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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母的目光不小心落到手腕上那手链子,想到她每日都要出外干活的,虽是不舍得,但还是决定等会儿要把手链摘下好好藏着,到了好日子再拿出来戴戴。
“丫头,你今儿跟小文去街上卖手链,可要记得好好照顾自个儿。”毕竟是要在镇上卖手链,苏母心里隐约有些不安。
不说前段时间才发生那事,就苏萝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的,忽然就摆起小摊子,怕是会让旁边那些小摊贩挤兑。
苏萝显然不知苏母心里想了那么多,她只是觉得凡事都要尝试过才知道能不能成。手链到底能不能卖出去,她也没有多大的把握。
昨日在街上认真逛过一遍,她并未见到有哪位小摊贩卖这种手链。他们卖的都是手镯耳环、朱钗发簪、羽扇吊坠,全都是古香古色的古代小饰品。
如果她能够回到现代,真想多多买些首饰回去。兴许她在街上随便买下的便宜货,回到那个世纪都是价值连城的老古董。
当然,她不会傻到真以为她还有机会可以回去,就算真有可能回去,那也不可能事先有人通知她“喂,你该回去了,这儿不是你待的地儿”。
这厢苏萝东想西想,那厢苏母瞧着苏萝那副木头样,心里暗自惊呼,这丫头最近怎么不是发呆就是傻笑,该不会真撞坏了脑子吧?
这般想着,嘴上也跟着将心里那话问出:“丫头,要不你还是回床上多躺两日,确定没事之后在去镇上卖手链?”
到底是心疼,苏母真是宁愿一人多干两人的活儿也要让唯一的女儿好好养好那伤。免得真是伤没养好就出来乱晃,到时伤势更加严重,那更是吃力不讨好。
苏萝闻言心里暖烘烘的,就像抱着个大暖炉似的,嘴角微微往上翘着,细声道:“娘,您放心吧,我是真没事,只是琢磨着到时应该要怎样才能让大家买那些手链。”
其实苏萝这个担心完全是不必要的,当他们吃过早饭去了镇上,盖着小簸箕的破旧布衫一拉,将小簸箕放下不久,就有人过来好奇地看着那些手链。
最先走过来的是位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苏萝见她像是喜欢这些手链的模样,就拿出一条手链帮小姑娘试戴了一下。
手链是可调节式的,两边轻轻一拉,本来还宽宽松松的手链就贴服着肌肤,还可自行调节到喜欢的长度。
小姑娘见到这手链竟然还可这样轻便的调节,一张白皙秀丽的小脸全是惊喜,那双水亮的眸子透着亮晶晶的光彩,樱桃小嘴勾着满意的微笑。
旁边还有几位姑娘见到这幕,这一看之下都忍不住好奇,先后走过来挑着小簸箕里的手链。苏萝见这些姑娘中有不少是真心想买的,就将价格跟各位姑娘说了。
单条红绳做成的手链两文钱,双条三文钱,双条以上的视编织难易程度而定,不过也就仅有四条,都是五文钱,但这四条就是最精致的四条。
那些姑娘一听这价钱,脸上都是舍不得,舍不得放下手链,舍不得那几文钱。苏萝见她们那脸色就知她们喜欢这些手链,于是就发挥了前世所学的嘴上功夫。
很简单的几句话,大概要表明的意思无非就是除了她这儿有这种手链卖,别家没有,要买就得趁早等等。
至于有没有效果,只要看看空空如也的小簸箕,便可知道这些手链到底有没有人想要买。说实话,手链那么快就被抢购一空,苏萝也是很惊讶,看着空空的簸箕愣了片刻。
跟着她一起过来的苏文同样是一脸错愕,他刚才就用他那双大眼睛,亲眼看见那些十几岁的小姑娘争先恐后地选手链,大姐忙得很,要教那些姑娘如何调节手链的长度,还得收钱。于是就让他帮忙收钱,当手上多了一枚枚的铜板后,苏文才发觉手上沉甸甸的,几十枚铜板静静地躺在他的手上。
“小文,手链卖完了,咱们先去买些需要的东西吧!”回过神来的苏萝利索地收拾好几十枚铜板,伸手轻轻拍着跟她一起发愣的苏文。
苏文“啊”了一声,随后就回了神,弯腰拾起小簸箕。空空的小簸箕提醒着他,他们的手链真的卖完了,小脸上慢慢浮现一抹微笑。
苏萝先找到昨天买红绳的小摊子,摆摊子的大婶大概是个很能记人的,见到苏萝朝着小摊子走来,脸上很快就扬起了笑容。
“姑娘,还买红绳吗?”等苏萝站到小摊子面前,大婶笑眯眯地看着苏萝问,待看到苏萝旁边的苏文,同样是笑弯着眉。
苏萝似有似无地点了点头,微微一笑说:“大婶,给我十文红绳。”低头看了看那些五颜六色的小珠子,笑问:“这些珠子怎么卖?”
“一文钱三颗,姑娘要么?”大婶听到苏萝问起小珠子,眼睛又微微笑眯成了一条缝。
“十文红绳,五文珠子。”苏萝言简意赅地说完她要买的东西,自行挑了十五颗不同颜色的珠子。
大婶最后多给了她三条红绳,两颗珠子。苏萝道了谢付了钱,拿好红绳珠子就带着苏文离开了小摊子。
手链统共卖了将近六十文,除去刚才花去的十五文,那就还剩四十多文。苏萝在心里琢磨了一番,微低头看向身旁满脸笑容的苏文,轻咬了咬牙,心里就有了主意。
一路带着苏文穿过大街小巷走到书肆,直到站定在书肆门口,苏文才微张了小嘴,抬头望着苏萝,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苏萝低头对着苏文微微笑了笑,像是云淡风轻的笑容。小小年纪的苏文不懂太多,但却觉得苏萝此时露出的笑容却让他心里像一样软。
他吃,那还是一年前的事,娘亲好不容易才买回来给他。他记得当时他是花了很长时间,只因他舍不得就将那样一口吃完。
进了书肆,正忙着的伙计稍微瞥了一眼苏萝两姐弟,不冷不热地道:“客官是要买笔墨纸砚、或是书本?”
苏萝不甚在意地笑笑,她又不是第一次见到这种职业态度,早就对这些事看得很开。
“请问这儿的三字经多少钱一本?”
“十文,姑娘要买吗?”伙计终于正眼看过来,等着苏萝回话。
苏萝淡笑着点了点头,那伙计脸上就稍微露出了一抹笑容,但看着就让人觉得有些不舒服。苏萝心里暗自冷笑一声,脸上却还是保持着那副平平静静的模样。
伙计带着两人到了卖三字经的书位上,指着一摞三字经说:“就在这儿,姑娘可以自个儿挑一本出来。”
苏萝心里暗道:还好她有自主选择书本的权利,若是连书都是伙计选好,估计她是真不想来第二遍了。
以前,苏萝有空就会去书店看看,看到喜欢的书籍还会买回来珍藏。每次买书,她都习惯先翻看一下书本,看看印刷质量、纸张质量等等。
到了这儿,有些习惯还是改不了,于是她就自行拿出一本三字经翻了一下,从前面翻到后面,看印刷看封面封底,确定没有什么质量问题后,这才拿着书本走到掌柜前面付钱。
付了钱,书本就归他们的了,苏萝立即就将书本塞到苏文手上,笑了笑说:“三字经,拿好,可要记得好好保管。”
苏文小心翼翼地接过书本,忙不迭迟地点着小脑袋,像是不知疲倦似的,出了书肆还会偶尔点一下小脑袋。
不一会儿,苏文不点头了,却是一直低着头,走路也像没看路似的,不时会撞到苏萝身上。
苏萝正觉诧异,低头的瞬间刚好看见苏文抬手抹着眼角,什么事儿都因这一抬手一抹泪,看得明明白白。
第7章()
成年后的苏萝很少看过别人哭,就算看过也是些偶然路过的小孩。苏萝本身很少哭,除非她心里是真的有些难以熬过的苦涩。
这会儿看见苏文低着头默默啜泣,心里有些酸又有些疼。一个九岁的孩子,因为有了一本想了很久念了很久的书本而哭。如果不是亲眼见到,她是不会感受到这种难以言喻的情绪。
依着记忆可知,苏文平时虽有些怕苏萝,但他却是极少哭的,就算是被村里那些孩子偶尔骂骂,他也会将眼泪憋回去。那时的苏萝只是淡淡地看着这幕,却从来不曾说过什么安慰的话。
有些事其实真的很难说明到底是对是错,就如此时的情形,苏萝心里亦是不知该安慰苏文好,心里只觉还是由着他发泄一下好。
思来想去之后觉得还是由着他哭哭比较好,该要掉的眼泪总是要掉的,掉了心里反而会好过些。苏萝很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她很快就确定了这会儿该做的事。
家里剩下的面粉不多,大概只能做几个馒头,苏萝就去面粉铺那儿称了三斤面粉,最后就剩下八文钱。
苏萝摸了摸刚鼓了没多久就扁下来的旧荷包,果然是挣钱难易花。无论是前世那物价上涨的时代,还是现在这个朝代,有些事当真是一直随着时代而发展。
苏文此时正沉浸在有了新书的喜悦中,并不知道苏萝心中又是一番感慨。苏萝并不后悔帮苏文买了书,那不仅仅只是她的一个承诺,还是她心里的一个愿望。
前世她只读了初中,她是想继续读的,可是现实很残酷,最后还是没法继续读。如果苏文不喜欢念书,她自然不会勉强他,可他喜欢,那她这个当老大的,就希望能够让他走进学堂。
人要奋斗总要有些目标才能拥有更大的决心奋斗,以前她有确定的目标,所以她学了很多。现在她也有确定的目标,所以她会为了实现目标而向前看。
那么,剩下的八文钱就是买了必需品之后攒下的八文钱,今儿就算是大有所获。跟之前相比,今儿一天挣的铜板是之前三四天挣的铜板,这就是一个巨大的进步。
该买的都已经买好,回村子之前,苏萝还是用一文钱买了一串糖葫芦。当糖葫芦递到苏文面前时,他愣了好久才伸手接过糖葫芦,抬头看着苏萝的眼睛透着一层朦朦的雾气。
苏萝笑而不语,看着苏文的眼睛弥漫着淡淡的温柔,仿佛一阵风吹过来就能吹散似的。
苏文看看手上的糖葫芦,然后将糖葫芦举高递到苏萝面前,小小声说:“大姐先吃一颗。”
苏萝笑着摇摇头:“我不爱吃,你留着自己吃就好。”
她是真不喜欢吃糖葫芦,年轻的时候不会买来吃,现在更加不会买来吃。虽然这儿是糖葫芦出了名的古代,不喜欢的还是不喜欢。
微微转头看着苏文小心翼翼地咬下一口糖葫芦,苏萝嘴角带着她不知的浅笑。有娘亲,有弟弟,其实真的很好。
苏文是个安静内向的男孩儿,苏萝是个二十五的成年人,跟个孩子能够聊的话题确实有些少,于是回家的路上同样是跟早上那会儿差不多安静。
不过两人这会儿心里各自有些想法,会安静也很正常,苏萝是琢磨着回去后该编织哪些小饰品。手链都是很简单的编法,只怕那些心灵手巧的小姑娘买回去没多久就能学会。
或许是她多心,但她相信手链的编法总有一天会有人摸透,如果还想用这样简单的手链挣钱,那根本就挣不来几个钱,而且她也没有打算一直编织手链,现在只是用最小的成本开始做起一桩小生意而已。
两人很快就走到了村头,路上遇到不少村人,他们看见苏萝手上提着的那些面粉,再看见苏文葫芦,脸上微微露出讶异的神情。
苏萝只是淡淡地朝几人点了下头打了个招呼,然后就目不斜视地继续前进。多亏那些记忆,她也知道该如何对待村人才好。
远远就见一户农家门口站着两人,一男一女,那女的远远看去有些像是昨儿和她说过几句话的苏小燕,待走进两步一瞅,却是苏小燕。站在她对面的正是她昨天提起的苏大田,从身形上看来,是位年轻力壮的小伙儿。
那苏大田似乎也看见了苏萝,双眼像是愣住了似地看了苏萝好一会儿。
苏萝注意到他的目光,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心里却是默默摇头,不是为苏大田这人,只是为他们这些年轻人。
对于苏萝而言,苏大田不过就是个十七八的大男孩,苏小燕就是个有些小脾气的女孩儿,要她跟一个女孩儿讨论一个大男孩,心里真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或者该说什么感觉都没。
苏小燕跟着苏大田的目光转过身看向了身后,再看见苏萝的那一瞬间,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瞬间瞪得大大的,仿佛苏萝来的真不是时候那样。
苏萝心想,她回来的时间确实有些不对,只要早一点或者晚一点,她就不用碰上这种事。她本无意掺和,但似乎偏偏就有人觉得她有意这么做的。
“你不是去镇上工作了吗?怎么那么早回来?”苏小燕死死地瞪着苏萝,仿佛要把她瞪出一个窟窿似的。
“工作完成了,就先回来。家里还有事,你们慢慢聊。”苏萝脸色一如方才的平静,淡淡地回了一句后就目不斜视地往前走。
苏小燕还是瞪着苏萝,从苏萝的侧面瞪到她的背影,然后转头看向苏大田,提高嗓音道:“大田哥,我没有说错吧,苏萝是真不喜欢你。”
听到这话的苏萝似有似无地勾了勾唇,眸中一抹清冷之色转瞬即逝。
回来刚好可以吃午饭,吃的同样是早上做好的玉米馒头。苏萝拿着一颗馒头在院子里啃,苏文就边啃着馒头边看那本刚买回来的三字经。
刚才翻过那本书,上面都是用繁体字写的,苏萝虽是认识不少字,但她却没有打算要教苏文,毕竟原先的苏萝是半个字都不认识。
虽是至亲的亲人,但有些事苏萝还是会有顾忌,她不想冒那个险,那她就只能装作不知道。不懂跟懂,有时真的会让一个人得到两种截然不同的结果。
啃完馒头,苏萝就得开始编织新的手链,五十多条红绳,今儿编不了多少,她打算明天就不去镇上了,先在家里将这些红绳都编完再去镇上。
为了避免被人打扰,苏萝特意将院门关上,那样就没人能瞧见他们在院子里做什么。
整个下午,院子里传来苏文小小的读书声,虽然读来读去都是三字经前面那几句,但他却不知厌烦地读着,仿佛要将这几句读到倒背如流一般。
苏萝耳中听着那像是不想吵到她的小小读书声,白皙纤细的手指快速地动着,小簸箕里,慢慢多了手链、中国结、挂坠、吊饰……
同样是昨晚那个时辰准备好晚饭不久,出外一天的苏母扛着锄头回来。
苏文一见到她,就急忙去屋里端了杯茶水出来,将茶水递给苏母,高兴得小脸泛红地说:“娘亲,大姐昨日编的手链全卖完了,大姐说统共卖了将近六十文。”
“六十文?”苏母愕然,六十文可是她翻地四天才能挣到的银钱,可自家女儿仅是卖了那二十多条手链就挣了将近六十文,这该是多么的不可思议。
“嗯,大姐买了些红绳和珠子、三斤面粉,还帮我买了书。”苏文说到这儿偷偷看了一眼苏母,声音变得越来越小:“大姐还给我买了一串糖葫芦。”
听到这儿,苏母心里已是震撼不已,她没有想到这个女儿一天就挣了那么多银钱,还买了那么多家里需要的东西,竟然还帮唯一的葫芦。
苏萝从厨房走出院子就看见眼角含泪的苏母,不知面前这是何种情况的苏萝心里一慌,迈着焦急的小步到了苏母面前。
“娘,您怎么一回来就哭了呢?”苏萝是不习惯带帕子的,想拿点东西给苏母擦泪都没有找到,只好担忧地看着苏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