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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 陋室夜宿 （二）（）
两个人都不愿意承认，也看不穿自己的想法，就这么硬生生被别人插了一脚。
寿庆自信道：“王爷棋艺超群，当世无人可以出其右，必然是不会输。”
夭夭哦了声，捂着嘴打了个哈欠，瞌睡虫侵袭她好几轮了，她还是趁早把床去霸占了。
寿庆见夭夭回了房，替自家王爷惋惜，碧玉雕刻成的金贵王爷，怎么就喜欢这么个没心肝的王妃，真是一物降一物。不过再深想一层，好好一个姑娘家，谁能喜欢恶名在外又是个断袖的夫君。八成把王爷当成姐妹了吧。
尉迟云璟微笑道：“老七，没想到你的棋艺了得，平素真是隐藏颇深。”
尉迟云臻看似和善，道：“平时很少机会向二哥讨教，若是常有机会切磋，我的棋艺必然会更上层楼。”
尉迟云璟感慨道：“这么说来，你我兄弟过去真是生疏了。”
尉迟云臻回眸，垫着脚偷看他们对弈的夭夭已经回房了，他回头对上尉迟云璟的眼，笑道：“二哥您贵人事忙，哪有空与我一同消遣。不过，二哥今儿既然这么说了，七弟的确有事讨教。”
“何事？”
尉迟云臻审慎，问道：“四哥和河南节度使那老头勾结之事，二哥怎么看？”
尉迟云璟放下手中的棋子，道：“老四同你走得近，你应该比我清楚。”
尉迟云臻摸了摸手腕子，把黑棋落在白子中，道：“二哥，你瞧，下棋对弈犹如生死，分心即输，这一局虽说胜之不武，但是我赢了。”
尉迟云璟低头一看，胜负就在毫厘之间，浅笑道：“七弟言之有理，输了就是输了，光明正大如何，偷鸡摸狗又如何，唯有胜负才是恒定的道理。”
“二哥爽快，七弟困了，二哥也早些休息。”
尉迟云臻回到房中，夭夭一早霸占了床褥，把自己裹成一根油条似的。要是过去，他肯定扯起夭夭的耳朵把她喊醒，然后一脚踢下床。可现在心境变了，对她的心变得极其柔软，也懒得同她计较，合衣在她身边躺下。睡到后半夜，夜露更重，他瑟缩地抱紧了双臂，无奈之下只好抱着那根大油条过了一宿。
翌日天蒙蒙亮，夭夭起床去煮早膳。在民居中暂居的除了她一个女子，其余都是大老爷们。两个王爷不食人间烟火似的，其余扈从和太监也不通厨艺，只好由她勉强为之。毕竟能不能活着回大江国，还要仰仗他们得力才行。
夭夭熬了一锅白粥，炸了油条，还包了两笼肉包子。寿庆醒得早，循着厨房里的饭香就过来了。看到夭夭在忙活着，赶紧快步上前搭把手，嘴上还殷勤得不得了。“哎呀，王妃使不得啊，怎么能让您受累，这都是奴才该干的事儿。要是被王爷看到了，指不定怎么开发奴才呢。”
夭夭知道寿庆嘴上爱卖俏，还算是个实诚人。“不碍事的，亏得你们山长水远来找我，给你们做些吃的，不过就是举手之劳。”
寿庆揉了下肚子，笑道：“那奴才可就不客气了。”
第171章 陋室夜宿 （三）（）
尉迟两兄弟，平时在长安城中各摆各的谱，谁也管不着谁，眼下到了鹿城，再是看不对眼也只好勉为其难同桌吃饭。
两人眼下都晕着淡青，想来昨晚都没睡踏实。终究是心里不安生，脖子上的脑袋好像欠了赫迪无极似的，生怕他随时来取。
早膳用到半程，尉迟云璟手下扈从来报，东越国御林军挨家挨户搜查破坏祭祀大典的可疑人物。所谓的可疑人，在新任国君心目中最大的怀疑对象自然落在了赫迪无垢头上，可尉迟云臻照旧不放心，赫迪无垢自从帝位败落后，不知所踪，万一被赫迪无极发现兄长已死，那矛头就会另有所指。
尉迟云臻搁下竹著，道：“二哥有什么打算，咱们人在东越国，万一赫迪无极想向大江国讨些便宜，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绑架个把王爷来要挟。”
尉迟云璟点头道是，“七弟所言极是，如今趁着赫迪无极还没有关上城门，咱们趁早回国。”
尉迟佑玄儿子再多，也禁不起消耗，要是赫迪无极穷凶极恶起来，一下子就绑了俩，问他割地赔款，他是要儿子，还是要国土？
兄弟俩少有的达成共识，趁早动身，越早越好。
尉迟云臻问道：“二哥以为咱们怎么走才好？”
尉迟云璟笑了笑，“七弟心中应该已经有了想法，不如我们写下来，看看你我是否心中所想一致？”
两兄弟一指沾了沾茶水，在桌面上不约而同写下“水”字。
尉迟云臻笑道：“水路。”
“我们分道扬镳，出了鹿城后各自分散，十日后福州城苔菉镇码头见。届时，若是有人失约，那么到码头的那个人自行先上船离去。”尉迟云璟补充道，“能走一个是一个。”
谈话间，突然有种悲伤的况味氤氲而出。
大江国王爷的身份摆在赫迪无极眼前，他能恬不知耻地霸占兄长的江山，还能翻越千里万里去抓大江国的王妃做祭祀圣女，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夭夭听他们谈话间很是紧迫，逃跑迫在眉睫。她喝了碗粥，又啃了个包子，动手收拾起碗筷来。
赫迪无极挨家挨户搜查牵动着尉迟云臻的神经，他的私人赌坊里还藏着顾蓁蓁和洛君钦，胡非见过两人的，一旦发现顾蓁蓁尚在东越国，无疑是最好的祭祀牺牲。
顾蓁蓁的口风能有多紧？那么无知愚蠢，自恃有几分姿色开染坊的官宦千金，还没有等人家磨刀霍霍，她早就把他给供出来了。不必多说，只要说一句大江国七王爷尉迟云臻带她来东越国，并安置在此处，那么他在东越国的私人赌场极有可能暴露。
尉迟云臻懊悔莫及，一个善念，居然让他多年的基业几乎到了崩溃的边缘。他连忙把寿庆召过来，命他务必把顾蓁蓁和洛君钦带去苔菉镇码头，万一顾蓁蓁被胡非等人盯上，必要时，只能杀人灭口。
看在顾蓁蓁与顾夭夭沾亲带故的份上，他不想动杀念。真的杀了顾蓁蓁，他的老丈人那头不好交代。可到了绝境处，也只能保全自身为大。
许多事本来就像小葱拌豆腐一清二白的，可自从他对顾夭夭动了凡心，简单的事情就复杂化，如同编草席似的一棱掐着一棱。
第172章 逃之夭夭 （一）（）
出城并不难，城门守将如同往日那样检验，并没有特别刁难，反而让他们畅行无阻。这么看来赫迪无极似乎并不想难为他们，可是昨夜明明有御林军暗中跟踪，这两面三刀的做派倒是很符合新任国君的性格。
出城走上官道，这一路出奇的顺利，反而让人不安心。出了鹿城到了十里坡，呈树杈型的岔路口，他们就此分道，尉迟云臻和顾夭夭同乘一车，尉迟云璟再乘一车。
夭夭一早发现寿庆不见了，平常寿庆就像尉迟云臻的尾巴似的，甩都甩不掉。“王爷，寿庆哪儿去了？”
尉迟云臻自知瞒不过她，如果一切顺利，他们一行人会在苔菉镇码头汇合，届时她会见到顾蓁蓁和洛君钦。“本王让他去接两个人。”
夭夭嗯了声，并不好奇，倒是让尉迟云臻憋不住，问道：“你不问去接何人么？”
夭夭知情识趣道：“您愿意说自然会说，您不说的，我不该问。”
一想到顾夭夭交代洛君钦传给他的话，如同临别箴言似的，他就生气。“顾夭夭，本王就这么不招你待见么？本王自问相貌堂堂，普天之下找不出第二个比本王更好看的男人来了。”
夭夭忍俊不禁，哪有这么夸自己的不害臊，但这完全是尉迟云臻的做派。在美貌方面，他的确有骄傲的资本，可是作为一个爷们，光是皮相美得不似常人，好像也不是什么特别值得沾沾自喜的优点。“夭夭对您并无半分不敬重，何来不待见之说。”
“是么？”尉迟云臻不给好脸色，道，“你对本王除了敬重，可还有其他感情？”
夫妻之间要是只剩下敬重，这日子固然还是可以勉强过下去，但是未免太过寡淡了些。夭夭想了想，“有的。还有……爱戴。”
尉迟云臻听了窝火，什么敬重，爱戴，又不是让她举孝廉，选贤才，问来问去就是没有一句他入耳顺心的。他憋了老半天，“你对本王就没有半点……”
“王爷，您说，我听着呢。”夭夭堆砌狗腿子似的笑容，瞬间让尉迟云臻失了兴致。他是个骄傲的男人，何曾想过有一天，感情敲上他的心门时，居然让他先投诚。
他们两人之间，不是计较谁付出多谁付出少，而是那个榆木脑袋压根没有一丝觉悟。她以为当个七王妃就是挂个名，到了时间领领月俸罢了。
尉迟云臻顿觉鸡同鸭讲，“罢了。”
夭夭点点头，偏头靠着车壁上补觉。每天提心吊胆的，缺觉缺得厉害，简直就是倒头就睡。
尉迟云臻憋着口气撒不出，顾夭夭弄得比他还累似的，他真是有苦说不出。他抱住顾夭夭的双臂，她的头在脖颈上摇摇晃晃，迷蒙着眼，问道：“王爷，你有话快说，说好了我还能睡会儿。”
他同她置气的时候喜欢叫她全名，顾夭夭这，顾夭夭那，句句都是不满。
夭夭睁开眼，四目相识，从他眼中看到自己，真是一种奇妙的体验，他眼里有自己，他心里有没有？
第173章 逃之夭夭 （二）（）
尉迟云臻失望地看她，心里空空如洗，夭夭猜到他有难言之隐，他不说，又不肯让她打个盹儿，这么一想，抖机灵道：“王爷，您是不是怕孤单，要找人陪您说说话。得，我陪着您说，您想聊什么您起个头？”
尉迟云臻无奈地一掌盖住她的脸，所有温情的话，到了顾夭夭跟前都好像逃兵似的露了怯。“睡你的大头觉去吧。”
夭夭一脸诚恳，道：“别介呀，我陪您，说好陪您的，我言出必行。”
尉迟云臻喃喃应了声，“言出必行。”
“可不是么。”
尉迟云臻这回被顾夭夭打到七寸了，“顾夭夭，你倒真是言出必行，说了把顾蓁蓁换回来，还真是连命都不要了。用你的命换顾蓁蓁的命给本王，你以为本王会感激你么？”
夭夭感到被误解，她可从来没有那个意思。“我不求您感激我。”
尉迟云臻想到也许会失去她的可能，每天心都悬在胸腔外，被人随便一捏就会破裂。“你要是死了，本王一定会让顾蓁蓁生不如死。”
这意思是尉迟云臻见着顾蓁蓁了，夭夭转了转脑筋，矮下脸道：“王爷，蓁蓁好看么？我说么，她虽然脑子一般，但是脸蛋和身材还过得去的，马马虎虎算中上吧。”
尉迟云臻顺着夭夭的话茬儿，问道：“那你的意思是？”
夭夭看他铁青的脸，估摸着情绪到临界点了，也不知是哪句话又惹怒他了。王爷的相好是洛君钦，给他硬塞个顾蓁蓁，难怪他心里有抵触。“没别的意思。”
尉迟云臻忍了好一阵子的心里话，今天情绪到了点上，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你想把顾蓁蓁换给本王，然后跟尉迟云璟双宿双栖么？顾夭夭，做梦尚且早了些。本王不论谁嫡谁长，横竖本王没有休了你，你不必肖想其他人。”
夭夭神色不豫，把她说得如此不堪，气呼呼地别过头，免得再起冲突。
尉迟云臻意识都自己言重了些，夭夭脸上明显挂不住了。可他堂堂大江国七王爷，在家眷面前投降讨好实在有失面子。
两人互不理睬，夭夭窝在角落里打盹儿，尉迟云臻别过头不再看她。
自与尉迟云璟分道之后，尉迟云臻选择走野路，穿过东越国的乡野平原，地广人稀。马车飞驰了三四个时辰，车厢里静谧无声，林外风声呼啸，纯粹的风声中却夹着稀疏杂音。
尉迟云臻忽然捂住夭夭的嘴，夭夭从睡梦中弹起，却被他扼制在手腕里。他凑在夭夭耳畔，急促道：“别说话，有刺客。”
夭夭脑筋转得飞快，刺客不知大江国七王爷混入了东越国，由此可见，是她暴露了。刺客的目标是她，不知道二王爷是否安全无忧？
夭夭掰开尉迟云臻的手，轻声道：“王爷，您快走，刺客的目标是我，我去引开他们。”
尉迟云臻最讨厌夭夭那种没有能力的大无畏，初生牛犊，却不掂量掂量自己的能力。“你当本王是小白脸么，用得着你保护。”
第174章 逃之夭夭 （三）（）
山夜凉，夜枭一声凄厉的呜咽，能让人抖出一身鸡皮疙瘩。
尉迟云臻推开支窗一条缝，借着月色望了望外面的情况，夜色是最好的伪装，林间野道，树丛林立。他蹙眉细听，追兵在后，人数不众，左不过二十人一小队，只不过拖着顾夭夭是个负担。
他环过夭夭的脖子，压下声音，道：“一会儿不论发生任何事，你都只管往前赶路，记住别回头！”
夭夭抓紧尉迟云臻的手臂，“王爷，您别干傻事。咱们眼下在东越国境内，犹如瓮中捉鳖，不抓到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尉迟云臻心擂如鼓，“他们要是有本事在本王手中抓到你，就算是本王无能。”
夭夭举目看他，那些轻佻从他身上流走，他认真严肃起来也足有撼动人心的魅力。“王爷，他们人多势众，万一打不过怎么办？”
越是紧迫，他越是从容。隐藏他这副好身手许久，找个机会练练筋骨不容易。“本王特许你，若是本王出了事，你不必来收尸，安心回长安城。趁早改嫁，遂了你的心愿。”
夭夭被他激得眼泪在眼眶子里打转，她扑到尉迟云臻怀里隐隐啜泣。“不许您出事，您要是出了事，我这辈子不干别的事，就在东越国找赫迪无极麻烦。”
尉迟云臻摸了摸下颌，心觉好笑，故意黑起脸孔，“你还有本事找赫迪无极麻烦，还没见着他的面，就被烤熟了吧。趁早滚蛋，回长安城去过小日子。”
夭夭第一次这么死命地拽着他的手不肯撒开，真怕这么撒开之后，真的再也见不着面了。尉迟云臻多么金贵的血统，怎么就愿意为她赴汤蹈火了？夭夭想不通，王爷突然变得这么见义勇为了，难道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她处久了，连她的优点都学会了。
尉迟云臻从袖袋里摸出一个钱袋子塞到夭夭手中，“带点钱防身。”
王爷一反常态，交代得面面俱到，夭夭更是后怕。尉迟云臻一手按住夭夭的后脑勺，把她往胸口带，距离过于贴近，却那么温馨。
夭夭瞪大一双桃花眼，不解地问道：“王爷，您这是要做什么？”
尉迟云臻双耳探悉外面的风吹草动，追兵近了，他松开夭夭，犹如暗夜里一道流星，倏然划破黑幕，从挣开的支窗中一跃而出。
夭夭连忙爬到支窗口，往回望，只见尉迟云臻长身玉立，挡在追踪的御林军前，大概有多少人，夭夭数不清了，十人，二十人，亦或更多。
她喝止着赶路的车夫，可车夫根本不听她的吩咐。
“王妃，王爷给奴才下了死令，务必要将您带去福州城。除非奴才死，否则车不能停。”
夭夭不听劝，扯着嗓子，威吓道：“你要是不停车，我就跳下去了！”
夭夭扶着车门，正要跃下，车夫回头，道：“您要相信王爷！”
她一屁股坐了下来，的确应该相信尉迟云臻，她跳了下去与他同仇敌忾又如何，不过为了证明她的情义，继而给他徒增麻烦而已。
第175章 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