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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完，看上去有几分羞涩，“你也知道，东亚也是国企，虽然比不上你们长风金属件这种大型国企，也有很严格的审计制度，百分之二十可以说是我能做到的极限了。”
百分之二十，他如今的工资大概是五千四左右，如果上浮百分之二十的话，他就多了一千零八十，张小泉一想到这个数字，不由得一阵激动，脸上都一片潮红。又很鄙视自己，当初东环的王总给他开了多少工资，那时候怎么就一口拒绝了呢？
宋清波无疑是羡慕的，看张小泉的眼神都有些复杂了。余总看在眼里，笑了一下，“清波，今天的话，不要说出去！”
工资，在每个公司都是保密的，其实宋清波也不知道张小泉进了东亚到底能够拿多少工资。但每个公司的工资水平大概就这样，一口气能涨百分之二十，这个涨幅首先就很让人羡慕嫉妒恨。
“我来东亚，能够做什么？”这才是张小泉最关心的事情。
第85章 国内的产品设计（）
“先做质量，我有个项目要导入，你来了之后，就帮我先把这个项目做好了，后面会有机会去做技术的。”
张小泉朝宋清波瞥了一眼，这厮半点没有告密之后的窘迫感，反而一脸羡慕嫉妒恨地瞪着他，活像张小泉马上要涨工资的这百分之二十的幅度，都是从他工资里抢过来的。
张小泉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余总完全也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连考虑都没让他考虑一下，这种招兵买马的水平，张小泉觉得，真是牛逼到极点了。
不得不说，张小泉还是很喜欢余总这种风格的，正因为这份信任，吃完松滋鸡，他就坐余总的车去了东亚，一路上，余总问了他几个辊压机的问题，告诉他，“这台设备，也不是我们的，是以前的一个客户抵债抵给我们的，一直就做这个产品。”
张小泉才知道这设备的来历，好奇地问道，“总有十多年了吧？”
余总呵呵一笑，“差不多二十年是有了，以前的东西，质量还是好，这么多年了。其实问题也并不多，主要是反映在精度上，设备精度达不到！”
“这个，我也看出来了！”
张小泉还是有些拘谨，他和领导打交道的时间不是很多，尽管感觉到余总这个人年轻，有魄力，也不是很在乎细节，但他还是有些不适应。
“郝总是个好人，不过，好人未必就能当个好领导。你跟个好人又不是跟他一起过日子，还是要工作，是吧？”余总边开着车，便跟张小泉聊天，“你要是不想来东亚呢，也没关系，这设备修好了，我会给报酬你！”
“不用了！”张小泉摆摆手，“我本来也准备离开长风金属件了，还想着在猎聘网上去写份简历呢，我只是对做质量不是很感兴趣！”
余总一口否定，“我不是让你来做产品的实物质量，是想让你来帮我在公司里进行贯标，你也知道我这家公司是新成立的，从双环分出来的，之前是ISO9001，现在要导入TS16949，需要个人来做。”
张小泉对所谓的TS16949根本就是一脸懵逼，他没想到余总会让他来做这个，他一心想做产品设计，降低要求做实物质量都已经很勉强了，现在还要做体系质量？
“你想做产品设计，这我能理解，我就是做产品设计出身的，你知道我后来为什么转行做销售了吗？”余总握方向盘的手一挥，“你知不知道现在越是精英，越是做销售，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这，张小泉不知道，他摇摇头。
“国内的汽车行业，哪有什么产品设计让你去做？你知不知道各大主机厂的整车和产品数据都是从国外COPY过来的？你去做产品设计不过是去做个二传手，把3D转换成2D，根据2D和那些产品技术任务书，做些PPAP文件，以后你有机会了，就能尝试到。”
“我们有什么能力，又有什么机会去做产品设计？”余总最后叨咕了一句。
张小泉的心凉了半截，但想让他死心，他还是做不到。没有尝试过，他就没办法让自己死心。好在，他觉得余总余国强这个人是个值得信赖的人，他既然说了让自己先做质量以后再做产品，他也愿意尝试着去接受。
“你现在体会不到，等你做了体系之后，你就能体会到，了解一个体系，对你了解整个汽车行业的管理模式还是很有用的。”余国强尽量说服他，“我也相信你不是池中之物，将来肯定要走上管理岗位，多了解一些不同的领域，对你的协调能力有很大的提升。”
到了东亚之后，在辊压机的现场，张小泉再一次体会到这个年轻的领导有着多大的魄力，他的手朝着辊压机的范围团团一指，“能留的留，不能留的全部都换了，这比买一台新设备总是要便宜很多的。”
其实也不一定，但张小泉做梦都没有想到，余总还有后招，等他下午和维修班的人把整个方案全部敲定下来，他有些犹豫，“齿轮的加工精度要求很高，关键是这个凸轮尤其重要，热处理也很关键，要联系一家设备精度高的公司给我们做才行。”
“这个，不用管，我来搞定！”余国强从张小泉手里拿过图纸，是一张三视图，尺寸和位置公差标得非常清楚，他点点头，露出赏识的目光，“可以，隔壁的模具厂，我们找他们去做。”
张小泉一时间忘了还有这种操作，他松了口气，又安排了一些采购零部件的事，便提前从东亚出来了。
路上，他给老师打了个电话，朱老师估计猜测到他有事，让他现在就过去。朱老师下午有两节课，上完了就可以回家。
张小泉的学校在JX区，坐公交车过去，要两个小时。他想慢悠悠地晃过去，不想打的。坐在车上，越是往纸坊那边走，越是感觉到一路的景致都好熟悉，恍惚间，好似回到了过去，他坐着75路公交车，在这条路上走过了四年。
时间，真的是把杀猪刀啊，一晃过去，就已经两年了。
重新踏进校园，朱老师给他打了电话，说是在西门口买菜，而他恰好是在西门口下的，等了一会儿，看到年已过半，头发花白的老师提着一个菜篮子从侧面的小路走出来，张小泉突然之间眼窝有点热，快走两步上前去帮老师把菜篮子接了过来。
朱老师的个子不高，年纪大了之后，腰身显得有些佝偻。她上下打量张小泉，脸上一直都挂着慈祥的笑，看得张小泉心头一热，毕恭毕敬地喊了一声，“朱老师，我是小泉！”
“记得，当然记得！”朱老师摘了一下眼镜，又细细地打量了一番，“个子长高了，瘦了，是不是工作很辛苦啊？”
“不辛苦！”
朱晓兰，张小泉上大学的时候学的《机械原理》这本书上，编辑组里面，还有老师的名字，博士生导师，正教授，享受政府津贴。连张小泉都想不到，老师还能把他记在心上。
“走吧，家去！”朱老师率先迈开了脚步，张小泉跟在后面，感觉老师步子很稳健，身体应该是很好的。
第86章 擀饺子皮和力的应用（）
张小泉不是第一次来老师的家，但这一次来，走在光线并不明亮的楼梯间，跟在老师的身后爬到三楼，足以和他那丁香小区媲美的阴暗，用脚使劲跺楼梯才能亮的声控感应灯，偶尔能够闻到的垃圾腐烂的气味，种种存在都是张小泉曾经没有留意到的。
老师掏出钥匙，开了门，进去之后拿了一双拖鞋出来给张小泉，“小泉啊，你稍微坐一下，老师准备一下，咱们包一顿饺子吧！”
“好！”张小泉知道老师是陕西人，习惯了吃面食。
他四处转了转，还是和以前一样，似乎这屋子，这屋子里的东西，很多年都没有变过了，“郑老师呢？郑老师没有回来吗？”
“他呀，一会儿就回来了！”老师摘下了老花镜，进屋洗了个手，给张小泉倒了一杯水出来，“家里的阿姨今天回去了，就咱们自己动手包饺子了，一会儿你给我擀饺子皮。小伙子力气大，老师就指使你了！”
“好！”张小泉心里有些激动，他喝了两口，见老师起身也跟着进了厨房。
做好了准备工作，老师递给他一根擀面杖，他其实根本不会擀，老师就指点他，“你呀，还是理工科毕业的，这擀饺子皮啊，也要讲究个力的应用……”说到这里，老师抬起头望着他，“小泉啊，你说吧，你来是为什么事？”
张小泉的脸有些红，他的确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这样似乎有些不厚道，他抬起头看着老师，有些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我……我……”
“我”了半天，他都不知道应不应该把论文拿出来给老师看，其实他最重要的还是想要老师帮他想办法发表。他并非是多重视名利的人，但薛永生三番五次地让他特别反感。且，男人之间的恩怨，薛永生总是拿李瑶的劈腿来反击他，这就让他更加无法忍受。
“有什么事就说吧！”老师抽了手套，拍了拍张小泉的肩，“你是我教过的学生中，当课代表当得最好的，你的成绩不算最好，但你非常负责任，人只要有这个品格，就是一个值得期待的人。”
张小泉鼻头一酸，差点落下泪来，他没有想到老师会对他的评价这么高，他在学校当课代表其实也没有做过什么，他被老师选中的时候，他就坐在第一排，老师给他们上的第一堂课，随手朝他一指，“以后，你就当我的课代表吧！”
当时他有种穿越回了高中的感觉，大学里还要什么课代表啊，纯粹是瞎扯淡呢！
一晃五年过去了，那是大二专业课时候的事了啊！
张小泉再一次把在公司里遇到的事说了一遍，“我当时很气愤，就跟车间主任放了狠话，其实我当时也没有想到什么好的办法去制止这件事。我就是在想，我的劳动成果，怎么能够拱手相让。我要是这一次让了，下一次遇到这种事，我还会想到让，我害怕自己形成了习惯，渐渐地，就变成一个懦弱的，没有骨气的人。”
“对！”
朱晓兰猛地一拍在桌子上，把张小泉吓了个倒仰，他这个老师个子不高，小老太一个，可是个性子非常刚烈的人，或许跟她从事的专业有关，算得上是嫉恶如仇，当年骂他们骂得也非常凶，得了个“莫愁师太”的称号，说是像金庸武侠里的“李莫愁”，凶神恶煞的。
“这件事，你找老师是找对了，一会儿我们吃完饺子，老师跟你去你们公司看看，看你修的那台设备，你把方案给我，我来帮你找你们公司的领导理论。”
“不，不用了！”
门开了，一个穿着简单白衬衣，头发花白的半老头儿进来了，笑着问道，“什么不用了？又是什么事把你们老师惹得大发雷霆？我在楼道里都听到了拍桌子的声音。”
张小泉连忙站起来，喊了一声“郑老师！”
郑国轩已经不太记得他了，朝朱晓兰望过去，张小泉连忙道，“郑老师，我是张小泉，是朱老师的……”
“哦，记起来了，你就是那个课代表嘛，你朱老师好几次说起来，你没有考研究生，真是浪费了啊！”
张小泉汗颜，郑国轩去洗了个手过来，看张小泉擀的饺子皮大小不一，大笑道，“老朱啊，你还总说我擀的饺子皮还不如面疙瘩，你看看你学生擀的饺子皮，你怎么不说不好啊？”
“去，行了行了，你就将就着包吧！”
擀饺子皮，包饺子，煮饺子，一番下来，张小泉已经把事情说得差不多了。吃完了饭，张小泉帮忙洗碗，两个老师在电脑上看他的论文，屋子里只听得到洗碗的声音，寂静得张小泉都有些紧张。
“好啊！”
朱晓兰大叫一声，“这比我带的研究生写的论文要强多了，小泉啊，你修的这台设备，我还真要亲自去看一看！”
张小泉擦了擦手，走过去，他带着恳求的语气，“老师，我从来没有跟学术界打过交道，但我知道，想要发表一篇论文，很不容易，我来找老师，就是想问一下，我这论文，能发表吗？”
“能，有什么不能的？”郑国轩站起身，“这论文就交给我了，下一期的科技周刊上，就能发表。”
“你的做法是对的，小泉，自己的成果就应该好好保护，这是对自己的尊重也是对其他劳动者的尊重，如果大家都对这种窃取的行为置若罔闻的话，这个世道就乱了。”朱晓兰道，“你放心吧，等论文发表了，就没有人敢轻易拿你的成果来做文章了。”
张小泉其实并不太懂这些，他当时想到这个法子，就是在想，他第一个把清洗线的机械和电气原理发表出去，他就是原创，谁要是再写和他相同的内容，那就是剽窃，就算公司默许，也有社会上的人口诛笔伐，站在正义的一面上，为他讨回一点公道。
他要的也只是这个效果。
事情没有悬念之后，三个人坐在客厅里，张小泉把以后的规划和老师说了一下，郑国轩皱着眉头，“你怎么会想到去做质量？设备是整个工业链的源头，是最上游的一端，你怎么会想到要转行呢？”
第87章 企业分三六九等（）
“是不是因为李瑶？”朱晓兰关切地问。
张小泉已经把所有的事情全部都告诉了朱晓兰，当年他和李瑶谈恋爱，朱晓兰也知道的，还赞同地说，“恋爱是一门学问，也是大学里一门必修的课程，谈恋爱对提高一个人的情商，与人交往有很大的促进作用，希望你能够好好把握这门学问。”
时隔四年，他从来没有想到，自己要再一次坐在老师的家里，跟老师说，“我和李瑶分手了！”
老师甚至都没有问，是为何分手，是谁提出分手。但张小泉却相信，以老师这样的洞察力，他根本不需要说，老师就能够知道，所以连问都不需要问。
“不是！”委屈涌上心头，张小泉含泪而笑，他今天来学校，走过沿途的风景时，心中未必没有伤感的，这些路，曾经他和李瑶一起走过多少遍？但转行，真的不是为李瑶，“我想多了解汽车，汽车行业在整个工业中有着最广泛的代表性，我现在还年轻，想多了解这方面的知识。”
“可以的！”朱晓兰拦住了她丈夫要说的话，“你这个想法是对的，小泉，那个余总让你去做TS16949的贯标，这是个好机会。你想了解整个汽车行业的情况，这是一个最好的契机。”
“为什么？”张小泉有些失望的心情此时再一次活跃起来，“我还觉得体系很没意思，只想通过这个机会，将来能够做产品设计，做转行。”
“你说的那个余总，他的话很有道理，你以后就会慢慢体会到。但我要告诉你的是，TS16949是全球八大汽车公司在国际质量标准ISO9000的基础上，增加了顾客的特殊要求而形成的一项技术规范，将来迟早有一天会成为汽车行业的国际标准。但你知道，顾客的特殊要求中，顾客指的是谁吗？”
“八大汽车公司？哦，不，所有的主机厂？”张小泉睁大了眼睛。
“对！小泉，记住老师的一句话，一流的企业卖标准，二流的企业卖技术，三流的企业卖产品，而我们现在离卖技术都还有很远的一条路要走，更别说卖标准了。但你总要知道标准是什么？你将来也会体会到，就算八大汽车公司制定了这套标准，但也总有一些企业不需要遵守。”
弱肉强食，无论在哪里都存在的一条丛林法则，在汽车界也一样不可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