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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琅微枯坐在席间,一坐就是一两个时辰,直道桑榆躬身道:“娘娘,王爷来看您了。”
她扬起头,脸上浮现了一丝寡淡的笑容。他们母子因旧年她对夭夭私下动刑疏离至今,时隔许久,冬去春来,转而入夏了,这个脾气生硬的不孝子才想到来看她一眼。
尉迟云璟躬身一肃,道了声:“母后千岁。”
“你来了。”陆琅微甩过一眼,意兴阑珊道,“你还来做什么,眼中还有本宫这个母后么?”
尉迟云璟知道陆琅微的怨气不消,因着尉迟佑玄跟她不欢而散,眼下是儿子不孝,夫君不亲,她这心情是无法开解了。他走到陆琅微身边坐下,扫了扫手,桑榆退身出去合上隔扇门。
母子嘴上再是互不相让,内里一脉相连,终究是嫡亲的骨血,见了面话说开了,没有过不去的坎。“母后跟父皇有龃龉么?”
陆琅微问道:“此言何意?”
尉迟云璟缓下声气,目光舒然地照向他的母后,半年不见了,容颜剥落了些华彩,到底是苍老了些,女人再是不服输,最后也会败给岁月的。“今日是初一,父皇该是来陪您用膳的,这会儿却在太极殿书房招了儿子们议政。”
陆琅微语带不屑,哧然一声讥笑道:“他最近倒是勤勉了,老树开花了么。”
“母后此言若是被旁人听了去,那便是大不敬了。”
尉迟云璟善意规劝她要慎言,皇后的位分不容亵渎,但是皇上确贵比天高,即便一丝一毫的辱没之语,都能让别人扯出一篇欺君的文章来。局势非同小可了,当局者再是痴迷其中,也能察觉出异状来,今日太极殿书房中,尉迟佑玄认可修葺直道,并将重任交付于尉迟云臻,便知皇上的心事发生了转移。
陆琅微自觉负面情绪确实有所膨胀,收敛了些义愤,道:“璟儿,你言之有理,是本宫失态了。你父皇招你们去书房,所为何事?”
尉迟云璟道:“为了修建长安城外南北直道之事。”
陆琅微闻言眉峰一拧,胸中烦闷,道:“这么说,有定论了,到底是修,还是不修?”
尉迟云璟看圆桌上的菜肴被撤了一空,却仍立着两只酒盏,一手提起酒壶倒了两盏水酒,双手呈了一盏递给陆琅微,慢慢道:“母后,您修直道之事,您劝过父皇了么?”
陆琅微颔首说是,目下遗憾万分,她沉稳度日多年,却在修直道上莽撞了,后宫不该议政,可她偏偏犯了大忌。“本宫与你父皇离心多年,今日直言规劝,倒是被他甩了脸色。这么看来,这直道是修定了,只不过眼下在于,何人主持修葺之事?”
“老七。”尉迟云璟饮了酒水,入口甘甜,“宫中的鲜果酿,到底是好酒,容易让人贪杯,反而不清楚自己的酒量。”
陆琅微掂了掂尉迟云臻的分量,冷笑道:“你父皇是老糊涂了。”
尉迟云璟略有不明,看陆琅微的意思对尉迟云臻颇有敌意。
第676章 花酿释结(二)()
在修直道这件事情上,由头至尾都是尉迟云嵘一力促成,但是临了却被尉迟云臻捡了便宜,尉迟云璟看不懂陆琅微口中的嫌弃之意。“由老七主持修葺,总比让老五领了差事好些。”
陆琅微一手推翻眼前的酒盏,道:“愚不可及。”
尉迟云璟不明就里,问道:“还请母后明示。”
陆琅微道:“还记得旧年末,老七不顾年末祭祀之事,特请你父皇恩准他出去游山玩水么?”
尉迟云璟闻言谨慎起来,肃然以待,道:“确有此事。父皇不仅不责怪他荒诞无礼,反而应允他远行。”
陆琅微双眸往下一沉,徐徐道:“你父皇是个恣睢放任的性子,你们一个个杵在他跟前,眼巴巴看着他的权势,反而让他心生嫌隙,倒不如老七潇洒纵情,远离庙堂,倒叫你父皇以为他看淡权位,至纯至性。”
“母后以为,老七韬光养晦不简单?”
陆琅微嘴角一牵,道:“身在皇室,泼天富贵世袭而来,谁能做到真正的简单。老七假托游山玩水之词,其实暗中去了一趟东越国。至于他为何而去,不得而知。”
尉迟云璟骇然道:“老七去东越国做什么?他冒险而去,而且选在年节的档口上,必然有非去不可的理由。”
陆琅微认可他的推断,道:“本宫至今参不透他去东越国的缘故,正如你所说,年节向来讲究齐整,他却非去不可,那理由一定是至关重要,莫非关乎性命么?”
尉迟云璟却从中听出了另一层意思,不禁心奇道:“母后怎么知道老七去了东越国,难不成您在他身边安插了眼线?”
陆琅微的神色一瞬间晃过一丝僵硬,道:“等到时机成熟,本宫自会告诉你。”
尉迟云璟问道:“您总说这句话,到底什么时候才算时机成熟?”
“快了吧。”陆琅微怅然,原本握在手上,自以为胜券在握的权利,谁知朝夕不保,这局势是越发深沉诡谲难以预料了。
尉迟云璟又斟了一盏鲜果酿,品了品,道:“这鲜果酿里加了一味荔枝么?”
陆琅微笑了下,颔首道:“不错。你自小便爱吃荔枝,每到荔枝上贡到宫里,你一个人都能吃掉一筐子,可惜,本宫不喜你贪嘴,总是规劝你凡事适可而止,即便再是喜欢,也只能吃个三分。”
尉迟云璟想起小时候贪吃荔枝的往事,不由莞尔,道:“我记得,之后母后便不让父皇往毓秀宫送荔枝了。”
“也不知道本宫做对了,还是做错了,以至于你很长一段时间都闷闷不乐。”陆琅微口气中含着淡淡的惘然,“现在你长大了,本宫再也没办法节制你了。今年你父皇又往毓秀宫送了些岭南的荔枝,本宫就想起小时候的你,你现在再也不是会跟在本宫身后,向本宫讨要荔枝的孩儿了。”
尉迟云璟的心软下来,毕竟是母子,这旷日持久的隔夜仇也该散一散了。“母妃用荔枝来酿酒,终究是想儿子了。”
第677章 花酿释结(三)()
鲜果酿一饮再饮,荔枝清香甘甜融入在酒水中,裹挟着年少时青涩的回忆,那酒的滋味便不再是酒,而是肆意纵情的贪杯。
陆琅微拍了拍尉迟云璟的肩膀,道了句:“璟儿,你喝多了,歇会儿散散酒气再走吧。”
尉迟云璟踉踉跄跄地站起来,挥手说不必,“母后保重,儿子回去了,府上还有不少事务要处置。”
陆琅微坚持不让他回去,喊寿安和桑榆进来扶着他。“你醉得这么厉害,本宫不放心。”
“儿子大了,在母后宫里留宿不像话。”酒醉到了极处,尚有一丝清明,“寿安,扶本王到甘露殿东偏殿去。”
陆琅微临行叮嘱再三,桑榆撑着伞,护送尉迟云璟回甘露殿去。过了年节之后,甘露殿的女学便散了,尉迟云璟恍恍惚惚中路过昔日夭夭上女学的明间,推门而入站在屋子角落的方桌边。
寿安跟随他多年,对这位胸怀大志,深藏乾坤的王爷秉性是清楚的,只是没想到却能卡在情关这个坎上。“王爷,您仔细脚下,奴才扶着您回东殿去。”
尉迟云璟推开寿安的手,道:“你以为本王真的醉了么?”
寿安赶紧回道:“王爷,您没醉,您千杯不醉。”
尉迟云璟嗤声笑道:“你这是睁着眼睛说瞎话,本王醉了,还醉得很厉害,本王一直以来都活得太自省,倒不如别人活得潇洒倜傥此生不悔。”
寿安知道自家王爷这是又在惦记七王妃了,只好劝他开怀,道:“王爷,天涯何处无芳草,您活得忒苦了些。”
尉迟云璟问道:“怎么连你都同情起本王来了?”
寿安连忙道:“奴才不敢。”
一路扶到了东偏殿,尉迟云璟嫌弃寿安聒噪,把他赶在殿门外,关上了大殿门,独自呈大字型躺在冰凉的大理石砖上。他从腰间掏出水蓝蝴蝶香囊,放在鼻下嗅了嗅,气味淡了些,可药草清苦的味道余存。他跟夭夭之间无牵无绊,那个香囊是他最后的寄托了。
凄风苦雨没有停歇,尉迟云臻长身玉立在凤鸣湖边。凤鸣宫空置这些年,他从未踏足过,如今故地重游泛起了心中难以抚平的压抑。
他的大哥尉迟云钺就薨在凤鸣湖满涨的湖水中,他依稀记得他跟尉迟云钺在凤鸣湖外玩耍,不知何故他落了水,那时他尚且年幼不习水性,尉迟云钺没有半分迟疑,跃入湖中救他。那是隆冬的日子,宫人们过了好久才发现他们,等他们被救上来之时,他还有一息尚存,可尉迟云钺却没有了气息。
他的头莫名疼起来,过往的画面好像刀刻,一刀刀扎在他脑海里,他闭上眼回忆那天的情形,他们被宫人捞了起来,然后有人按压他的胸口,喊着他的名字,沉没时涌入胸中的湖水喷薄而出,他朦朦胧胧中睁开眼,尉迟云钺就睡在他身边,攥紧着他的手。
他一个激灵醒过来,他抚着胸口,他终于记起了大哥死时的情景,被宫人从水中救起来之时,尉迟云钺一息尚存,连他一个孩童都能活下来,尉迟云钺已然十多岁的少年,怎么可能一命呜呼?
第678章 凤鸣往思(一)()
他摊开掌心,回忆着尉迟云钺握着他手心的力道,他活着,在那一刻必定是活着的。之后他由于挣扎过久,失去了力气昏睡过去,再次醒来之时,却被告知尉迟云钺在救他落水之际便薨了,宫人尽力施救,可无济于事。
曾经以为大哥是被他连累而薨的,没想到居然藏着隐情,尉迟云钺是被人暗杀的,那么最大的受益者是尉迟云璟?
尉迟佑玄登基,陆琅微便是皇后,不管他宠幸过多少女人,陆琅微的皇后之位却坚如磐石。较真而论,尉迟云钺虽为长子,但尉迟云璟乃是嫡子,母族实力强盛,在皇位归属之上,尉迟云璟能与尉迟云钺一争长短。
夭夭连连打了三个喷嚏,月儿紧张道:“主子,您该不是贪凉染风寒了吧。”
夭夭笑道:“胡说,现在是夏暑,哪儿这么容易得风寒。”
月儿又想了下,道:“您是打了三个喷嚏,在我们故乡有个说法,一赞二骂三记挂,您打了三个喷嚏,那是王爷记挂您了。”
夭夭面嫩,经不起月儿打趣,脸色就染上红了,道:“我看还是趁早把你嫁出去,省得你连自家主子都敢揶揄。”
“这府上是要办喜事么?”
尉迟云臻尚未露脸,已经先声夺人了。夜雨缠绕中,跨进来一个俊朗的人,四爪金龙赫赫然绣在胸口上,张牙舞爪的腾龙模样,再衬上那张眉目清秀的脸,倒是有股子说不出的和谐。
夭夭起身起迎他,道:“王爷,您回来了,天色都黑尽了,您宫里用膳了么?”尉迟云臻说没有,夭夭转头让月儿去备膳,她虽说独自用了些,但胃口好,大晚上乐意陪着再用上一餐。
夭夭诧异地看他,神清气爽入宫去,回来却倦意丛生,问道:“皇上这趟急召,难不成又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了么?”
尉迟云臻坐在玫瑰圈椅上,月儿奉上了一碗腊梅花茶,他尝了口清苦中夹着微甜,即便再是疲累,回到灼华馆总能让人开怀,让他暂且忘忧。“这是回长安城之前你亲自摘得腊梅么?”
夭夭颔首说是,“清热败火,您此时喝,恰到好处了。”
外面风大雨大都好,至少回了王府可以偏安一方,同夭夭闲扯上两句,“您怎么知道我心烦意乱?”
夭夭笑道:“猜的。每回您进宫回来,总没什么好事。”
尉迟云臻展开一手臂,让夭夭坐到他身边去,夭夭兀自坐回原处,说上拿起绣面继续刺绣,绵长的红丝线来回穿插。“你绣什么呢,瞧你每天都忙忙碌碌的,是不是手脚慢?”
女红都是童子功,她半路出家靠的就是一份诚心诚意,居然还被尉迟云臻嫌弃她动作慢。夭夭嘟囔了下,道:“可不就是动作慢么。那成,我不绣了,反正您家财万贯,去买一个足金的也成,看不上我这粗枝大叶的绣工。”
他眼见夭夭撂手扔在一旁,心里倒不是个滋味了,赶紧赔礼道歉道:“我这不是心疼你的眼睛么,每天这么盯着,又花心思又花力气的,倒不如省省力气,养养身子更好。”
第679章 凤鸣往思(二)()
夭夭不乐意,绣眉微微凝固,道:“您说得对,倒是我多费心思,显得矫情了。”
尉迟云臻连忙起身,走到夭夭身边去拿绣了一半的图样看,故作惊喜道:“夭夭,你的女红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惊为天人呐,瞧着长春花绣得丝丝入理,栩栩如生,我一瞧便欢喜。”
夭夭拧着眉头,道:“那是长寿花。”
尉迟云臻片刻哑口无言,他偶尔也想给夭夭顺顺心,拍拍她的马屁,谁晓得这回拍在马腿上了,还被她回踹了一脚。“长寿花绣得好,我甚为欢喜,赶巧腰佩缺个香囊,可就指望着你了。”
夭夭从他手上拿过半成品的绣面,道:“这可不是给您的。”
一听说千针万线的,捎带这么一通老费神,临了还不是送他的,当下脸上就有点挂不住了。“你这是送给谁的?”
夭夭听他口吻不悦,脸色还微微愠,估摸着这醋坛子该是想歪了,她省得误会丛生,赶紧给掐断了误会的火星子,解释道:“长寿花好意头,我想送给容妃娘娘。”
尉迟云臻的脸色转得比翻书还要快,登时嘴角就绽放了喜悦的花,牵着夭夭的手别说多高兴了。“都说娶妻娶贤,说的就是咱们了。不仅里里外外照看王府,连着对母妃尽孝心上,你都替我周全到了。”
夭夭不跟他较真,应了声,道:“谁让您贵人事忙,容妃娘娘要是指望着您,怕是一年半载兴许能见上您一回。”
“还真是。”尉迟云臻道,“小子迷糊粗糙,不如姑娘贴肉亲热,咱们头一个还是生个女儿。”
他三句不离生儿育女,这当爹的心思都要磕在脑门子上,夭夭道:“您真是快要魔怔了。”
灯树上的火光摇曳,他坐在温润的光晕里,整个人透着宁淡,他感慨起来,道:“谁说不是呢,就盼着老婆孩子热炕头。过去没想过这么朴素的愿望,倒是遇上你之后,才发觉普普通通的日子过得才有味道。什么声色犬马,逛窑子听曲子,那乌遭邋遢的日子,简直就不是人过的。”
夭夭对他忽如其来的感悟半点不领情,语带讥笑道:“您那是纵情随心、奢靡浪费的日子过得腻烦了,才觉得现在淡如清水这样的日子好。过阵子,你又腻烦起我来了,便觉得那样浓稠的日子过得精彩。爷们便是这样,朝三暮四的。”
他倾过身去,靠近夭夭道:“你这就误会我了,我可不是这样的人。”
“那您是啥样的?”
他笑咧咧道:“自然是对你一心一意的良人。”
谈笑间,月儿和采青已经备好了晚膳,请他们去偏厅用。他耍起小性子来就跟个顽童似的,夭夭不说他一句好,他还赖着不肯走了,宁可饿着肚子也要倔强到底。
夭夭服软道:“您百样好,件件齐全,眼下头一桩事情就是填填您的肚子,成不成?”
“你空口白话的,我不信。”
夭夭觉得之人就是无赖,又好气又好笑,问道:“那您要怎么样才信?”
第680章 凤鸣往思(三)()
他前倾了下身子,略躬了下腰,一手指了指侧脸,道:“亲一口,表表诚意。”
夭夭往前一送,吻在他脸上,他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