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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夜里,凌书城睡在病床上,她就隔着一道门,隔着一扇玻璃窗,目不转睛看着他。
半夜里,陈声醒来了,侧头看见她站在门外,悄无声息爬了起来,推门来到走廊上。
两人对视片刻。
陈声问:“宋星辰?”
“我是。”
他顿了顿,问:“要我帮你叫醒他吗?”
她摇摇头:“我就来看看他。”
陈声看着她面上的巴掌印,最后点点头,说:“要合合,该分分,不要拖着。他这人看起来吊儿郎当,其实最认真了。”
那一句认真,听得她满眼泪光。
她点头,重重地点头,说:“你放心,我不会再耽误他。”
后来,步行街相遇,她决绝地把那一夜称为一夜春风。
再后来,她就这样熬到毕业。
专科与本科,一个是三年制,一个是四年制。
她三年后就毕业了,如她所计划那般,毕业后就远走高飞,余家的什么都没带走,包括一件衣服一双袜子,她都没有拿。
她为自己买来了一张火车票,北上首都。
她学的是会计,虽然学校不够好,但三年来除了兼职,其余时间都在考证,该拿的一样没落下。
她找了间小公司,拿着并不算多的工资,租住在潮湿阴冷的地下室,日复一日努力工作。
但凡有空闲时间,她就买书背题,继续考下一个证。
期间,她也回了一趟荣成,去中飞院偷偷看过他的毕业典礼。多么辉煌的一刻,他穿着制度站在台上,仿佛最明亮的星辰。
他笑得那样灿烂,仿佛人生就没有值得悲伤的事情。
仿佛她与他不过一个插曲。
那一刻她笑了,心道她这名字起错了,该和他换换才对。
而他把她忘了这件事,是好事,不是坏事。他有那么辉煌的人生要过,蓝天白云、苍穹大海,一切都是他的。他理应把她忘了。
那一夜,只要她独自记得就好。
宋星辰怀揣着那一夜,那一天,那一个夕阳下拉她手的少年,就这样过了很多年。
她每一年都会寄钱给余天华,感谢他的养育之恩。
但她回不去,也不愿回到那个小院里。
余庆如今过得怎样,她一点都不想打听。过去还会诅咒他,希望他进监狱,希望他得到最坏的惩罚,希望他过得很差很差。
可是后来,她连他的名字都不愿再想起来。
进入外企做会计那一天,宋星辰穿着漂亮的白领行头,踏进亮堂堂的电梯时,忽然想起了余庆和那个暗不见天的小房子。
她抬头看着光亮的镜面墙壁时,发现自己在笑,那一刻她怔忡了。
她想了很久才想明白,也许这就叫释怀。
若她今日依然过着苦不堪言的日子,也许她会记恨余庆一辈子。
可她走了出来,从那段痛苦的时光里挣扎出来,找到了自己的人生,于是她释怀了。那些苦的痛的,都是催人上进的力量,没有余庆,也不会有今日的她。
那么再一回想,其实谢芸也不见得多么恶毒。
她从不曾少过自己吃穿,也不曾真的对自己动过手,她不过是更爱她的儿子,对自己稍显自私了些。
毕竟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宋星辰想明白了之后,轻松许多。虽然她依然厌恶余庆,但至少她不恨他了。
你瞧,她这不也没缺胳膊少腿吗?
那些年里,有人追她,有人仰望她。
北京这座城市,快节奏,冷漠又热情。冷漠的是高速发展的一切、有目标有追求的年轻人,热情的反倒是些平凡小老百姓,说着京片子,走进电梯也能与你寒虚问暖大半天。
有七八年了吧?
宋星辰攒了不少钱,却从未谈恋爱。
不是刻意不谈,是没遇到那个人。仿佛心在很早之前就死了,后来宛如一波死水,动弹不得。
后来有一天,她站在大厦楼下,仰头望去,一阵迷茫。
密密麻麻的高楼大厦林立在中关村,她坐在格子间里,眼前只有一小片蓝天。那蔚蓝苍穹仿佛被人分割成一小块一小块的米田,每个人就只能分得一小份,且这天还常有雾霾。
她想,她每天坐在这里干什么?
她竟然在这里坐了这么久!
那蓝天叫她想起一个人来。
凌书城。
这么久了,你看,她还能一口叫出他的名字。
她望着那片天,忽然想着,他的苍穹是否比这逼仄的蓝天要美丽多了、辽阔多了?
他现在在干什么?
坐在星辰漫天的南海上,分不清星星究竟在天上还是在海里。
螃蟹船摇啊摇,晃晃悠悠,随波起舞。
宋星辰躺在地上,双手搁在脑门儿后,讲着这些年的故事。
“就好像死了那么多年的心,忽然一下就活了,你知道吧?”她这样对凌书城描述。
凌书城一动不动坐在那,没说话。
“后来我就跑来滨城看了一眼,发现这儿的日子很悠闲,天也和我想象中一样蓝。我还去你们基地看了一眼,你猜我看见谁了?”
凌书城不用想,淡淡地说:“陈声。”
宋星辰一下子笑起来:“是啊,他好像都不记得我了。我问他凌书城是不是在里面,他还问我是谁。”
“你没了一头粉卷发,他会记得你才怪。在他眼里所有女人都长一个样,除了他的路知意。”
“那你呢?”
“我什么?”
“在你眼里,我也和其他女人长一个样?”
空气仿佛静止了。
过了好一阵,才听凌书城说:“没有其他女人。”
宋星辰一顿。
凌书城低头,对上她的视线:“除了你以外,从来没有过其他女人。”
不是刻意不谈。
七八年过去了,没谁会一直困在回忆里出不来。
可是没有心动的,没有遇见那样一个想要不顾一切追上去的人,也再没有陷入一场轰轰烈烈盲目而认真的恋爱里。
然后一眨眼,就到了这个年纪。
宋星辰笑了,支着甲板爬起来。
“那老板,你看我怎么样?”
“还行。”
“够你心跳扑通扑通乱跳吗?”
“好像还差点。”
“那——”她眼珠子移动,笑吟吟凑过来,用唇亲亲他的下巴,“这下呢?”
“还差一点点了。”仿佛是在替她加油鼓气。
宋星辰哈哈大笑,反而正襟危坐,双眸亮得可怕,也漂亮得惊人。
那些年那些事也许早已过去,可眼前的人却没有过去。
他也许会是个新的开始。
带着旧日里唯一的美好,在这大年夜里,给她一个新的春天。
不。这一次,她要给他一个春天。
她把手伸出来,停在半空,含笑说:“来,重新认识一下吧,我叫宋星辰,天上的那个星辰。”
凌书城定定地看她片刻,笑了,仰头看了看天。
他说:“好的,我记住了。星辰万里那个星辰。”
番外终篇()
番外终篇
岁月知云意
路知意二十五岁那年;嫁给了二十七岁的陈声。
婚礼举行了两场;一边在蓉城;一边在滨城。
苏洋从香港飞回蓉城;还穿着飞行员制服呢;就拎着小小的行李箱往婚礼现场赶。
路雨一见她穿着制服就推开了化妆间的门;傻眼了:“怎;怎么穿成这样就来了?”
苏洋咧嘴一笑,把行李箱打开,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伴娘礼服:“小姑姑别急;该带的我都带上了,不会误事儿。知意结婚这种大事,我怎么可能出岔子?”
一旁的陈郡伟西装革履倚在沙发边上;随手松了松领结;嘴角一弯:“宁愿相信世上有鬼,也不能相信她这张嘴。”
苏洋眼珠子一瞪:“皮痒痒了你?”
顺势站起来朝他伸出手去;陈郡伟以为要挨揍了;赶忙闪身;哪知道衣领还是被人揪住了。他认命;挨揍就挨揍吧;反正打是亲骂是爱。
可那只手在揪住衣领后;又很快松了开来,只是替他又紧了紧那深蓝色领结。
苏洋这人,嘴皮子是利了些;但动作还是很温柔的。
陈郡伟笑了起来;趁她不留神,飞快地俯身碰了碰她的唇。
一旁坐在椅子上化妆的路知意扑哧一声笑起来,拉了拉陈声,努努下巴。
陈声正烦着呢,他一大老爷们儿化什么妆啊?可那化妆师硬要替他画眉毛。
一抬眼,看见镜子里的两人浓情蜜意。
他不咸不淡地说:“两位雅兴啊,还记得今儿是谁的好日子吗?”
陈郡伟嘻嘻一笑,退后一步,侧头看着他哥。
“你就纯属羡慕嫉妒恨。”
陈声掀了掀嘴皮子:“是,我这合法夫妻,嫉妒你俩非法同居的。”
“这你就不动了,非法同居有一种刺激感,你俩马上步入老夫老妻的行列了,柴米油盐酱醋茶,够你熬的。”
多少年了,陈郡伟和他一钻到一块儿,还是这模样。
恰逢陈老爷子推门进来,预备瞧瞧孙子和孙儿媳妇准备得如何了,一听陈郡伟这话,气不打一处来,持着拐杖就朝人背上敲了一记。
“兔崽子,说什么混账话呢!大喜的日子就开始在这儿唱衰。”
陈郡伟:“”
总算消停了。
他可怜巴巴扭头去找苏洋,试图寻求安慰,苏洋却给了他一个“活该”的表情,转头就去扶着老爷子,甜甜一笑:“爷爷,您坐。”
陈郡伟:“”
彻底绝望。
未来的家庭地位可见一斑。
婚礼是繁琐而忙碌的。
还未到中午十一点,新人与伴娘伴郎就开始站在大门口迎接客人。
路知意是最后一个离开化妆间的,苏洋陪着她,替她拎着白纱裙摆,两人一个齐耳短发,一个还是齐耳短发。
苏洋替她整理裙摆时,抬头看见她那头干净利落的短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都是新娘子了,还留着这短发。”
路知意盯着镜子里的自己,也笑了:“习惯了。成天在基地忙里忙外,谁有闲心去打理长发?”
“陈声没意见?”
“他能有什么意见?”
苏洋看她那笑吟吟的样子,翻了个白眼:“算我问了句废话。他那人,你就是剃光头他大概都会赞不绝口。”
路知意被逗笑了,定定地瞧着镜子里的自己,还有些恍然如梦的感觉。
镜中人一头齐耳短发,双颊的黑发被固定在耳后,一簇簇洁白似雪的细碎小花环绕一周,轻盈的白纱从头顶垂坠而下。
因为长发的缺失,她不是公主。
但她摸摸额头上的小花,笑起来,觉得自己像个精灵,比公主倒是更有灵气。
那身鱼尾裙是陈声亲自挑选的,她说只穿一次,租婚纱便好,可他不同意。
他说一生一次的日子,要重视。
成为陈指挥官的队长如今更加惜字如金了,可他说那话的时候,路知意抬头望着他,看见他眼里的认真郑重,像个成熟稳重的男子汉,却又无端多了几分小孩子的稚气。
她便也笑起来,说:“好,都依你。”
苏洋替她整理好裙摆,站起来,也没急着出去,只是与她在镜中相望。
片刻后,苏洋说:“没想到你就嫁了。”
路知意笑吟吟地坦白:“我也没想到。”
“他是怎么求婚的?”
“怎么求婚的?”
她望着镜子里的自己,陷入回忆里。
大概每个姑娘都憧憬过那一日,毕竟少女时期的偶像剧总是不厌其烦上演着这样的情节,冰淇淋里藏着的戒指,游乐场升腾而起的告白气球,城市中心忽然亮起的求婚大屏幕,亦或是简简单单的一束玫瑰、一只戒指。
白马王子总会单膝跪地,说出那句亘古不变的台词:“嫁给我吧。”
而她呢?
那一天和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
她接到任务,在凌书成的安排下上了二号救援机,却不料在驾驶座上看见了陈声。
“你怎么在这儿?”她问陈声。
陈声说:“指挥中心坐腻了,今天来找找感觉,和你一起出一次任务。”
路知意笑了:“就是送个补给,我一个人就行,哪里还敢劳烦陈指挥?”
陈声瞥她一眼:“见好就收吧,不是谁都有这个荣幸让我当司机的。”
那就是个十分寻常的日子,滨城在过冬,事实上南海的冬与夏素来没有太大差别,总是一样的晴空万里,一样的天高云阔,一样的蔚海无垠,一样的美。
两人都穿着制服,墨蓝色,缀白纹。
她素面朝天,而他也只不过带着那幅飞行墨镜。
送完补给,回程途中,陈声忽的将直升机悬停在半空。
路知意奇道:“怎么停了?”
他却摘下墨镜,平视前方,说:“有件事情想跟你商量。”
她一时之间没有说话,明明一无所知,却又仿佛已有预感,心跳都慢了半拍。
他说,我们也认识好多年了,路知意。
她轻轻地应了一声,嗯。
“过去我年少气盛,总觉得这天下就没有能束缚住我的事,心比天高,试图寻求一切新奇的刺激,不安分,也不肯安定。”
她还是那样回应他:“嗯。”
陈声望着远处仿佛永无边境的云与海,笑了。
他说:“后来我遇见了你。”
生平第一次,明白了这世上一切并非总有道理。
好人也许没有好报,坏人也许逍遥自在,美的人也许千篇一律,不可一世的他也可能爱上一只丑小鸭。
他爱上她的时候,她正是人生中最狼狈的一刻。
认真固执,冥顽不灵,一根筋,不撞南墙不回头。
一头半寸标新立异,家境贫寒,压根不起眼。
本事不大,自尊心却比谁都强,看起来总是一副无坚不摧的样子,却也有一颗玲珑心。
起初是莫名其妙的关注,后来就成了一发不可收拾的爱慕。
也许是爱她每个清晨踏着薄雾而来时,带着纯粹而干净的眼神,因为怀揣梦想,不惜披荆斩棘。
也许是爱她顽固地在图书馆奋战到天明,可笑又可敬地对他说,每个人都生活在阴沟里,但仍有人仰望星空,比如她。
也许是爱她奋不顾身地冲入地下停车场,与他并肩作战,天不怕地不怕,事后却因害怕记过,就地一趟装死的小可爱。
也许是。
太多的瞬间。
他与她并肩坐在蔚蓝的大海上,记起那日他险些葬生海底,而她不顾一切往下跳。他与她明明离得很远,却仿佛能将她面上的决绝看得一清二楚。
她一定很怕,眼含热泪。
她也一定无所畏惧,连死都不放在眼里。
这些年来,他们分分合合,错过又重逢。兜兜转转,她终于还是坐在了他的身旁。
他还清楚记得在中飞院时第一次相遇,他在台上,她在后座,目光相触的一刹那,他无论如何没有想过这就是他一生的羁绊,一生的不灭信仰。
他不曾想过他会为她倾心、为她折腰,为她来到这无垠大海,颠覆前二十年的理想与信念。
老天爷待他不薄。
若是未曾遇见她,今日的人生又该是何种模样?
也许更舒服,也许更辛苦,也许更光彩熠熠,也许会黯然失色。可不论如何,都不会比今日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