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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那儿的人都相信,奔流的水能洗净所有烦扰。”
梓鸢望着他。许是有些畏寒,他披了件那天清晨她看见的青色大氅,笔直高挑的身子在大氅的笼罩下显得有些瘦弱。即便明知眼前的是个医者,梓鸢心里还是不觉生出些担忧来。
“公子不是北秦人?”犹豫片刻,梓鸢还是问道。
岭垣一笑,眉眼间又柔和了几分:“我母亲是西疆人。”
梓鸢颌首,想必岭垣更多是随了他母亲吧。
这天下有三大国,但三国之外,依然有些小部落小国家。
西疆就是北秦和羽民国之间的一个小国。许是西疆和北秦间隔着座难以跨越的西秦山,而和羽民国之间只隔着条东羽河,西疆和羽民国的来往更为密切,西疆人的样貌习俗也与羽民国更为相像。而和北秦的关系倒是不甚热络。
也不知岭垣的母亲和父亲的背后是个怎样的故事。
只是这些问题梓鸢也不好再细问,怕一不小心就平白唐突了他人,便随他一般望向江水,只待心中的潮起潮落得以平息。
江水在阳光下跳跃奔跑,热了,便挥洒了些许汗水。那汗水仿佛要献祭一般,在灼热中蒸发,变成水汽不断往上攀爬。四周依旧不见陆地,只有奔流的滔滔江水,看不见来处,也不知去向,就好像要永久停留在这一刻,谁也挣脱不了,闯不出去。
也不晓得看了多久,又到底看到了些什么,眼前飞过一只水鸟,梓鸢一惊,从水中回过神来,仿佛在水底浮沉的人终于回到了岸上,才发现岭垣已不在身旁。
只有那亭中央的石桌上留了张纸,一个小瓷瓶就被压在纸上。
梓鸢走过去捻起那张纸。薄透的纸被江风吹得如旗般猎猎作响,让人担心是否下一秒就会被风吹破了身躯。她两手展平纸张,只见纸上写着数字。
“酸枣仁宁心安神,敛汗生津,日服一次即可。”
那字的笔锋神韵就如他的人一般温和清逸。
梓鸢拿起那被她放在桌上的小瓷瓶,白亮的瓷瓶仿佛在阳光中浸泡过一般,熨帖着手心。
摩挲着光滑的瓷瓶,沉思片刻,梓鸢最终还是放下了纸张和药。
药瓶压在纸上,就如同压在她飘摇的心上一般。
她最后望一眼那奔腾的江水,往外走去。
“公子,事情可有什么进展了?”丛画呈上一杯罗布麻茶。茶香扑鼻,诱得沉心公务的人也有些蠢蠢欲动。
妫珩端起茶杯,候着那茶的滋味盈了满腔,才悠悠开口:“这个问题,得问问夏家的小姑娘。”
第29章 有惧起()
回到房中,梓鸢在案上铺展开一张白纸,研好墨,笔就落了下来。
在这船上,也不过还未十天的时间。但就这短短十天,已经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每一桩每一件都让梓鸢这个刚刚迈出闺房的女子不敢掉以轻心。
妫珩、珉玉、珈良、丛画、席姝、红琛、煊禾、淳旻梓鸢一一写下每一个人的名字,以及她现下记得的每一点信息,便是连妫珩的人也不愿放过。跟之前呈给妫珩看的那一份不同,梓鸢的这一份中,没有任何个人的想法和揣测,便是不经意间添了一些来自自己猜测的东西,梓鸢也会立刻就把那个人的部分全部划去,重新自相识的第一刻开始写起。
这船上未知的事情太多,而梓鸢的能力见识也实在有限。单凭现下的认识,梓鸢只怕是不可能看破全局的,反而会被自己的一些或刻板或缺乏根据的想法所桎梏。此时此刻,个人的猜测推断已经不是那么重要的了,唯有真实的事件和线索值得人重新推敲思考。
如今摒弃所有的偏见,从头梳理,方是她最应该做的事情。
自申时至酉时,整整两个时辰,梓鸢把包括十五位姑娘在内的船上与她接触过的每一个人都一个个列在了白纸上。簪花小楷密密麻麻,如白绢上的墨色泪花,直逼得人眼眶发红,意识迷乱。待最后一个字落下,梓鸢方舒了口气,放下手中的紫毫,擦了擦不经意间沾上的墨滴。
长时间伏案,忽然站起,梓鸢眼前一闪,又有些发青发黑。她起身给自己斟了杯茶,看着水汽腾起,感受着那茶的暖意一点一点地抚去身心的疲累。
不知不觉间,天已黑透了,被遗忘的饥饿在消沉过后愤怒暴起,疯狂地抽打着早已支离的意识,梓鸢这时才觉腹中已是空空如也。
晚膳早在她初初回房时便被置于房中的小几上了,满满地齐整摆了半桌。此时肯定早已凉透,但笼子菜篮都压不住的香气仍丝丝缕缕地钻进人的鼻里喉中,刺激着人的感官,让人只觉饥饿的更是饥饿,饱腹的也似未曾果腹。
叹了口气,梓鸢饮尽最后一滴茶水,解了渴了,才在小几旁坐下,用起了晚膳。
方才她一边写着,一边把上船以来的每一件事情都重新想了一遭。梓鸢不过是个普通的女子,不是那些个识记能力惊人的神童,自然是不可能毫无遗漏的,但她确是把能够回想起来的每一个细节每一个角落都记录下来了。
这些人中,唯有席姝是从一开始便让她不敢确信的,即便在之后的相处中梓鸢未曾察觉任何的恶意,她依然无法抹去对席姝的警惕,只因第一面的印象实在让梓鸢难以放心。
梓鸢虽不是个太过依赖直觉的人,但是孤身一人在外,总放不下心来。而席姝之前提及的随父出海,以及观天象的经历,都让梓鸢在昨日的大火发生后,不自觉地联系了起来。
若是席姝真能观天象,料到昨晚就应有一场雨,故而铤而走险,放了一把火,梓鸢也觉得不是不可能。
至于原因,梓鸢不知,但总归要么是为了给她一个警醒,要么是为了抹去那房里的什么东西。
而煊禾,梓鸢与她相处的时间实在是少,每次的交流都和红琛有关。如今即便要她如何细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可从现下的状况看来,再想想她今日的话,昨日的事情她也脱不了嫌疑,而她今日与梓鸢说的话,分明是在引导梓鸢去怀疑席姝,从而洗脱自己的嫌疑。这样的举止,梓鸢当时被她话里的内容吓住了而没有细细斟酌思量,如今再想,更让梓鸢深感事情的蹊跷。
席姝和煊禾这般互相指认,可是曾有什么过节?而两人都这般信誓旦旦,又是不是有什么证据?这又会不会是一个突破点呢?
那红琛呢?梓鸢自茶会时便晓得她对自己是抱有敌意的,却一直不晓得这敌意到底从何而来,也未曾深究过这敌意背后究竟是怎样的原因,只是持一种无关紧要的态度去应对,甚至时而开些玩笑回击红琛。像红琛这样敌意这般明显的人,原本并不在梓鸢的怀疑范围之内,可是不久前妫珩塞到她手里的那片被火灼烧的金叶,却在时时刻刻提醒着她:就是跟红琛有关系。
莫不是这红琛一直在反其道而行,借着张扬的举止来误导梓鸢,为自己摆脱嫌疑?
而在回忆的过程中,梓鸢也想起了一个一直被自己忽略的人。
之前的茶会上,曾有一个唤作“苏青”的姑娘在她被红琛刁难时为她解围。那时梓鸢就对这女子有些好感。可在那之后,梓鸢就几乎没有与她交往,只偶尔在他人口中听到些许她的事情,但每次听到,梓鸢都不甚在意。
事情被一件件摆上来后,梓鸢更是有些无从下手了。脑中塞满了事情,让人茫然无措,反而像是什么都没有一般,也不从找寻突破口。
她叹了口气,也不知有些事情是不是自己想得太多了。
似是饿的时刻挺过去了,往后便是能够吃了也实在引不起多少食欲。梓鸢吃了几块糕点,又舀了几勺粥,便觉得没有什么胃口了。她放下筷子,收拾好桌上的碗碟,放不下还未想清楚的事情,又往书桌走去。
日子一天天驶过,船已进入北秦的南部,越来越靠近通州了。窗外寒风猎猎,卷不来雪,但能扬得起狂风。
天,越发地冷了。
梓鸢看向窗外,外头一片漆黑,如墨旋起的漩涡,如兽幽亮的瞳孔,深暗浓稠,让人看不见什么具体的形象,只见几点幽幽的灯火,时明时灭,如冥府幽蝶。
偶尔传来几声水鸟的呼唤,如泣如诉,在黑夜中惊得人心也似被攥在手心。
不知怎的,她背脊惊起一片寒凉,有冷汗漫上,似是风不知从心底哪个角落刮起,生生掀起一转又一转的黄叶。
第30章 有畏生()
夜色翻滚着,似笼了一团迷雾,只叫人想看又不敢去看,生怕走错一步看多一眼都是冒犯。
手不知从何时开始就颤抖了起来,怎么都控制不住,也想不透缘由。梓鸢咬着牙,畏惧地望着窗外,只觉得牙关生疼,抽扯着意识。
她“砰”地一声推开窗,把手里拿着的砚台扔了出去。
寒风如挣开了麻绳冲破了布袋,疯狂地呼啸着、撕扯着,蜂拥而来。
砚台闷闷的落地声响起,却依然听不到狂跳的心落地的声音。
她有些害怕地往后退去,踉踉跄跄,跌跌撞撞。一路愣愣地盯着窗外,过了好半晌,才又惊醒过来,急急忙忙往前跑去一把撞上了窗户。
这才惊觉自己方才开窗的行为是多么冒险。
手心里濡湿一片。
她不知到底是不是自己疑神疑鬼,因紧张过度产生了幻觉。
许是被昨日的事情惊吓到了,梓鸢总觉得有人在窗外看着,盯着,候着,伺机而动,便连着这黑夜也似沾染了几分恶意。她的手抖得停不下来,指尖发颤发麻,只觉得心也乱得踏不准步子。
昨日她发觉有人闯入之后,房子便被一把大火给烧了。而今日在正房住下了,在妫珩的地方了,难不成还会有人来盯着她?
梓鸢越想越惶恐,却又不敢出门去,明知门外就是走廊,不远处就是妫珩的书房。
畏惧之下,谁人都不敢相信,谁人都相信不了。
甚至在梓鸢的心里,已是有些怀疑妫珩。
这可要怎么办?
梓鸢只希望是自己想太多,只希望是自己过分忧心。要是窗外伏着人,那可怎么办?这人来的目的又到底是什么?
梓鸢的脑子糊成一片,已经什么都想不清楚。她紧紧地捏着手心,长长的指甲直直戳进掌心,似要借着手里的力度给自己些力量。
梓鸢的冷汗湿了一层又一层,都要生生把自己给吓晕过去了。
之前再怎么猜测,再怎么提防,梓鸢都不曾真正面临危险,不过是些未雨绸缪,不过是些小小的准备。每每遇到危险了,都是妫珩给了她帮助。
他似乎一直是跟她站在一处的,没一句有敌意的话,没一次真正伤害到她的行为,反是让她所有的筹谋提防都似没了用处。虽则至今梓鸢依旧不曾打开那封信,依旧不敢确定妫珩是不是真的帮助自己的人,她心里的天平已经向他斜去。
从拿到信到现在,梓鸢一直都没有打开那封信。她有自己的一份判断,凭直觉对妫珩有着提防,便是那信中真是兄长的嘱托,她也要存几分猜忌,怕只怕看了那信后,乱了她的心,让她对妫珩放下了心,一不小心就着了道。
谁知,即便不曾被误导,她依然在这几日的相处里逐渐对他失去了警惕。
如今,危险来了。昨天那火就如示警的狼烟,让她心里绷着根弦。
这不再是简单的唇枪舌战,不是单靠三寸不烂之舌就可以解决的。就如妫珩曾说的,她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在武力面前,只能屈服。
敌在暗,她毫无头绪,被抓住的煊禾到底是什么角色她都想不明白。
而妫珩,也不知到底是站在什么位置。
她压了压额角,努力让自己静下心来。
夏梓鸢,即便没有功夫,你还有智谋。
若是妫珩真的存了恶意,他的目的是什么?
总不会是寻个乐子吓她一下。
虽则他的确是戏耍过她,但是这几日来发生的都不像是心血来潮筹划的事情。而若真的布局,便不应只是个玩闹。
那他,求的到底是什么?
忽然,传来叩门的声音,“笃、笃,笃笃笃”,一声一声似叩在人的心上。梓鸢贴着墙站着,一边瞄着窗外,一边看向门口。
男子的身影印在纸糊的木门上。
笔直挺拔,自有一番凌厉稳重。
梓鸢的心忽然就那么定了下来。
有所求,便可以一谈;无所求,便不该与他有关。
她手覆上心口,低低喘了几口气,也不再瞄着窗户了,举步往门口走去。
敲门的是沈淳旻。
他依旧一身黑衣,乌丝高束,面沉如水。
梓鸢把门拉开了一些,抬眼看向淳旻:“这般晚了,公子寻我可是有什么事?”
“你方才可有见到什么人?”淳旻垂眸看她,一双星目很是锐利。
梓鸢一愣,心里涌起些不知是欣喜还是狐疑的情绪:“人?”
淳旻皱眉,收回落在她身上的视线,看向了房内:“方便我进去看看吗?”
梓鸢点了点头,往一边让了让,心又悬了起来。
淳旻进了屋内,环顾了一周,走到了窗前。梓鸢盯着淳旻的一举一动,只觉得心跳到了嗓子眼。
她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发现话塞在喉中,怎么都挖不出来。还需再观望观望。
忽然,走廊里似乎刮过些什么。
梓鸢脊背一僵,心被压着,要上不上,要下不下。似乎一些细小的动静,都能断了她的弦。但又因淳旻在此,又似能很快平静。
淳旻面色一凛,皱眉看向她:“你进来。”
她点着头,急忙从门口退开,闪进了门内,但视线在门口和淳旻身上来回转着。
门开着,走廊上空无一人,仿佛方才的都是错觉,顶多不过是穿堂风与人开的一个玩笑。
可是她的心如被谁攥着一般,使不出搏动的力度,也腾不出喘息的空间,
烛影一闪,身后的窗动了动,她呼吸一滞,吓得立刻回头望去。
许是方才着急中没被关严,窗被风一吹,悠悠张开了翅膀,发出“吱呀”的声音,仿佛是凶兽冲进来的前奏。
梓鸢惊出一身冷汗,还未待她回头看向淳旻,身边就划过一道黑影——淳旻从她身边冲了过去。
她失了方寸,立刻便明白自己的害怕果然是有道理的,却不知现下自己该做些什么。她惊慌失措地看着淳旻的身影消失在窗口,跌跌撞撞地一步步往后退去,却被门槛一拦,直直往后摔去。
第31章 剑刃寒()
风“呼呼”地吹着。意料之中的疼痛没有到来,鼻端飘来丝缕女子清香。她皱了皱眉,还未来得及思量一番,便感觉脖颈被人狠狠勒住。心跳如同加急的鼓点,还未恢复正常,她睁眼就生生被眼前出现的人惊得狠狠咳嗽起来,只咳得肺腑生疼。
眼前一个黑衣人以黑布遮面,粗浓的眉毛扬起,是她接住了她。
见梓鸢咳得厉害,她皱起眉,伸手就往她颈后一点,冰冷的指尖直刺得梓鸢浑身一抖。
张口想说话,梓鸢只觉声音如被压制,无论如何都说不出话来,心下明了,这是被点了哑穴了。刺客扯着她进了屋,门一锁,把手往腰后一探。
只见寒光在烛光下一闪,她抽出了一把匕首。
梓鸢望着眼前的黑衣人,暗暗咬着牙。
意识仿佛被人揪着,一口气提着,梓鸢浑身发寒,盯着眼前的人,却无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