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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大班头请了。”雷金枝脸上怪不得劲儿地笑了笑,“我们居然会在这里见面,幸会、幸会!”
刘昆睁大了眼:“咦,这不是雷姑娘么?你怎么来了?”
“可不是我吗?”雷金枝笑了笑,“我比你们早来了一步。”
“姑娘你是……”…
刘昆大惑不解地看了地上向阳君一眼:“难道你——”
“不错。”雷金枝手指着地上的向阳君道,“他是我擒下来的,我不许你们碰他。”
“啊——”刘昆这才忽然明白过来,不禁噗哧一笑,“得啦,大姑娘,你就别逗乐子啦,这小子身上背着十来条命案,还等着他去销案呢。”
他边说边对刘吾与马云程道:“来,伙计!把他给抬起来,我们这就走。”
刘君赶忙答应了一声,前去抬人,却被雷金枝横身拦住道:“不行!你们谁也不能动他。”
刘昆神色一愕,挑动着眉毛道:“咦?雷姑娘,这是怎么回事?我们是办公事呀!”
“我可不管你是办公事还是私事。”雷金枝道,“反正他是我拿住的人,别打算让给你们。”
雷金枝说着,往向阳君身边一站,抱着一双胳膊,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动武之势。
“喝!”刘昆呆了一下,翻着一双白眼珠,“我说大姑娘,你到底讲理不讲呀?当初老和尚交待的时候,你也在场,老和尚是关照我可不是关照你呀!”
雷金枝冷冷地道:“这些我管不着,反正他伤了我哥哥,我就要找他报仇,人是我擒下来的,别想我会随便让给你们?”
“嘿嘿……”一旁的马云程咧嘴狞笑着,“好厉害的一个大姑娘!我说大姑娘,你可看清楚了,我们这是办的官差,不是私事,由不得你在这里瞎搅和,我就不信你敢拦着我!”
马云程大步上前,就要去拿人。
雷金枝娇躯一晃,拦在了他面前:“你敢!”
马云程错在不知道这个姑娘的厉害,刘氏兄弟也没有事先跟他说明,以他平日作威作福的声势气派,怎么会把雷金枝这么一个姑娘家看在眼睛里?于是,面色一沉道:“放肆!”
马云程嘴里喝叱着,猝然抬起了右臂,向雷金枝身上搪去:“给我闪开。”
马云程有个外号,人称铁臂螳螂。年轻时候,他曾经练过抱树功,双臂上很有一把子蛮力。他以为对方是个女孩子,就算曾经练过几天功夫,又能有什么大能耐,哪能当得住铁臂一搪之力?
事情可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马云程这里一出胳膊,刘昆那里就知道不妙,慌不迭地叫道:“慢着——”
话声出口,马云程再想收招已是不及,眼看着一截铁臂直向雷金枝腰上搪了过去——说时迟,那时快——他这里刚一抬胳臂,雷金枝那里也已发动。
就见她纤手一沉,霍地向外一穿,“噗”一声已抓到了对方手腕子上!
马云程只觉得那条手臂上一阵子酸痛,宛若着了一把钢钩似的。待他领教到厉害,再想收势哪里还来得及?
雷金枝借劲还力,出手拧腰,猛地向外面一送,劲风起处,已把铁臂螳螂马云程偌大的身子掷了出去。
由于雷金枝用的是四两拨千斤的巧劲道,马云程上来无知,用的是浊力。这么一来可就吃了大亏——瘦长的身材,顿时摔出丈许以外。
“扑通”一声,马云程一头摔在了地上。还算他够机灵,就像是戏台上耍把式的“大扒虎”似的,整个身子就地一个快滚,紧接着再次蹿了起来。
由于这地方是个坡地,身子还没有收住势子,连晃了几晃,霍地向下踉跄了几步。偏偏这地方矮树多,一根树枝挂着了他的裤管子,只听得“嘶啦”一声,挺体面的一条裤子被撕开了一道大口子。
马云程脸上一阵子发红——当着刘氏兄弟的面,这个脸可是丢不起——
“好个丫头片子!”
嘴里怒吭一声,一双长腿倏地弹动,瘦长的身子箭矢似地蹿了起来。
他决心要给雷金枝一点厉害,是以身子一经腾起空中,顿时头下脚上,施展出飞鹰搏兔的厉害招法,两手交叉着直向雷金枝的肩头抓来。
雷金枝心恨对方无礼,决计要给他一些惩罚。这时,乍见对方起自空中的身势,不由灵机一动,身子倏地一闪,引手上牵,一掌直击马云程的腹部。
马云程赶忙弓身收腹——恰如雷金枝事先所料,一时正中下怀。
就见她霍地一上步,双手同出,一上一下,一托前胸一推下腹——这一手可比前一手要厉害得多了……
只听见“呼”的一阵疾风,随着马云程瘦长的身子直由当头划过去。
马云程居高临下,只听一阵子“噼啪咔喳”声,马云程整个的身子,全部栽进了矮树丛中。
刘吾慌不迭地跑过去,费了半天劲儿,才把他给搀了起来。他身上那副模样子,可真叫人好笑——身上那袭蓝绸子官衣全都破了,东一条西一绺地挂在身上。头发也散了,脸上手上像是五花肉似的,一道红一道白,还沾了一脸的土。
这位马云程大班头,平常在地方上,也算得上是个叫字号的人物,没想到今天竟栽在一个娇滴滴的大姑娘手里。他一时气愤交叉,差一点晕了过去。
“你好……你好……”手指着雷金枝,却看向刘昆道,“刘老大,你看着办吧,这件差事可是你当面向府台大人讨的……你说该怎么办?好……好!”
马云程被气得直翻白眼,身子一晃,坐了下来。
铁掌刘昆眼看着雷金枝如此刁蛮,面色一沉,怒视着雷金枝,道:“雷姑娘,你居然敢动手辱打官差,你的胆子可是不小……好吧,人我们不要了,却不能叫他活着离开?”
话声出口,他身子一转,快速地到向阳君身边:“小子!你认命吧。”
虎头钩霍地向上一撩,直奔向阳君身上,用力挥落下去——刘昆这一手真够阴损的。看来,他是决计要向阳君血溅当场,以了心头之恨。
哪知道,这一手亦不为雷金枝所通融。他这里虎头钩才落下一半,眼看着面前白光一闪,紧接着“呛啷”一响。
刘昆只觉得手头一震,虎头钩已被对方快速击出的一口长剑架住。
铁掌刘昆大怒道:“雷姑娘!你这是干什么?”
雷金枝脸上带着一片红潮,冷冷地道:“我已经说过了,这个人是我拿住的,要杀要剐是我的事,不喜欢别人代劳。”
刘昆气得眼前金星乱冒,二话不说,身子一个快转,来到了向阳君的另一面。他把虎头钩第二次抡起,长虹贯日般地再次往向阳君头上猛挥下去。
但和上一次一样,依然是难以称心如愿。
“呛啷”一声脆响,刘昆的虎头钩又一次被剑架弹了足足两尺高!
人影快闪之中,雷金枝快如电地把身子欺了过来,刘昆大吃一惊,来不及退后的当儿,雷金枝掌中长剑已经石火电光般地递了出去——不偏不倚地指在刘昆的咽喉部位。
铁掌刘昆登时一愕,吓得动弹不得!
“刘大班头——带着你的人回去吧!”雷金枝冷笑着道,“再要不知趣,休怪我剑下无情!”
长剑一翻,白光乍闪,刘昆下意识地一缩脖子,只以为对方真向自己身上招呼。耳边“呛啷”脆响了一声,才发觉是对方还剑入鞘。雷金枝一出一攻,娇若游龙,那么干净利落。
刘昆在岳阳楼见过雷铁军的高超绝技,却没料到他这个妹妹竟然也不含糊。心想:自己在岳阳地面上,也算得上是个人物,要是把一世英名栽在这个姑娘手上,可就划不来了!
这位刘大班头一琢磨,那张脸上一阵子发青,由不住后退了两三步。
“好,好……雷姑娘——你胆敢阻挠官差!”刘昆连声冷笑着,“人就先交给你,我看你能把他窝藏在哪里?哼,你是跑不了的……”
他边说边把手里的虎头钩抛向铁臂螳螂马云程,怒声喝道:“咱们走!”说罢,一甩胳膊,气呼呼地转身就走,马云程在刘吾的搀扶下,恶狠狠地瞪了雷金枝一眼,一瘸一拐地跟了上去。
三个人来得快去得也快,瞬息之间下了山坡,往远处走去。
雷金枝悻悻地转过身来,发觉向阳君一双不怒自威的眼睛注视着她——她不知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触,只觉得脸上一阵讪讪,顿时飞红了脸!
她又羞又气,急忙躲开了对方那双眸子,转过身子赌气地坐下来。
“姑娘袒护之情,在下感激不尽!不过——”顿了一下,向阳君才讷讷地道,“姑娘这么一来,势将结怨官府,今后对于令兄妹当有不便,岂非不智?”
雷金枝倏地转过头来,气狠狠地盯了他一眼,道:“哼,你还说这些话!要不是为了你,我岂能……”
她气不过地站起来,来回走了几步,用力踢了一下地上的石头。
向阳君微微一笑,十分洒脱地道:“你后悔了?”
雷金枝又用力地踢了一下石头——像是不如此,不足以发泄她内心的气愤。
向阳君叹了一声,道:“姑娘仍然不忘旧恨!有了方才一场,在下对姑娘已是刮目相看。士为知己者死,在下岂忍一己偷生而陷姑娘于不义——罢!姑娘你如不忍对我下手,就将我送将官府里去吧!”
雷金枝半天没有吭声,仍然背向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地转过身子来。
“唉——”她轻轻叹了一声,默默地向前走了几步。那双盈盈秋波,含有某种情意地盯向对方,“你不必一再说这些——难道你真地想死?”
向阳君一哂说:“人生迟早难免一死,只有死得是否有价值了!”
“哼!你以为死在我的手里,或者被押进官府被杀了,就值得了?”
向阳君摇摇头,苦笑道:“押进官府凌辱受死,固是不值;如果姑娘亲自下手,情形则不相同!”
雷金枝道:“横竖都是一死,情形又怎会不同?”
“当然不同。”向阳君冷冷地道,“这些年虽然我杀了不少人,但是所杀之人皆是大恶不赦之辈——有些表面上披着善良的外衣,骨子里却阴险毒恶,每一个都死有余辜,是以我杀死了他们,内心没有丝毫愧疚。我自信此举是替天行道,为人世铲除凶顽暴恶,当然心安理得,也就不觉亏欠官府什么。在这种情形之下,官府欲加罪于我,自是难以心悦诚服,但是对于姑娘来说,情形就不一样了!”
雷金枝一笑,道:“又怎会不一样?”
向阳君冷冷一笑,道:“自我出道以来,自信还不曾滥伤一人;有之,则令兄雷铁军算得上惟一的例外了……姑娘既是声言为令兄复仇雪恨,又曾义助我免于落入官府,能死在姑娘手中是无恨的!”
雷金枝苦笑了一下,摇摇头:“谬论——但是你能言之成理,倒也是不容易——上天有好生之德,你却反其道而行,又怎能说是替天行道呢?”
“话可不能这么说——”向阳君严肃认真地道,“果如姑娘所说,人类与万物生灵为什么还有死亡?人人均效神仙之永生,岂非皆大欢喜!”
雷金枝皱了一下眉,道:“这个……”
向阳君子冷哼道:“生当其生,死当其死,是生命进展至高不变的原则。我辈既然学会了一身平常人不易学得的武功,理当为人世做一些有益的事,才不愧此生一场!”
“你……”雷金枝微笑着摇了一下头,“我说不过你,不过,我倒觉得对于你这个人,多少了解了一些。”
向阳君“哼”了一声:“了解?谈何容易!人心隔肚皮,姑娘与我不过片刻交谈,岂能谈得上‘了解’,二字!”
“不!”雷金枝摇头道,“每个人的表达方式不尽相同,有时候不需要多说话,就能对接触的人有所了解——这要看人们怎么去运用自己的智慧、灵思。关于这一点,我还称得上是个细心人!”
向阳君微微惊愕了一下,那双眸子骨碌碌在雷金枝身上转动了一下,后者的盈盈秋波也正在注视着他。
“姑娘说得不错!”向阳君讷讷道,“你果然是个善解人意、兰心蕙质的姑娘……”
雷金枝一笑,眼睛看着他:“你说错了,我岂止兰心蕙质,而且心狠手辣——难道你忘了,刚才你差点儿死在我的手里!”
向阳君炯炯的瞳子直直地逼视着她。
雷金枝怪不自在地道:“你为什么这样看我?”
“我……”向阳君恍然一惊,道,“我……没有……”
“哼——”雷金枝冷冷笑道,“还是说实话吧,我虽然认识你不深,可是知道你这种人天生就不适宜说谎话!”
向阳君古铜色的面颊上,微着了一片灰白。
当他再次把目光视向雷金枝时,那逼人的光彩显然失去了几许凌厉的气质,代之而起的是侠骨柔肠。
雷金枝在他的注视下,心里怦然一动,下意识地把头偏向一边。
“姑娘不要误会……”向阳君说着,轻轻叹息了一声,“你说得不错,我确是一个不擅说谎的人,但是人生在世,谁又能免得了不无遗憾?谁又能免得了掩饰一两件不可告人的内心私事?”
雷金枝转回头看着他:“是私情还是私事?”
向阳君苦笑着眨了一下眸子:“这有区别么?”
“有区别!”雷金枝讪讪地笑了一下,“私事无所不包括在内,私情却只限于男女之间的情感——起码一般人是这么认定的!”
向阳君脸上显得有点尴尬,摇头苦笑不已……
雷金枝微笑了一下:“真想不到,像你这样的,难道还会有不可告人的事情?”
她原想说“私情”二字,只是这类字眼出自一个姑娘的嘴,总不大好意思,是以临时改了口。
向阳君那丝尴尬的表情很快消除了,冷冷笑道:“姑娘不要多疑,其实,就男女之间来说,在下自信还没有不可告人之隐情。只是……”
“嗯!”雷金枝坐下来,以手支颐道,“这件事我很感兴趣,可以继续说下去么?”
向阳君道:“可以……”
雷金枝笑道:“我猜想,一定与某一个女人有关吧!”
向阳君缓缓地点了一下头,讷讷地道:“在下一生,与人无取无求,却欠有两个姑娘的情谊……现在一想起来,不免有所伤感。这也就是为什么我言语闪烁、心情不开朗的原因!”
雷金枝惊讶道:“两个……姑娘?”
向阳君点了一下头:“其中一个就是你!”
雷金枝笑道:“那一位呢?”
向阳君迟疑一下,讷讷道:“这位姑娘,可能你没听说过,说与不说都是一样的!”
雷金枝微微一笑,“何不说出来听听!”
“她……她是毕……”向阳君苦笑着摇了一下头,“唉!此事牵联到一位女子的名誉,也许对方不希望让人知道,我还是不说吧!”
“你已经说出来了,何必吞吞吐吐呢?”
“不不……我什么都没有说!”
“你已经说了她姓毕!”
“这——”向阳君窘笑了一下,“你果然很聪明!但是除此以外,我不会再说什么……”
雷金枝用纤纤玉手掠了一下前额的几根秀发,伶俐地道:“你即使不说,我已经知道她是谁了!”
向阳君摇摇头:“那只是你的猜测罢了!”
“就算是猜测,却也是八九不离十!”雷金枝神秘地笑了一下,“因为武林之中,出色的少女毕竟不多,能够有恩于你的姑娘,更是绝无仅有,因此这位姑娘实际上已是呼之欲出了!”
向阳君轻轻叹息了一声。
雷金枝立刻一针见血地道:“她大概就是江湖上盛传的、出身于天山绝顶冷魂谷的那个侠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