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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企业的生存。有一位局长说,他们局在全市有两家企业出不错的拳头产品,因此资金充足,日子好过。但是其他下属企业被三角债困扰,又缺乏资金实行更新换代,犹如陷入泥淖,越挣扎越深陷,外人唯有眼睁睁看其没顶。但是如果局里出面通盘考虑的话,情况又会不同,比如说由两家优势企业牵头,整合其他小企业,剥离弱势产业,开展多种经营,既能盘活优势企业的资金,又能有效消化弱势企业的资产负债,还可保证所有企业职工不下岗。也有一位副市长对宋运辉提出,东海总厂目前是市第一利税大户,但是东海总厂对本地经济和产业的辐射却是没有,他请宋运辉考虑如何带动地区经济。副市长提出,市里已经多次提出建议,但是碍于以前分属不同系统,大家都只能各扫门前积雪,现在趁东海总厂也在改制的机会,能不能同时考虑带动地方经济。
梁思申旁听着这才清楚,除了多种经济形式之外,即便是国营经济,也还有地方之分,部门之分,未必都是一统。理论上她早知道企业隶属,但是没想到实际操作上还有这样那样的问题需要解决,而且看上去还挺复杂。梁思申这才能进一步深入理解前年底的关于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若干问题的决定,也才能进一步领会前不久邹家华副总理在全国建立现代企业制度试点工作会议上的讲话,也理解宋运辉为什么说是质变,听了这些人结合现状进行的讨论,梁思申真正体会到为什么邹家华说这是最深刻的变革,原来这是突破原有框架的变革。从政企关系、产权关系,到企业的组织结构、管理体制等方面,都将发生重大变革。而现在,则只是开始。
梁思申心想,难怪外公一直看重宋运辉,原来看重的就是宋运辉说出来做出来的都是可以进入实际操作。她果然不行,她在她的领域可以畅行,但她暂时还无法突破她的领域,这就是她的局限。
她终于从一次一次的饭局中也明白一个大家心照不宣的道理,原来信息的获得,并不能单纯从文件收集或者报纸杂志获得,广交朋友在中国是非常重要的一条渠道。比如她,因为出身,她可以从家里获得很多信息,现在又可以从宋运辉这儿得到一部分,看来,她还得在上海拓展她的朋友渠道,未必来了上海就是进入信息的真空,她只是不得其门而入,她以前真是夜郎自大了点。
因此她很少说话,多听少说,多想少说。当然,有人如果关心地问起她有关国外经验的时候,她还是言之有物的,而且理论性非常强,总能给宋运辉挣足面子。在外人看来,就成了梁思申深度迷恋宋运辉,一副贤惠相了。
无奈彩云易散,霁月难逢,两人鸾凤和鸣不到十天,便得继续两地分居,连宋引都依依不舍,抱着驾车欲行的梁思申哭得需宋运辉抱下来。梁思申的回家行程也是一变再变,最终还是坚持非要把宋运辉送到东海厂门口,看他进去上班了,才依依不舍而别。
回到上海,梁思申便不再失信梁大的睦邻友好行为,有空经常参与梁大和李力他们的小圈子活动,她本身就是个爱热闹的。她更多的还是在自己的工作圈内交友,还偶尔把外公的锦云里拿出来招呼朋友。外公很喜欢这样的聚会,一高兴就扔掉别墅搬来锦云里,把小王和专门负责做中餐的保姆也带来伺候,一时锦云里的美食和锦云里的别致,还有锦云里主人的好客大方,在圈内口口相传,梁思申想请谁来,几乎没有请不到的。不仅梁思申交了许多朋友,便是两周来一次的宋运辉都跟着交了不少朋友,而且是“有用的朋友”。
一到寒假,宋运辉便应梁思申的要求,将宋引送去上海锦云里,以免程开颜以寒假为借口要求女儿去金州或者自己来东海。经过上回白雪公主的事,他现在步步设防。而且宋运辉也决定不再顾及情面,干脆一刀切断母女两个的关系,设法不让她们相见,免得女儿又受不良影响。他太看死程开颜,不相信程开颜是个可以被他说服的人,因为他早就认定程开颜是个不理智的人。
杨巡一直等到梁思申离开,才如溺水的人终于被拎出水面,终于走完一段煎熬日子。那几天他几乎连走路都会摔跤,只因总是左顾右盼寻找那辆彪悍汽车的身影。因此他那几天连市内有限几家高档饭店都不敢去光顾,只怕进门看到梁思申与宋运辉在一起。他这时候才知道,他其实还挺能用情的,并不是杨逦说的他现在是色鬼一个。
但杨巡这几天的日子依然过得很飘,人总是跟丢了魂一样,有一天竟然还鬼使神差地将车子开到东海总厂宿舍区门口,待得醒悟,惊出一身汗,他来干什么,被宋运辉看到会怎么想。
杨速自己有了女朋友,又兼男孩子粗心,只知道大哥最近心情不好,却不知道大哥心情不好的原因。只好一个电话把一向在大哥面前胆子老大的杨逦叫来,让杨逦对付大哥。
可是杨逦寒假回来,问来问去也问不出什么。这事说来话长,杨巡无法将来龙去脉跟弟弟妹妹们交代清楚,但不说清楚又无法解释他的悔恨,他唯有不说。杨逦只好说大哥现在想扮忧郁王子。
去年春节杨巡轰轰烈烈地相亲,这个春节杨巡修身养性,除了走亲访友,就是在家看杨逦带来的书,圣人一般。
03
雷东宝在春节前接到消息,说陈平原春节会回家一段时间。对于陈平原,雷东宝心怀歉疚,他总觉得如果不是他手头的行贿证据雪上加霜,陈平原的判罪不会加重这么多。无论陈平原手指怎么伸,他小雷家有今天,到底是与陈平原的大力帮忙分不开的。当年判决之后,他们在同一农场服刑,雷东宝对陈平原多有照顾,但是陈平原那边也有人帮着活动,日子过得不错,但两人所在营地离得稍远,没见多少次面,陈平原在里面的时候已经不怪他了,因此听说陈平原暂时出来的消息,他赶紧准备下钱物,见天色暗下来,便悄悄找去,而且还叫韦春红一起去。
雷东宝万万没有想到,陈平原家的楼道门庭若市。雷东宝擦着两个下来的人进去,看到陈平原家高朋满座。好几个人认识雷东宝,雷东宝也认识好几个人,大家看到雷东宝一致噤声,只有陈平原笑道:“东宝,知道你会来,坐这儿。”
众人都有些惊异,觉得陈平原挺大度的。雷东宝当仁不让地坐到陈平原身边,韦春红没地方坐,只好远远拣把小凳子将就,但韦春红松一口气,雷东宝跟她说陈平原不怪罪的时候,她有些不信,还以为是因为都在服刑,陈平原不愿得罪牛高马大的雷东宝。今儿这么一看,似乎还真是雷东宝说的这么回事,但她不明白了,陈平原何以如此大度。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雷东宝将双手一拱,当众道:“陈书记,我向你赔罪。”
陈平原微笑道:“还说这个干什么,我们在里面不是全解释清楚了吗?大家,东宝这个人的性子我最懂,他讲义气,你们看看他这块,是个小人吗?害我的事他做不出来,这不他自己也关进去了吗,他也是悔得不行啊。”
雷东宝感动,又是连连拱手:“没话说了,没话说了。”
陈平原道:“这儿都是朋友,东宝你也别客气。给我带什么来?我可想你以前带来的野味。”
第224章 1995年(3)()
“有,野猪肉,我早早让春红找下的。还有只野猪肚,冬天补身子最好。陈书记,你这回来,是暂时还是不走了?保外办下来没有?”
“在办,还欠一些手续,还是你早出来,到底”陈平原说到这儿一顿,他本来想说到底有亲戚下死力帮忙就是不一样。但是这话说出来得罪眼前这一帮总算还是把他办出来的人,他今非昔比,有些话只能咽进肚子里算数,他呵呵一笑,将漏洞抹掉,“到底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啊,呵呵。”
雷东宝没说啥,也跟着干笑几声,这感慨,其实两人在里面时候早就一起议论过。他今天来,有重要目的。“陈书记,等你回来,我想八抬大轿请你给我们小雷家做顾问,我们一帮粗人,只有你最了解我们。”
陈平原愣了下,却笑道:“让我考虑考虑,反正还没到时候。”
雷东宝笑道:“考虑啥呢,我这辈子难得听几个人的话,一个就是你。你就应了吧,别嫌我们庙小。”
陈平原还是微笑,没有答应。雷东宝却看到韦春红给他使个眼色,他便住口。大家又说了会儿话,陈平原才又问雷东宝:“东宝,你那小舅子现在怎么样了?”
雷东宝没隐瞒,当着众人的面,把宋运辉现在的发展情况,行政级别以及宋运辉在这边协助市里发展的事业,和这边要好朋友等,都简单扼要跟陈平原说了一下。陈平原听了笑道:“呸,有那么好桩脚,还请我去做什么顾问,我跟你说,我即使去,一不上班,二顾而不问,何况我还不想去。”
雷东宝道:“随便你怎样,你就算是名都不挂,我还是拿你当顾问。我就认你。”
陈平原没答,但一直笑眯眯的,心情看上去比雷东宝进来时候好了许多。
等夜深人静,大伙儿一起告辞出来,让陈平原好好休息。雷东宝夫妇开车回到家里,才有可能说话。韦春红进门就道:“东宝,你这顾问的主意算是出对了,今天让陈书记很有面子。”
雷东宝道:“他下半辈子财产没收了,退休金没了,总得有地方挣钱。还别说,他脑子好,以前老徐说过,陈书记这个人是个人才,只要用得好。”
“我看他也担心下半辈子收入问题。今天一屋子这么多人,真能拿出实货的有几个?他愁着呢。你这么一表态,有几个本来还观望的,这下也不能拿出比你差太多的态度。他们啊到底是那么多年的同僚,谁做什么都清楚着呢,总不能看着陈书记一个人吃苦。”韦春红微微撇嘴,她在县里经营了几年当时县里最高级的饭店,看多听多。
“那你给我使眼色干吗?”
“怕你说多反而错,好像你现在财大气粗可以不把原陈书记放在眼里似的,让人看着好像是你给陈书记一口饭吃,到底你以前只是个村书记,他是县委书记,他怎么好意思一口答应到你手底下讨口饭吃,让大家看他现在落魄相。你看这不是后来陈书记故意问起你们小辉了吗,他现在越是这样,越要面子着呢。小辉越是能干,你还请陈书记做顾问,越说明你记情,越说明你重视他,他有面子。别人旁边也得掂量掂量你的意思,给他更多面子。”
雷东宝一想,果然是这样,笑了:“反正陈书记知道我,他自己会想办法让我把话说出来,给他挣面子。”
“你意思我不用给你使眼色?真是过河拆桥,没良心的。”
雷东宝笑道:“什么话,你能,我才要你一起去,谁说你眼色不要紧?”
韦春红这才笑了,点头道:“他还真了解你。今天陈书记都没说你什么,还替你说话,这一来,以后县里的人都不好再说你什么。”
“我知道,今天当面说,以后做给他们看,会不一样。不过现在已经不一样了,我替县里做了那么多事,他们也又开始重视我,给我政策。”
“还是不一样的,得等陈书记真的回来,有些事请他出面就行了。东宝,这么看来,我又可以回县里办饭店了,以后看来不会再有事。或者开家分店,市里这家还留着?”
“市里这家也放着,开得好好的,别停。你回县里吧,我们来去也方便。”
“我再想想,我得把人手物色好了才行。都春节了,这事急不来。”韦春红忽然又一笑,“你那小辉小舅子现在也两地分居,比我们离得还远,你们可真是宝一对。”
雷东宝道:“他高兴着呢,就是要他每天飞他也愿意。他跟我说他现在骂人少了,我说他以前都是下面憋得慌闹的。我春节看他那张脸去,还成天拉着不。”
韦春红咯咯地笑:“哎,我真想不出来呢,不知道小辉见到小梁是啥样,我一定要看看他们俩在一起的样子,我真好奇死。”
雷东宝也是不怀好意地笑,这事说到做到,他立刻给宋运辉打电话,问清宋运辉春节动向,原来是去上海过春节,他立马要求也去。但放下电话,雷东宝就惊讶了:“呀,小辉不让我去,小辉怕新老婆。”
韦春红了然道:“老夫少妻,都那样。”
“小辉又不老。”
“比起他那个手伸出来跟嫩豆腐一样的新老婆,当然老,再说小辉厂里又是海风吹又是太阳晒的,本来也显老。”
雷东宝听着不乐意,道:“男人显老点又怎样。不是这个问题,有些女人让人一看见就不敢大声气儿,小辉新老婆就是那种人,小辉姐姐也是那种人。”
韦春红一听,怏怏地道:“你就只敢冲我大嗓门。”
雷东宝道:“你还真别装细巧。”说着就上楼去,将楼下扔给韦春红。韦春红关门关窗到处查了一遍,才关灯摸黑上楼。
宋运辉接完电话给梁思申打,这时候宋引已经睡觉,梁思申告诉他宋引在她的手提电脑上玩了一晚上水管工游戏,又学会好几句英语会话,与外公一起弹奏钢琴,白天还跟外公一起雕了一根乌木筷子,好不容易才肯睡觉。宋运辉听着心说除了英语,其他都是他家做不到的。即使宋引能自个儿在家弹钢琴,可哪有人跟她一起弹,在上海估计还梁思申的小提琴一起上呢。女儿在梁家的生活可以称之为经历。最初梁思申邀请宋引去上海的时候,他有点怕梁思申太操心,而他妈也担心梁思申一个大姑娘家管不管得好孩子,可又不敢跟去看。没想到宋引在上海锦云里挺吃得开,外公还挺喜欢这个总说他穿得太花的小封建。
梁思申打完电话,见外公还歪在罗汉床上,就道:“还不上去睡?不会是专门等着跟我谈话吧?”
外公点点头,放下手头的旧申报和放大镜,道:“我准备出五十万给小竺开个古玩店,又卖又收,我自己也可以玩玩,你这几天赶紧给我办了,注册用你的名字。”
“别为难我,外资注册很麻烦。”
“你不行用你妈的名字。”
“不行,他们公职人员,你少给他们惹麻烦。才五十万人民币,人家竺小姐伺候你这么多天,全给她也不算多。”
“我给是我人情,我没做好前期被她钻空子是我老年痴呆,两码事。谁像你,倒贴找个先生,还替人养拖油瓶。我跟你说啦,投资也得看看人的资质,这个小姑娘脑袋不是一流,比她爸差得远,比起你小时候更差远了,你适可而止,还是留点本钱养你自己的。”
梁思申悻悻地:“我还不是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防患于未然,省得她亲娘拉去教上几天,又给我制造低级矛盾。”
外公一针见血:“我看你是先下手为强,不给她亲娘借看女儿制造机会见女儿亲爹,制造他们一家三口亲密相处场面。嘿嘿,没想到啊,受的西方教育,东方怨妇的一套你无师自通啊。不愧是我亲外孙女,出手比你两个舅妈漂亮。”
梁思申被说中心事,只得嘿嘿一笑揭过不提。因她知道宋运辉是个注重家教的,当着宝贝女儿的面是不肯给前妻下不了台的。可是她嘴上可以大方,心里一想到他们原一家三口坐一起笑容满面地吃饭,她就憋气,只好主动出手,找个漂亮借口断绝他们的接触。宋运辉不知道,为此还心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