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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迟云臻板着脸，坐在圈椅里，此时再说什么都是多余。夭夭要严惩顾蓁蓁，是必会将此事闹大，奸夫**同样受刑，顾蓁蓁受了骑木驴游街之刑，落到洛君钦身上那便是处以宫刑。尉迟云臻几次想开口，却都无颜面说出，缓缓道：“君钦，我保不住你了。”
洛君钦惭愧无状，道：“君钦有错，应该以死谢罪。君钦暂留狗命，只是为了跟您有个交代。”
看着故友愧怍难堪地跪在自己跟前，他心情跌倒了谷底。他素来不在洛君钦面前自称“本王”，而是以“你我”相称，可见洛君钦在他心中的分量。可偏生他们之间的友情一夜之间轰然告破，不是因为背叛，却比背叛更加可怕。背叛起码有一方是主动的，可这一次却是被动的到了无法开解的死局中。
尉迟云臻如坐针毡，往前欠了欠身，道：“君钦，你同我说句真话。”
洛君钦道：“您问？”
夭夭在他面前言之凿凿，认为顾蓁蓁和洛君钦之间必有些情愫，哪怕是一些好感，他是不信的。“你对顾蓁蓁动过心么？”
洛君钦稽首，尉迟云臻是无辜的，却要背负难堪的污名，他还有什么资格去隐瞒。洛君钦点头认下了心中的感情，他从来不敢直面，较真论起来从何时起的，也许便是东越国那一程山水一程风雨中积累起来的吧。
尉迟云臻闻言心痛，急问道：“为什么不说与我知？”
洛君钦回道：“君钦不过是一介穷郎中，承蒙您不弃，在王府上给您料理寻常病状。有什么资格心悦丞相嫡女，说到天上地下都是不配。哪怕有您提拔抬举，我照旧是穷郎中，没有办法养妻活儿。”
尉迟云臻悔不当初，要是他不娶顾蓁蓁，所有的后患都不会发生，也许聂绣云不会死，“只要你说一句，我绝不会答应父皇娶顾蓁蓁为妃。”
事已至此，再多的追忆懊悔也是枉然。洛君钦扬起首，言辞恳切，道：“王爷，君钦自知罪孽深重，愿意赴死谢罪。只求您高抬贵手，放过顾蓁蓁，说到底她是女儿家，受了迷情之药的蛊惑才会被君钦所侵，她是受害者。”
尉迟云臻艰难地回道：“君钦，此事怕是应不下来了。”
天边渐次亮了，泛着鱼肚的青白。顾蓁蓁战战兢兢地跪在王府偏门口，夭夭缓缓从门中走出来，站在高阶上徐徐望着匍匐在她眼前的顾蓁蓁。
顾蓁蓁抬头看到夭夭轻蔑地看她，仿佛她已经低到了尘埃中。她不敢喧哗，屏着一口气，在等待最后的宣判。
夭夭张口道：“褪去荡妇的衣衫，架上木驴，游街示众。”
顾蓁蓁瞪着一双鹿眼，一脸悲愤却又难以置信。“顾夭夭！你这个洗脚婢生的贱种，胆大包天！我是七王妃，你敢这样对我？”
第545章 悲以穷途（一）（）
夭夭倏然笑了笑，蔑视她无助的叫嚣。顾蓁蓁已然是强弩之末，除了逞口舌之快，还能翻出什么浪花来。她平心静气道：“顾蓁蓁，眼下你再骂一个字，我便让你多游一个时辰！你骂得尽兴，我便让长安城每一个人都把你看得尽兴。”
顾蓁蓁赶紧噤声，眼泪扑通扑通不能自控地落下来。所有的后悔还来不及品味，已经被左右侍婢扯去衣裳，剥得一身赤精白皙的身子赫然显露在朗朗晴空之下。
夭夭神色露出一丝惋惜，道：“顾蓁蓁，我会去长安大街最繁华的地段找个茶楼，陪着你走过这一段。”
顾蓁蓁只顾着哭，挣扎着推搡着，却还是无能为力。府上的侍从把她整个人抬起来，架到木驴上，木驴上凸起的木桩几乎要穿透她的心肝脾肺，登时血流成河。顾蓁蓁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嘶吼，似乎穿透了整个王府的苍穹。
夭夭平铺直叙，不夹带丝毫感情，道：“王爷判罚让你骑木驴，我算对你好的，即刻便施行，今日不过是长安城的百姓围观，要是过几日再施行，没准整个大江国的百姓都会涌入长安城围观。大江国开国数百年，还真没见过哪个皇室女眷如你这般没脸没皮的。”
在场众人蹙着眉不敢直视，刑罚过于血腥卑劣，还不如直接削人头颅更体面。侍从将木驴推行，每推动一步，顾蓁蓁五脏六腑都被搅动成泥，一口气缓不过来了。她不知道眼睛里流得是眼泪，还是无穷无尽的鲜血。
她身子不能动弹，一碰就要痛死过去，只有嘴皮子尚且能翻两下。古往今来，受这种屈辱的刑罚，在上流社会的女眷中她是开天辟地第一人。“顾夭……夭，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月儿一听顾蓁蓁死不悔改，敢辱骂她家主子，顾蓁蓁已经不是王妃了，活得还不如她有尊严，还敢对王妃骂骂咧咧的，她上前想去给顾蓁蓁颜色看。
夭夭把月儿叫回来，道：“不必跟她一般见识，你上去跟随行的侍从吩咐两句，别让顾蓁蓁死了，务必要保住她的命。你现在去丞相府一趟，游完街直接送回顾府，让他们迎候着。”
寿庆别过脸不敢看那惨烈的受刑场面，他弓着身，往大门边上挪了挪。他这辈子就怕过两回，一回净身做太监，手起刀落割去牵绊，第二回就是看顾蓁蓁被木驴捣弄坏了身子，他吓得瑟瑟发颤。
夭夭喊了他一声，寿庆半晌回过神来，忙应道：“王妃，有何吩咐？”
夭夭问道：“寿公公于心不忍么？是不是觉得我太残忍了？”
寿庆连忙摇头说不是，道：“出了这档子事，您严肃处置，以儆效尤，为的是肃清渣滓，给全天下的女子敲响警钟。”
夭夭扬了下嘴角，道：“我没这么好，不过就是报了私仇，泄了愤罢了。残忍是残忍了些，顾蓁蓁越痛，我便越畅快。”
寿庆霎时不知道怎么回话合适，王妃的心思难拿捏，害过她的她还了倍过去，可洛君钦没有害过她，她照样也没有给洛君钦留下余地。
夭夭审慎道：“王爷怎么处置洛君钦？此事惊动了全城，王爷不能有妇人之仁。”
第546章 悲以穷途（二）（）
“王爷并未处置。”寿庆抬眼看了夭夭，复又低头不安道，“只不过洛公子心中有愧，当夜自行受刑，自宫谢罪。”
洛君钦自宫以谢天下，除了用这样惨无人道的方式惩罚自己，再也没有别的出路。虽然与顾蓁蓁越界因身受胭脂红荼毒，但是就跟到底他的心动了。他不该也不能觊觎王妃，可身不由己地对她关怀。
如果没有他情难自禁地爱慕，顾蓁蓁只不过是个不受宠的王妃，大不了一辈子圈禁在白露苑中，不至于委身于他，受尽天下人的白眼与唾弃。洛君钦悲愤懊悔，他若是从未踏足过白露苑，不至于发生如此不可收拾的惨况。
夭夭听闻洛君钦自宫，敬他是条汉子，又不免自惭形秽。她对顾蓁蓁自始自终都是以牙还牙，以血还血，但是对于洛君钦是有愧的。“洛公子在欢喜阁么？”寿庆颔首说是，夭夭又道，“洛公子受了重伤，还是要请个郎中去看看，就怕他能医不自医。”
寿庆道：“昨夜洛公子朝王爷叩了三个响头，自王爷走后，他便合上房门不见人了。”
夭夭心头惘惘，他亏欠了洛君钦，扫落了他身为男子的尊严。在复仇的路上，她成了洛君钦的仇人。“三餐饮食别亏待了。”
寿庆道：“王爷都吩咐下了，亏待不了。”
夭夭喃喃道：“王爷气得不轻吧。”
寿庆咽了口唾沫，王妃玲珑剔透的人儿，怎么会看不穿王爷的心思。这会儿必定是气得要把天地给掀翻过来了。可纵容陷害的人是他的心头宝，他除了冷静，对她置之不理，还能真要了她的命泄愤么？
夭夭道：“备车吧。”
寿庆问了句，“王妃，您哪儿去？”
夭夭目送着顾蓁蓁骑驴远去的背影，神情晦涩不辨，道：“去送一送顾蓁蓁，她来的时候，我没有去迎她，她走的时候，我必然要去送送。”
洛君钦和顾蓁蓁苟且之事动静颇大，顾蓁蓁骑木驴游街示众引起了轩然大波，长安城的百姓争先恐后地往长安大街上拥堵，就为了看一眼开天辟地骑木驴示众的荡妇王妃。
长安最繁华热闹的大街上开了家百年老茶馆，夭夭寻了个沿街的位置，点了壶碧螺春，眼眸徐徐望着远远拖行而来的一个狼狈身影，青灰色的人影近了又近了，顾蓁蓁披头散发地骑在木驴上，身上被沿途老百姓泼满了残羹冷炙。
道旁有侍卫拦起了人墙，长安城的百姓不停往人墙上涌，争先恐后来看一看这百年难见的荡妇王妃。茶馆中有人窃窃私语，有人说顾蓁蓁不要脸的，自然也有人说尉迟云臻狠心的，非要用这么不留余地的刑罚，让顾蓁蓁落下一生的残疾。
顾蓁蓁绝望地垂着头，再也没有面目见人了。木驴被拖行过茶馆，顾蓁蓁鬼使神差地仰起头，恰好看到顾夭夭神色自若地望着她。她痛到极处，连嘶吼的力气都没有了，喉咙好似被彻底撕毁了，犹如行尸走肉般拖行着。
第547章 悲以穷途（三）（）
夭夭送着顾蓁蓁远行的身影，在她的视线中渐渐凝聚成一个灰点，继而消失不见。围观的人群散了，长安城大街上又恢复了午后的宁静。
“没想到老七的心真硬，宁可告诉全天下，他一顶绿帽子从头戴到脚，也要让顾蓁蓁不得好死。”
夭夭循声转过，从屏风后绕进来的不是旁人，却是大江国最难缠又最无耻的五王爷尉迟云嵘。夭夭站起身屈膝见了礼数，道了声：“五王爷，您这么好的兴致来品茶，那我便不打扰您了。”
尉迟云嵘调笑，道：“本王是洪水猛兽么，怎么才打了个照面就紧着离开？”
“王爷您说笑了，我来送一送蓁蓁，既然人都走远了，那我也该回去了。”夭夭平和地笑了笑，见到尉迟云嵘这等位高权重又胡搅蛮缠的人物，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上回被缠上了，还是尉迟云璟替她解围的，眼下尉迟云璟新婚燕尔，哪里还能凑巧来救她。
今日天朗气清，难得出个门，却碰上了百年不遇的好戏，他特意寻了个视野极佳的位置，把顾蓁蓁从头到脚看了个仔细，身姿曼妙，肥瘦均匀，细细品一品，必定手感温润。没想到顾夭夭坐在他隔间，自他回长安城，对顾家的姐妹倒是生了觊觎之心。
顾氏三千金，说不上倾国倾城，但绝对是当世无双的俏佳人，顾蓁蓁美得通俗，顾依依美得温婉，只有这个顾夭夭，美得有趣。
他不能轻易地放走顾夭夭，拿来寻个乐子也是好的，大不了再给尉迟云臻弄顶绿帽子带带，反正那老七半晌拍不出个屁来，是个孬角色。“我倒是听说顾府上的三姐妹貌合神离，敢情这些都是谣传，你们姊妹情深才是。”
夭夭不给好脸色，横竖她也不仰仗尉迟云嵘而活着。尉迟云嵘浅薄又势利，看不起尉迟云臻，才敢对她百般无理。“五王爷，您要是没有什么高见，那我就先回王府了。”
“本王觉得与你一见如故，别忙着回王府，不如与本王一道喝喝茶聊聊天，莫要辜负这大好春光。”
尉迟云嵘一臂拦下夭夭的去路，寿康身为尉迟云嵘的近身太监极有眼力，当即拉过采青走了出去，采青叫嚷着不敢走，上回在后宫弄丢了王妃一整夜，七王爷没有剥了她的皮，她家祖上坟头已经冒青烟了，这回要是再护主不力，她非要沉井赎罪不可。
夭夭沉声，道：“采青，你先回去吧，五王爷请我喝茶，你同王爷说一声，让他派车来接我便好。”
尉迟云嵘笑她自不量力，道：“你以为你这贴身的小丫头能只身回王府去报信？”
“报信？何须报信？”夭夭自知想摆脱这个难缠的主确实不易，不要硬拼，索性以慢打快。她越是坚贞不屈，尉迟云嵘越是觉得调戏她很有趣。夭夭跫身坐回位置上，摇了摇茶壶，蹙着眉道：“五王爷，茶都冷了，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找人续上吧。”
第548章 盗亦无道（一）（）
尉迟云嵘有种强盗心理，凡是别人喜欢的都是好的，凡是别人的他都想占为己有。他原本对顾夭夭提不起兴致，可禁不住尉迟云璟喜欢她，他就慢慢发现顾夭夭的有趣来了。
寿康逮着采青不让她走，夭夭嘴角僵硬地扬了扬，道：“五王爷是堂堂正正的大人物，犯不着为难个奴婢，你要请我喝茶，我自然是却之不恭。”
尉迟云嵘坐到夭夭对面，看夭夭神色自若，大手一扬，让人再沏壶热茶。“本王自然不能为难区区奴婢，本王若是为难起人来，必然也不能是寻常人。”
“我就是寻常人，看来王爷必定不能为难我了。”夭夭掩嘴一笑，道，“王爷既然不想为难我，那么必定是有事，不妨直说，夭夭洗耳恭听。”
尉迟云嵘一听话头被夭夭扯远了，他原意就是来占点便宜揩点油，却被夭夭说的好像两人有话谈似的。较真论起来，他们之间也并非没有话题。“七王妃真是个有趣的人，见了本王丝毫没有怯意。”
夭夭往尉迟云嵘脸上贴金，道：“怯意何来？王爷明明是位堂堂君子。”
“还真是从来没人说过本王是君子。”尉迟云嵘停了停，倾身凑到夭夭耳畔道，“倒是有不少女子，在床上喊本王‘无赖’。”
夭夭脸色微微愠怒，倏然平复下去，尉迟云嵘要让她乱了方寸，她偏偏不能让他如意。
茶馆的小二送上了刚沏的热茶，夭夭环顾四下，采青已经被寿康拎了出去，厢房一面空置沿街，她要是会轻功可以一跃而下，可偏生尉迟云臻怕她逃出灼华馆迟迟未教习。
夭夭稳了稳心神，一手掐住宽袖，另一手优雅地为尉迟云嵘斟茶。“五王爷，您要是偏好找人陪您喝茶，不如咱们去把二王妃和三王妃一道请来，陪您一起品茗，岂不快哉。只不过二王爷大婚刚过，夫妻情热，要是贸然把二王妃请过来，怕是二王爷会不高兴。”
“七王妃主意大好。”尉迟云嵘抬手拿起茶碗，闻了闻茶香。“就怕其他人不如你知情识趣。”
夭夭在找尉迟云嵘的死穴，可她不够了解尉迟云嵘，摸不到他的命门，只好勉强与他周旋，道：“我本也是不识的，被您留下喝茶了，只好奉陪。难不成大呼小叫，让别人都往这茶馆楼上望么？我家王爷刚处置了一位正妃，眼下我一人独大，我可不想再被人造谣生事。”
尉迟云嵘想起旧年的事，顾夭夭和尉迟云璟同车，恰好被顾依依所见。顾依依为了帮助顾蓁蓁嫁入七王府，刻意造谣生事，最后还是他暗中替顾依依找到替死鬼才摆平的。
“七王妃是心有余悸了。”尉迟云嵘笑道，“七王妃好本事，入了王府不过区区一年，就让老七把王府上的女眷悉数清空，死的死，疯的疯，能死能疯的都是运气好的，运气不好的，这辈子都活在噩梦中，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那是顾蓁蓁咎由自取。王爷忙着皇上交托的公务，她却不守妇道，暗中勾搭男人，也亏得王爷宅心仁厚，活罪难逃，至少死罪已免。”夭夭言辞犀利道，“活着，比什么都重要，不是么？”
第549章 盗亦无道（二）（）
尉迟云嵘被眼前的女子震慑，夭夭很聪明，说的每一句话都在暗示他。尉迟云臻一向不受宠，这回采选秀女，尉迟佑玄钦点尉迟云臻办理，可见对他恢复了一些信任。
尉迟云臻胆敢以决绝的魄力这么处置顾蓁蓁，可见他根本不在乎世俗的眼光。今日再见这位王妃，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