谈条件吗？还是你以为，你做了充足的准备，能将楚沐从东宫带出去？”
夜初看了小花一眼，小花会意，素华从门外带了两个人，拖出一具尸首放在顾若烟面前。
顾若烟脸色瞬间煞白，死的是她丞相府中的管事。
顾若烟是渊国丞相，有资格培养自己的势力，也在姬姒允许的范围之内。
在这之前，她从未将这股势力公之于众，因为不想暴露，也没有派上什么用场。
可她今日想劫走楚沐，却被夜初，轻而易举的截杀了！
顾若烟不可置信的看向夜初，她怎么可能这么容易便杀掉她的人？
夜初淡淡看向她，眼神冰冷，“不必惊讶，倾城去你府中三次，早已将丞相府了解清楚，你手中的人和势力，都在他掌控之中。”
然则，她怎么能这么轻易的便从丞相府中劫出楚沐？
楚沐是顾若烟唯一的软肋，也是她唯一能用来威胁顾若烟的人。
君倾城叮嘱她，渊国上下，谁都可以逃离掌控，唯独丞相顾若烟，一定要被他牢牢掌控在手中。
只有这样，她的根基才能稳固。
“顾若烟，本君最后一点耐心，已经快耗尽了。”
夜初寒冷肃杀的眼神落在楚沐身上，仿佛下一刻，就能让他身首异处。
顾若烟连忙站起来将楚沐抱在怀中，她一颗心无助而绝望，仿佛抱住楚沐，就能抱住一切。
楚沐就是她的一切，她不能再失去他了！
“我答应你，助你登上皇位，但我要楚沐平安走出东宫。”
“不可能。”夜初冷冷的看着她，踱步到她面前，冰冷的眼神自她和楚沐身上划过，“事成之后你要见楚沐可以随意到东宫来，但你永远都别想，带他回丞相府。”
这辈子，她都要将顾若烟牢牢攥住，除非，她死！
“姬夜初！你！”
顾若烟指着夜初，气愤的说不出话来，想指责她，想起死去的君倾城，心却像刀扎一样痛。
明明她没有选择，为什么
为什么夜初要如此逼迫她。
“顾相，你今日来试探东宫，便说明态度并不诚恳。”夜初挥了挥手，小花立刻让人将楚沐给带走。
楚沐紧紧抓着顾若烟的手，不忍的看着她，“烟烟。”
“不要！不要带走他！”
两双紧紧交缠的手，终究拗不过暗卫强大的力道，小花几乎是一根根将顾若烟的手指掰开，让她和楚沐分离。
“烟烟！噗”
楚沐感觉到胸口处一阵气血上涌，突然吐出一口血来。
他被无情带走，顾若烟只能望着那离去的背影，被人按在地上痛苦挣扎。
“姬夜初！你到底要怎样！你失去君倾城，就要大家都陪着你痛苦吗！？”顾若烟哭着朝夜初吼叫出声。
她大骂她，恨不得杀了她。
她心痛，她担心楚沐。
愤恨，焦急，揪心，无助一瞬间所有的情绪堆积在顾若烟身体里，让她整个人要被撑破撕裂了一样。
夜初缓缓在顾若烟面前蹲下，看着她无助崩溃的神情，她竟笑了出来，伸手抚上顾若烟哭的通红的脸，手指指背感受着她泪水滚烫的温度，夜初嘲讽笑道：“呵呵，顾若烟，你也会绝望吗？楚沐受伤，你也担心害怕又心痛，对的对？”
顾若烟咬牙，夜初冰凉的语句，寒冷凛冽的犹如冬风，激烈的拍打着她单薄的身躯，让她忍不住想要后退，想要瑟缩。
“夜初，你”
“你也害怕，楚沐就此离你而去，要你一个人在世上独活，对不对？”
夜初睁大了双眼，看似疑惑，她一点点靠近顾若烟，仿佛在期待她的回答。
将顾若烟逼到墙角，无处可退的时候，夜初脸上的茫然瞬间被驱散，恢复了往日的明亮，眼眸中那一抹锋利，犹如刀剑洞穿了顾若烟的身体。
“如今你只是无助，等到你绝望的时候，你就会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生无可恋。”
夜初微微抬起的眼角酝酿着一片狠戾的气息，丝毫没有体会到，自己刚才的话有多么残忍，一刀一刀的凌迟着顾若烟，让她坠进绝望的冰窟。
顾若烟抬头看着殿中那闪耀的身影，要她怎么敢相信，这曾经是她最看好的妹妹，拥有一颗最仁慈的心的夜初。
第2596章 你该亲自体会，那种绝望（）
夜初冰凉的一眼，将她眼中惊讶的神色洞悉的清清楚楚，她唇角微扬带起一笑，似嘲似讽，“人都是会变的，这一点，顾相应该很清楚。”
从前那个善良温柔的长姐，能够踩着杨家和楚家几百人的尸首走上丞相之位，现在拿这种惊诧的眼神来看她，只会让她觉得反胃恶心。
“顾相，我希望你尽快决断，如果楚沐活不过今晚，我早些送他上路，他倒是还能碰见倾城，倾城说过，楚公子是渊国百年难得一见的人才，他倒是很想与其切磋一番，一直没有机会呢。”
夜初语气寒凉，露出的嘴角一直保持着微微上扬的动作，看的顾若烟胆战心惊。
她揪紧了胸前的衣裳摇着头，夜初在逼她，她一步步的将她逼入绝境！
她没有办法，没有办法做出抉择！
楚沐和姬姒
她原以为姬姒威胁了她这么多年，她可以毫不犹豫的抛弃姬姒而爱楚沐，可如今被夜初逼迫着，她发现自己竟然做不到就这么出卖姬姒！
她做不到！
夜初眼神一寒，冷声道：“花儿，处死楚沐。”
命令下的毫不留情，就连小花也面露犹豫，“殿下，真的要”
丝毫不留转圜的余地吗？
若是楚沐当真死了，以后顾若烟会发了疯一样的恨她们打击她们的，顾若烟的实力在渊国不容小觑啊！
“怎么，使唤不动你吗？素华，执行本君的命令！”
“是！”
素华没有小花的顾虑，跟顾若烟也没有交情，但她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