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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家,又不便托男子来看守,所以央及老身。一来看管你,二来劝喻你。他将衙门的钥匙都付与我,又恐有军兵来罗唣,付我令牌一面。我因家中没人,女儿年幼,不便独自在家,故此一同过来。我想那安庆绪这厮,他父亲在此还要淫污人家妇女,如今一发肆无忌惮了,我那女儿年方十六,姿容颇艳,住在此间,墙薄室浅,诚恐露她耳目,也甚忧愁。连日要出城他往,奈城门紧急,没个机会。今日天幸李猪儿付与我令牌,我和你如此如此,赚出城门,就可脱身了。”明霞道:“若是逃走,往何处投奔去好?”卫妪道:“附近城池都是安禄山心腹人镇守,料必都已从贼,只有睢阳可以去得。”明霞道:“如此竟投睢阳去便了。”卫碧秋道:“且住,我们虽有令牌,只是一行女子。没一个男人领着,岂不被人疑惑。倘若盘诘起来,如何了得?”明霞道:“正是,这便如何是好,”卫碧秋指着桌上道:“这不是李猪儿余下的冠带在此。我如今可把此衣帽穿戴起来,到城门如此如此,自然不敢阻挡了。”卫妪道:“我儿之言,甚为有理。”三人以为得计,明霞也就停哀作喜,独有红于在旁血泪交流,默然肠断。明霞问她道:“红于,我和你自分必死,不期遇着卫妈这等义人,方幸有救,你为何倒如此悲惨?”红于道:“小姐在上,红于有一言相告。安贼属意的不过是一小姐,如今小姐逃遁,明日李猪儿、安庆绪知道,必差军士追赶,我们鞋弓袜小,哪经得铁骑长驱。红于仔细想来,小姐虽是暂逃,只怕明日此时依旧被贼人拿获了。”明霞道:“如此,怎生是好?”红于道:“红于倒有一计在此。”明霞道:“你有何计?”红于道:“如今只求小姐将衣服脱下与红于穿了,待我触死阶前,你们自去逃走。那反贼见了,只道小姐已死,除去妄想,不来追缉了。”明霞道:“红于说哪里话,我和你虽是主婢,情同姊妹,方才我欲寻死,你便义不独生。如今我欲偷生,岂可令你就死,这是断断使不得的。”红于道:“蒙小姐养育,如骨肉相待,恨无以为报,今日代小姐而死,得其所矣。若小姐不允红于所请,明日被他擒拿,少不得也是一死,望小姐早割恩情,待红于引决。”说罢,便去脱明霞衣服。明霞抵死不肯。卫妪与碧秋道:“难得红于姐这片好心,小姐只索依了她吧!”明霞不肯,只是哭。卫妪、碧秋向前脱下她衣服来,红于穿了。碧秋道:“红于姐穿着小姐这衣服真似小姐一般,尽可迷安贼之眼矣。”红于哭道:“与小姐说话,只在这顷刻,此后再无相见之期了。小姐请坐,待红于拜别。”明霞哭道:“你是我的大恩人,还是你请坐了,待我拜你。”二人哭作一团,相对而拜。卫妪与碧秋道:“如此义人,我母子也要一拜。”红于道:“我红于当拜你母子二人,万望好生看顾我的小姐,贱人在九泉之下也得放心。”说罢,卫妪、碧秋也掉下许多泪来。三人哭拜已毕,红于起来便向阶下走去。回头看了明霞一眼,那血泪纷纷乱滚。明霞大恸,心中不忍,方要向前去扯,那红于早向庭中一块石上,将头狠撞下去,鲜血迸流而死。明霞看了叫道:“可怜我那红于呀!”一声哽咽,哭倒在地,连那卫妪、碧秋心中也惨痛不过,忙去搀扶明霞,叫了好一会,方才苏醒过来。卫妪道:“小姐且停哭泣,醮楼已交三鼓了。事不宜迟,可速速打点前去。”碧秋便将李猪儿的太监帽戴了,又穿起一件紫团龙的袍儿,卫妪道:“我儿倒俨然是个内宫模样,只是袍儿太长了些。”碧秋道:“倒是长些好,省得脚小不便穿靴。”卫妪便将令牌与碧秋藏在袖里道:“你二人稍停,待我外面去看一看光景,然后出去。”说罢,走出去了,一会进来道:“好得紧,李猪儿只留四个小监在家,今晚又有两个随着去巡城了。只有一人把门,一人在厨房后睡熟了。我们快快走吧。”碧秋扶明霞出了房门,向外而来。卫妪在前,明霞战兢兢地跟着,碧秋扮内监随在后边。走到衙门首,卫妪悄地将锁来开了。只见把门的小监睡在旁边,壁上挂一盏半明不暗的灯儿,碧秋忙把灯儿吹灭了。卫妪就呀的拽开大门,小监在睡梦里惊醒道:“什么人开门?”卫妪道:“是我,卫妈妈,因身上冷了,回去拿一条被就来。里头关着葛明霞,你须小心,宁可将门关好了,待我来叫你再开。”小监说:“妈妈真是好话,我晓得了。”这边卫妪说话,那边碧秋扯着明霞,在黑地里先闪出门去了,卫妪也走出来,小监果然起来将门关上。卫妪忙到隔壁,开了自己的门,叫明霞、碧秋进去坐了。自己打起火来,向明霞道:“你须吃些夜饭好走路,只是烧不及了。有冷饭在此,吃些吧!”明霞道:“我哭了半日,胸前堵塞,哪里吃得下。”碧秋道:“正是连我的胸也塞紧了,不须吃吧!”卫妪道:“有冷茶在此,大家吃一杯吧!”明霞道:“口中烦渴,冷茶倒要吃的。”三人各吃了两杯。卫妪又领明霞到房中去小解了,母子二人也各自方便,就慌忙收拾些细软银钱,打个包裹儿卫妪挈着,也不锁门,三人竟向南门而走。到得城门,已是四鼓了,碧秋高声叫道:“守门的何在?”叫得一声,那边早有两个军人,一个拿梆子,一个拿锣,飞奔前来,问道:“什么人在此?”碧秋道:
“我且问你,今夜李公公巡城,可曾巡过么?”门军道:“方才过去了。”碧秋道:“咱就是李公公差来的,有令牌在此,快传你守门官来讲话。”门军忙去请出守门千户来与碧秋相见。碧秋道:“咱公公有两位亲戚,着咱家送出城去,令牌在此,快些开门。”守门宫道:“既是李公公亲戚,为何日里不走,半夜里才来叫门?”碧秋道:“你不晓得,方才千岁爷有旨,自明日起,一应男妇不许出城了。因此咱公公知了这个消息,连夜着咱送去。”守门官道:“既然如此,李公公方才在此巡城,为何不见吩咐我?”碧秋道:“你这官儿好呆。巡城乃是公事,况有许多军士随着,怎好把这话来吩咐你。也罢,省得你狐疑,料想咱公公去还不远,待咱赶上去察一声,说守门官见了令牌不肯开门,请他亲自转来与你说便了。”守门官慌了道:“公公不须性急,小将职司其事,不得不细细盘诘,既说得明白,就开门便了。”碧秋道:“既如此,快些开门,咱便将此令牌交付与你,明日到咱公公处投缴便了。”守门官接了令牌,忙叫军士开门,放碧秋与卫妪、明霞三人出城去了,门军依旧锁好城门。到了次早,守门官拿了令牌,到李猪儿处投缴。一走到衙门前,只见许多军民拥挤在街坊上,大惊小怪。守门官不知为什,闪在人丛里探听。只见人说:“昨夜李公公衙内撞死了葛明霞小姐,逃走了侍婢红于,有隔壁卫妪与碧秋同走的,还有令牌一面,在卫妪身边藏着哩。”守门官听了,吓得目瞪口呆,心里想着夜间的蹊跷事,慌忙回去,吩咐军士不要泄漏昨夜开门的话,就将令牌劈碎,放在火里烧了。这边李猪儿忙去禀知安庆绪。庆绪亲自来验看,见死尸面上血污满了,只有身上一件鹃黄洒线衫儿,是昨日小姐穿在身上的。所以庆绪辨不出真假,只道死的真个是明霞,便把李猪儿大骂道:“我把葛明霞交付与你,你如何不用心,容她死了?没鸡巴的阉狗奴才,这等可恶。”猪儿只是叩头求饶。庆绪道:“且着你把她盛殓了,你的死在后边。”说罢,气愤愤地上马,众军簇拥回去了。猪儿着人买一口棺木,将尸盛殓了,抬到东城空地上埋葬了。立一个小小石碑在冢前为记。上凿“葛明霞小姐之冢”七字。猪儿安排完了,暗想:“安庆绪这厮,恨我不过。若在此,必然被他杀害,不如离了这里吧!”计较停当,取了些金珠,放在身边,匹马出城,赶到安禄山营中,随征去了。
却说卫妪与明霞、碧秋三人赚出城来,慌慌张张望南而走。到个僻静林子里,碧秋将衣帽脱下来,撇在林中。三人又行几里,寻个饭店,到内暂歇,买些面来,做了许多饼,放在身边,一路单行去。那地方都被军马践踏,城池俱已降贼。三人怕有人盘洁,只得打从小路行走。担饥受渴,昼伏夜行。但见:
人民逃窜,男妇慌张。人民逃窜,乱纷纷觅弟寻兄;男妇慌张,哭啼啼抱儿挈女。村中亦无鸡犬之声,路上惟有马驮之迹。夜月凄清,几点青磷照野;夕阳惨淡,数堆白骨填途。尘砂飞卷,边城隐隐起狼烟;臭气熏蒸,河畔累累积马粪。正是宁为太平犬,果然莫作乱世人。
三人在路行了许多日子,看看来到睢阳界口,当道有一座石牌坊,上有“啸虎道”三字。卫妪道:“好了,我闻得人说,到了啸虎道就不远了。”说话之间,走上大路来。见两旁尽是长林丰草,远远有鼓角之声、旌旗之影。三人正在疑畏,忽见前边三四匹流星马儿飞跑而来,三人忙向草中潜躲。偷眼看那流星马上,通坐着彪形大汉,腰插今旗,手持弓箭,一骑一骑地跑过去了。到第四匹马跑到草中,忽然惊起一只野鸡,向马前冲过去。那马唬得直跳,闯下路旁来。马上的人早已看到明霞等二人,便跳下马来,向前擒捉。不知如何脱身,且听下回分解。
卷之三
第九回啸虎道给引赠金词曰:
情凄切,斜阳古道添悲咽。添悲咽,魂销帆影,梦劳车辙。秦关汉川云千迭,奔驰不惯香肌怯。香肌怯,几番风雨,几番星月。
右凋忆秦娥
第171章 锦香亭(9)()
话说葛明霞、卫碧秋随着卫妪行到啸虎道上,忽遇游兵巡哨前来。你道那游兵自何处来的?原来是睢阳右骁骑将军雷万春与南霁云,协助张巡、许远镇守睢阳,那贼将尹子奇、史思明领着兵马前来攻打,已到半个月了,只因葛明霞三人,鞋弓袜小,又且不识路径,故此到得迟。这里贼兵与官军已经交战数次,当不过南、雷二将军骁勇绝伦。尹、史二贼将不敢近城,在百里处安营。城内张、许二公,因粮草不敷,一面遣南霁云往邻邦借粮;一面遣雷万春挡住要路,这啸虎道乃是睢阳门户,因此雷将军将兵马屯扎此处,昼夜拨游骑四处巡哨,探听军机,搜拿奸细。是当游骑见明霞等三人伏在草中,便喝问道:“你那三个妇人,是从哪里来的?”卫妪慌了,忙答应道:“可怜我们是范阳来的逃难人。”那游骑道:“范阳来的,是反贼那边的人了,俺爷正要拿哩!”便跳下马来,将一条索子,把三人一串儿缚了。且不上马,牵着索儿就走,吓得明霞、碧秋号啕大哭,卫妪也惊得呆了,只得由他牵着。到一个营门首,只见三四个军士,拿着梆铃在营门上,见游骑牵着三个妇人来,便道:“你这人想是活得不耐烦了么?老爷将令,淫人妇女者斩,掳人妇女者剥皮,你如何牵着三个来,你身上的皮还想要留么?”游骑道:“哥们不晓得,那三个是奸细,故此带来见爷,烦哥哥通报。”军士道:“既是奸细,待我与你通报。”说罢,走到辕门边,禀了把辕门守备。守备道:“吩咐小心带着,待我报入军中去。”说着进内去了。卫妪偷眼看那营寨,十分齐整,四面布满鹿角、铁蒺藜。里边帐房密密,戈戟丛丛,旌旗不乱,人马无声。遥望中军一面大黄旗,随风飘扬,上绣着“保民讨贼”四个大金字。辕门上肃静威严,凛然可畏。不多时,只听得里边呜呜地吹起一声海螺,四下里齐声呐喊,放起三个轰天大炮,鼓角齐鸣,辕门大开。雷万春升帐,传出令来,吩咐哨官出去,将游骑所拿奸细,查点明白,绑解帐前发落。哨官领命到辕门上,问道:“游骑拿的奸细在哪里?”游骑禀道:“就是这三个妇人。”哨官道:“你在何处拿的?”游骑道:“她假伏在路旁草丛中,被小的看见擒获的。”哨官道:“原获只有这三名,不曾放走别人么?”游骑道:“只这三个并无别人。”哨官道:“既如此,快些绑了,随我解进去。”军士合应一声,向前动手,哨官又喝道:“将军向来有令,妇女不须洗剥,就是和衣绑缚了罢。”军士遵令,把明霞等三个一齐绑了,推进辕门。只见西边通是马军,铜盔铁甲,弯弓搭箭,一字儿排开;第二层,通是团牌校刀手;第三层,通是狼筅长枪手;第四层,通是乌铳铜人手。人人勇猛,个个威风。直到第五层,方是中军。帐前旁边立着数十对红衣雉尾的刀斧手。又有许多穿勇字背心的军卒,尽执着标枪画戟,号带牙旗。帐下齐齐整整的旗牌,巡绰将佐,分班伺候。游骑带三人跪下。哨官上前禀道:“游骑拿的奸细到了。”万春见是三个女人,并无男子,便唤游骑间道:“这一行通是妇女,你如何知道她是奸细?”游骑道:“据她说是范阳来的,故此小人拿住。”万春道:“与我唤上来问她。”哨官将三人推上前跪下。万春道:“你这三个妇女,既是范阳人,到此作何勾当?”卫妪道:“小妇人是个寡妇,夫家姓卫,因此人都唤做卫妪。这一个是我女儿,名唤碧秋,那一个叫做葛明霞,因安禄山反叛,逃难到此。望将军起豁。”万春听见葛明霞三字,心里想道:“葛明霞名字好生熟的,在哪里闻得,怎么一时想不起?”又思想了一会,忽然想着,暗道:“是了,只不知可是她?”便问明霞道:“你是何等人家,为何只身同她母子逃难?”明霞两泪交流说道:“念葛明霞非是下贱之人,我乃长安人氏,父亲讳太古,原任御史大夫。因触忤权臣谪来范阳佥判。近遭安禄山之乱,骂贼不屈,被贼监禁。奴家又被安庆绪凌逼,几欲自尽。多蒙卫妪母子挈出同逃,不想又遭擒掳。”说罢大哭。万春大惊道:“原来正是葛小姐。我且问你,尊夫可是状元钟景期么?”葛明霞听见,却又呆了,便问道:“将军如何晓得?”万春道:“我与钟郎忝在亲末,以此知道。”明霞道:“奴家与钟郎,虽有婚姻之约,尚未成礼。”这句话一发合式了。万春慌忙起身出位,喝叫解去绑绳,连卫妪,碧秋也放了,俱请她三人起来。万春向明霞施礼道:“不知是钟状元的大夫人,小将多多得罪了。”明霞回了一福,又问道:“不知将军与钟郎是何亲谊?”万春道:“小将雷万春,前年因钟状元谪官赴蜀,偶宿永定寺,寺僧谋害状元,状元知觉,暮夜从菜园逃出,走到剑峰山,遇着猛虎。几乎丧命。彼时小将偶至此山看见猛虎,将猛虎打死,救了状元,留至家中。小将见他慷慨英奇,要将舍侄女配他为妻。他因不肯背小姐之盟,再三推却,小将只得将舍侄女与他暂抱衾裯,留着中馈,以待小姐。不期今日在此相遇,不知小姐如今将欲何往?”明霞道:“各处城池,俱已附贼。闻得睢阳尚奉正朔,故特来相托。”万春道:“小姐来迟了。五日前,城中尚容人出入,如今主帅有令,一应男妇,不许入城出城,违者立时枭首。军令森严,何人敢犯。”明霞道:“如此怎生是好?”万春道:“小姐休慌,好歹待小将与你计较便了。请小姐与卫妪母子在旁帐少坐。有一杯水酒,与小姐压惊,只是军中草草,又乏人相陪,休嫌怠慢。”就吩咐随身童子,领着明霞三人到旁帐去了。又叫安排酒饭,务要小心看待。左右应着,自去打点。
万春独坐帐中想道:“明霞小姐三人到此,睢阳城又进不得,又不便留在军中。想明霞乃是长安人氏,不如教她竟回长安去罢。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