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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里深刻的知道，他是个罪大恶极的毒枭，他手上沾满了无数人的鲜血，他其实就是个什么都不是的亡命之徒，但是当那样的一个人，他将最真实的自己毫无保留的展现给我，将他的喜，他的悲，甚至于他最惨痛的过去都丝毫没有隐瞒的和我坦白时，我没有办法抗拒，我甚至会心疼他，那是明知道是一场灾难，却无可奈何的沦陷。”
顾暖听到这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泪又开始泛滥。
“我的心里很清楚，我爱他，只是一直以来，我都在逃避这个事实，甚至到得他死之前，我都没能说出一句他想听的话，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他，一点一点的在我怀里失去温度。”
“所以现在，你后悔了吗？”顾暖反手握着方岑文的手，她从来不知道，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她一个人已经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
“不，我不后悔。”出乎意料的，方岑文很是确定的摇了摇头，“曾经在他离开的那几天里，我一度陷入伤痛没有办法走出来，但是当一个人静下心来，在外面游荡了这么些日子时，我渐渐的想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我与他之间，从一开始就注定不可能，这是命运的安排，我们不能违逆。”
“我的父母就是在毒枭的手中，而他却是毒贩，只这一点就注定我们两个人永远不可能在一起，尽管我爱他，但是总有一些东西，凌驾在爱情之上，例如孝义，例如信仰。”
“所以如果再给我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我还是会选择放手，只不过在与他相处的这三个多月里，我不会再逃避自己的心，我会勇敢的去爱他，这样至少对我们两个人来说，都是无愧于彼此的。”
说完这些，方岑文的唇边渐渐勾起了一抹释然的笑意，看得顾暖很是恍惚。
明明才过了三个多月，可她却觉得，方岑文整个人的气质都已经变了，变得如此的云淡风轻。
“小暖，我说这些并不是想要博得你的安慰，而是想告诉你，逃避永远不是解决事情的办法，因为有些伤口，并不是你装作不存在，它就可以不去痛的，它会在你看不见的地方腐烂枯朽，直到蚕食了你的整颗心，到那时候，为时已晚。”
方岑文说这话的时候，能够感觉到顾暖握着自己的手渐渐的抓紧。
“所以小暖，你能告诉我，迟朝对你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吗？”
“岑文，你不要逼我，我是真的不知道。”顾暖泪眼朦胧的看着她，“我承认，对于迟朝，我的看法始终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毕竟当年我接到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潜伏在毒窝里，而在那时，迟朝给了我莫大的帮助，在我的眼里，他始终是当初的那个少年，幼稚、无奈、阴险，但是却始终没有伤害过我分毫。”
“所以仅仅就因为这样，你就能够答应他陪他在草原上一呆就是三个月？小暖，你知不知道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提出这样的要求，有多荒谬？况且在此之前，这个男人还亲手杀害了高夏，为了他，你竟然是连高夏也抛诸脑后了吗？”
面对方岑文的声声质问，顾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呆呆的看着她。
直到她的叹息声传来，让她惊得差点从床上起身。
“小暖，承认吧，你是喜欢他的，至少你曾经喜欢过他。”
“不可能，那时候我那么喜欢宋清洲，又怎么可能会喜欢上另外的男人？”顾暖话虽这么说，面色却已经很是苍白。
“你和宋清洲如何，我当时作为旁观者看得最清楚，你们的感情基础本就薄弱，依你所言，你之所以会爱上他，还是因为对方在黑屋中给了你莫大的支撑，但是现在你也知道，那人并不是他，所以其实他唯一吸引你的，也就是他在你最困难的时候，一直默默陪伴着你，我说的对与不对？”
顾暖想了一会儿她的话，的确，还真的就是这样。
“但是如果在同时出现了另外一个人，他比宋清洲更加的英俊，更加的会讨你的喜欢，更加的会保护你，你的心难道真的不会动摇吗？难道到得现在，你还想不明白当初路老师为什么要把你着急唤回去的原因吗？因为大家都看得出来，你已经对迟朝动心了。”
方岑文这话说的很是肯定，不给她一点反驳的机会，而现在的顾暖，也没有再为自己辩驳。
一直以来她用来伪装自己的龟壳，终于在此时被方岑文毫不留情的敲碎。
“可是岑文，怎么可能会这样呢？一个人的心里，怎么能同时装有两个人？这样的我，是不是很卑劣？”
顾暖哭得愈发厉害了，的确，她的心里一直都有感觉，每次和迟朝在一起的时候，她都会有一种浓重的负罪感，这是一种本能，如果她和迟朝之间，真的什么都没有的话，她的心里不可能会有这么重的负担。
在她的潜意识里，她是知道自己这样做不对的，可是在对方那样痛苦的情况下，他又着实做不到抛下他。
这样的自己，又有什么颜面回来面对程少安。
顾暖将自己的身子蜷缩成一团，这是一个自我保护的姿势，方岑文眼看着顾暖因此就要钻进牛角尖，连忙更加紧的抓住了她的手，不让她继续胡思乱想下去。
“小暖，你听我说，这件事情你没有错，你们三个人都没有错，错的只是时间，是它让你们在不该相遇的时间相遇，才会造成你现在这样的伤痛。”
顾暖听到她的话，蜷缩的姿态微微放松，显然是把她的话给听了进去。
“小暖你想，你那时候喜欢的宋清洲，只是一个披着程少安外套的伪人，而在此之前你自己也清楚，你对于他是没有半点男女之间喜欢的感情的，而程少安呢？对于你来说，那时候的程少安只是一个幻影，而你将这个幻影建立在了宋清洲的身上，可宋清洲明明就不是那个人，所以你喜欢的不管是宋清洲还是程少安，那都算不得一个完完整整的灵魂。”
“而就在你们感情基础最为薄弱的时候，组织上把你派去了毒窝潜伏，而在这个时候你遇到了迟朝，那个会陪你一起疯一起玩的人，不管是和他们两个人谁相比，他都是一个真实的，完全独立的存在，你们年纪相仿，性格相投，除却身份背景，其实你们本就没有不能相爱的理由不是吗？”
“小暖，你有没有想过，如果那次组织上没有把你那么早的召回，你和迟朝之间，又将会如何？”
如果她没有召回
她的记忆倏的又被拉回到那一天，他看着自己的眼神是那样的耀眼夺目，恍若满天的星辰都被他收纳到了眼底，就连路边闪亮的圣诞树都在一瞬间失去了光彩。
迟朝，他在这一天果然是最耀眼的人呐！
“桔梗，做我女朋友吧。”
那一刻，她听到自己的心跳不受控制的开始加快，有什么东西眼看着就要破土而出。
如果她没有收到那条被召回的指令，她想，她真的有可能一时脑热就此答应了吧。
“小暖，你的心里面其实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方岑文一直在观察着她的表情，此时见到她愈发清明的眼神时，知道她自己已经有了决断。
“至于你后来会喜欢上程少安，那就更加与迟朝不冲突了，你会喜欢迟朝，是因为在那个当下，你们都年纪尚小，不问世事，所以依然能够在这么险峻的身份冲突之下彼此依赖，彼此欣赏，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当初没有离开，就像高夏一样，在他的身边待上五年、十年，你可还敢保证，你会像当初那样的喜欢他？”
顾暖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但是她想，应该是不会的，因为他们两个都在渐渐长大，终有一天，两人会露出彼此各自锋利的武器刺向对方。
“所以你在不同的年龄遇上了不同的男人，迟朝他只是让你触碰到了爱情的边界是什么，而程少安，他则是和你有着共同的信仰，共同的热血，与迟朝比起来，他更像你的一位兄长，一路上都在护着你前进。”
“所以小暖，你没有错，你只是在不同的时期喜欢上了不同的人，而你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立即将和我说的这些，一五一十的向程少安坦诚。”
第175章 她怀孕了？（二更）（）
因着方岑文的劝解，顾暖的心头顿时豁然开朗，纠缠了她多年的心结到得此时终于得以解开。
方岑文临走之前，弯下身子给了顾暖一个拥抱，“小暖，你一定要好好的，我经历过，所以我不希望你成为第二个我。”
顾暖亦是反手抱住了她，“岑文，你也要好好的，我比谁都希望你能得到幸福。”
方岑文在她的肩弯处点了点头。
等到方岑文离开之后，顾暖没过多久，就又开始困了，大约是昨天消耗了太多的精力，现在精神放松下来，身体里的各个器官都一股脑的都找她来算账了。
于是她还没来得及等到程少安，就已经在病床上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这一觉，她似乎睡得格外的长，因为再次醒来的时候，她看到窗外已是黑夜。
不过这次好歹身体的痛感减轻了，除了被灼伤的伤口处，偶尔会蜇人的刺她一下之外，状态已经比白天的好上了许多。
要说唯一不太舒服的地方，就是她饿了，她昏迷了这么久，除了白天醒来的时候喝了几口水，根本就没有进食过一点东西。
她恢复了些力气，也顾不得白天方岑文的劝告，自病床上坐直了身子，要是再这么睡下去，她的身子都要僵了。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轻手轻脚的打开了房门走了进来。
程少安没有料到她会在这时候醒来，两人四目相对，撞个正着。
气氛一时有些凝滞，然而不过一瞬，程少安就动了，拿着手上的保温盒就走到了床边。
在他接近的时候，顾暖又闻到了那股烟味，虽然很淡，许是对方已经在外面呆了很久才进来，但她还是嗅到了。
她放在床上的手紧了紧，默默的看着对方拿出碗，从保温盒里盛出了一碗粥，又坐回到了她的身前。
整个过程中，程少安一句话都没有说话，但是动作都很小心仔细，他舀起一勺子的粥，放在唇边吹了吹，才喂到她的唇边。
可是顾暖却没有配合他，目光始终在他的脸上犹疑，没有张开嘴。
时间一长，程少安终于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这才开了口：“暖暖，你这是要饿死自己吗？”
语气中是久违的宠溺，那是她自草原回来后，就未曾体会到的。
多日来的委屈在他的这一句话中，尽数倾倒而出，顾暖的眼泪再次汹涌而出。
“我饿死怎么了？你不是都想要去死了吗？你还管我做什么！你走，我不要看到你！”
顾暖一边哭一边指着门口的位置，记忆一下子就拉回到她闯入仓库里的时候，浑身都在发抖，情绪失控到了极点。
那个时候，他将她死死的抱怀里，眼看着火势已经控制不住，顾暖终于是推开了他。
“程少安，我们快走，再晚就走不了了！”
她起身去拉他，程少安却是没有半点配合她的打算，烈火燃烧中，她就看到对方的眼底漆黑一片，就连火光都未曾点亮他的瞳眸。
然后她就听他道：“暖暖，今天过后，你怕是再也忘不了他了吧？”
她浑身一僵，低头错愕的看着他，就见到他的唇角勾起一丝疲惫的笑意，“暖暖，是不是我今天也死在这里，才能彻底代替他在你心里的位置？”
因为漫天的大火，她的浑身都被灼的冒着汗，但是听到他这一句话的时候，却是骤然寒冷彻骨。
她就那么看着他，眼泪流出眼眶又被迅速灼干，见他真的没有半点要动的意思，她点点头，转身就往大火燃烧处冲过去。
一只手及时的抓住了她，声音里带着一丝惊惧，“暖暖，你做什么？”
她回过头来看他，“你刚才不是以为我死了吗？你都能陪着我一起去死，你现在要死，我又怎么能抛下你？”
那一刻，她是万念俱灰，是真的存了死志的。
如果傅倾宸那时候没有及时的冲过来，强行将两人拉出去，她真的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就真的死在那场大火里。
见到她的情绪这么激动，程少安立即放下了手中的碗，从椅子上起身坐到床边，将她拉入了自己的怀中，不让她再胡乱动弹伤自己。
“暖暖，对不起。”他在她的耳畔轻声道歉，“你说的对，那时候的我大概是疯了，才会做出这种事情。”
如若不然，他怎么会忍心看着她在自己的面前落泪而无动于衷？甚至让她在那样险峻的情况下，陪着他一起在火里发疯。
而今，她现在身上每一个伤口，似乎都在控诉着他的罪行。
在他的怀中，顾暖狠狠的哭了一会儿，好不容易攒积起来的力气，被这么一哭又哭没了。
到得最后，她只是安静的依偎在程少安的怀中，呼吸渐渐恢复平缓，一动不动。
就在程少安以为她已经睡着的时候，顾暖的声音闷闷的自他的怀中传来，尤带着丝哭腔，“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
说着，顾暖从他的怀里抬起头来看他，因为刚刚哭过，她的一双眼睛显得尤为的透亮，恍若黑珍珠一般的耀人。
她看着他，目光坚定，似乎用尽了毕生的勇气才说出这句话，“程少安，我要向你坦诚，我的确喜欢过迟朝。”
方岑文走了之后，她想了很久，觉得她说的很对，如果她想真的做到内心坦荡，就得将她所有的一切都告诉程少安，选择相信对方。
在她说完这句话后，程少安的眸中顿时翻起了滔天巨浪，但他的理智却克制着她，所以他依旧静静的看着顾暖，等待着她的下文。
“可是程少安，我想告诉你的是，我再如何喜欢他，那也都是过去了，我是喜欢过他，可是我更爱你。”
顾暖说完这句话，抬眼觑了程少安一眼，见他眼中的波澜已经渐渐平息，心下稍安。
迟朝就像是一汪海水，变幻莫测，来势凶猛，他想要得到什么，就必然不择手段也要得到，他不会管你在想什么，只会按照他的意愿，强势到让人无力推拒。
就算是死，他也如此的霸道，不容得任何人将他忘却。
她想，不仅仅是她，那是任何一个在她那个年纪的女子都无法逃离的劫，除却他的身份，迟朝真的是一个很优秀的人。
而程少安则更像是一座山，无论你的目光在不在他的身上，他永远会在那里等着你。
她和迟朝都是漂泊的人，所以可以短时间的结伴而行，但是漂泊的时间久了，总是会累的，而程少安就是她的那个最好的归宿。
“程少安，你想啊，如果在那个时候你站了出来，告诉我陪了我一个月的人是你，那哪还有迟朝什么事情？所以你不能这么不讲理，我只是在遇见你之前，那么小小的喜欢了别人一下，你不能因此就生我的气！”
顾暖说着，一张脸都快皱成了包子，“而且程少安，在那三个月里，我虽然和他呆在一起，可是我绝对没有做过任何逾矩的事情，而且我每天都有很想你，所以你不能这么对我”
顾暖说到后来，话音渐渐低了下去，显然是想到了她回来之后程少安做的那些事情。
她真的觉得委屈，非常委屈。
听到她滔滔不绝的说出她的心声，程少安的脸色已经渐渐恢复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