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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迪无极正要就寝,却被胡非府上的人叨扰,来人通报,胡非被新收入府的小夫人刺伤。胡非一行虽掳了夭夭回去,但对着旁人都没有直说夭夭的真实身份,身边的人都只道他强抢民女,今夜要宠幸民女,却被三贞九烈的民女刺伤。
御前太监躬身等候赫迪无极的旨意,道:“皇上,听胡大将军贴身扈从回禀,胡大将军受伤严重,恐怕有性命之虞。”
赫迪无极闻言心觉荒谬,堂堂一个大将军,不死在开疆拓土的伟业之上,居然被一个小女子刺伤。“简直荒谬!胡非好色也罢,居然连个小妮子都擒拿不住,传出去还得了,整个庙堂的官员都要笑话死他了吧。”
御前太监连声道是,“胡大将军确实糊涂,可这回命若悬丝,宫里的御医怕是没有起死回生的功力。皇上,那您的意思救是不救?”
可他念及胡非对他忠心不二,岂能看他就此不治身亡。赫迪无极传令下去,让关押在狱中的御医派去救胡非的命。
第420章 麻雀在后(二)()
御医素来在御医局中才是,关押在狱中,在关键时候能委以重任救人生死的,只有当世神医林半夏了。
赫迪无极特意交代,道:“把人给朕看好了,林半夏要是救不活胡非,他这个神医也不过如此,脑袋就该摘了。可你们要是把林半夏给弄丢了,你们的脑袋一并摘去。”
经由赫迪无极旨意,林半夏被人蒙着面,送上了车往大将军府上去了。
一切果真如夭夭猜测无二致,赫迪无极珍惜林半夏的医术,却忌惮他是前朝皇帝的心腹,不敢用,又舍不得杀。让林半夏来救胡非的命,正好来考验他是否有投诚之心。即便不愿意归顺赫迪无极,身为医者的父母心,也应该尽心竭力施救才是。
虞景天和莫千亭沿途埋伏,伺机下手劫人。
胡非在将军府上被湖心竹楼里住的小美人刺伤,如今只剩下半条命了,府上看热闹的人不少,真正关心他生死的人自然也不少,尤其是胡非的妻子霍姝。
胡夫人霍姝是夜准备就寝,却听到下人急切传话,说是大将军遇刺,他还当有刺客大胆入府行刺,没想到胡非一个十足的大老爷们居然要死在一个色字头上。她当即穿戴整齐,派副将立刻进宫面圣,请圣上派御医施救,另一面命人划船送她去湖心竹楼,她倒要开开眼,会一会湖心竹楼里藏着的狐狸精。
月儿替夭夭捏把汗,在大将军府上重伤大将军,这是不要命的意思。可非要铤而走险,才有可能觅得生机。月儿不得不佩服夭夭的远见卓识,现在就要赌一赌林半夏到底在不在宫中,能救人生死的神医,即便不是林半夏,换个别的御医来也要抓起来,试一试能不能为七王爷解毒。
将军府灯火通明,从竹楼上一眼望去,灯火无边,光影悠长,夭夭一瞬间放空,她不知道这条一直珍视的小命会不会就这么交代在异国他乡了。将来尉迟云臻要祭拜她,也不知道能不能替她收拢骨骸回乡安葬。
月儿看着夭夭的脸颊,在与胡非的纠缠扭打过程中,被刮伤了一片。“主子,您后悔么?”
“后悔什么?我要是不这么做,这辈子可能就困在东越国的大将军府了,没准连你都成了他的通婢了,你甘心么?”夭夭释然地笑了下,话锋一转,“你的莫大哥怎么办?”
月儿别过脸,羞赧道:“主子,您胡说什么?月儿不能喜欢莫大哥的。”
夭夭诧异,睁大着眼,问道:“为什么?”
月儿尴尬地揉了下手腕子,道:“月儿喜欢的是王哥哥,王哥哥尸骨未寒,怎么能喜欢别人?”
夭夭似乎被月儿无意中戳中心中事,月儿在亡人和眼前人之间纠结,与她的遭遇还有些相似的。相似也不尽然,她不该纠结的,她一直以来就是七王妃,她的身份容不得她再做其他肖想。她开解月儿道:“听过老和尚和小和尚的故事么,老和尚和小和尚下山,经过一条河看到一个女人。女人请他们帮忙背她过河,小和尚心中忐忑犹豫之际,老和尚二话没说把女人背过了河。”
第421章 麻雀在后(三)()
月儿坐在矮桌旁,凝神细听,夭夭继续把故事说下去。“过了河,女人走了,老和尚和小和尚继续赶路,可小和尚心里总是过不去那个坎,过了好一会儿,小和尚终于憋不住话了,问他‘师傅,男女授受不亲,您刚才为什么要背女人过河?’,老和尚看了一眼小和尚,只是说了句,‘师傅都已经放下了,你怎么还没放下?’”
月儿点点头,她听懂了这个故事,也许她应该放下了,过去就随之过去,现在还犹未可知。“主子,胡非能活下来么?万一他就这么一命呜呼了,将军府上的人会不会要咱们陪葬?”
夭夭手肘撑着矮桌,托着腮,摇了摇头,道:“说不准。眼下只能等消息。如果胡非当真死了,至少我也算为国立功,削减了东越国一员虎将,死得其所。”
湖面上撑来一艘船,船上的风灯招摇,月儿的视线被突然而来的明光吸引,起身惊道:“主子,将军府上来人了?”
夭夭张口道:“来的不一定是人,也许是魑魅魍魉,来收咱俩的命。”
月儿缩了缩脖子,但看到夭夭沉思的神情,马上挺起胸膛来。“您吉人天相,必能逢凶化吉。”
霍姝上了水榭,这是她第一次到湖心竹楼里,走入堂中,布置雅静,透着青竹淡素的香气,确实是个藏人的好地方。她沿着扶梯走上了第三层,灯火灼灼,只见清丽舒徐的小美人沉静地趺坐在矮桌边,眸光如水,身后灯树照着她款款身影。霍姝暗自思忖,怪不得胡非把小命都快搭上了。
霍姝的近身侍婢,颐指气使道:“见了将军夫人,怎么不跪?”
夭夭桀骜地仰头看了她一眼,兀自垂首,眸光在灯火处流连。霍姝也是个急脾气,尤其见了顾夭夭那张俏嫩如四月芳菲的脸,气就不打一处来。
夭夭高傲,在她眼里得瑟得不成话,她走上前去,扬手就要赏大脸刮子。“哪里来的野路子?”
没想到看上去怯生生的娇姑娘,却有一股子硬气,抬手一挡,把霍姝的手腕子给拽了下来。“胡非将军强掳民女,夫人看不住自家老爷,倒是来我这里撒起野来。”
霍姝横着一张脸,道:“嘴真厉害!刺伤我家老爷,你是不要命了!来人!拿下!”
霍姝话音刚落,两名将军府侍卫从楼下冲上来架住夭夭。月儿慌神想去拦,却被人一推,额上又磕出血痕来。
夭夭强行镇定下心神,道:“我自保清白,何错之有?”
霍姝冷笑,道:“在我跟前拿乔,你是找死!”
夭夭眼眸坚毅,此时她要是露怯,那霍姝必然趁势把她扫落。身为女人嫉妒心是不能自抑的,眼下胡非**未遂,还差点要赔上命,于霍姝而言生气丢脸大过于心疼。“夫人此言差矣,我不能死,我要是死了,你拿什么赔给将军?”
霍姝气得攥紧手心,威吓道:“亏你还有脸提将军,万一将军有个三长两短,我必让你受车裂之刑。”
第422章 千里相逢 (一)()
霍姝忌惮胡非,在大将军府,胡非就是天。他好色多情,府上的女眷都是他看中收入府中,偏生他又没有长心,玩弄过一阵子腻烦了,撂了手搁在府上多个摆设。霍姝道:“你求神拜佛老爷能安然无恙,否则你的下场必定难看。”
夭夭敛容,此时不能跟霍姝硬拼,胡非生死未卜,霍姝是将军夫人,一言之下能决定她的生死。她要跟霍姝周旋,让她暂且保下她的命。“如果将军醒了,夫人准备怎么办?”
霍姝哼了声,道:“你倒不如想想,老爷若是醒了,你准备怎么办?他垂怜你的美色,偏生你不知好歹,装什么三贞九烈!”
夭夭弱下声气,道:“那您的意思是,我该顺从将军?”
霍姝一字一顿道:“你不配。”
两名带刀侍卫就站在夭夭背后,只要霍姝一声令下,随时准备拔刀要了顾夭夭的命。夭夭往后回看了侍卫,转头看霍姝道:“这种节骨眼上,夫人不在将军身旁陪着,怎么有闲情逸致来看我?”
霍姝坐在矮桌旁,道:“我已经命人去请御医了,将军要是有个好歹,我便砍了你的脑袋。”
夭夭扬了扬手,月儿从旁碎步过来,给她斟了杯茶,夭夭抿了口茶,道:“这么说,夫人在等我的死期。”
“我来看看是什么样的狐狸精,蒙了老爷的心肝,差点连命都要搭上了。”霍姝打量夭夭,确实不简单,一看就是出身不凡,能关在湖心竹楼中必定是胡非的心肝宝贝。胡非生死未定,她不甘轻举妄动,万一把他的心肝宝贝给杀了,他非要跟她拼命不可。
楼下来人时刻向霍姝通报胡非的情况,夭夭情急之下在胡非身上扎了数刀,如今命悬一线,但一口气还吊着。
等了良久,天色渐渐透亮起来,侍卫俯身在霍姝耳畔言语了几句,霍姝的脸色遽变,起身抖了下裙摆,旋身已经下了竹楼。
夭夭在楼上垂眸目送霍姝乘舟而去,她上了岸急匆匆地离去。湖心竹楼又恢复了一片死寂。
月儿深感不安,问道:“主子,胡非会不会已经……”
夭夭说不会,理了下头绪,道:“胡胖子要是死了,他夫人没有什么可忌惮的,非砍了我的脑袋泄愤不可。可见是不死也不活,肯定是遇上了紧要的事。”
“您的意思是……成了?”月儿内心波澜起伏,转眸看夭夭,得到她肯定的眼神。“虞大哥和莫大哥劫持了宫里来的御医。”
夭夭觉得极有可能,按照她事先的推测,一早交代莫千亭应走的路线,拦截下宫里派的御医,然后声东击西。她徐徐望着东边缓缓的日出,虞景天在城门附近制造事端,让御林军错认他们带御医出城,实则一直藏身在鹿城私宅中等待尉迟云臻。
“主子,您的计策极好,只不过……您自己成了踏脚石,把自己给绊住了。”月儿道,“将军夫人看您不顺眼,加派了一倍的人手守在岸边。万一胡非有个三长两短的,她说得出做得到,非要您陪葬。”
第423章 千里相逢 (二)()
夭夭这一次算计了胡非,也几乎要赔上了自己。她被自己大无畏的精神震撼,为了尉迟云臻真能做到置自己的性命于不顾。“你说得没错,胡胖子那夫人是个狠角色,眼下不敢动我,是拿捏不准胖子的心思,万一胖子醒了问她拿人,她把我杀了没法交代。可谁能容得下其他女人,万一胡胖子有个好歹,咱们还是要趁早筹谋。”
月儿打心底崇拜夭夭,即便到了绝境也不灰心。放眼四下,除了平静无波的湖面,湖上偶尔泛着扁舟,岸上围着众多带刀侍卫,她完全看不到出路所在。“主子,您说怎么办就怎么办,月儿这辈子最大的福气就是跟了您。”
夭夭牵唇一笑,道:“也不知是你的福气,还是晦气。”
将军府不能久留,她决不能把自己的命攥在别人手上,不管胡非能不能醒过来,横竖于她而言,都没有好果子吃。即便是争个鱼死网破,她也要搏一搏。“月儿,会凫水么?”
月儿点头说会,她们住在水边的姑娘,下水捕鱼那是看家本事。月儿好奇地看着夭夭,官宦人家的千金,照理都是不会凫水的,抛头露面又下水一身狼狈相,简直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夭夭道了声好,让月儿把竹楼里的蜡烛都收罗在一起。
月儿问道:“您这是要做什么?”
夭夭回道:“放火。”
月儿问道:“这……把这竹楼烧了,咱们怎么办?”
夭夭卖了个关子,没有直说,问道:“湖心竹楼若是起了火,这岸上的带刀侍卫会如何?”
月儿想了想,道:“乘舟而来救火,没有将军的命令,谁也不敢把您怎么样。但您若是葬身火海,任他们是交代不过去的。”
夭夭接话道:“不错。咱们要把握的时间有限,趁着侍卫救火的片刻时间,赶紧上岸逃生。”
主仆二人商量就绪,等到天黑临近子夜,是防御最松懈的时候,就挑着子夜之时。
等到月上中天,月影慢慢偏移,她们潜入水中,一气儿游到临岸边,竹楼中燃起烛火,夭夭和月儿悄悄探出脑袋换了口气,过了一会儿,三楼内寝中打翻的火苗,逐渐积累起火势,夜风顺势一吹,整个楼置身火海中。
岸上换班的带刀侍卫看到湖心竹楼起火,有人去向霍姝通报,剩下的人紧赶着乘舟来灭火救人。
竹子烧得噼噼啪啪脆响,侍卫见火势汹涌,一时之间不敢冲上楼去救人。毕竟火海缠身,真要从一楼冲到三楼去救人,人不一定能救下来,自己极有可能葬身火海。
侍卫们在扁舟上犹豫,夭夭和月儿趁机爬上岸,费了牛就二虎之力撑上了岸,却不料眼前一抹黑,出现一双皂靴。
月儿不敢抬头,侧过脸看了下夭夭,夭夭拔下发簪,想着挡路者死,做最后的挣扎。
谁知跟前的人一蹲下身,一张脸笑嘻嘻地低下,激动道:“王妃,可算是找到您了,把奴才急坏了。”
捏着这公鸭嗓和这套说辞的,除了寿庆,没别人了。
第424章 千里相逢 (三)()
寿庆一身侍卫劲装,要不是一口嗓音无人替代,在暗夜里真是难以分辨。他要是再晚开口一些,没准夭夭就拿发簪扎他脖子了。
夭夭见了寿庆就亲切,问道:“寿庆,你怎么来了?”
寿庆左右张望了下,一臂往后一领,三人躲进树丛中。“王妃,这不是说话的地儿。”
虞景天和莫千亭躲在林深处,带着夭夭和月儿跃上房梁,一路翻飞起纵,夭夭回头再看湖心竹楼处,火光滔天之后,便落在沉沉的暗夜中,只有缕缕烟云,过眼就散了。
寿庆借着月光留意到夭夭脸上的伤痕,老脸堆着歉意,道:“王妃,奴才来晚了,您受苦了。”
要不是寿庆提醒,她几乎要忘了脸上的伤,受过的苦越来越多,皮肉之痛倒是显得无足轻重。“无妨,王爷还好么?”
“王爷……”寿庆顿了顿,道,“好,就是记挂您。”
夭夭问莫千亭道:“宫里派来的御医截获了么?”
莫千亭回道:“如您所料,正是林半夏。”
虞景天道:“王妃神机妙算,林半夏果真被赫迪无极扣押在皇城中,胡非是赫迪无极的左膀右臂,他不忍让胡非丧命,才派林半夏去将军府中,谁知半路被咱们抓了林半夏。我在鹿城东门处制造混乱,现在御林军已经向东出去追查去了。这招声东击西真是妙计。”
夭夭颔首,如今只要等见到尉迟云臻,所有的等待都是值得的。
夭夭想起胡非对她的纠缠,差一点就毁在他手上,心里很是气愤。“那胡胖子怎么样?”
寿庆回道:“生死未卜。”
月儿不忿胡非对王妃的所言所行,多番调戏,伺机占有。“老天若是有眼,就该把他收了。”
寿庆等人带着夭夭翻下了高墙,又跑了一阵子,胡同拐角停着两匹青骢马和一辆安车,夭夭和月儿上了安车听到车轱辘转动的声音,这颗忐忑不安的心才算是安定下来。
胡非的将军府到尉迟云臻的私宅快马一程大抵个把时辰,尉迟云臻从白天等到了黑夜,长身玉立等门口。在他的视线里,也许永远都陷入无边无际的黑夜之中,唯有顾夭夭能给他希冀的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