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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吴会计真聪明！哈哈哈哈……”
韩璐表里如一，笑的坦荡，笑的肆无忌惮，她对吴一嫡伪装笑容掩盖下的暗流毫无察觉。
叶晓松获赠钻石的话题，就在她们的呵呵声中结果了。
此后，两个人再没有就此话题进行过更深入的探讨。
――――――――
终于，到家了。
双脚一踏上北京的土地，吴一嫡的心里就有了那种到家了的感觉。飞机到北京机场已经晚上六点多了，她要赶紧回家。按预定，今天晚上她到北京。邻居家的小保姆就不再管婆婆吃饭了，儿子小海也已经返校了。
“妈，我回来啦。”
一进门，吴一嫡习惯性地高喊一声。
“一嫡，回来了。我，我正等你呢。”
冯老太太蓬头垢面，坐在沙发上，可怜巴巴地看着吴一嫡。吴一嫡进门后，就忙着脱掉外套大衣，把手里的包包放下来，然后去换鞋。忙完这些，一回头，才看见婆婆的眼神儿正跟着自己打转呢。细看，吓吴一嫡一跳：
“哟？！妈，您，您这是怎么啦？怎么这样啦？”
才两天没见，吴一嫡发现自己的婆婆怎么变成这样啦？
冯老太太蓬头垢面，衣衫不整。整个人，深陷在沙发里，不胖的身子，显得更加瘦弱了。旁边的小茶几上，放着两份《北京晚报》。婆婆看起来，蔫不塌塌的一点儿精气神儿都没有，这会儿，正像个孩子一样，目光粘着自己，像个孩子终于盼回了妈妈。
吴一嫡鼻子一酸，差点落下泪来。
一扭头，发现旁边还有几只没洗的碗筷。吴一嫡见了，又是一阵心酸。
这婆婆，离了她，日子可怎么过呀？
街坊的小保姆，肯定没用心照顾她。那儿子小海呢？怎么也不好好照顾下奶奶？他不是每天晚上都回来吗？
一瞬间，吴一嫡有种想要去找谁理论理论的冲动。想了想，又慢慢平静下来。这事，放谁也不会太愿意。婆婆年龄大了，行动不便，听力也不太好。老胳膊老腿儿的，筋骨都酥脆酥脆的，像枯木，一碰仿佛都要往下掉碴儿。这模样，生人哪敢随便碰老人啊。再说了，人家跟你不亲不故的，凭什么总帮你呀？一有事儿，就麻烦人家。可话说回来，自己平时也没少给那街坊和小保姆送东西，吃的，穿的，用的。
哼！都喂狼了。
儿子小海呢，平时住学校里。这二天，晚上回来陪奶奶住，怕的是奶奶晚上有个事，身边好有个照应的人。可儿子毕竟是个大男孩子，给奶奶梳头这样的琐碎小事儿，他肯定想不到，即便想到，也无从下手吧。
冯老太太打从吴一嫡进门起，眼睛就一直粘在吴一嫡身上。见她忙完走过来了，说：“你回来了？回来了好！回来了好！！这是报纸，我让小海去胡同口给我买的。”
“妈，我知道了。这二天，那小保姆没好好伺候您吧？”
“没有，挺好的。这一到饭点儿啊，她就来拿碗给我送饭，然后就走了。挺好的。”
“妈，这还挺好的呢？您瞧瞧，连头都没给您梳，二天了吧？”
吴一嫡说着，心疼地伸手捊了捊婆婆蓬乱的头发。
二天没梳理，老太太显得很憔悴。
“哦，妈，我差点儿忘了，您晚上还没吃饭吧？我赶紧给您做饭去。您看看，我都忙晕了。”
“你也没吃吧？我不饿！你给我念念。”
冯老太太说话间又指了指旁边放着的二份《北京晚报》。
“妈，吃完饭再念，行吗？咱先吃饭，好吧？”
吴一嫡哄孩子一样跟婆婆说话。最近几年，婆婆变化很大，原来那么要强的一个人，现在处处需要她呵护。真像老人们常说的一样，老小孩儿，小小孩儿。
“好，先吃饭。吃了炸酱面，再念。”
“想吃炸酱面？”
“嗯。”
“好，咱就吃炸酱面。妈，那小保姆还专门学过厨艺呢，她做的饭，有我做的好吃吗？”
“好吃，就是没你做的炸酱面好吃。她送来的饭呀，味道不一样。”
“可不！我做那炸酱面，就是好吃。等着啊，很快就好。”吴一嫡跟婆婆说完，把电视机开很大的声音，最近几年，婆婆的听力也锐减，说话声音小了，她根本听不见。所以，她把电视的声音调的很大：
“妈，您先看会儿电视，啊？！”
“好！”
吴一嫡忙着做炸酱面，抽空，给儿子小海发了短信：
“儿子，妈妈回来了。家里，就不用担心了。”
没想到，儿子很快就回了电话：
“妈，回来了？出差很顺利吧？”
“嗯，挺顺利的，都挺好的。”
“妈，我告诉您个好消息，我们教授现在给我派了任务，不少资料要查呢，等我抽出时间了，再回家看您和奶奶啊。教授还说了，这个项目完成以后，我这个助理就可以拿到钱了！真的，教授就是这么说的。到时候，您就不用这么辛苦了。我也能赚钱养家了。”
儿子小海的话时里，有掩饰不住的兴奋。吴一嫡听了，心里又是一酸！她总觉得对不起儿子。从懂事儿开始，儿子就表现出跟同龄孩子不一样的老成稳重。
儿子越懂事，吴一嫡心里越难过。
“好儿子！妈很高兴。但是，你在学校里要好好学习。不能老想着赚钱这事儿，你还没毕业呢，还没踏入社会，就应该好好学习。等将来一脚踏出校门，你想再学习，可就没机会了。赚钱的事儿，有妈呢！放心吧，好儿子！”
“好的，妈。那我挂了，我赶紧查资料去。对了，奶奶，她没事吧？我这二天都很晚了才回去，我回去她都睡着了。早晨走，她还没醒呢。都没时间跟奶奶聊聊天儿。妈，就这样，我先挂了啊。哦，等下妈，以后我都会很忙的，您以后再出差什么的，跟姑姑说一下不行吗？她毕竟是奶奶的亲闺女，她有这个义务。”
“好了，儿子！妈妈以后不会再出差了。你姑姑，就别提了。你记住，可不能在你奶奶面前这么说，听见了吗？咱不指着她，啊？你奶奶听了，会难过的，记住了吗？”
“妈，我知道了。我不会当奶奶面提姑姑的，就当奶奶没生她好了。”
“好了儿子，可不能这么说姑姑啊。挂了吧，别太累着，注意身体啊小海！听妈的话，别老想着赚钱这事儿，记住了吗？哦，记住就好，我也挂了啊。”
吴一嫡碎碎念叮嘱完儿子，这才收了线。
从儿子小海那里她这才知道，原来婆婆这二天，除了街坊小保姆，谁都没见着啊。小海那么晚回来，婆婆已经睡着了。这二天，除了能听点电视声儿，还有小保姆来送下饭，不是没一个人跟她说过话吗？
哎！婆婆离开自己，可怎么办啊？想到这一层，吴一嫡忍不住又是一声叹息。
第67章 梳头（）
“以后，我再也不出差了。不管赚多少钱，我都不去了。婆婆都快八十岁了，自己能陪在老人身边的日子，已经越来越少了。”
吴一嫡在心里告诉自己。
六必居干黄酱与肉馅混合的香味已经出来了。
把火关小，吴一嫡拿起木锅铲一下一下地轻轻翻搅。
婆婆，是儿子小海在这个世人除了自己以外最最亲的人了。那个姑姑，根本就指不上，不知道这个当闺女的是怎么想的，自己的亲生母亲，怎么就没有一点母女情呢？要说怕婆婆成为她的家庭负担，但是自己和婆婆都已经明确表示，不会“赖”上她，更不会去给她们家增添麻烦。都明确表示了，怎么还这么躲着她们呢？
每次冯老太太生病住院，吴一嫡都宁可咬紧牙关自己扛着，也不愿意主动给小姑子打电话。不管是出钱，还是出人陪护，吴一嫡都自己想办法解决。这一点，吴一嫡也看出来了，婆婆也不愿意小姑子一家人来搅和。她们一来，忙帮不上多少，看着她们咋咋呼呼假装忙碌不贴心出力，反倒挺闹心！
有一次婆婆住院，吴一嫡自己已经连续陪住二个星期了，公司已经不能再请假了，不得已，这才给小姑子打了求救电话。小姑子来了，没先关心下亲生母亲的病情，倒先查看吴一嫡是不是说谎了，难道真陪了这么多天？还有，住院的费用，一声儿没问过，倒是背着吴一嫡悄悄去住院部查了查婆婆住院期间的费用明细还打了张清单，然后一项一项核实。这事儿，都是背着吴一嫡做的。过去很多天了，吴一嫡才意外从大夫口中知道。
小姑子的举动吴一嫡默默地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表面上她假装不知道，仿佛医院免费为婆婆看病，不跟小姑子提钱的事儿。吴一嫡不是不缺钱，而是她感觉受到了侮辱。本来，吴一嫡是准备提出让小姑子分担费用的，因为儿子小海读书也需要钱。自己没事，受什么苦都可以。可是，小姑子这明显是信不过她呀。
小姑子私下里调查的行为，把吴一嫡给气着了。
“见过无耻的，还没见过这么无耻的！难道我还会慌报医药费，讹诈你钱财不成？这可是你亲妈，我真不管，还真有理由。你不管一个，试试？！我要真不管这老太太，你还就得接着！你还就赖不上我！现在TMD反倒是你来调查我，有没有搞错，她是你亲妈不是我的……”
受了奇耻大辱。这口气儿，吴一嫡难以下咽。
那次医药费，吴一嫡硬是没有向小姑子提一句话。小姑子一家，也假装不知道有这回事儿。事后，冯老太太问起，吴一嫡轻描淡写地说：
“妈，都过去了，不提了。我向单位预支的，后来，从工资里扣掉了。现在，早就还上了，咱不提了，啊？！说这干吗呀？”
冯老太太听了，什么话都没有说，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吴一嫡见冯老太太没言声儿，赶紧把话题往其他地方扯，吴一嫡不想看着冯老太太难过。她知道，别看冯老太太嘴上没话，可这事儿对她是个致命的打击。那是自己的亲生闺女，做出这样的事儿，丢人不说，窝心啊！
冯老太太心里苦啊。那个女人，是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儿！刚生下来，营养不良，身体弱的像个猫儿似的，随时都活不成的样子。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大了，如今用得着她了，却是现在这个样子！摊上这样的女儿，哪个母亲不心寒哪！
至此，吴一嫡和冯老太太在心里达成一个共识：有事儿，都尽量不找小姑子一家。
这个共识，冯老太太和吴一嫡婆媳俩人，从来没有商量过。
小姑子一家，也乐得清静。他们对婆婆和吴一嫡，凡事都躲的远远的。就连过年过节，都是礼节性地来一下。脸上，堆满违心的假笑。而后，很快借各种理由快速逃掉。吴一嫡和婆婆，每次见小姑子来，也没什么好脸色。心里，也盼着她赶紧走，不为别的，是那场面双方都难受。
没事儿大家谁都不往一块儿堆儿凑合，两家人商量好了一样，彼此心照不宣。
因为没有心的交流，亲情就无从谈起。
大家见面，相互都是客套话。如果是陌生人，客套是必须的。亲人之间，这种客套确是对人的一种伤害。客套的双方，都特别扭，都想着赶紧逃离。
演戏一样，累！
母女之间的感情，是世界上最甘醇最浓郁的亲情。冯老太太不知道自己的女儿怎么会这样对待自己。有时候想自己这一生，年轻时南征北战颠沛流离，好不容易国家安定可以享福了，晚年需要有人陪护时儿子却出国杳无音信，女儿又躲着自己……
“难道，我前世做了什么错事，这是老天爷在惩罚我吧！……好在，上帝又送给我个吴一嫡，要不，我可怎么活哟！”
小姑子每次探母，都能勾起冯老太太对儿子的无限思念。因为儿子的失踪，自己才落得如今的局面。好在，有吴一嫡这个傻儿媳妇，半空里，伸出双手接住了她，使得她的晚年，过的幸福快乐。冯老太太不敢设想，如果自己没有吴一嫡这个儿媳妇，或者吴一嫡也像女儿一样弃她而去，自己将会过怎么的生活？
真不知道。也不敢想像！
吴一嫡真要“往前走走”另觅幸福，是没有谁能拦得住的。她可以去法院申请丈夫失踪或者死亡，法院宣告死亡1年以后，她就可以重新获得自由了。
冯老太太叱咤风云半生，晚年落得如此凄凉，儿子失踪女儿不孝，诸多不如意汹涌而至，往往泣不成声。每每这个时候，冯老太太会强迫自己想想吴一嫡。一想到吴一嫡，冯老太太再多的泪水都化成微笑了。
上天对人，还是很公平的。掳掠一部分，恩赐一部分。
吴一嫡，就是上天派给冯老太太的天使。
“妈，来，咱们梳梳头。”
吃过炸酱面，吴一嫡接过婆婆手里的碗筷送回厨房，并没有像往常那样，马上清洗。爱干净的吴一嫡，不常这样做。她回到婆婆身边，用牛角梳给婆婆轻轻地梳头。这是吴一嫡每天早晨都必须要做的一件事。不过，今天，是在晚上。
“都这么晚了，再过会儿，要睡觉了，还梳头啊？！就不梳了吧？”
婆婆很温顺地任吴一嫡打理着头发，很享受的样子。但是，嘴里还是言不由衷。吴一嫡知道，婆婆是心疼自己出差刚回，太累。她跟婆婆，很多时候像母女，沟通方式不通过语言，而是心灵。其实，这么多年了，吴一嫡非常清楚，婆婆喜欢自己给她梳头。每回梳头，婆婆都特别高兴，像个孩子。
“就算一会儿就睡了，您这头发也得梳。梳好了，好看。那报纸啊，反正也飞不了，等咱们梳完头，我立马就给您念啊。”吴一嫡的话，听起来像在哄孩子。
“好，赶紧念念我听听。都二天了，我没听呢。”
“嗯，可不吗？都二天了，没念那报纸，怪不习惯的。妈，您说实话，想我了没有啊？您这儿呀，准得念叨我赶紧回来。对不对？呵呵……妈，我可告儿您啊，这二天出差呀，我是深有体会哟，一去了外地，还真想家，就是觉得还是咱北京好。这外地呀，我瞅哪儿哪儿不顺眼。就那些人吧，口音怪里怪气的，看着更不舒服。”
吴一嫡给婆婆梳头，心情很愉快。于她，这也是一种放松的方式。吴一嫡跟冯老太太没大没小地嬉笑着，亲昵地用手戳戳冯老太太左胸口。
“想！那还不想。呵呵……还是你在家好啊！有你，我就什么事儿都不发愁了。”
“嗯，要我说呀，也是。也就您有这福气，摊上我这号傻子。唉，我妈都没您这福气，没享过我几天福。得嘞，您就代替我妈，好好享福吧，只要有我在呀，您就孬不了。再说了，咱比起那些外地人，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人活着，得知足。”
“哪些外地人？你是看见什么了吧？”
“就那些孩子们，真可怜啊。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反正我看到的，像真的。大冬天的，连件像样的棉衣都没有。那一双双小手儿啊，冻的红肿着，怪吓人的。您满北京看看，哪个北京孩子受那罪呀？还有啊，我们给学生们发学习用品，有橡皮、文具盒、书包什么的，您猜怎么着？”
“怎么着啊？”
“一个小姑娘，六七岁的样子，拿起橡皮就往嘴里咬，还告诉我不甜！天哪！我当时就晕啦。”
“你没告诉人家孩子，橡皮不能吃啊？”
“妈，那还用告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