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夭夭就着目前掌握的情况，推测道：“林半夏是前任国君身边的御医，与前任国君关系匪浅，现任也许看不过眼，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关了杀了都有可能。又或者林半夏早得先机，逃跑了也不一定。”
月儿端了晚膳进来，见夭夭愁眉不展，跟前的虞景天挺直站着就跟棵参天大树似的。“夫人，您别急，再去打听打听，没准还有别的神医？”
“月儿，你来得正好。”夭夭转而看向月儿，问道，“你是东越国人，你听说过林半夏么？”
月儿点点头，道：“东越国第一国手，咱们老百姓虽然没有见过他，但是名气是响亮的。”
夭夭问道：“既然他是第一，那谁是第二呢？”
月儿摇头说不知，“只听过第一，还真没听过谁排在他后面的。”
夭夭枯坐在圈椅里，她一直想回避的地方，最终却避无可避。“明日启程去鹿城。”
虞景天和月儿向夭夭投去诧异的目光，异口同声问道：“鹿城？”
第400章 进退维谷（三）（）
最终还是要去鹿城，前途迷茫如在雾中，林半夏也许是唯一的缺口，不管成与不成，都要试上一试。天子脚下，危机可想而知。夭夭努力让自己忘记在东越国的回忆，包括那个叫做胡非的死胖子。
虞景天看月儿在桌上布好菜，夭夭连筷子都提不起来，劝说道：“夫人，您还是用些吧，万一老爷跟咱会汇合之后，发现您消瘦成这般模样了，一定会责怪景天疏于职守，看顾您不利。”
夭夭笑了笑，握紧筷子又复又放下，没有胃口，如鲠在喉。“如果老爷知道咱们来了东越国，一定会尽快跟咱们汇合的。可问题是，怎么才能让他知道我来了东越国？”
月儿和虞景天面面相觑，想不到方子，“景天不知。”
夭夭心思活络，脑子转了转，倒是转出了办法来。“要让老爷能看到咱们，那就不得不干几票大案子。可惜我武功弱，帮不上忙，这事儿还得看你跟千亭的。”
虞景天把莫千亭喊了进来，说是夫人有要事商量。莫千亭原是尉迟云臻麾下的扈从，武功身法都是上乘，跟着王妃沿途护送，没想到王妃绝食相逼，他们不得不犯险来东越国。
莫千亭走进屋里，两个大老爷们都是习武之人，身量不是一般的高，两人夭夭跟前一站，差点把烛光都遮蔽了一大半。
要想马儿跑，自然要给草吃，客客气气地让月儿给他们看座。
莫千亭拱手道：“夫人有命，千亭万死不辞，夫人只管吩咐。”
夭夭开门见山，道：“老爷能把你们派给我，你们的武功自然都是大拇哥上挑的。”
虞景天道：“夫人请说，属下必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夭夭凝重道：“从咱们沿途经过的地方，一直到鹿城，干几个杀人越过的案子，但是要露脸，要让人看到你们的容貌，才好画在通缉犯的榜文上。”
虞景天怀疑自己听错了，王妃坐在堂上一本正经让他去犯案子当逃犯，上了全国的通缉榜，只要尉迟云臻在东越国总免不得会看到城墙上到处贴满的通缉犯大字报。“杀人？”
夭夭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道：“杀人不妥。看你们俩这模样，要不就当个采花大盗吧。”
虞景天和莫千亭异口同声问道：“采花大盗？”
月儿诧异之后，整了整思路，“主子，您真是赛诸葛了，妙计！”
夭夭对虞景天和莫千亭寄予厚望。“妙不妙还得看景天和千亭的本事，要是被抓了，咱们可就全完了。”
虞景天和莫千亭是尉迟云臻训练之下的扈从，平素规矩严谨，没想到交付到王妃手上，还有这个荣幸去随意采花，不免让他们感到彷徨，这采是不采呀，采吧，这得糟践多少姑娘才能上通缉榜，不采吧，这不是公然违抗王妃之命嘛。
夭夭看他们羞涩又认真的模样，估摸着心里在盘算这事，肃然正色道：“咱们不能做伤天害理的事，寻常一个采花贼得犯多大的罪才能上全国通缉呀。”
第401章 采花双雄（一）（）
他们两人向夭夭看去，请王妃给指点迷津，这不伤天害理的采花贼应该怎么犯案子才行。月儿也很是诧异，不敢插嘴，生生候在一旁等着王妃发话。
所有人都在等她发话，当个总指挥真是不容易，还要顾及道义良心，要做到面面俱到才有全身而退的可能。“你们采良家妇女不成，即便你们不糟践姑娘家，人家也不信，人言可畏，到时候姑娘家找不好婆家，也不能都你俩娶了呀。”
虞景天和莫千亭听得云里雾里，王妃的心思你别猜，真是猜也猜不到。虞景天道：“还请夫人明示。”
夭夭特别加重语气道：“采花嘛，良家妇女不成，去青楼窑子犯案子，把花魁名妓们都抓了，一准儿比抓别的强。”
在场众人佩服得五体投地，王妃的主意好，等采出名堂来，青楼最出名的花魁大抵都有不少官场中的座上宾，必定会引起官员的重视。
虞景天请命道：“夫人，那什么时候开始犯案子？”
月儿笑话起来，道：“哟，你们可真够着急的。”
夭夭笃笃地敲了敲桌面，想了想又道：“明日启程上鹿城去，今晚上便犯个案子试试。”
虞景天和莫千亭跃跃欲试，这辈子还没干过这么出格的事，亏了王妃出了这么个良策。两人奉了王妃的命就出门去了，月儿嘟囔着嘴，道：“主子，看他俩的样子，心里高兴坏了吧。”
夭夭笑了笑，道：“能上通缉榜的，总归是办点坏事吧，杀人抢劫都不妥，劫财劫色也不好，青楼窑姐就是干这行当的，人面广，抓几个艳名远播的，还能干出个名堂来。”
月儿赞声道：“主子，您可真是冰雪聪明。”
夭夭敛容看着陌生的屋子，身在异乡时刻如履薄冰。“月儿，早点睡吧，等他们回来咱们就该上路了。”
月儿嗯了声，看了看天色已晚。这一程路都是在刀尖上走着，一个不小心就能把腿给削了。
临近子时，月儿蹬蹬跑到夭夭的门外，叩了叩门，轻声喊主子。夭夭睡不安稳，听到声响就起身走到门边给月儿开门。“出什么事了？”
月儿连忙回道：“景天他们抓了两个牡丹得意楼的花魁，现在关在柴房里。夫人，怎么处置？”
夭夭问道：“在花魁跟前露了脸么？”
月儿摇头说不知，只见虞景天和莫千亭从外面走来复命。“夫人，花魁已经抓了。”
夭夭点了一盏油灯，屋里影影幢幢的。他俩容色如常，可见搬两个活人回来根本不费力。“在那两个花魁跟前露脸了么？”
虞景天回道：“黑灯瞎火地露了一面，就怕人记不住。”
夭夭坐在油灯边，托着腮想了想，道：“戴着面具去柴房，装着要轻薄她们，人家一发急肯定扯面具，这么一看就记在心里了，待她俩脱险之后，非要把你俩画得一清二楚绳之以法不可。”
王妃果真深不可测，所思所想真是非一般人能够揣摩。虞景天和莫千亭按着夭夭的指点，假意轻薄，等这场戏做完，一个虎口被咬出了窟窿，一个脸上被抓成了猫样。
第402章 采花双雄（二）（）
莫千亭苦笑道：“真没想到，青楼女子三贞九烈起来也不是好对付的。”
月儿仔细包好了莫千亭虎口上的牙印，道：“还是夫人想得周到，你俩被咬成这副模样，装作一怒之下，闷棍子打晕了她们，也省得被怀疑。”
虞景天站在一边看着虞景天虎口涂了点药膏，月儿包扎好莫千亭，扬起头看了看虞景天，想笑又得憋着，说道：“虞大哥，你这伤可不好弄，非把整个头包起来才成。”
虞景天扬唇一笑，道：“只当是被猫抓了呗。”
月儿给他俩简单处理了下，就回去跟夭夭房里复命去了。虞景天笑了笑，道：“大老爷们，这么点伤用得着处置么，人姑娘牙上又没涂毒药，你害怕被毒死不成。”
莫千亭兀自走到马棚，捡起了一把干草喂马。虞景天眼力不拙，走过去搡了搡莫千亭道：“莫不是看上月儿姑娘了？人家是王妃近身，你好好当差，没准跟王妃提一提，王妃还真能准了这好事。”
莫千亭面色淡漠，道：“别胡说。”
虞景天笑道：“怎么是胡说。咱哥俩处得不是一日两日了，除非刀枪剑戟的伤口，这档子小伤，你什么时候入眼过。偏生今夜生了矫情，非让月儿给你包扎，你那点小心思哪里瞒得过哥的法眼。”
莫千亭脸色一红，幸好夜晚的月光太清淡，马棚里只能看到两个灰黑的人影，别说脸色了，就是你穿了什么色的衣裳都看不真切。
“别胡说。”莫千亭不善言辞，听着虞景天一通推测，他那点小心思骗骗自己还成，忍不住回道，“咱们是刀口上添血的人，谈感情是奢侈品，别说了吧。”
虞景天打趣起莫千亭来没有个消停的，又道：“我瞧着月儿姑娘爽快仗义，没准能接受你。再说王妃待人宽和，真能答应把人许给你也说不定。”
莫千亭羞臊得耳根子都红了，喂好马抱着一柄刀在廊下站着闭目养神。“你先去睡会儿，今夜我来守。”
虞景天说好，两人轮班值夜，嘴皮子耍完了，王妃的正事也不能落下。
到了后半夜，夭夭乘上安车启程上路了，临走之前给柴房的门上了锁，给两个绑来的花魁留了扇破窗子。
途径过三四个城镇，如法炮制了一出采花大戏，可预期的通缉榜迟迟未发，眼看就要到鹿城了。
是日在鹤都辗转停留，鹤都是东越国第二大州城，含烟阁闻名天下，达官贵人摆阔气，通常都爱去含烟阁做个局，请些朝中同僚一起寻欢作乐。
夭夭乔装打扮成贵公子的模样，领着月儿一道去含烟阁会一会，看看到底是个什么光景。之前由莫千亭和虞景天单独出手，许是偏远州城到底翻不起波浪，这回她亲自打眼，非要搅和出个轩然大波来。
鸨母姓刀，见了银子就眉开眼笑，殷勤地给夭夭领路，月儿小心地跟在夭夭身后。她出声娘胎第一次逛青楼，其实夭夭也是第一次逛，去过几回明月楼，但明月楼包裹着一层文绉绉的外衣，严格来说是小公子们唱唱小曲，舞文弄墨，清谈喝酒、挥洒豪赌的地方，尚且算不得青楼。
第403章 采花双雄（三）（）
含烟阁门面朴素，安放在街尾上毫不起眼，但是东越国的男人都清楚，含烟阁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有银子就有乐子。近几年各国时局平稳，往来通商的人增多，人贩子走南闯北贩来标致的姑娘都往大都市送，所以含烟阁的莺莺燕燕姿色各有千秋，风味层出不穷。
月儿紧张，平时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被人打量。夭夭驻足，月儿差点撞她身上了。她压低声音，道：“怕什么，有钱就是爷，我带你开开眼。”
月儿不敢的攥着手，问道：“主子，咱们今儿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夭夭警示性地回头盯了她一眼，道：“谨言慎行。”
夭夭心里自有打算，犯了一百桩不入眼的小案子，都不如轰轰烈烈的干一场大案子。鹿城毕竟是天子脚下，一旦事败，全城搜查起来他们插翅难飞，倒不如选鹤都。鹤都是东越国的第二大经济贸易中心，人来熙往的，含烟阁要是出了差池，毕竟能激荡起动静来。
夭夭出手阔绰，尉迟云臻送她回长安在她车上放了足够她挥霍的银两，如今松动起来颇为豪爽，鸨母看到豪客出手大方，又是眉清目秀更是多看了两眼。“公子面生呐，咱们这儿的姑娘相貌标致不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您就是喜欢天文术数，也能跟您攀谈上几句。”
夭夭抽出腰佩的骨扇，打开来扇了扇，笑道：“那敢情好，爷这人么庸俗，文化爱好一样没有，就是钱多。最紧要是姑娘长得标致，谈吐高雅，举止端庄。”
夭夭朝月儿挤了个眼色，月儿赶紧掏出一大锭银子，鸨母见着银子就欢喜，也没有伸手接过，而是更卖力的介绍起姑娘来。
含烟阁往来的贵客有身份的人居多，比较注重私密性，顺着弯曲的游廊进入，院落有好几进深，成封闭的大目字，厢房成排，彼此互相不干扰，不像别的地方品流复杂。
夭夭学着爷们样，大大咧咧地坐下，摇着骨扇，等鸨母给她喊姑娘来伺候。月儿侍立在夭夭身后，大气都不敢喘，道：“主子，你有什么打算？”
夭夭从袖袋里掏出一面菱花小镜子，对镜子挤眉弄眼瞧了瞧，道：“月儿，你说爷我这装束怎么样，好看不好看？”
月儿被问懵了，这会儿还能计较好看不好看？“好看。”
“寿庆能认出我么？万一通缉榜上把我画得不像怎么办？”夭夭伸手整了整白玉发冠，“寿庆那奴才眼拙，要是认不出我来，那我可就白费这么些心思了。”
月儿诚惶诚恐，道：“主子，您亲自出马，这是要犯大事儿啊。”
夭夭看了月儿一眼，慎重低言道：“我准备把含烟阁给烧了，我们在这里装豪客，虞景天、莫千亭在暗处埋炸药，就等着我一声令下。这可不就是轰动一时的大案子么？”
月儿大汗淋漓，听主子说起犯事儿，没想到平时不出面，一出面犯事都是往大了干。“您心眼可太大了，这得死多少人呐。”
第404章 画舫天籁（一）（）
含烟阁厢房四面都是木质，一面两道门，移开之后恰好围着中间一个四方湖，湖上有画舫船，即便是寒冬如昔，湖面上依旧有衣袂纷飞的歌姬弹着琵琶唱弹词。
夭夭抱紧双臂，道：“今儿来含烟阁也算开了眼了，这里面布置富丽堂皇，外面倒是朴实无华。含烟阁里厢房布局相连成串，就像连环船似的，咱们只要在最角落的一间着手，火势随风而起，到时候整个阁都烧起来了。阁里的人要没有睡死过去，肯定能及时逃走的。”
月儿听夭夭分析之后确实有道理，让虞景天他们犯案子到底一板一眼的，不如夭夭亲自来过，才能更好的谋篇布局。“那些姑娘豪客折腾一晚上，好不容易睡个觉，一遇上走水还得匆忙逃走，估计那情景肯定够辣眼睛的。”
夭夭说道：“你可得把眼睛捂严实了，省得长鸡眼。”
话音刚落，鸨母就把阁里的姑娘带来了，夭夭打眼一瞧，一个个出落得芙蓉如面柳如眉，落落大方，要不是来了含烟阁，真以为都是大户人家精雕玉砌养出来的千金。
含烟阁的姑娘金贵，也不往豪客身上扑，规规矩矩地坐在一旁温婉含笑，说起话来轻声细语的。夭夭选了其中最稚嫩的一位，其余都散去了，就让她陪着倒到酒，转头被画舫船上唱词的歌姬吸引去了目光。
歌姬嗓音天籁，一颦一笑风情万种，夭夭定睛瞧了瞧，越看越觉得眼熟。“天籁之音，不知是谁？”
身畔的小柳给夭夭斟酒，回道：“那是咱们这里的金嗓子，白日熏。”
夭夭问道：“这么说，白日熏在含烟阁是首屈一指？”
小柳应声说是，不少人都是慕名而来听白日熏唱歌的。
夭夭哦了声，白日熏这个名字夭夭从未听过，但却勾起了她另一段回忆，这人不是白日熏，分明就是大半年前从尉迟云臻手中逃跑的千秋雪。千秋雪、白日熏，也许这两个名字都是假的，不过是她隐藏身份的面具罢了。
千秋雪武功不弱，当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