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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忠以“盈亏枪”洞开天门,染血四十里,自然有自己很多的江湖感悟和真武见识。狗剩曾听林忠说过,天下真武,无非是内外兼修,内者,是一线契机,开眼望天门,讲求的是内在修为,提升自身实力。而外者,便是以外物辅助,讲求的是灵气沟通,借器蕴气。唐山便是一个典型的内在修为者,不借外物,只是以自己的感悟和修为提升自身境界。而林忠和赵铭,便是内外兼修者,不但追求内在真武修为,更加注重外在器物的修炼。宋家老太爷曾对赵铭说过“重剑大封,才好劈山开水见功成”,这便是让他不止以“周遭七寸,自成天地”来修炼,而且还要辅助外物,否则赵铭也无法在极短的时间内跨入御物境界。至于林忠,那就更不用多说了,一杆“盈亏枪”洞开天门,拖枪四十里斩杀千百骑,早就成了江湖上长盛不衰的传奇故事,那盈亏枪,便是他的外物精华。
很显然,方才延纳放下的那方砚,也是一件具有真武气机的外物。而且,这种外物,已经达到了自成一番天地的境界,可以誉称法器了。放眼神州,像这样的法器,满打满算能挑出多少?然而为了禁锢他这个小帮工,学宫里那位居于幕后要挑的整个南疆风雨不宁的家伙竟然如此不心疼,真是让狗剩无言以对。而同时,狗剩也更加疑惑,那位幕后的人物,到底是谁?从延纳的反应来看,似乎和董老先生脱不开关系,但狗剩细细想想,却又认为不大有可能是董老先生。首先董承运对自己的身份了如指掌,没必要瞒着掖着,其次董承运也没有必要去禁锢自己,要是不想让自己坏掉什么事情,干脆一句吩咐不准出后厨,他难道还敢冒犯这位老先生?所以狗剩愈加不明白,到底是谁能有这么大能力。。。。。。起码,这个人学宫内的身份,必然不低。
狗剩心中大略的将自己所知道的那些地位高超的学宫教习暗中过了一遍,却并没有发现合适的人。他让自己逐渐镇定下来,却依旧百思不得其解。不但想不出那幕后的人到底是谁,而且还想不出如何才能脱困。眼前这个法器显然蕴藏着极为浓厚的真武气机,他一个尚未通窍开眼的少年,哪里有那个本事脱困而出。
怅然半天,狗剩干脆躺在了地上,长吁短叹环顾四周,茫然无语。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等。虽然他不知道是谁指使延纳将自己困在这里,但他知道董老先生若是发现自己失踪,必然不会坐视不理。以老头的能力,自己脱困自然也不难。可是一来狗剩不习惯借助他人,他只信任自己;二来董老先生这几天一直以来都在姜懋那里,要是得知自己失踪还不知道得几天呢,万一等到两天之后那位老先生才反应过来,岂不是一点意义都没有了。狗剩可是知道自己还有一件大事要办呢。
西山上不见天日的那位爷可吩咐过自己,需要在中秋佳节灯会之际,在紫云殿上悬挂四盏祥记灯笼。自己被困在这里,谁去挂灯笼去?惹恼了这位爷,自己肯定也是没什么好果子吃的。
狗剩此时当真是郁闷的不行,又是一阵叹息惆怅。
终于,狗剩绝望的趴在地上,感受着石头的冰凉,唉了一声再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可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有一阵十分欠揍的苍老笑声在他的耳边响了起来。
“哈哈哈哈。。。。。。臭小子,阴沟里翻船了吧!”
狗剩愣了一下,继而蹦了起来,脸上表情丰富,惊喜的看着四周,嘿然道:“您可真是手眼通天,小子佩服佩服!”
。。。。。
。。。。。
北山山下渌水亭,水波荡漾牵引着雾气游弋,亭子掩在雾气之中,显得格外的飘渺动人。那亭子之中有一方石桌,造型古朴,看年岁也已是很久远了。石桌上纵横刻画了痕迹明显的一座棋盘,棋盘上黑白穿插,竟是一局残棋。下棋的是两个应天学宫最负盛名的老头,一个是执天下文脉的董承运老先生,一个是号称晔国第一词作家的姜懋。两个老头也是一个邋遢,一个干净,邋遢的自然是言行无忌的董老先生,干净的则是温文尔雅的姜懋,二人好似鲜明的对比,只是姜懋比起董老先生而言,少了一份自然而然的随意洒脱。姜懋目光紧落棋盘,手持白字停了好久,却并不落子,而是将食指中指轻轻转了一个圈,叹道:“那孩子如今被困在河山砚里,你就一点不着急?”
董承运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轻声道:“不着急。就算是着急,那也是着急吕正清这混蛋竟然敢把河山砚偷出去,他别的没什么长进,偏偏这胆子越来越大了。”
姜懋失笑,嘿然道:“整个学宫都是人家的,拿一方砚而已,和胆子有什么关系。”
董承运哼了声,语气有些不满,道:“他跟苗疆不干不净,跟江华城眉来眼去,我都可以当做看不见,甚至还会帮他一把,但江湖是一回事儿,庙堂是一回事儿,他若是想把江湖掺和到庙堂里去,那也得问问我答不答应。”
姜懋语气促狭:“此情此景,你像极了一个吝啬的富家翁。”
董承运“嗯?”了一声,随即笑道:“说的对,我就是一个富家翁,知我者,莫若你姜懋也。”
姜懋摇了摇头,喃喃道:“你这边倒是安稳,可那孩子那边恐怕就吃了苦头喽。河山砚虽然并不算顶级法器,可他一个尚未入真武的少年待在里面两天,也不是好过的。”
董承运嗯了声,好似并没有挺清楚姜懋在说些什么,只是细细盯着棋盘看,半晌才道:“无外乎铁画银钩四个字,若是撑不下去那我要他有何用?”
“无外乎?”姜懋眉头一挑,道:“这四道禁制哪一样是为普通人所设?你倒是说的轻巧。”
“他又不是普通人。”
姜懋叹了口气,“是啊,他不是普通人,只是一个希望踏入真武,可至今没有开眼通窍的十四岁少年而已。”董承运笑了起来,“人可是我挑的,你摆着一副臭脸做什么!”
“见不得一个好苗子毁在你手里。”姜懋看也不看董承运,董承运自讨了个没趣,只好悠悠道:“这小子命中不缺贵人,别忘了西山上还有一位呢。”
姜懋眉头皱起,道:“他跟你可不对路。”
“他跟那孩子对路就好。”董承运笑了笑,摆手道:“下棋下棋,不聊别的了。”姜懋苦笑一声,叹息摇头,目光却慢慢飘向了西边,嘴角浮现出一丝微笑。
若是你能得他的青睐,对你而言,也许会好很多。
庙堂之高,哪里比得上江湖之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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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囚西山(下)()
第九十九章囚西山
“您不是说不见天日吗,那您怎么舍得出来救我了!”狗剩对于这个声音实在是无比的熟悉,除了那位在西山地坑里口口声声不见天日能够手刃紫电蟒的爷,还能有谁?狗剩一边拍打着墨黑的四周好似墙壁般的东西,一边兴奋的大呼小叫。可是那个声音却并不领情,反而嘿的嘲讽了一声,淡淡道:“爷压根就没出来,而且,你怎么就知道爷是为了救你。”
狗剩愣住,傻傻问道:“您。。。。。。没出来?”
那位爷的声音却并不再响起,好似根本不愿意回答狗剩这个缺心眼儿的问题。狗剩闹了个窘迫,嘿嘿问道:“那您怎么跟我说话的?”那声音这才慢悠悠道:“爷的境界岂是你小子能够窥见一二的?大神通广大知道怎么写吗?”狗剩顿时了然,目瞪口呆,喃喃道:“气机通达,日游八千。。。。。。”那位爷嘿的笑了一声,轻声道:“还算是有点见识。”狗剩此时已经惊的嘴巴都合不住了,讶然道:“您,您,您到底什么境界?”这位爷的声音有些飘渺,听着似乎有些不太真切,但光棍气却是十足,傲然道:“爷懒得跟你废话。”
狗剩这才回过神来,生硬的咽了一口唾沫,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气机通达日游八千”他是从林爷爷那里听说过的,林爷爷说过,真武修行者到达一定境界之后,便会有本尊不动,神游万里的本领,这和传说中的仙人一剑千里御风,转念取人首级有异曲同工之妙,而且,能够拥有这种本领的人,不说境界高低,起码是具有修仙大成的资质的。狗剩想到了这位不见天日的爷可能会是某一个不出世的大能,但却着实没有想到这位爷竟然有这般通天似的本领。愣了许久,他才叹息道:“您可真是我爷爷,亲爷爷。”
那声音讥讽道:“你不要脸的本事也很出神入化啊。”
狗剩苦笑道:“得了吧您,还是甭跟我这斗嘴皮子了,您也看到了,我平白无故的被人困在这山头上,中秋节的时候挂不了灯笼您可别怨我。”
那声音沉默片刻,讥笑道:“你小子打的什么算盘爷还不清楚。不过你小子要知道,爷既然说过不见天日,那便不会出山。爷本尊不动,单凭神识,是没办法帮你破开这劳什子禁制的,想要出来,自己想办法。”
狗剩瞠目结舌,愣了半晌才苦着声音道:“那您老没事儿跟我打什么招呼,合着您是给我一甜枣儿再打上一巴掌是吧?您倒不如让我在这儿自生自灭呢!”
狗剩气的不行,一拳头砸在了这似墙非墙的禁制之上,只弹的手指发痛,忍不住哎哟一声,甩了甩手,恨恨不休。那声音却哈哈大笑了两声,用好似狼外婆般的声音嘿然道:“小子你可长点心眼儿吧,告诉你,这玩意儿叫河山砚,是应天学宫珍藏的上品法宝了,而且这玩意儿的厉害之处还不是禁锢他人,而是。。。。。。把禁制掉的人,慢慢折磨死。”狗剩吓了一跳,脸色微变:“您什么意思。”
那苍老的声音似乎打了个哈欠,慢腾腾道:“知道墨水是用来干嘛的吗?写字儿的。知道字写的好被人称为什么吗?铁画银钩这四个字眼总不陌生吧。”
狗剩脑海中可没有任何铁画银钩的光景,闯入他眼帘的,是一副猪肉待割的画面,狗剩的脸色有些难看,他颤着声音问道:“您几个意思?”
老头哈了一声,用十分平静祥和的语气对狗剩道:“铁马冰河,此为铁一字;划定风云,此为划一字;银汉迢迢,此为银字;至于这钩字嘛。。。。。。不知道你可曾听说过钩心斗角?”
狗剩再怎么蠢也不会蠢到以为这个钩还是那个勾兑的勾,当下便双腿发软,强自镇定道:“您还是直说了吧。”
那苍老的声音慢腾腾道:“铁马冰河,是千军万马呼啸而来,你小子有本事的话就在千军中取上将首级,才能破开这第一个禁制。划定风云,那前提自然是需要有风卷残云的场面,你小子任由八方风雨拂面而不动如松,大抵也能撑过去。到了银汉迢迢,小子,若是有千百陨星扑面而来,想必是十分震撼的吧?到了钩心斗角,嘿嘿,等把你的五脏六腑都钩出来的时候,你自然也就知道了它是什么滋味。”
狗剩听一个,脸色便苍白一分,到最后整张脸不经熨烫就已经足够拿去当宣纸用了。老头的话音刚落,他便一脚跳起,大骂道:“这是要把老子往死里整啊。”
山顶之上有山风拂面,可是却并不凌厉,狗剩的话带有余音,在这个山顶上层层荡漾开去,一圈圈回荡,情感丰富极为愤怒,连带着风都停了一下。听到狗剩歇斯底里的嚎叫,这位身份隐秘的老头却嗤笑一声,叹道:“没那么严重,不过是幻境罢了,等禁制除去,一切都将消散于无形。只是从此以后,你的心境会受到什么改变,却是谁都说不准的了。许多年前,应天学宫凭借着这件法宝,不知收服了多少江湖好手甘心效命。。。。。。”这话刚一说完,狗剩便皱起眉头,他感到此话当中似乎有着很多耐人寻味的猫腻,便突兀出口询问道:“多年前?”
老头的话在这里戛然而止,他沉默片刻,嘿然道:“还是顾好你自己吧,少打听其他的事儿。”
狗剩皱起眉头,他隐隐觉得这位爷的背后隐藏着什么巨大的秘密,而且这个秘密与应天学宫还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然而老头对此事讳莫如深,倒是让狗剩很是无奈。此时无暇旁顾,狗剩环视周围,眼见得墨迹越来越浓,就好像有人在清水中倒入浓墨,然后慢慢搅拌,直搅得整个瓶子都浑浊不堪,而且墨迹成团成团的飘落下来,全部都笼罩在狗剩的四周与头顶,让狗剩顿时有种乌云压顶透不过来气的闷塞感。
老头轻声道:“铁马冰河将至,小子你自求多福。”
狗剩咽了口唾沫,收起了玩笑戏谑之心,开始仔细打量眼前的一切。他此时的心态很好,因为他知道,这位很是神秘的爷绝对不会让自己折在了这里,因为他还有用得着自己的地方。狗剩不去讲那些日日送酒打屁的情分,他只讲彼此还能够利用的空间,所以他知道,这位高深莫测的爷绝对不会对自己袖手旁观。因为有了底气,所以狗剩很沉着,能够从容打量眼前分发生的一切。
慢慢的,狗剩便发现了有些苗头开始不对了。一团团氤氲开来的墨水渐渐的竟然凝聚成形,化成了一匹匹挂甲配蹬的骏马,而且阵列成行,显然是训练有素的军马。再等一会儿,那些马上也渐渐化出了一个个盔甲狰狞的骑士,而骑士手中,也开始有长戈铁骑马刀等各种兵器凝聚。没过多长时间,眼前就出现了层层无穷的千军万马,而且各个形象逼真,正朝着狗剩怒奔而来。
轰!
狗剩头顶最大的那块墨迹轰然砸下,像是飓风卷过,气浪翻涌,瞬息间,周遭一切已经发生了改变,出现在眼前的,是一望无垠的古战场,有折戟沉沙,硝烟弥漫,映脱的此时格外惨烈。
是真的惨烈。
在神州诗词大家或者话本传奇的执笔者手中,战场一般被描绘的格外凄凉,什么“黄沙百战”什么“马革裹尸”什么“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什么“饮马渡秋水,水寒风似刀”,在真正的战场面前,统统成为了文人墨客经历雕琢之后的把玩之物。他甚至能够看见,一枝黑白墨色的长戟从一个年轻的战士嘴里捅入,再从后脑捅出,而那个战士就那么睁着眼睛,被长戟撑着,与地面半斜。有些战士的皮甲被生生砍开,刀锋从腋下一直撩到脖颈,整个肩头只有一点皮相连,浓黑的血水早已凝固。在他脚下,便有一人的胸口被砍了一刀,皮肉翻卷,好似婴儿张开的小嘴,又像是什么鬼怪在咧嘴大笑,翻卷的皮肉颜色从外向里逐渐递增,怎么看都像极了一个神秘而恐怖的渊薮。肠子肝脏在狗剩的脚下淌了满地,让狗剩脸色一阵发白。
目所及处,无一不如此!
远远的西山山腰,老头盘腿坐在地坑中,一手支着脑袋,一手放在腰间,闭着眼睛看着和狗剩所看到的景象,悠悠的叹了口气。
是的,闭着眼睛看,这便是气机通达。
他在想,这小子到底惹了学宫的哪一个小子,竟然会被人拿河山砚收拾——在他的眼里,学宫里的所有人,几乎都能够被称之为小子了。
河山砚啊,嘿嘿,几十年没见过,还是那么霸道不容情。是不是河山多壮丽,但征者必无情?若是如此,拥有天下又能如何呢?老头有些胡思乱想,半晌苦笑着摇了摇头。
那么小的年纪,就看这些东西,只怕他是接受不了的吧。若是当场吐了出来,对他日后的心境势必影响极大。而且,还很丢人不是吗?老头微微眯眼,想到那一年自己贸然闯进河山砚里,若不是她,恐怕也是要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