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蓦地,他身子向后一个倒转,施展出一式金鲤倒穿波的轻功绝技,“嗖”一声纵了出去。
虽然身法至为轻快,却依然躲不过鬼太岁的凌厉杀手。就在他身子刚自纵出的一刹间,鬼太岁已电闪星驰般地跟了上去。起身,落下,看来简直形同一式,速度之快,令人不及交睫。
岳罡身子方自站起,鬼太岁已鬼影子般地来到了近前。
他猝然递出了一双手掌,其势极快,却似松不带劲,只一下,正好击在岳罡两肋之上,后者身子就飞鸟般地腾了起来。
旁观的郭彤目睹及此,禁不住大吃一惊,眼看着岳罡的身子高抛当空,就像是一枚大球,在空中一连打了几个转儿,斜着身子直落下来。虽然仍能勉强站立不倒,却由不住一连打了几个踉跄“噗通”栽倒,呼地喷出了—口鲜血。
鬼太岁发出了一声怪笑:“老小子,别逞能了,回家准备后事去吧,再拖延可就来不及了。”
岳罡脸色狰狞,虽然是在夜色之中,一旁的郭彤亦能看出他凌光四射的那双瞳子。
他显然知道伤势极重,哪里还敢逞能斗狠?
“好……你竟敢向我下毒手……”岳罡一连咳嗽了几声,大声地喘息着,“姓岳的只要入地,天涯海角都要找着你,我们是死约会,不死不散!”
“太晚了!”鬼太岁笑道,“也许你还不清楚,我就对你实说吧,你已中了老夫的红绵掌力了;就算你功力再高,至多也挨不过三个时辰,回家料理后事吧!”
岳罡一时脸色大变,双膝一软,“噗通”坐倒在地。
鬼太岁仰起头嘻嘻一笑,侧过头来,向着旁边旁观的郭彤递手相招道:“来来,小伙子,咱们走吧!”
话方住口,即听得岳罡一声大叫,陡然间双手齐出,由其掌心里同时飞出两口飞刀,“哧哧”两道白光,一经出手,作弧状直向着鬼太岁两处太阳穴飞来。
这种打法称得上既快又准,却又手法特别,确实大异一般,无奈这个叫鬼太岁的怪老头子,确实是过于厉害些;就见他两手倏地一分,分别把直飞两处太阳穴的一对飞刀捏在手上,随即手指用力,叮当两声,双双折断落地。
“回去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这个老头子说了这一句,缓缓转身而去。
踏过这片菜田,眼前是一片茶园。那些看来高矮如一的茶树,是种在或高或低的层层土丘上。看过去密密麻麻,不知展延多广。
被称为鬼太岁的那个长发老人,甩着一双肥大的袖子直在前面走,郭彤上气不接下气地在后面跟着。
眼前,来到了一处高起的山丘地方。
鬼太岁站定身子,郭彤忙跟上来,累得气喘如牛,大声地喘息不已。
“你慢走一步,”郭彤微微定了一会儿才道,“你救了我的命,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老人一哂道:“你被我救了,我也不知道你的名字。这有什么稀奇?”
郭彤抱拳道:“小可姓郭名彤,萍水相逢,多谢搭救,请受我一拜。”
说罢一揖到地。
长须老人哈哈笑道:“你这一拜算是什么玩艺儿?是拜师之礼?那倒巧,我老头子倒还没有弟子。不过,要想拜我为师,也没有那么容易,我还要好好观察你几天再说。”
郭彤笑道:“你老误会了,小可还没有这个意思,只是谢谢你的救命之恩。”
“胡说!”老人瞪着眼睛道:“救命之恩,岂是能谢得了的?嘿嘿!你以为拜上这么一拜,就能了事?荒唐……真荒唐!”
郭彤怔了一下,苦笑道:“那么尊驾的意思……”
“哈!问得妙!”老头子吹了一下胡子,“这件事你也不用忙,先回客栈去,也许我还有事得找你。”
郭彤心里不禁一愕,一时摸不透他是什么路数;不过自己受他救命大恩,却是事实,对方既然开口有事要自己帮忙,是不好推辞的。
他略一盘算,遂点头道:“好吧!既然这样,小可这就回去了,老前辈你若有什么差遣随时知会一声就是。”
长须老人点了点头道:“好吧!只是我要告诉你——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郭彤道:“小可明白,这件事既然有你老人家插手,足可使一干宵小却步,西门老爷定将感激不尽。”
长须老人听后,冷笑了一声,说道:“西门举与你是什么关系?你这般向着他?”
郭彤摇摇头:“你老人家误会了,小可与西门一家非亲非故,并不认识。”
“哼!那样就好!”长须老人冷冷地道,“既然这样,我劝你还是少管他的闲事。”
郭彤欠身道:“小可武功不济,这件事势难插手,原本就无能为力。”
长须老人“嘿嘿”一笑,点头道:“既然这样,你就回去吧,一两天内我自然会去找你。”
郭彤这时近看对方,只觉得他一双瞳子光华内蕴,每一转动精气四溢,分明内功已臻极境——方才也曾目睹,的确高不可测。那云里翻岳罡,该是何等厉害角色,想不到在此老手上根本施展不开。以此判来,这老头儿功力简直骇人。
他不禁心里一动,暗中把对方老人拿来与那个杀人魔王向阳君金贞观作一比较,却也不知道他们双方那一个更为高超。
长须老人一笑道:“你怎么不走?”
郭彤恍然道:“小可就要走。”
老人道:“且慢。”
郭彤道:“老前辈有什么交待?”
老人眨了一下眼睛,道:“你今年多大了?”
郭彤迟豫了一下,道:“小可二十一岁了。”
老人道:“你练功不精,但出手却有大家之风,可曾拜师习艺?”
郭彤想了一下,摇摇头道:“没……有。”
老人冷笑道:“为什么闪烁其词?”
郭彤轻叹一声:“那是因为小可曾有拜师之机遇,却未能成为其实。事过境迁,如今回想起来深深感到遗憾不已……”
老人那双深湛的眼睛紧紧地逼视着他,问道:“你的话倒也实在,须知武学一途,较之文学更需明师指点,一着之差,势将贻误终身,是以求师不可不慎,你不必为既往后悔。说不定正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我倒是很喜欢你的一身纯朴,看来倒像是一块练武的材料。果真你我有一番遇会,倒也是天作之缘,你的福份可就大了。”
郭彤听他这么一说,心里未尝不为之忐忑不定,只是一想到“静虚”老方丈死前的一番叮嘱,自己势将寻到那个隐居当世的前辈奇人野鹤崔奇,将老方丈的情形作一番交待,未来怎样,且要看他如何安排了……
这么一想,不禁使他顿时触及达云寺的血海深仇,内心情不自禁地浮起一番伤感。只是这番仇恨,他却不愿意对任何人提及。于是轻叹一声,转身而去。
客房里亮着一盏灯,荧荧灯光映着在座的父、子、媳三张脸。
单手托塔西门举紧皱着一双浓眉,冷哼了一声,道:“想不到我们这一趟江湖行走,虽然行踪隐秘,仍然惊动了这么多人,看来往后的日子更是不妙。”
西门云飞道:“爹爹不必担心,我想一俟四明山一阳神君所派使者到来,这件事也就有了依靠。凭着一阳神君的大名,哪一个不要命的胆敢轻犯其锋?”
西门举冷冷地道:“话也不能这么说,此番前来的人,到底不是神君本人,不过是他派来的一个使者而已。我是担心,这个使者是不是有足够的武功能够担当重任……为父手上的货,如果就此交给他,实在有点放心不下,这件事着实有些头痛。”
他那个一直没有开口的媳妇听到这里,挑了一下蛾眉道:“这位使者的架子,也未免太大了一点,凭爹爹您老人家亲自出面和他接头,他该早早出来才对,这么藏头缩尾,实在有些失体。一阳神君的威名,都让他丢完了!”
西门云飞不高兴地道:“你不要胡说,一阳老前辈既然派人前来接物,这件东西又这么重要,这个人一定不是泛泛之辈,他迟迟不出也许是有什么原因……”
“云飞所见甚是!”西门举微微点了一下头,“我也是这么认为。”
西门云飞皱了一下眉:“莫非是有什么人盯上了他?”
“很可能!”西门举接道,“你们莫非忘了小饭店的那个驼子?”
红尾蜂沈云英岔口道:“什……么?卖饼的那个驼子,莫非他真是你老人家所说的那个……”
“错不了,爹的眼睛还能看错了人?”西门云飞冷笑一声,“我看着他也有些像……”
沈云英接着道:“啊,这么说那个老婆婆,就是惯施两个飞棒槌的雷姑婆,那个姑娘是——”
“玉罗刹——岳飞花!你别看她装模作样的那种神儿,其实那个丫头一肚子鬼主意!”
沈云英道:“我听说过,她擅施袖里飞针,专伤人一双眸子,百发百中万无一失,哼,不过,这一次他们要是胆敢向我们出手,看我不给她一个厉害才怪呢!”
西门云飞发觉到爹爹脸色不妙,忙以目光向妻子示意,沈云英遂闭口不再多说。
西门举哼了一声,讷讷地道:“俗谓:‘在家千日好,出外一时难’。这句话果真不假!想不到我很久不出来,第一次出来就有这么多麻烦……唉,早知道……”
“早知道”怎么样,他没有说下去……不过从他的表情上看来,似乎颇有悔恨出来这一趟的意思。
不过,转念一想,又激起了无比豪气。
“我就不信,哼哼!”西门举一只手捋着长髯,道,“什么人有这个胆子,敢跟我西门举过不去?再说他们要是探听知道了这票子货与一阳神君有关,就算向老天爷借上一个胆子,他们也是不敢。”
西门云飞点头道:“爹爹说得是,那我们何不把招牌挑明了,让他们这帮子家伙止步?”
西门举摇摇头道:“不行,这么做,一来一阳神君可能不悦,再者也有损为父的盛名。无论如何,这件东西,我要亲手交给一阳神君本人。”
西门云飞道:“爹说得对,只是神君派来的人怎么还不来呢!事情会不会出了什么变化?”
单手托塔西门举摇摇头道:“神君何等身份?言出必践,再说他派来的人既然已经照了脸,就一定会来。”
话方出口,只听得窗外一人朗声笑道:“老爷子称得上料事如神,请恕在下迟来之罪。”
语音方落,即听得“哗啦”一声震响,虚掩着的两扇窗屏,蓦地敞了开来。
就在窗开的一刹间,一条人影怪鸟般地闪了进来。房内老少三人都站了起来,却见来人身高六尺开外,浓眉大眼,生就的一张“国”字脸、狮子鼻、大嘴巴,两腮上各自炸生出一绺子短髯,一根根挺刺着。
再看这人身上那件皂色长衫,高高拉起,扎在腰上,露出了内着黄茧绸的一双裤管,足下是一双护着双踝的多耳麻鞋,头戴一顶大草帽,背上斜插着一双长柄短剑——好怪的一身装扮。
这人即使不说一句话,也能显示出刚毅气息。
双方一见面,西门举老少三人,立刻就认出了来人正是日间在食亭用餐时,所遇见的那个骑马汉子。
这汉子上前一步,向着西门举抱拳微揖道:“这一位想必就是名震三楚,被称为不倒镖王的单手托塔西门老爷子了?失礼,失敬!”
西门举抱拳道:“不敢,尊驾太抬高老夫了!还没有请教这位壮士贵姓,上下怎么称呼?”
那汉子哈哈笑道:“不敢!不敢!”一口关西音调,“在下谷天雨,来迟一步,令老人家久候,罪过之至!”
单手托塔西门举嘿嘿笑道:“壮士说哪里话,请坐下说话!”
谷天雨向着西门云飞夫妇抱了一下拳,就正中一个座位上大刺刺地坐了下来。
西门云飞站起来,正要过去把敞开的窗子掩上,关西大汉谷天雨却笑道:“少君还是任它敞开着的好,以防隔窗有耳!”
西门云飞愕了一下,站在窗前。
谷天雨笑道:“少君莫非不懂?窗扇敞开着,便于‘一目了然’,可以使宵小遁形!”
西门举一笑:“好一个使宵小遁形,云儿,回来坐好!”
西门云飞答应一声,返身坐下,不免向这个关西大汉多看了几眼。谷天雨那副尊容,看起来呆头呆脑,事实上并不呆板,足证“人不可貌相”!
谷天雨朗笑了一声,道:“西门老爷可知道,如今这处快活斋,已是八方风雨荟萃之所,有不少眼睛注意着你我,不可不慎!”
西门举怔了一下,手捋银髯道:“怎么,谷壮士发现了什么?”
谷天雨“嘿嘿”笑道:“西门老爷是明眼人,在下这双招子可也不空,什么事又能瞒得过你我?”
西门举听了,呵呵笑道:“谷壮士可真当得上神目如电,无所不知了。不错,适才不久老夫这间房里,确实摸进来了一个点子,只是他没有占着丝毫便宜,谷壮士大可放心!”
谷天雨嘿嘿笑道:“西门老爷可曾把这个人摸清楚了?”西门举摇摇头道:“当时天太黑,那厮被老夫追踪至旷野荒郊,被迫与老夫过了几招,不是老夫对手,遁林而去!”
谷天雨道:“西门老爷居心太仁厚了,这类狼子居心叵测,这一次放了他,保不住下一回不生事。为今之计,下手予以歼灭为好!”
西门举听罢这几句话,颇不是滋味儿。
因为论辈份说,西门举是长辈,论年岁更不知要大过多少,可对方这几句话显然有谴责之意。
西门举一向目无余子,若非对方身份特殊,只凭这几句说词就能立刻翻脸。
他却吞下了这口气,“嘿嘿”笑了几声:“谷壮士有所不知,那厮武功亦非泛泛之辈,再者老夫还没摸清楚他的路数……”
“哈哈!”谷天雨大笑道,“西门老爷不必为这件事烦心,一切都由在下处理妥当了!”
西门举怔道:“谷壮士这话是什么意思?”
谷天雨粗哼了一声:“西门老爷有所不知,尊驾与那厮在荒野对搏之时,在下适巧在侧,故而旁观了一些时候……”
“噢?”西门举十分惊讶地道,“这么说……”
谷天雨冷冷道:“是以,那厮虽然侥幸自尊驾手中逃得了命,却不会由在下手上逃开!”
“啊!”西门举闻言,钦佩道,“高明之至,谷壮士是如何将他发落的?”
谷天雨笑道:“在下甫离四明山,入江湖不久,对江湖人事一知半解,不敢率尔下手,将那厮置以致命,特别以我四明山铁指定禅神功,将那厮定在当处,听候西门老爷发落!”
西门举抱拳道:“佩服!佩服!”
“啊!”一旁的西门云飞睁大眼睛道,“铁指定……禅?这门功力,我听人说过,据说一经点中,三个时辰之内不经救治解开,即有丧命之危,不知是也不是?”
“少君所说甚是,但是却也有不尽之处!”
“是么?”
“少君所说的三个时辰,倒也不假。”谷天雨道,“那是因为这种功夫一经点中人身,任何人也无法解救!”
西门云飞一惊:“莫非连谷兄自己也解不开么?”
谷天雨点点头:“正是如此!”
“啊!”西门举顿时由位子上站起来:“这么说,我们现在就去看看他吧!”
谷天雨道:“老爷子不必急在一时,时间还多的是。现在离天明不及一个时辰,等天亮以后,我们再去看他也不迟!”
西门举点点头,就原位坐了下来。
一旁的西门云飞忍不住道:“谷兄可知那厮叫什么名字,是什么来路?”
谷天雨嘿嘿笑道:“少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