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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你,我们活得也很好!以后会更好!”
陶彦武将手里的茶盏轻轻的放到桌上,对杜芳华抬了抬下颌,示意她坐下。
杜芳华略一犹豫,稍倾抿了抿唇在陶彦武正对面的椅子里坐下,微微的抬了眼角去打量陶彦武的神色。
良久!
“当年我将岳父大人从死人堆背出来,岳父大人醒过来说要将你许配与我时,我曾明言,我出身微寒,怕是配不上你这高门大户的小姐……”
“夫君,”杜芳华怔愣的看了陶彦武,心下生起一丝慌乱,打断陶彦武的话道:“好端端的,你突然间说这个干什么?”
陶彦武僵硬的脸上扯了一抹笑,没有理会杜芳华的话,顾自说道:“可岳父大人说,你性良温谨自幼熟读更是以英雄不问出处赞赏寒武出身的好男儿!”
杜芳华脸上生起一抹淡淡复杂的笑。
那又如何会是自己的本意呢?只不过是因为家中姐妹众多,她又是继室出身,虽也算是嫡出,但前面有两个元配所出的姐姐压着,摸清了父亲的喜好,才会说出那样一番话!
当年得知父亲将自己许配给一个没有官身的小士兵时,她差点便一根白绫了结了自己!若不是母亲使人私下里打听,说是这小士兵不仅于父亲有救命之恩,且长相俊秀。又说以父亲的为人,他一定会大力扶持这个于己有恩的小兵!
她才咬牙博了一博!好在结果最终没让自己失望。
“岳父大人于我有知遇之恩,更是为我亲自赐名。”陶彦武端了桌上的茶盏轻啜了口后,目光温和的看向杜芳华,“成亲之后,你一力打理府中之事,养儿教女,使我心无旁鹭的在外征战立功,我之所以有今天,功劳离不了你,离不了岳父大人!”
“这都是为妻应该做的。”杜芳华抬头,目光柔和的看了陶彦武,细声细气的道:“夫君虽出身寒门,但学识才能俱不输于旁人,眼下这一切,都是夫君自身努力的结果,芳华不敢居功!”
陶彦武看着一脸温和,言语之间落落大方的娇妻!
垂于衣袖中的手却是紧紧的攥在了一起,脸上的笑也慢慢的敛了下去。
杜芳华一直仔细的观察着他的神色,自是不曾放过他脸神色的变化,由不得便暗自提高了警惕。成亲多年,她虽偶尔撒娇任性,但陶彦武都能包容呵宠。
只这不包括一件事!杜芳华脸上的笑意不减,但背脊却是悄然的直了起来,全身都处于一种不自然的警戒状态。
心下亦跟着揣测,难道说陶彦武要来这华阳县并不是为了跟那阳指挥使合作贩马,而是另有所图?那会是什么?
还是说,是为了……便在杜芳华苦思冥想时,耳边响起了陶彦武的话。
“六年前,我们成亲的那年,你是不是使人来过华阳县,并且让他去了陶家村?”
“啪哒”一声,杜芳华长长的衣袖带倒了桌上的茶盏,茶盏掉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便是杜芳华艳丽的衣裳上也溅上了几滴茶水,她一边拿了帕子去掸那并不显眼的茶渍,一边极力的压制着心底的慌乱。嘴里娇嗔道:“夫君,你这是从哪里听来的闲话。我好端端的使人来这干什么?”
陶彦武的目光落在杜芳华略略颤抖的手上,尽管杜芳华嘴里否认着,但他心里已经明白了几分!只是奇怪的是,他好像并没有自己想像中的那样气愤!
他以为一旦发现了真像,他一定无法容忍!可是,除了心中滑过沉沉的闷痛之外,他却再没有别的感觉!
是因为紫苏的那番话吧!
不错,他有什么理由去责怪杜芳华呢?如果他能早点使人来寻访她们,如果他能将她们的生死挂在心上,便是杜芳华心眼再多,又能如何?
陶彦武缓缓的勾起了嘴角,脸上是一抹沧惶的笑。
杜芳华一直偷偷拿眼看着他,此刻见了他脸上那渗人的笑,不由便颤了声道:“夫君,你到底怎么了?可是你已寻访到婆婆和小姑她们?”
“是的。”陶彦武点头道:“我已经见过她们了!”
杜芳华脸色一白,哆了嘴唇道:“什……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在刚才回来之前。”陶彦武将自己跟前的茶盏推了过去,“喝点水吧!”
“不,不用了。”杜芳华稳了心神,“这茶凉了,我让她们再上新的。”
陶彦武不去管顾自朝门外走去的杜芳华,他只是目光茫然的瞪了脚下的地。
走到门边的杜芳华回头看了眼神色沉闷的陶彦武一眼,大大的杏眼里闪过一抹几不可见的阴郁。
若不是父亲致仕,她何必惧他!
便是她让人告诉他的家人,他已经战死,那又如何?那样一帮子穷光蛋,还不知道要怎样拖累她!她可不愿意没事找个大字不识一箩土得掉渣的婆婆来侍候!
只眼下,却要怎么办?
她就知道,他突然提议说要来华阳不是什么好事!什么找人合伙做生意,都是借口!
杜芳华在心里狠狠的啐了一番,吩咐了门外侍候的婆子去重新沏了茶后,终还是不得不返身走到陶彦武身边,颇为不安的坐了下去。
稍倾,刻意的扬了笑道:“婆婆和小姑她们好吗?夫君你也真是的,怎的寻到了,也不使来与我说一声,我好去向婆婆问安。”
陶彦武听了杜芳华突然响起的声音,霍然抬头。
杜芳华乍然对上他突然抬起的发红的眸子,头皮一麻,整个人便似被雷劈过一般,僵在了那。她听过父亲说,她这夫君在战场杀人杀红眼,最后只要近身的人都被杀的事!惊吓之下一个不稳,“扑通”一声便四脚朝天摔倒在了地上。
陶彦武蹙了眉头,目光奇怪的看着摔在地上一脸惊惶的杜芳华。
她怕他!
陶彦武忽的就想起紫苏那张飞扬无所畏惧的脸!
他记得她被抱走时,还那样小,小得就像二三个月的小狗狗。当初知道要将她送人时,他还抱了她躲起来,不舍得她被送走!
她一定不知道吧?不知道她曾经在他的臂弯里哇哇大哭过!不知道,他也曾像别人家的兄长一样,心疼她,怜惜她!
陶彦武忽然就觉得心底似是被什么利刃给割开,一种他久不品偿的滋味悄然涌上心头。随着这种滋味由心脏向全身扩散,喉咙也似是被人打了一拳一样,刀割一般的痛。
“夫君!”
杜芳华错愕的直着陶彦武脸上突然而落的两滴大大的泪水。
陶彦武哭了?
天,这怎么可能呢?
只是陶彦武没有给她更多感慨的时间。
“你准备下,明天我们去给娘请安!”
“哎……”
客栈的这一番变故,紫苏不知道。
或许,就是知道,她也只会耸耸肩,用冷淡的语气说一句“鳄鱼的眼泪”。就如同,眼下她正对陶大娘说的话那般。理智的没有一分情感!
“也许,明天他就会带了人上门来给您请安。”
陶大娘尚没有从陶大弟死而复生的惊愕中醒过神来,此刻乍然听到紫苏说,陶大弟会带人来向她请安,当即失色道:“他……他当真是你大哥?”
紫苏眉眼一挑,目光冷冷的看了陶大娘。
陶大娘对上紫苏的目光,脸上的惊喜便似被冰住了一样,稍倾讪讪的低了头。
紫苏叹了口气,她能理解陶大娘的心情,但是她有她的顾虑!
“二姐,他……他是不是会带大嫂来向娘请安?”
一侧的四妹轻声问道,她不敢称陶彦武为大哥,因为这是紫苏之前再三交待她的,紫苏甚至不惜说出,她要认了陶大弟就不必认她这个二姐的话,四妹自然是毫无疑问的选择了她。
四妹的话一落,陶大娘又立刻抬了脸,目光殷殷的看了紫苏。
紫苏对上陶大娘兴奋忐忑的眸子,忽然便很不厚道的想,或许她应该让陶大娘自己去选择。儿子是自己的,媳妇是别人的吧?看陶大弟的样子,混得不差!一穷二白的男人能混到眼下的样子,又加之他对当年事情的否认,想来他的那个媳妇是个主意大的很的!
“你要是想认,便认吧。”
陶大娘不敢相信,紫苏突然就改变了主意。
她犹自不信的问道:“真的可以见?”
“当然。”紫苏点头道。
眼见陶大娘长长的松了口气,眉目瞬间飞扬起来时,紫苏适时的泼了一盆冷水道:“不过,只是你认他,我和四妹是不认的。”
“为什么?”陶大娘不解的看了紫苏,眼见紫苏抿了嘴,目光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时,陶大娘咽了咽口水道:“二妹,许是当年有什么误会呢?即然你大哥他好好的,那我们就不要……”
紫苏知道陶大娘会说出什么话来。
当下,一点不客气的抢了陶大娘的话道:“他是你十月怀胎生下的,我能理解你血浓于水的亲情。但是……”她顿了顿,稍倾眉梢微扬,目光落在四妹秀丽的脸宠上,淡淡的道:“我对他的认知,只知道这世界上曾经有这么个人罢了。没有你那么多的想法!所以,我勉强你,你也勉强我!”
陶大娘是知道紫苏的强势的,她的心里对紫苏更有着一种不为人知的害怕。只要紫苏不似先前那般连她也不让认,那便是赚了。紫苏不认就不认吧!但……陶大娘的目光看向一侧乖巧站着的四妹。
“四妹……”
四妹眼见陶大娘和紫苏同时朝自己看来,她立刻想起二姐跟自己说的那番话,连忙想也不想的道:“我听二姐的,二姐说认就认,二姐说不认就不认!”
陶大娘半响被噎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好了,不早了。”紫苏拍了拍衣裳站起来,对陶大娘道:“早点睡吧,明天一早还要待客。”
话落,回头对四妹道:“明天二姐带你去铺子里,铺子里有些事你也要开始学起来了。”
“好。”四妹脆脆的应道。
紫苏牵了四妹的手朝外走。
身后响起陶大娘懦懦的声音,“明天就我一人在家?”
紫苏唇角翘了翘,没有回答陶大娘的话,而是轻声叮嘱着四妹一些要注意的事项。
次日,鸡叫头遍。
紫苏便醒了过来,她没有在醒来的那刻便起床,反而是比往常多在床上躺了躺,待将昨夜想好的事情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后,才翻身掀了帐子起来。
屋外早就起床的青青听了里面的动静,抬手推了门,拎了桶热水进来道:“姑娘醒了。”
紫苏笑道:“是啊,醒了。”
待得青青将桶里的水倒进盆里,摆放好了夷子和帕子时,紫苏上前一边用粗盐化的水漱嘴,一边对朝陶大娘的院子看去。
“我娘起来了?”
“大娘鸡叫头遍就起来了。”青青一边整理着床铺,一边对紫苏道:“喊了明遥姑娘去帮她选衣裳呢!”
紫苏笑了笑,心道:怕是不只挑衣服那么简单,还在试图进行最后的劝说吧?
“姑娘,您当真不在家里吗?”青青收拾好了床铺,回身来收拾木盆和帕子。
紫苏拿了梳子通着长长如黑藻一样的长发,闻言笑道:“怎么,我娘许了你什么好处,让你也来做说客?”
青青连忙啐道:“姑娘你可真是冤枉死我了,别说大娘没许好处,大娘就是许我座金山,我也不能做这事。”
“哦?”紫苏这下却是来了兴趣,抬头看了青青道:“说说看,为什么这样说?”
青青嘿嘿笑了道:“说错了,姑娘可不许生气。”
“嗯,保证不生气。”紫苏点头道。
青青将盆里的水倒到花园里的树根下后,这才走到紫苏身后,拿了她手里的梳子,一边替她绾发,一边轻声道:“姑娘是不是担心认了大公子后,他会在姑娘和四姑娘的婚事上拿张作乔的?”
紫苏眼里的笑便顿了顿,下一刻,赞许的看了青青道:“你可真是我肚里的蛔虫了!”
“哎呀,哪有那么恶心!”青青娇嗔的白了紫苏一眼,待看到紫苏眼里落寞的笑时,叹了口气道:“姑娘的苦心为什么不与大娘说清楚呢?”
紫苏摇了摇头,眼见青青三两下的便替她绾了个坠马髻,她随手自雕花的首饰盒里取了一枝银制的小簪插了进去,又取了一朵淡蓝色的小绒发贴在发鬓边,左右照了照,这才叹了口气,对青青道:“我说,也得人家肯信不是?”
青青默了默。
“又或者,我说了,她们也信了,但后来却没有发生这样的事呢?”紫苏抬头看了青青,晦涩的道:“那么多年没见,他又是见惯生死的人,他的心中要真是有我们,又怎么会到今天来找?青青,有些事,赌不起!”
青青点头,“我明白的,姑娘。”
“可是该明白的人却不明白!”紫苏无奈的叹了口气,对青青道:“我昨儿夜里交待你的话都记住了?”
“记住了,”青青连忙道:“姑娘放心,就算是天皇子老子来,没有姑娘的话,我也不会让他去后院的。”
紫苏点了点头,轻声道:“你放心,他这种久居上位的人,最是受不得别人的拒绝,只要你把话说到位,他一定不会硬闯的。”
“我知道的,姑娘。”
紫苏便深吸了口气道:“好了,我要去寻了四妹,出发了!”
待得紫苏赶到陶大娘屋里时,四妹正绷了脸坐在靠窗的椅子里,陶大娘也绷了脸坐在另一侧,两人都是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见了紫苏,四妹立刻高兴的站了起来,朝紫苏走过去,脆声道:“二姐,你怎么才来。”
紫苏笑笑,目光看向见了她,便目光游移的陶大娘,对四妹道:“让你多在娘前尽尽孝啊,省得等会娘有了儿子便忘了女儿。”
陶大娘被紫苏说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连声道:“怎么会,他怎么能跟你们比。”
“那可不一样。”紫苏呵呵笑道:“他可是将要为娘摔盆扛幡的人,我们怎么能跟他比呢,是不是?”
四妹原先生气陶大娘逼着她留下来认陶大弟,此刻见紫苏拿话挤兑陶大娘,心中又隐隐不忍,便连忙对紫苏道:“二姐,我们什么时候走啊,我饿了,要不先吃点东西吧。”
“不了,我带你去千味楼吃点心去。”紫苏牵了四妹的手,示意她别担心,回头对陶大娘道:“娘,我把青青留下来帮你待客,还有,我已经交待了青青,后院是重地,不管是谁都不能进去。”
陶大娘这会子早没有了与紫苏争执的力气,自是紫苏说什么,她都说好。
这边厢,紫苏带了四妹离了府,去千味楼吃点心。
那边厢,客栈里,陶彦武正检查着让长随连夜备下的礼品,自是一些补品、绫罗绸缎、首饰水粉什么的!
杜芳华一夜无眠,偏生与陶彦武同居一榻,她硬是连个身子也不敢翻动一下,陶彦武才起身,她便连忙也跟着爬了起来,此刻梳洗一番后,见陶彦武亲自过问起这些庶事,心下百般滋味掺杂,却少不得打起精神,陪了笑脸上前。
“夫君,你先去用些早膳,这些事交给我就好了。”
陶彦武抬头看了眼眼下一片青黑的杜芳华,淡淡道:“你去吧,我这马上就好了。”
杜芳华还待再劝,却见陶彦武已经撇了脸对长随吩咐道:“再去寻枝百年老参来!”
百年老参!
杜芳华心头冷冷的哼了哼,这可是有钱都难买到的好东西。她到要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