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闪,一支判官笔直直地点在了郭彤前心位置。
郭彤用劲一挺,还想闪开,哪里来得及?只觉得透过对方铁笔之锋,传过来一股尖锐的力道,全身由不住打了一个哆嗦,登时动弹不得!
云里翻岳罡一经注视对方的脸,不禁登时一惊,狞笑一声,道:“好呀,原来是你这个小子!”
岳罡边说边持紧铁笔,要向对方当胸扎去。
郭彤心里一急,脱口道:“且慢!”
云里翻岳罡一听,登时中止了动作。
他扬了一下眉毛,翻动着一双小眼道:“怎么回事?”
郭彤冷冷笑道:“你我无冤无仇,何必下此毒手?”
岳罡怔了一下,冷哼道:“你可认得老夫是谁?”
他说着,故意伸了一下背部,下意识地表示自己不是驼子——这虽然是极为微细的小小动作,却能现出一个人的内在情愫。
郭彤当然洞悉他的用心:对方希望认不出他的本来面目。自然,如果郭彤一语道破,这条性命就万无保全之理;如果装糊涂慌称不知,说不定还有活命之机。
这么一想,郭彤睁大了眼睛,在对方的脸上迷糊地转了一转,摇摇头道:“不,我不认识你!”
岳罡嘿嘿一笑:“真不认识?”
郭彤摇摇头:“真不认识,你……到底是谁?”
岳罡挑动了一下眉毛,心里暗忖道:“莫非这厮真的不曾认出我来?”心里一乐,遂嘿嘿笑了几声。
郭彤在对方说话之时,已窥出了他眸子里隐现的杀机,暗忖不好。也无暇再与对方胡言乱语,便乘对方得意发笑之际,忽地一个快速滚翻,滚出了丈许以外,左手抓起了一把沙土,用力向对方脸上掷了过去。
云里翻岳罡倒不曾想到,对方死在目前,还会有此一手。当下身形闪了闪,让开了郭彤掷出的那把沙土。是时,郭彤早已翻身跃起,手里的木棍用足了力道,猛力向岳罡当头直打了下去。
岳罡铁笔一迎,“当”地架住了对方的棍势。
郭彤虽然与对方仅动了三招两式,却知自己绝非是对手。
值此性命相关之际,岂能束手待毙!
当下,霍地跳身而出,扯高了喉咙,大声嚷道:“强盗杀人,有贼呀!”
静夜里这声嘶喊自是惊人!
随着他的喊叫,有几间客房顿时亮起了灯光。
郭彤叫声出口,再也没有心情恶战。于是,足下一点,运出了全身气力,霍地纵身向着最近的院墙上落去。
云里翻岳罡切齿恨声道:“小子,你是找死!”
休看他个头儿不高,脚下却是快到了极点。足尖点处,其快如风地蹑到了郭彤身后。一双判官笔倏地抡起,用连环双投刺手法,直向郭彤后腰力扎下来。
人不该死,五行有救。
眼看着岳罡这双铁笔几乎扎在了郭彤背上,猛可里一股风力直袭向岳罡后背。
一条人影,凌空直由岳罡头上掠了过去。
这人随着掠身之势,陡地飞起右脚,直向岳罡后脑上猛踢了过去。
云里翻岳罡想不到猛可里竟然会杀出了个人来,如果他不抽招换式,眼前休能逃过背后人的暗算。
心里一惊,即时把递出的一双判官笔用力收回,就势向前低头一个前扑,滚了出去。
这人飞足而踢不过是个幌子,倒也并非真地打算伤对方。当下身子往下一坠,落在了郭彤身边,忽然分出一只手抓住了郭彤的左臂,嘴里叱道:“走!”
郭彤只觉得对方力道至猛,只得随着这人的腾起之势,一并纵了出去。
这人决计要把岳罡诱出栈外,是以身子一经腾起,毫不停留,一连着六个起落,带着郭彤翻出了客栈院墙外。
墙外是一片宽敞的菜园,这人单手搀着郭彤,施展出陆地飞腾之术,双脚几个起落,窜出十数丈外。
菜园之中,搭有一个茅篷,像是为守菜园的农夫而设。是时,郭彤被这人快速地一阵拉奔,只累得频频气喘。直到此刻为止,连对方的脸还不曾看上一眼。
二人身子方经站定,身后的云里翻岳罡已怒啸着赶到。就脚程上来说,显然较诸前者慢了许多。
前面人把他诱来菜园,就是要给他一个厉害。他身子方站定,右掌一推郭彤肩头道:“小伙子,一边凉快凉快去!”
虽然像是随便一掌,郭彤却感觉到大大吃受不起,足下一个踉跄,几乎倒在地上,被推的肩头火辣辣爆热。
是时,云里翻岳罡,已来到了近前。
那个人已经在等着他了。
白眉、白发、白须,外加上一袭月色长衣。这人很有一把子年岁了,光光的一颗头,被月光一照,闪闪生辉!
郭彤这才看清了这个人,给他的印象,简直有如画上仙人一般!
云里翻岳罡身子一扑到,嘴里怒哼一声,两支判官笔“当”一声交击,却又分开,分向着对面白衣老人两肋上点了过去。
出乎意外,白衣老人站在那里的身子,动也不曾动一下。那姿态,简直宛若未觉。
云里翻岳罡的双笔,扎了个正着,可是不知怎么回事,他忽然快速地收回了递出的双笔,身子一拧,旋身而出,落在了丈许外的一堆土上,把身子定了下来。
“相好的!”岳罡双笔交叉前胸,“当”地响了一声,那双眼睛直直地逼视着对方。
“请报出万儿听听!姓岳的可栽不起这个筋斗。”
白衣老人“嘻嘻”一笑:“你说你姓什么来着?”
这一开口说话,郭彤才听出了他话声之中,带有极为浓重的陕西口音。
云里翻岳罡似乎已经认识到对方这个人不是好惹的,是以言谈神态,处处都显得特别谨慎。就以先时动手出招,却又中途撤回那一手而论,即透着他对来人大大存有戒心!
这时,岳罡冷森森地笑道:“老朋友,你这是在盘我的底吧?嘿嘿……我姓岳。相好的,你呢!”
白衣老人又嘻嘻笑了一声:“你还不配问我姓什么,就是我说出了名姓,你也未必知道!”
说到这里,他忽然临时顿住,点点头道:“姓岳?这么说,你就是那个人称云里翻的岳罡了?”
岳罡后退一步,冷笑一声:“不错,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就是岳罡。相好的,你八成儿就是冲着岳某人来的吧!”
白衣老人眨着一对瞳子,摇头笑道:“我已经说过了,你还不配,我老头子眼睛里,你还挂不上号儿;不过,话可得说回来,你在这个地面上小有名气,我倒是久有这个念头,想会一会你!”
换上另一个人,要是胆敢对岳罡用这种口气说话,岳罡势将当场发作,必不与其干休。
然而,对当前这个老人,他却显现出少有的涵养与耐性:非但不曾发作,反而缓缓地向后退了一步。
“老爷子,你太看得起我姓岳的了!”他一面说,一面打量着,看清对方个子不高,缓缓地向下蹲了一些,两支乌油油的判官笔笔锋下垂,反扣在掌心里。
“有两条路你可以走!”白衣老人对着面前的岳罡道,“第一,当着我面前,把你一双腕子给废了。这样做,虽然很痛苦,可是总还能保全住你一条活命!”
像是大堂里审案子的大老爷,丝毫没有妥协的口吻。
“第二……”他轻松地笑了一声道,“如果你不愿意废了你的双手,也行,那可就得把你那条命给我留下来。只要你点点头,我保证你绝对活着出不了这所菜园子。”
云里翻岳罡先是神色一变,紧接着仰天怪笑了一声:“好说,好说,老人家你对我岳某人可真是太照顾。姓岳的活了这么一把子年纪,今天晚上才算见识了高人,哈哈!”
他虽然脸上笑着,表情却变了。
白衣老人仍然是保持着原有的姿态,连脸上的那些笑意也和先前一般无二。他那双细长的瞳子,直直地看着对方,不曾移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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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珠具定风力 人无抗暴能
白衣老人虽然是温和的一种表情,却使得名震湘鄂的巨盗岳罡从心底滋生出了寒意。
“老爷子,”他接下去道,“咱们第一次见面,你居然就要摘我的脑袋瓜子,手段也未免太厉害一点了吧!金砖不厚,玉瓦不薄,你总得说出个名堂,叫我岳罡心里明白,就是摘了我的脑袋瓢子,心里也得有个数儿,是不是?”
“嘻嘻!”白衣老人仍然带着那种笑,“你还是糊涂一点的好!”
但见他一双袖子霍地向后挥了一下,直立的身子陡然间向前窜进了丈许。
休要小看了这一式不显眼的动作,如果你心思够细,即能看出这个动作截然不同一般。
原来,他前进之势,完全是借助那双袖子。直立的一双膝盖连弯也不弯一下。在内功中,这种前进之力,诚所谓传闻中的“气行”之术,武林中真还不曾多见呢。
云里翻岳罡,不愧是老江湖了。一刹间,他那双三角眼睁得极大极大的。
其实,他早已蓄势以待。对方老人既已摆明了态度,眼前似乎只有决战了。
难得对方恰在这当口欺身而进,岳罡不得不下手给他一个厉害。
起先,在二人见面之初,岳罡早就将一双铁笔里贯足了内力。这时迎着白衣老人前进的身子,他陡然间双腕翻处,一双铁笔夹着两股尖锐风声,疾若电闪星驰般,直向着白衣老人前胸两肋处飞到。
岳罡这番出手,当得上早有存心,大有奋椎一击之势。慢说敌人是血肉之躯,就算是一堵石墙,也能为之洞穿。
可是这个白衣老人显然不简单,迎合着电闪飞来的两道乌光,就见他双袖乍分,长袖卷处,闻得叮当两声脆响,铁笔为之卷出十数丈外。
岳罡不禁大吃一惊:眼前白影一闪,白衣老人猝然欺身而近,岳罡只觉得身上一紧,一股巨大的无形力道直叩前心,将身子镇住。
岳罡一惊之下,怒叱一声:“闪开!”
他双掌一合,猝然以双撞掌式猛力向外推出,借势身子一个飞转,飘出丈许以外。
只是随着白衣老人的身势转处,岳罡立刻又为对方强大的内功潜力镇住。
眼看着白衣老人长襟飘飘地继续向前踏进。
每踏一步,那种无形的强大压力也随即增加了一些,岳罡心头一寒,不得不打起精神来与对方抗衡。
两股内力交集之下,岳罡鼻子里发出了一声怒哼,一时脸色涨成了通红。
白衣老人不当回事似地微笑着,继续向前踏进。他每踏一步,岳罡即感觉到强力相逼的痛苦。如此三五步后,岳罡已由不住喘出声,脸上微微现出了汗珠……
“且慢!”岳罡喘着气说,“老爷子你请报个万儿吧,也好叫我岳罡临死之前落个明白。”
白衣老人听了,倒是停住了脚步。
“好吧,”他那双细长的眼睛,眨也不眨地注视着岳罡,“你听着,我老头子已经很多年不问世事了,你一定要问我的名字,我还真有点难以出口。”
岳罡眼睛里充满了惊吓:“大丈夫还怕报个名号?岳某洗耳恭听。”
白衣老人讷讷地道:“好吧——”
他抬头看了一下天上的满月,颇有感触地笑道:“今夜是满月之夜,三十年前,也是一个满月之夜,我曾在汉阳府干了一件体面的事!那一夜,我曾经在那里杀了几个人!”
岳罡冷森森地问道:“杀了些什么人?”
白衣老人喃喃道:“十二银龙!”
这十二银龙四个字一入岳罡耳中,顿时大吃一惊,由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
“哦,”岳罡惊异地看着他,“杀害了十二银龙的竟是你……”
“不错,是我。”
“那么,你就是那个人称‘鬼太岁’的神秘人物了?”
这时,岳罡只觉得头皮一阵子发炸,全身战惊不已。
原来,这地方对于老人的传说早已不胫而走,简直把他形容为鬼魅一样可怕的人物。
传说之一——这个人曾经在一夜之间,将称雄川鄂三十年之久的黑道魁首人物十二银龙杀了个精光。
之二——横行湘江的“排教”,曾拥有数千门下,势力之庞大,尽人皆知,然而他们的首领八太公以及七堂长老,却因为开罪了这个鬼太岁,亦都相继身遭横死。这件事,较前一件事更加震惊武林。为此鬼太岁的大名,便传散开来。
之三——鬼太岁也曾与正派人物作对,在三年之内,曾经不动声息地将湘鄂境内大大小小六个正道门派铲除干净。妙在这些正派人物,虽遭闭门之羞,却无一人胆敢对此事稍作评论;其中之一,无意中道及鬼太岁其名,第二日竟然无疾而终。
有了以上三件惊天动地的大事,鬼太岁其名如同鬼一样,深深震撼着这里黑白两道每个人的心。
是以,有人把鬼太岁其名,比作十殿阎罗,因为只要他让你死,简直无异于阎罗王下的旨意,诚所谓阎王要人三更死,谁能留命到五鼓?
有人把瘟疫与鬼太岁联在了一块儿,因为凡是有鬼太岁名字出现的地方,这地方必将有很多人莫名其妙地死亡。
二十年来,鬼太岁正如同十殿阎罗或是瘟疫一样地在执行他的死亡任务。然而,却不曾有一个活着的人,能够道出他的庐山真面目,以及他的行踪。
鬼太岁诚如一阵鬼风,阴森森地吹进每一个人的内心,又像一块寒冰那样奇寒砭骨,以至于紧紧地冻结了人们的嘴!
岳罡岂能未有所闻?又岂能不为所惧?
现在,这个神话般的人物,忽然出现在他面前,给予岳罡的感触岂止是惊异而已?
一刹间,他面色惨变。
“哦,不,这是不可能的事……”岳罡足下踉跄着,一连后退了好几步,叫道,“绝不是真的!”
“你为何当成是假的?”
被称为鬼太岁的白衣老人忽然张开了嘴,一股阴风冷飕飕地直向着岳罡脸上吹来,后者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寒噤。
这股阴风似使岳罡不再怀疑,加深了鬼太岁就是白衣老人的可信性。
登时,岳罡就像一块石头那般地怔在了当场,一动不动。
白衣老人一直显现在脸上的笑容,忽然消失了,变成了一片阴森与冷漠。
“其实你所知道鬼太岁这个名字是假的!”白衣老人冷冷地道,“我真正的名字,好像早已为武林中所淡忘,不过,对于这个新外号,我并不讨厌。人家既然这么称呼,接受了又何妨?”
岳罡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一步,脸色在一番阴晴不定之后,缓缓点了一下头:“由尊驾所显示的武功看来,你果然就是传说中的鬼……鬼太岁!”
“你到底是相信了。”
岳罡道:“只是我与你并无仇恨,你怎能对我下此毒手?”
鬼太岁冷笑道:“你我虽然无冤仇,只是我欲除你之心,却是早已有之,你可知道为什么?”
岳罡摇摇头:“这个正是岳某想不通的,岳某愿闻其详。”
鬼太岁哂道:“很简单,这个地面既有我在,就绝不容你猖狂!诚所谓卧榻之旁,岂能容人酣睡?废话少说,岳当家的,你就快出手吧,我这里接着你的就是……”
岳罡身子颤抖了一下,情不自禁地向后退了一步:“得饶人处且饶人,老人家你要三思!”
鬼大岁不悦地道:“废话少说,相好的,你亮招吧!”
岳罡被逼得无路可走,简直无可奈何,他紧紧地咬着牙齿,一双凌光四射的眸子,频频在对方身上转着。
蓦地,他身子向后一个倒转,施展出一式金鲤倒穿波的轻功绝技,“嗖”一声纵了出去。
虽然身法至为轻快,却依然躲不过鬼太岁的凌厉杀手。就在他身子刚自纵出的一刹间,鬼太岁已电闪星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