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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存康皱了皱眉,他对那个黎欢伊有点印象,她算得上是许澜唯一的朋友了,从小到大都是许澜的小跟班,以前听许澜说过,她好像开了一家酒吧,在杨树街,叫什么‘错爱’。
“存康,是不是她又做了什么?我已经跟她妈商量好了,她妈也同意了,我们准备给她一些钱,等这段时间风声过去了,将她送回香港”
“没事。”宁存康听出他话里的担忧,和小心翼翼的劝阻,到底还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即使罪恶滔天,也终究下不了狠心怨恨,甚至还担心别人怨恨。将她送走,此生不复相见,恐怕已经是老两口想到的对她最大程度的惩罚了。
“我找她谈离婚的事而已。”
他轻描淡写地说,考虑之后,没将陆弯弯的事告诉他们。即使在他俩的伤口上再添一笔,也不过是增加他们的痛苦罢了,难道还奢望他俩大义灭亲,亲自去将许澜绳之以法?两位老人年事已高,他不忍心再去折腾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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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树街。
错爱酒吧。
许澜坐在吧台上,一杯接一杯地将面前的酒全都一饮而尽。
今天,老板为了她,特意将酒吧清场,挂上了打烊的牌子。
老板是个中年女人,长得很瘦,瘦得仿佛一阵风都可以吹倒似的,脸上已经有了沧桑的皱纹,和许澜坐在一起,根本看不出来她俩是同龄人。
黎欢伊没有拦着许澜,端起其中一杯酒,陪她喝,涂着黑色指甲的手指握着酒杯,和她轻轻一碰,“澜姐,心情不好就放开了喝,喝完睡一觉,什么事都忘记了。那个负心的男人不值得你的爱,你以后不要再想着他了!五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还愁找不到啊?改明儿我就给你重新介绍一个,保准比那宁存康有钱英俊,对你还好!你这条件,放男人堆里那可是抢手货!他宁存康眼瞎了不懂得珍惜,就让他后悔去吧!”
许澜仰脖子喝光了杯中的酒,辛辣的液体滑进喉咙里,如同火烧。
她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她几乎从来不出来喝酒,嫁给宁存康后,安分守己地在他身边,尽一个妻子的责任。可他偏偏就喜欢,那总爱跟狐朋狗友在外面喝酒唱歌的小太妹许樨。
“是不是男人都这样,你对他越好,他越不珍惜?”许澜泪眼朦胧地转头问好友,黎欢伊的老公也在多年前出。轨了,黎欢伊带着一帮人将那女的强。奸了,还拍了片,然后将她老公打得半死不活,那两人都不敢报警,连医药费都不敢要,黎欢伊和那男人离了婚,让他滚。
黎欢伊很爱那个男人,至今都没有再嫁,却也没有再提过那个男人。
“男人嘛,都将那手不能提弱不禁风的美娇娥当做那天上的白月光,总是忽视陪在他们身边,默默照顾他们,关心他们,为他们无怨无悔付出生儿育女的女人!”黎欢伊自嘲地笑,“女人最傻的就是将整副身心都交到一个男人手上,喜欢一个男人,还不如喜欢钱来得实际,男人会跑会变心,钱却会一直陪着你!等着瞧吧,等那白月光真的成了他身边的那个女人,也开始为他生儿育女,熬成黄脸婆,很快就是他心上的饭粒子了!”
许澜望着她笑,眼前的人影摇摇晃晃,渐渐的变得模糊。脑袋也越来越沉,可是意识却是清晰的,甚至比平时更清晰,心里压抑的情绪仿佛被打开了水闸,一股脑冒了出来,所有的愤怒,所有的委屈,所有的悲痛,全部压积在胸腔里,堵塞了她血液的流动,许澜渐渐感觉手脚发凉。
她将手中的杯子重重往桌上一放,杯中的酒溅出来,洒在她的手背上。许澜伸臂搂住黎欢伊的脖子,将她揽向自己,盯着她咯咯地笑,“好歹那饭粒子还为他生儿育女了,我想生都生不出来呢。就算当年我给他下。药,和他发生了关系,算准了易孕期,都没能怀上”
她笑得眼泪都冒了出来,像是在说一件很好笑的事,手指在杯口滑动,喃喃道,“眼看他俩就要和好了,我知道自己只有这一次机会,所以我装怀孕,故意去有熟人的小医院做人。流,故意让安排的记者报道出去,用舆。论的压力逼迫我爸妈,让我爸妈去逼迫许樨。许樨接受不了我怀了宁存康的孩子,更出于家里的压力,离家出走跑去了国外,她原本只要不回来,就没有接下来的事,只是她为什么走了还要回来?爸爸身体不好住院,但有我就够了啊,有我在他身边,管她这个离家出走的女人什么事?我和存康都结婚了,她却阴魂不散地回来了!一切都是她自找的!”
许澜的眼中燃烧着疯狂的恨意,她摇晃着黎欢伊的肩膀,双眼通红,咬牙切齿道,“存康和我结婚以后,却一直都不肯碰我,他和我结婚只是出于责任,和心灰意冷的自暴自弃!他不碰我,我怎么有机会怀孕?眼看着肚子该大起来了,我没办法,只好借口去国外养胎,带着心腹保姆离开了渝城,等到孩子该出生的时候,再去孤儿院偷偷抱了许安安!许樨那个不要脸的女人,就是趁着我在国外养胎,回到渝城勾引了我丈夫,还怀了我丈夫的孩子!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她该死!要不是因为她是我亲妹妹,我一定会杀了她!早知道会落到今天的下场,我当时就不该心慈手软留下那个孽种,今日所受的一切痛苦,都是那个孽种带给我的,她在向我报仇!”
这些往事,黎欢伊也是有份参与的,她全部知情,许澜大概是喝醉了,突然提起这些事,这么多年了,她还是这么恨许樨,对许樨怀了她丈夫的孩子这事耿耿于怀。
她也恨许樨,当时全校的女生有几个不恨许樨的?她那么美丽,那么耀眼,夺走了几乎所有男孩子的目光,她当时喜欢的篮球队的那个学长,也是许樨的追随者。
她明明都有宁存康了,为什么还要和她的学长一起办黑板报?明知道学长喜欢她,还跟学长说话,她就是一个到处沾花惹草不安分的浪。荡女人!
黎欢伊想起往事,心里也是怒火中烧,抓起酒瓶直接往嘴里灌,冰凉的液体滑进胃里,非但没有将怒火浇灭,反而助长了燃势。
许澜已经醉得东倒西歪,说话都不利索了,双臂一伸趴在桌上,脑袋搁在桌面,盯着酒瓶子发呆,眼角缓缓落下泪来。
“我很想,很想生一个,生一个和他真正的孩子,可是医生却告诉我,我从小营养不良,身体有缺陷,这辈子都不可能做母亲!呵呵,为什么老天爷要这样对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澜姐”黎欢伊心疼地望着她,伸手擦拭她的眼泪,正想说些什么安慰她的话,眼角的余光一转,却看见了酒瓶子上投下的一个倒影。
黎欢伊眉心一跳,两人聊得太投入,竟不知道酒吧里什么时候进来了一个人,她转身望去,却在看清那道黑暗里的人影时,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来,欢伊,陪我喝!”许澜笑着,抓起酒瓶往黎欢伊手中塞。
黎欢伊没动,她便自己喝了起来,半晌,耳边响起一道幽幽的声音,颤抖,“澜,澜姐你老公来了。”
许澜喝酒的动作一顿,眨了眨眼睛,有些没反应过来她的话。
她愣愣地看向黎欢伊,然后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黑暗中,一道人影慢慢走了过来。
那高大的身躯,宽阔的肩膀,如同刀琢的面孔。
她突然有种错觉,分不清现实和想象,仿佛回到了第一次见到宁存康时,他从墙上跳下来,白色小花如同下雨一般落满了他的肩头,他走到自己面前,皱着眉,不高兴地说,喂,你将我的鸟都吵跑了!
只是那画面还没维持到一分钟,她便感觉一阵疾风刮来,随即脸上挨了重重的一巴掌,“啪”!
耳朵里一阵嗡鸣,眼前也是晕眩发黑,那令她怀念的画面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眼前宁存康覆满怒意的面孔。
“许澜,你这个贱人!”
许澜呆呆地眨眨眼睛,右颊一阵麻木,滚烫,却感觉不到痛意。她的心仿佛也麻木了,不知道是因为酒,还是因为他这一巴掌。
“宁存康,你怎么打人呢!”黎欢伊连忙将许澜拉到身后。
宁存康紧抿着唇角,眼中的怒火熊熊燃烧,酒吧里没有放音乐,此刻寂静得可怕,能够清晰地听见他将拳头握得咯咯作响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
许澜的酒被他这一巴掌扇醒了大半,她眨了眨眼睛,眼前的人影越来越清晰,她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脸,突然发现自己从来没有这样仔细地看过他。面对自己深爱的男人,她连和他对视太久都觉得羞涩,这么多年了,一直如此。
此刻大概是喝了酒的关系,她的胆子也变得大了起来,炙热的目光深深凝视着宁存康,仿佛看不见他脸上的怒气。
突然,她推开了黎欢伊,朝着宁存康走去。
“澜姐!”黎欢伊担忧地拉住她的手,却被许澜拂开了,她走到宁存康面前,仰着脸,痴痴地望着他。
宁存康阴沉着脸盯着她,等着听她还有什么话说?
可是许澜并没有说什么,而是冷不防地伸手覆在宁存康的脸上,干燥的手心摩挲着他略带粗粝的脸颊。
宁存康嫌恶地抓住她的手,如同被一只恶心的苍蝇碰过,眉头皱得紧紧的,眼中的怒火也更甚。
他用力捏着她的手腕,仿佛要将她的手捏碎似的,冷声道,“许澜,你做了这么多错事,谁都不会原谅你,我和你也无话可说,你马上签了离婚协议,趁着我还没反悔之前,带着我给你的钱离开渝城!”
他过来找她是想为了陆弯弯的事,但他现在已经不想和她争论什么了。这个丧心病狂的女人已经无药可救,夫妻一场,他不想将她送进监狱,但他也再也不想见到她!
许澜痛得眼泪都掉了下来,下颌颤抖,却硬是没有挣扎,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她心里明白,也许这是他最后一次握着她的手了。
许澜忍不住疯狂地笑了起来,眼睛里是浓烈的悲哀,她隔着眼前的雾气望着宁存康,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尖锐,“我什么都没有做错,争取自己的幸福没错,捍卫自己的婚姻没错,我唯一做错的就是投胎做了许澜的姐姐!”
宁存康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个疯子一般的女人,到了今时今地,她还是执拗地觉得自己什么也没有做错,是上天对她不公平,全世界都对不起她。
对这种人,打骂没用,讲道理更没用,他永远也不能指望从她的嘴里听到一句忏悔,一句真诚的道歉。
宁存康闭了闭眼,心里涌起一阵哭笑不得和深深的疲惫。
再次睁开眼,他一句话也没说,松开了许澜的手,将她甩到了一边。
“明天,你回香港去吧。”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淡淡道,“继续呆在渝城,就算董郁庭玩不死你,那些媒体和网友也会将你吃得骨头都不剩。”
许澜愣了愣,攥紧手指,眼中燃起希望的火苗。
“存康你还是关心我的”
宁存康连看也懒得看她一眼,转身走出了酒吧。
许澜呆呆地望着他的背影,突然一下子跌坐在地上痛哭了起来。
她想起自己不知道在哪本书上看到的话――明言着的厌恶并不是十足的厌恶,唯有沉默是最高的厌恶,连眼珠子都不转过去。
宁存康,已经连恨都不愿意恨她了,只希望不要再想起她这个人。
“澜姐”黎欢伊扶着失魂落魄的许澜起身,扶她到沙发上去休息,许澜扑进她怀里一阵痛哭,记忆里,自己记事以来,从来没有这样真正的哭过,什么也没想,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觉得很难过很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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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什么时候哭得睡着了过去,许澜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黎欢伊已经不见了。
她只觉得头痛得厉害,闭着眼揉了揉太阳**,才缓缓睁开眼。
酒吧里没有昼夜,开着昏暗的灯,她找了半天才找到自己的手机,看了眼时间,下午两点。
脑袋仿佛要炸开一般,宿醉之后的痛,就像有人拿着锤子在她的脑中一下一下敲着。
许澜坐在吧台前,一点点回想起昨晚的事情,心里那股子难受劲又涌了出来。
但清醒的时候她理智地明白,难过是没用的,哭更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眼泪只能是用来对付男人的武器,而不是用来发泄情绪的无用的液体。
她迅速收拾起自己的情绪,提包离开,一边开车一边给黎欢伊打电话。
黎欢伊在电话那头气喘吁吁,“我去给你买早饭了!”
“不吃了。”许澜叹口气,“我要回家一趟,收拾东西去香港。”
她想了想,觉得宁存康昨晚的话没有错,她的确是不能再继续留在渝城了。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等她在香港养精蓄锐,调整好之后,再想办法回来重夺宁存康的心!她就不信,自己还争不赢一个死人?
许家门口的记者没有丝毫减少的迹象。许澜远远地将车停在隐蔽的地方,然后绕到后门,见后门的记者也并不比前门少,有些烦躁。
她可以不收拾行李,但身份证,护照,银行卡都在家里,她必须要回去一趟。
正发愁,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她的电话已经被网友打爆了,昨天出去换了一张电话卡,除了她爸妈,谁也不知道这个号码,会是谁打开的?
许澜犹豫了半晌,接起,没有说话。
“喂?”一道稚嫩的女声,试探的喂了一声。
许澜听出是王莹子的声音,眼中闪过一道寒光。
“你还敢打电话给我?”她轻笑了一声,脸上却是阴云密布。
要不是那个恩将仇报的死丫头,她怎么会落到现在的地步?躲在垃圾桶旁边弯着腰小心翼翼地观察者周围的情况,憋屈又心惊胆战,生怕暴露了自己的行踪。
电话那头的人半晌没说完,似乎有些害怕,再次开口,声音明显比之前颤抖了许多。
她虽然害怕,但还是鼓起勇气说,“我们见一面吧,我在家里等你!”
许澜扯了扯嘴角,垂眸看着自己的指甲,对着指甲吹了口气,这才懒懒地说,“行,我马上过来。”
电话“啪”的一声挂断了,许澜面无表情,转身走向自己的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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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莹子害怕极了,站在家门口反复地问电话里的人,“葛叔叔,你确定今晚带我回悉尼?”
“是啊。”电话那头的人嗓音温柔,“我跟你妈妈谈过领养权的事,但她不同意,可我绝不会再让你在她身边受苦了,我一定要带你走,带你去一个她找不到的地方。”
王莹子眼中出现希望的光芒,她郑重地点头,仿佛有了无形的力量,握紧拳头,“好,那今晚机场见!”
她挂了电话,手指颤抖却坚定地掏出钥匙打开门。
她约许澜来这里,一是因为葛叔叔吩咐,要她将几句话带给许澜,而是因为她要回来拿自己的护照,身份证。
有了葛云川的保证,她已经没站在门口时那么害怕了,望着一片狼藉的客厅,虽然还是担心会有蛇蹿出来咬自己,也担心许澜见了她会将她狠狠打一顿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