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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技术任务书是怎么回事？技术科怎么会想起又要小泉回去了？”
饭桌上，和在公司不同，很多话就百无禁忌了。文勇心里早已经有了答案，不过，这话要是不明摆着拿出来讨论一下，他就不甘心。
张小泉的精神一下子就来了。
“这还用说？”黄大壮已经吹了有五六瓶了，也有点上头，“上次，我把小泉的技术任务书拿去找郑总，郑总就把郭科长喊了上来，后来郭科长又把薛永生喊了上来，薛永生拿着他的技术任务书，郑总把小泉的和薛永生的一比较，立马就分出高低了。”
黄大壮与有荣焉地看着张小泉，“小泉的多详细啊，考虑得多周到啊，说实话，我一开始对小泉的还有些担心，等我看了薛永生的，我就安心了。尼玛，我们要是照着薛永生的搞，估计那设备就瘫了，就算不瘫，以后也不能安生。”
“怎么回事？”文勇好奇地问。
“漏洞百出不说，完全是推倒了重来，没有三五个月，还想把那设备整好？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预算是十万，公司也不会同意。”
这也是郑总为何看了两人的技术任务书，十分钟不到，就做出了决策的原因。详尽到了张小泉的那个地步，当领导的，只要不是白痴，都知道怎么选择。
“哦，看到小泉有这本事了，技术科就要他回去了？”雷国忠嗤笑一声，“郭学良还是太年轻了，又是靠裙带关系上位的，这种人，还是不能做多大的指望。”
张小泉面上没有说什么，但他的心里也的确是不太瞧得起郭学良的做法。
黄大壮的手在桌子上轻轻地敲着，对整个桌上的人说，“虽然那技术任务书上写的是‘维修班’三个字，不过，我还是跟公司坦白了，这是小泉一个人做的方案，但经过了我们维修班的讨论，如果这次的改造成了，是我们所有人的功劳，如果败了，也由我们和小泉一起承担。”
“本来就是这样，这也是事实！”文勇很爽快地表态。
其他的人也都很赞同，雷国忠拍拍张小泉的肩，起身，“不要有压力，不会有问题的！”
这不知道是第几次，维修班承诺会和他“共进退”了。就算张小泉之前心里还有担忧想，现在也全部都化成了满腔的勇气，他甚至很期待，改造之后的磷化线会是怎样的，很顺畅地运行，清洗出来的骨架没有任何油污和锈渍，维修班的同事们终于有时间在班组里坐着喝喝茶，喘口气了。
晚上，张小泉就做了这样一个美梦。
第二天，黄大壮带着维修班的人，亲自给张小泉抬了一张桌子放到了车间的办公室里，就在刘晓波的旁边，和车间的统计、调度坐在一起。车间又派人帮他去人事科那边领来了一台电脑，很老旧，好在勉强还能用。
张小泉的手在办公桌上抚摸了一下，和电视里看到的那些白领宽敞明亮的办公室相比，这里虽然简陋了一些，但张小泉还是很激动，他就算还是要呆在车间里干活，但身份上，他觉得有了一个很大的提升。
下午，黄大壮帮他联系了VALIOY的人，让张小泉去那家公司看看设备，“他们维修班的班长丁超和我是同学，你去了公司门口，和他打电话，他会来门口接你，人家是法资企业管理很严，你去了就知道了！”
张小泉骑了文勇的电动车过去，他第一次骑电动车，开始还有些紧张，慢慢地就很熟练了，不过在十字路口的时候，还是差点和一辆私家车相撞，对方下来把他骂了一顿。
“什么时候，我也有一辆车就好了！”张小泉觉得以前他爸爸给电动车，摩托车取名叫“死得快”，还是很有道理的，车速又快，也没有任何防护，实在是太危险了。
第32章 世界五百强的企业（）
张小泉在VALIOY公司的门口停了下来，开发区是专门为长风集团设立的中部车都，有长风这样一个庞然大物在，世界各地的很多供应商都汇聚在这里。而VALIOY是位列世界五百强的一家法资车灯供应商。
之前，李瑶跟张小泉说过的，因为把主机厂搞停线了，从总经理到下面的项目人员全体辞职，说的就是这家公司。
雪白的围墙，高大的门岗，穿着笔挺制服的保安，明亮的刷了白色油漆的厂房上偌大的绿色LOGO，无一不在显示这家公司血脉的高贵。让人仅仅只看外表，就能够心生景仰。
张小泉打了电话后，黄大壮的同学VALIOY维修班的班长丁超很快就过来了，是个个高长得很壮实的男人，或许是因为这人一身白绿相间的工作服干净整洁，张小泉就觉得，连VALIOY的员工都很高大上。
张小泉看看自己一身油污的工作服，和丁超走在一起，就有种自惭形秽的自卑感。
等到张小泉进了车间，穿过风门，冷气迎面扑来，让人全身一阵凉爽。同样是制造车间，可比起他待的公司，VALIOY的车间就显得太安静了，所有的设备有条不紊地运行着，虽然难免有响声，但就像是一曲很和谐的合奏曲，丝毫让人感觉不到烦躁。
设备分成了各个单元，彼此之间有一米宽的通道，通道用绿色的油漆涂成，光可鉴人。一辆辆无人驾驶的物料小车井然有序地在通道上运行。而设备之上，悬挂了很多显示屏，实时地反馈班组生产数据和设备的运行数据。
张小泉跟在丁超的身后，小心地走在通道之上，他生怕和那些物流小车相撞，一辆物流小车开到他的身边时，约有二十公分的距离时，自动停了下来，等到张小泉越过，物流小车才自动继续向前，简直是把张小泉看呆了。
“清洗线在这边，你跟我来！”丁超走得很慢，拐角处时，见张小泉看制造单元看得都入了迷，他才出声提醒。
张小泉回过神来，他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他刚才的表现比起《红楼梦》里刘姥姥进大观园来，少见多怪的程度不遑多让，为了打破这种尴尬，他笑道，“你们公司的工作服怎么都这么干净啊！”
金属件公司的操作工，工作服也很脏，并不是只有维修工很脏。
“公司每天都有人收工作服去清洗，一天一换，我这算是最脏的了。”丁超很自然地解释，语气平静，很理所当然，可越是这样，越是让人无法忽视其中的优越感。
至少，张小泉就是这种感受，他觉得这才是真正的公司，正规的公司，连工作服都帮员工洗。以前他觉得自己洗工作服是应该的，可现在，他不这么认为，工作服是在公司里穿脏的，凭什么要自己带回家去洗？
工作服上全部都是油污，带回去洗，很显然不能放在洗衣机里洗，自然是手洗，而且还很不容易洗干净。
到了清洗线旁边，张小泉看到了一条约有十来米长，共有五个溶液槽的清洗线，比起张小泉曾经伺候的那条线，这线显得很袖珍，但效率却高出了十倍。
空中一条传送带从别的车间把一个个装了骨架的夹具传送过来，进入清洗线。夹具到了溶液槽上方的时候，分别有两块挡板升起来，将工件遮挡得严严实实。张小泉通过屏幕看到，冲击力极为强大的水柱从溶液槽中喷出来，工件在里面进行三百六十度旋转，并被罩在水柱之中，这个清洗过程非常强势而有效。
张小泉对公司清洗线设计的改造方案是采用浸入式的清洗方案，虽然也会有效，但工件上下的磨损比起之前的溶液槽上下要轻得多，可比起这条线来，张小泉觉得，还是人家的设计思路很好。
不过，如果进行改造，以目前国内的制造水平，他无法保证能够做到如此好的密封性。溶液槽如果出现串液，必然会影响清洗效果。如此一来，他目前的方案又是最好的了。
“这是一条从德国进口的清洗线，大壮说让我把机械图和电气图给你看看，说起来这是不符合公司规定的，不过没关系，你看看，不拍照就行了。”丁超递给张小泉一个iPAD。
他拿过来，通过目录，他发现，整个公司所有的设备图纸全部都录入到了iPAD上，包括一些关键零部件的规格型号，采购周期，库存数量等关键数据也全部都在里面，一旦库存不足，就会报警，提醒采购。
看到这里，张小泉都不想提金属件公司的手工报表了。
他把机械原理图大致看了一下，突然发现，哪怕很多他没有仔细看的细节，居然也能够清晰地记在脑海之中。这是系统的原因，张小泉已经领教过了它的厉害，也有些担心，如果某一天，系统真的离身了，他又回到以前那个记忆力正常的水平，会不会很不适应。
妈蛋，这的确是个很烦的东西，上身不是，不上身也不是。张小泉心里有些烦躁。
机械原理图和电路图看过一遍，他就全部记住了，iPAD上面的零部件的规格型号什么的，他翻过一遍也全部都记住。不过，他不能确定，是他的大脑记住的，还是存储在系统之中。他甚至觉得，他的脑子和系统已经关联了。
叮咚！
大约三点钟左右的时候，车间里响起一道清脆的声音，直击人的心脏，紧接着就是一阵轻缓的音乐声慢悠悠地响起。从车间的物流通道里，上十辆自动小车慢慢地开了进来，张小泉看到上面码放的东西，简直是惊呆了。
咖啡、矿泉水、红茶、至少超过三个品种以上的碳酸饮料，盘子里码放得整整齐齐、漂漂亮亮的西式糕点，散发着浓郁的香味，瞬间就盖过了之前弥漫在车间里的淡淡的机械味道，沁入人的心脾。
一辆小车对应一个班组园地，待在园地里休息的员工们都取用完了，小车继续在车间里循环行走。快到张小泉附近的时候，丁超过来了，拦住了小车，问他，“吃点什么？喝点什么？”
第33章 好高级的员工福利（）
丁超的手在咖啡、可乐和奶茶之间来回地晃动，他盯着张小泉看，一脸的热情。
张小泉咽了口口水，并不是说他有多馋这些吃的喝的，而是他是做梦都没有想到，一个公司还能给员工提供下午茶，而且这些茶点还是如此丰盛，“我就要奶茶吧！”
咖啡他还喝不惯，他平常基本上很少喝碳酸饮料，那就来一瓶奶茶吧！
丁超拿了奶茶给他，随便又拿了一碟子的糕点，自己也拿了一份，指着维修班的休息区，“走，去那边吃！”
他们一离开，茶点小车就自动开走了，一路还唱着欢快的曲子，张小泉目送着车，看到从注塑制造单元走出来一个操作工，很自然地拦住了小车，拿了茶点，朝着自己的班组走过去，边走边吃。
张小泉的心里，有着说不出的羡慕，自己的公司比起VALIOY来，实在是差得太远了。他甚至觉得，在公司做个设备员都比不上在这家公司当个操作工。
在维修班里吃完茶点，张小泉听到丁超的同事们聊一些公司里的趣事后，他就和丁超告别。丁超送他出去，见他不说话，就好心问他，“怎么了？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
黄大壮在丁超面前没少夸张小泉，说这小伙子，性子好，踏实，能吃苦。丁超自己是这样的人，他对这样的年轻人也很欣赏，能帮一把就尽量帮一把。
可张小泉此时的想法，貌似也不适合和丁超说啊，他嗫嚅半天，才道，“我只是有些感触，比起VALIOY来，长风金属件实在是太差了。”
不是他非要背地里说自己公司的坏话，而是，这事实让人无法回避。
丁超本来就是从长风非金属件跳槽过来的，张小泉现在的感受，他曾经经历过。想起自己以前来VALIOY来拉模具，那时长风非金属给VALIOY做代加工，他从VALIOY工厂出来的时候，就是小泉现在这种情绪，很震撼，很自卑，也很向往。
“别人的工业发展了多少年，我们的工业发展了多少年？”丁超自己也有些感慨，他当年一味地很羡慕别人的工作环境，觉得别人公司很好，很强，一门心思地过来，现在不能说后悔吧，毕竟这里的条件的确很好，但他还是觉得当初的比较其实是很不应该的。
丁超拍了拍张小泉的肩，“任何时候，你可以说别人好，但不能说自己差。长风还是很不错的，只不过我们和别人的差距离得太远了，想要追赶很难。不说别的，就说现在，别人已经开始企业文化的建设，已经在摸索精益生产持续改进上了，而我们还处在维持正常生产满足交付阶段。”
张小泉骑着电动车回来的时候，一直在琢磨企业文化是什么，精益生产是什么，持续改进又是什么？他并不赞同丁超的话，丁超还是把“我们”想得太美好了，长风金属件连维持正常生产和满足交付都做不到。
回来之后，张小泉并没有去车间办公室，他连茶杯都没有搬过去，而是一直呆在维修班。车间里的设备坏了，黄大壮也没有喊他去修，看到他在一张纸上写写画画的，知道他是在对方案做修改，对张小泉的印象更好了，的确是个很踏实的人。
下班之后，张小泉照例去旁边的麦香园吃一碗热干面，喝一碗蛋酒。他拿着新手机在刷，宋清波进来的时候，他正看得起劲，以至于，宋清波走到了他的身边，在他肩膀上一拍，张小泉吓得手一抖，手机差点砸了。
“你特么的找死啊，我手机摔坏了，你赔我一个苹果啊？”张小泉有些恼火，这种突然袭击搞不好都能把人吓出心脏病来。
宋清波要了一碗炒花饭，一瓶豆奶，坐在张小泉的对面，笑呵呵地问，“怎么？动心了，准备找工作了？想找个啥样的？”
“你现在在做什么？”张小泉收了手机，抬头问宋清波，宋清波上次说，他已经换了工作，那时候张小泉有些糟心，也懒得问他，一直都不知道他的新工作是什么？
“还不是在长风集团里面，也是做零部件的，和你现在的工作差不多。”宋清波脸上稍微黯了一下，紧接着又恢复了神采，“比起以前的那份工作来说，还是要强多了，尼玛烧锅炉能有多大的出息？”
“你呢？”宋清波反问，张小泉的话一直不多，这也是李瑶一直诟病的地方。
“我？暂时没有想法。”张小泉埋头吃面，见宋清波一直盯着他，他不说出来不罢休的架势，只好道，“现在车间里有台设备要改造，我要先把设备改造好，再说了，一般跳槽的高峰期不应该是年底年初吗？到时候再说。”
宋清波点点头，不过，他还是很惊讶，张小泉一向不是那种有野心的人，他有着世上最好也最令女人不能接受的性格，就是随遇而安。现在，突然生出了这种想法，可见，他这是被李瑶刺激了。
宋清波也很为自己这哥们儿难过，他叹口气，正要开口，张小泉一个凌厉的眼神扫过来。只要宋清波敢说，张小泉绝壁会灭了他，宋清波就咽下了要说的话。
吃完面，张小泉回家，宋清波也跟着他一起进了小区，两人在小区的中轴线上分开，张小泉看着他去了二期那边的楼栋，心里也相信了之前的一个传言。宋清波找了一个二婚的女人。
宋清波在学校里连女朋友的手都没有牵过，这年头虽然找个黄花大闺女几乎成了不可能，可一个处男，和一个离婚的女人结婚，对张小泉来说，他有些不能接受。
但，宋清波的条件貌似比他的还要差啊，他好歹在这座城市里还有套房子，旧虽旧了点，也是窝。宋清波从农村出来，据说父母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