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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这便是蝶蝶为什么要北上燕国的原因。”宋敬涛闭着的眼睛忽然痛苦的抽搐了一下,他哑着嗓子轻声道:“开始的时候,我也以为蝶蝶已经去世,所以我对静心一度恨到了极点。那时我刚刚接过宋家家主的位置,内外不稳兄弟不睦,尚不能对她怎样,可只用了两年时间,我便上下操作,让整个江北姚氏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甚至被抄家灭族。。。。。。说起来,这是许多年来,我唯一为你母亲做过的事。”
狗剩哈了一声,冷笑不语。
宋敬涛似乎醉了,自嘲的笑了笑,长呼一口气,喃喃自语:“静心是个很有野心的女人,但我早该想到,她亦是用情极深的女子,我在意的人,即便再恨,她也不会动手杀掉。也许正是因为这样,她才逼着蝶蝶北上燕国,只求今生她再也见不到我。”顿了顿,宋敬涛嘴唇翕动,好像是在算些什么。忽而道:“那是十五年前吧,那个时候她应该已经有了身孕,所以才会二话不说就匆匆离开江南,为的便是保存你。。。。。。”说到这里,宋敬涛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脸上的痛苦之色越来越严重,甚至已经到了扭曲的地步。他睫毛微微晶莹,攥紧手指说不出一丝话来。
狗剩自然明白他在想些什么,于是补充道:“是的,她很不信任你,她不信任你能够保护我们母子二人,他不信任当上了宋家家主的你是否依然能够爱她如初,所以她选择离开,选择离你越远越好,选择逃离这个是非之地。。。。。。简单说来,她还是不信任你啊!”
宋敬涛忽然握紧了手指怒声道:“闭嘴!”然而说完这两个字的他猛然便咳嗽起来,一声比过一声的剧烈,打破了房间内一直保持很好的静默,连他的脸色都通红起来。然而他还是在喃喃不休:“闭嘴,你知道什么,你哪里知道什么。。。。。。”
狗剩嘴角翘起一丝复仇般的喜悦,他发现宋敬涛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了,这让狗剩很是痛快,但同时,却也感受到了一种悲凉。他一直以为宋敬涛是个彻头彻尾的王八蛋负心汉薄情郎,但若不是用情之深,又怎么会被“不信任”这三个字眼轻易打倒。比起薄情,难道深情更为伤人?狗剩一时觉得茫然起来,脑海中浮现出那娘们被风霜磨砺的粗糙的脸庞和哈哈大笑骂着赔钱货的声音,骤然感到那娘们或许当年的选择并没有错。这让狗剩很是挫败,很是恼火,他甚至有种想哭的感觉,嘴角翘起的笑容只留存了一瞬便很快消失掉,剩余的是不知所措的木然。
宋敬涛咳了许久,慢慢的咳嗽声才停下去,然后他自嘲的苦笑,轻声道自己真是老了,竟然与几个无关紧要的字眼较起了真。狗剩暗自摇头心道真的是无关紧要吗?为什么自从我见到你直到现在,你是第一次失态。
“所以,这就是我母亲的一切?”狗剩反问。
宋敬涛摇头:“当然不止。她从京都追到江南之后,我们还是有一段很安静的生活的。”宋敬涛笑了起来,“那个时候虽然已确定南北联姻,可毕竟我还不是家主,行迹不受家规束缚,即使远了江湖,好歹也自由许多。你母亲刚来的时候,我着实陪着她开心了很长一段时间。我们出晴山港游遍南海诸岛,在船头看海上日出,随家里走海多年的掌柜猎鲨,偷摸的回到渭城娘子楼偷酒。。。。。。小楼听春雨,深巷卖杏花,否则以你母亲的性子,怎么会随随便便的从了我这个少年心性的浪子。。。。。。”宋敬涛说着说着,忍不住就在嘴角笑出了两道波纹,像是个孩子得到玩具一样开心满足。狗剩想起那娘们掐着腰骂人的情景,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关于你母亲的事情有很多,只可惜我不能一一的告诉你了,我们父子之间,我缺席了你太多的经历。”宋敬涛默默出声,狗剩在他提到“父子”二字的时候皱起眉头,但随即舒展下去,算是默认了他这个称呼,宋敬涛见状心情一时大好,笑的更为欢畅,轻声道:“我一直很希望,能够陪伴你慢慢长大,一直很希望,能够驮着你跑到街市上买风筝骑竹马。”
说着话的时候,宋敬涛伸出手想要拍一拍狗剩的头,但狗剩却执拗的躲了过去,面色木然,冷冷说道:“可我不想。”
宋敬涛愣了一下,苦笑一声收回了手,重新靠着椅子,沉默下去。
“那么,唐山叔呢,你是什么时候知道唐山叔的。”狗剩忽然问起了唐山,话题转的很突兀,让宋敬涛一时竟是没反应过来。然后他又听到狗剩问:“还有唐山叔一个月前来到宋家的时候,发生过什么。”
宋敬涛皱起眉头,喃喃:“唐山。。。。。。唐山。。。。。。哈。”他笑起来:“他是什么时候来的渭城呢?十五年前吧,你母亲刚刚消失的时候,他就来了。那个时候我已经开始全盘接手宋家,是在娘子楼和南北商客谈生意的时候,他出现的。”
“那个时候我并不知道他是谁,只记得他很年轻,带着浓重的京都口音,问过我两个问题。”
“蝶蝶是否已死。”
“是否是我所为。”
狗剩眯起眼,“那你是怎么答的。”
“我并没有回答他,只是问他和你母亲是什么关系。他好像沉默了太长时间,才说自己是蝶蝶兄长。我那时只是告诉他,他杀不了我。。。。。。哈,哪怕是接手了宋家,哪怕已经开始慢慢学会了什么叫不动声色,但每当提到蝶蝶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想要把眼前所有人都撕成碎片。那个时候,唐山也确实杀不了我,赵铭很早就跟在我身边,还有无数暗中潜伏的真武修行者,所以他只是留给我一句我会再回来,便离开了。”
狗剩沉默片刻,开口道:“我猜想唐山叔那时候一定很想杀了你。”
“我也一样。”宋敬涛忽然对狗剩眨了眨眼,看似玩笑般笑道:“我也很想杀了他。”
狗剩愣了一下,哈哈大笑,指着宋敬涛道:“那娘们若是知道你们两个人的想法,一定很开心。我猜任何一个女人若是知道两个男人为了她甚至要互相杀了对方,就算表面上一万个惊恐,心里也还是会很高兴的吧。”
宋敬涛也笑了起来,“我猜也是这样。”
两个男人似乎只有在这个时候才有了一致的想法,彼此对望一眼,会心一笑。
宋敬涛笑过之后重新闭上眼,轻声说道:“唐山一月前来到宋家,我并不吃惊,赵铭曾担心过梅州城外你的安危,要对梅州增派人手,我那时并没有答应他,可我也知道,梅州城汇聚了三方风云,单凭林忠,并不一定能力挽狂澜。可我知道,唐山一定会去,从他知道你活着开始,他的目光就不会离开你。呵呵,其实说来,若论起疼爱,唐山却是要高出我很多了。”
宋敬涛停了一下,用很微弱的声音低低絮语:“先是蝶蝶,再是你,都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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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晴窗细乳戏分茶()
第五十五章晴窗细乳戏分茶
那些微弱的声音让狗剩觉得宋敬涛此时此刻并不是叱咤风云的一代商雄,也不是宋家最为辉煌的一代家主,更不是胸有万壑惊雷而面如平湖的大人物,而是躺在藤椅上慵懒的老头。狗剩在心中微微叹了一口气,终究还是老了啊,虽然他清楚的知道,宋敬涛的年纪并不大,可还是能从中闻到垂垂老矣的浓烈气息。这让狗剩陡然升起了一丝悲悯:“可我母亲还是选择了你,在这一点上,你要比我唐山叔好上很多。”
宋敬涛愣了一下,很快笑着点头,“这倒说的也是。”或许是从狗剩的这句话里想到了什么,宋敬涛有些走神,继而是沉默,他看着狗剩的眼神,没由来的叹了口气,然后轻声说道:“如果我告诉你,唐山来到宋家,并不是为了杀我,你会相信吗?”
狗剩抬起头,眉毛聚如山峦,不解的望着宋敬涛。
“唐山来宋家,不是为了杀我,虽然他拼命的想要取我性命,但那并不是为了杀我。”这一段悖论般的话让狗剩彻底摸不着了头脑,他不明白宋敬涛是什么意思,所以很认真的盯着对面人的眼睛,一动不动。这意思很明显:你要给我解释一下。宋敬涛失笑,但笑声中找不到一丝欢喜的意味。他慢慢睁开眼看着头顶,仿佛是在组织语言,很久后才缓缓道:“我没有想到,唐山的境界会进步这么快。其实若是他和赵铭正面交锋,就算打不过,也是可以逃掉的。而且赵铭还不一定能够伤的了他。可是那天他却像是疯了一样。真武气机拼命泼洒,毫无章法,甚至不惜使出了很多两伤功法,极为损人不利己。我猜不出为什么,他会那么拼命。赵铭更是不明白,但为了保护我,只能更拼命将他拦在外面。当然,对于这么一个拼命的人,赵铭始终是拦不住的。而当他真的闯进了小筑之后,却像当年一样,只问了我两个问题。”
宋敬涛眨了眨眼睛,似乎感到眼睛有些酸涩,他低下眉,看着狗剩,沉声道:“宋家可否护他一生无恙?”
“另一个呢?”狗剩很快发问。
“另一个。。。。。。”宋敬涛眯起眼,自嘲道:“他问我,是否来生还要纠缠蝶蝶。”这次不等狗剩发问,宋敬涛便很快说道:“不比当年,我没有回答他。这回我答的是是。”
狗剩笑起来,然而笑着笑着,却笑出了泪水,渐渐泪水布满了脸庞,他呜咽着用手掌擦去,却越擦越多,泣不成声。
宋敬涛此时却很开心,淡淡道:“或许是我回答的很精彩,他发了愣,便大笑着离开。油尽灯枯的不止他一个,所以赵铭并未拦他。我想,唐山来渭城宋家,并不是要杀我,而是要求死。”
狗剩止住哭泣,猛然叫了起来:“求个屁的死啊!”
宋敬涛哈哈大笑:“他走的时候还说了一些话,他说让蝶蝶至死都愿意姓木的人,终究不会差到哪里去吧。我不杀你,不是因为相信你,而是很相信蝶蝶。”
“可是我一点都不相信唐山叔,他答应过我,他自己有把握,不会死在渭城,他答应过我的事情,怎么会食言!”
宋敬涛沉默片刻,忽而笑道:“是啊,他没有死在渭城。。。。。。”
狗剩愣住,忽然暴叫起来:“娘的,都是一群王八蛋,都是一群无赖,都是在欺负我,都觉得我小,觉得我好欺负是不是。从来不会想过我会怎么想,从来都是自己觉得应该便去做,自以为大义凛然,其实都是一群最最自私的家伙。自私,自私。。。。。。”狗剩忽然大哭起来,毫无征兆却哭的歇斯底里,以手掩面,止都止不住。
宋敬涛伸出手,想替狗剩将泪水拭去,可伸到一半,却又生生停住,然后自嘲笑了一声,将手收回来,说道:“我答应过他,会让宋家护你一生。我快要死了,但我会把整个宋家留给你,我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将自己当做宋家的人,但你随时可以把宋家当做你自己的人。其实。。。。。。做宋家子弟说起来也并没有什么好,若我不是宋家三子,如今恐怕也是江湖上早就有名的诗酒双绝的浪子了。其实,这个名头比起宋三爷,更加威武响亮对不对?也肯定更加好玩。”
狗剩一抹脸上的泪水:“你留给老子老子就要收下啊,老子偏偏不收,老子自己一个人去哪不行,非要这么大一个家业啊。老子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老子才不要背上这么大一个包袱,老子又不是蜗牛!还有,你以为你说了这么多老子就会原谅你?就会觉得你抛弃那娘们是一件很不得已的事儿?就会。。。。。。就会把这么多年那娘们在燕国的痛苦一笔勾销?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老子还是恨你,老子恨不得亲手杀了你!”
宋敬涛笑呵呵的看着狗剩大呼小叫,看着他一口一个老子跋扈嚣张到极点,然后轻声说道:“我此生只对不起过三个人,你母亲,你,还有我自己。自己和自己算账,总是算不清的,但你们母子二人的帐,我已经算了十五年了。账目明晰一目了然,绝对不会让你们母子吃亏。”
狗剩嘴唇颤抖,想继续骂下去,却发现自己似乎都已经没了骂人的力气,他抽泣着喃喃自语:“算账算账算账,你永远都是一个精明的商人,永远都没人能算得过你。好在你现在已经快要死了,你想算账,去阴曹地府和阎王爷算去吧,你爱怎么算怎么算,谁能管得着你这个王八蛋。”
宋敬涛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可费了好大力气却还是没能开口,只得叹了口气,用手指蘸了点散落在桌上的酒水,轻轻画了一个圈,“你看,这里是渭城,如今宋家便是被围困在渭城之内,岌岌可危。”他又手指一转,在渭城向南的地方点了一点:“这里是晴山港,乃是吴国最大的进出海港,也是宋家海路实力最为雄厚的地方。不过此地如今已经被重重包围,不知有多少朝廷耳目正密切注视。”宋敬涛轻笑,手指再转向北方,沿着晴山港一路向北停在某处,“这里是明港,就是你回归渭城时遇袭的地方。而今你大伯正带着一干家眷从明港出海直奔睢国,朝廷的人马只怕已经追不上了。”
狗剩一惊,正色看去,眉头锁起。
“你刚回宋家的时候恐怕也已经发现,如今的宋府,早已是空空如也。人都说狡兔三窟,我又怎么会不为宋家谋划出路。你可曾知道,年初你回归渭城在晴山港遇袭一事,虽然不乏是你四叔利欲熏心,但未尝不是我将计就计的一个法子。将老四贬去睢国,便是要为咱们宋家,留一条足够营生的后路。”
狗剩目光随着宋敬涛的手指慢慢移送,脸上惊诧表情愈来愈重。
“你刚回来没多久,武陵便被派出海外,兰明也随之去了京都。这样安排,一来是为了让你有足够的成长空间,二来,也是想保全宋家名声最大的两个子弟。如今兰明叛了家里,自不必多说,而武陵好歹没让人失望。窦健为采办随船出海后,我已吩咐过让他在南海诸岛停泊,武陵如今也已经到了南海。我宋家西海甲字路和南海丙字路两支船队只要能保存下来,不难有东山再起的机会。至于东海乙字路,你五叔也已经去了睢国,只要安排妥当,最多不过让睢国君臣狮子大开口,倒也不必多加担心。你三哥嘉南也已经派去了睢国,老四父子二人以及老大、老五如今都在那里,睢国情势就算再错综复杂,他们几人也能应付得来。”
宋敬涛手指不停游动,侃侃而谈。
“这些只是商务,做的再好也不过是将一盘菜肴搬东搬西,说白了若是没有强硬的军力作为保障,早晚会被人一口口吃个干干净净。原先我想的是玄衣轻骑没了就没了,武陵那孩子有将帅之才,日后只要有机会,总能招兵买马重建玄衣轻骑。可是你在梅州的作为让我很是惊喜,既然保存了两营,那么再好不过。郭舍的一万步卒很讨人厌,现在肯定死死的咬在陆零二营的后头,一旦妄动必遭灭顶之灾。不过我倒是能给两营创造一个远走高飞的机会。”
宋敬涛呵呵笑了起来,手指在渭城上下左右点了四个酒痕,笑道:“东有樊城,西有九阳坡,加上定州,如今的渭城早就是一片铁桶。不过这样一来,定州旁边的叶兴也就少了足够的屏障。叶兴是朝廷重金打造沟通南北疆域的水道重镇,绝不会允许其有任何闪失。宋家东南两个方向的迁徙虽然万无一失,但时间上总捉襟见肘,所以我留了最后一手。”
宋敬涛用手指在渭城和叶兴之间猛的划了一条直线,笔直且凌冽,让狗剩倒吸一口凉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