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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我只是个罪人。”
久久地沉默。
唐言蹊闭上眼,收了枪,“你不配。”
她重复咬着这三个字,不管陆远菱懂不懂,反反复复,就是这三个字,“你不配。”
说完,没再理会身后那个跪在地上满眼绝望又不可置信地望着她背影的女人,一步步走出了这间卧室。
她一开门肖恩就迎了上来,看清她眼角的泪痕,震惊得无以复加,“大小姐!你,你还好吗?”
唐言蹊一个趔趄软在他怀里,唯有手里的枪还紧紧握着。
宋井看到那把枪,瞳孔一缩,望着她的眼神变得十分复杂。
片刻,他隐约明白了什么,猛地推开门口刚要进去的医生和护士,一脚踹开了门。
瞳孔先是放大,而后蓦地紧缩,“夫人!”
女人躺在柔软的地毯上,面色如土,双眼紧闭。
宋井看到这一幕,心提到了嗓子眼,背上寒毛乍起,揪住了医生的领子道:“快,快进去看看夫人怎么样了!”
他才给陆总打过电话,不出意外的话,陆总人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医生亦是大气不敢出,匆忙进去,几个人一起把陆远菱抬到床上,一番检查过后,每个人的脸色都难看得可怕。
他们互相对望了一眼,宋井被这死寂折磨得快要疯了,怒道:“到底怎么样了!”
其中一人鼓起勇气,哆哆嗦嗦道:“夫、夫人去了”
什么。
唐言蹊听到这话,激灵一下子回过头。
正好看到宋井一步踩空踉跄着扶住门框的样子。
唐言蹊睁大了眼睛,整个人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而后,心中一片沉然,她低低笑出声,笑声逐渐收势不住,在这诡异的死寂里显得相当格格不入。
陆远菱。
怪不得她说,我知道我快死了。
不是因为她医术高超,不是因为她能掐会算。
而是因为,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活过今天。
“谁能告诉我,这里出什么事了?”
身后,低沉冷峻的嗓音横空插了进来,深沉稳重,静中含威,不需任何语气的修饰雕琢,连标点符号都带着无法忽视的存在感。
客厅里的保镖、佣人“呼啦啦”地鞠躬致敬,只差在这沉甸甸的压迫中跪在他脚下了。
宋井一回头就看到了客厅里坐在轮椅上面色沉凝冷峭的男人,他的目光阒黑,眸如鹰隼,俊脸的轮廓宛如被刀砍斧劈过,每一条线都果决利落至极。
他看了眼背对着大门却浑身僵硬的唐言蹊,深吸了一口气,低声,一字一字道:“陆总,夫人她,去了。”
唐言蹊闻声也回过头来。
隔着那么远,她还是一眼就对上了陆仰止深不可测的眼睛。
可是,他的视线没在她脸上停留太久,很快就往下移去,看到了她手中紧攥的枪。
说不上那是什么太有波澜的目光,却无端让唐言蹊手脚冰凉。
第264章 他应该很难过()
宋井的目光在二人之间巡视了个来回,猛地想起来什么,又回头看了眼卧室的地面。
地毯上干干净净的,没有血迹。
反倒是有一支药瓶倒在那里,里面有些散落的颗粒物。
夫人不是被子弹打死的。
不是。
见轮椅上的男人俊容沉凝结冰,他生怕他是误会了什么,赶忙解释道:“陆总,夫人她”
“你来做什么?”陆仰止缓缓开腔,只说了五个字,对唐言蹊。
这五个字承继了他平素喜怒不形于色的风格,寡淡得连抑扬顿挫都不带。
唐言蹊在他这明晃晃的质问中沉默了几秒,推开肖恩扶着她的手,站直了身体,视线却一直紧紧地绞在男人坐下的轮椅上,“你的腿,怎么回事?”
毫无征兆地,她想起了陆远菱那番话——
“他现在为了你断了胳膊断了腿,一辈子可能只能坐在轮椅上度过了,却还叫我们帮他一起瞒着!”
褐色的瞳孔倏地一缩,目光立刻去追寻他的手臂,只见他左臂搭在轮椅上,纹丝不动,右手垂在可以操控轮椅行走的控制器旁边,看不清他修长好看的手指,因为手上戴了一副黑色的手套。
陆仰止无波无澜地回望着她,还是那句话:“你来做什么?”
唐言蹊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手上还拿了把枪。
而陆远菱就死在里面。
她的心被一只无形的手掌攥紧几分,许久,才带了点讽刺地说道:“你不是看见了吗?我来给她送终。”
陆仰止淡淡看着她,目光深邃平静,话却是对宋井说的:“送客。”
唐言蹊眉头一皱,宋井亦是惊愕万分。
他虽然不觉得陆总会追究唐小姐的责任,但是也没想到男人根本一脸淡漠好像唐小姐的出现无法掀起他一丁点的情绪波动。
唐言蹊深吸了一口气,忽然笑了,“怎么,你要这样放你的杀母仇人离开吗?”
陆仰止那双沉黑如玉的眸里终于起了点变化,却转瞬即逝,快得像是谁的错觉,“人死不能复生,我要追究也只能到阴曹地府里去追究。”
他的“杀母仇人”不是已经死了么。
唐言蹊一怔,随后反应过来他的意思,目光微微变深。
他,猜到陆远菱是自杀了?
男人却无动于衷地勾了下唇,只勾起一个细小的弧度,却不是在笑,“不然你想告诉我,你长本事,敢动枪了?”
唐言蹊,“”
宋井长舒一口气,不管怎么样,没误会就好。
可是意念一转,他又有些担忧。
陆总现在,看上去很不好。他的脸色苍白如纸,清隽的眉目如今更似笼罩着一层风吹不散的云雾,不显山不露水,只是隐隐透出些许灰败。说话时偶尔还在咳嗽,能看出他努力隐忍压抑着什么,似乎,是不想让谁看见。
原本他冒死去请唐小姐回来,就是为了这重逢的一幕。
然而眼前的场景却与宋井想象中的不尽相同。
女人的反应很平静。
男人的反应却比她还平静。
他正琢磨着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唐言蹊一步步跨下楼梯,走到了他面前。
他坐着,她站着,她居高临下望着他,依然能被他身上那凛然冷冽的气场所震慑,好像她才是在他面前矮一头的那个。
“我问你,你的腿怎么了。”唐言蹊没什么耐心地重复了一遍,心里搓起了一阵不知名的火,“你是装听不见我说话吗?”
肖恩、杰弗里、霍无舟、宋井人人都对这件事心照不宣,唯独她一个被蒙在鼓里。
那语气是人都能听出质问的冲劲儿来,可宋井却无端从中听出了一种,用质问来掩饰颤抖的无助感。
她在颤抖些什么,在无助些什么?
陆仰止依然没有回答,别开目光,甚至不再看她,只说:“宋井,我让你送客。”
宋井抿着唇,心中凄然,“陆总”
“送客!”男人拔高了声音,牵动了肺腑,不可避免地又开始了猛烈的咳嗽。
这咳嗽声让他顿时显得无比病态,唐言蹊从未见过这样的他,一时间心脏好似被什么东西贯穿了,“你”
她知道再问下去,陆仰止也不会多说什么。
而身旁宋井已经悄悄给她使起了眼色,“唐小姐,您请吧。”
再怎么说陆远菱也是陆总的亲生母亲,这么多年来,他就算不把她当母亲,总归姐弟情谊是在的。
纵使再恨又如何,好端端的人突然没了,谁又能真的硬下心肠无动于衷。
陆总在伤心。
他看得出。
唐言蹊也看得出。
陆仰止没再理会她,宋井安排了两个保安抬着他的轮椅上了楼。
唐言蹊就站在一楼大厅里凝视着他头也不回的背影,心里怎么都不是滋味。
他曾经,是那么骄傲的一个男人
肖恩拿着她的外套跟了上来,两人久久站在客厅里没有离开。
宋井也不好出言驱赶。
池慕和厉东庭没一会儿就得了消息相继赶到了,一进客厅就看到唐言蹊一脸茫然地立在沙发边,气氛说不出的诡异。
厉东庭刚在商场见过她,没想到她会出现在这里,猛地一步上前,冷声道:“陆远菱出事了,你干的?”
池慕早晨才和陆仰止发过火,可这毕竟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他虽然不悦,也只能忍着,硬邦邦地跟了句:“唐言蹊,你回榕城不会就是为了这件事吧?”
女人闻声回过头来,脸上的茫然一扫而空,她几乎不假思索的,面对外人转眼就能换上一张冷静雍容的面具,“你们来得挺快,陆仰止在二楼,不过,你们最好先别上去,他应该很难过。”
第265章 一辈子太长了()
“唐言蹊!”厉东庭的暴脾气彻底被点燃了,“你知道他会很难过你还做这种事,你这个女人到底有没有心!陆远菱她那副身子骨你就算不杀她她也没几天好日子过了,还是你觉得不是你亲手终结了她的性命就不算是为你自己报仇了?你考虑过仰止的感受吗!”
她考虑过陆仰止的感受吗。
唐言蹊嘴角一弯。
她若真不用考虑他的感受就好了。
也不会在动手的前一秒又把枪放下。
女人唇畔的笑意温温袅袅的,不带什么攻击性,却与这个死了人的场合格格不入。
厉东庭不懂她在笑什么,只觉得那笑容越是妩媚越是温和,就越是伤人至深。
而宋井一听这话立马就开口解释了:“厉少,不是那样的,唐小姐什么都没做。她只是来看夫人的,是夫人自己”
“你就当是我逼死她的好了。”唐言蹊向来不惮被人当成恶人,更何况陆远菱的死说白了也是为了给她和陆仰止多一点可能性,她的眼角眉梢铺就着一层丝丝入扣的冷艳妖娆,像极了故事里恶毒的女配角,“现在我做完我要做的事情了,准备回了。”她拍拍手掌上莫须有的灰尘,微微一笑,“麻烦二位让个路吧。”
宋井皱起了眉,不明白她为什么非要这么说。
厉东庭眉眼一厉,如同晦暗的天空中卷起狂风骤雨,眸间瞬间袭上了暗色,还没发脾气,便被池慕动手拦住。
“东庭。”池慕看了宋井一眼,后者不住地摇头,他思忖片刻,低低道,“现在一切还是以老三为重,唐言蹊这个人,”他顿了顿,薄唇吐出四个淡漠又紧绷的字眼,“你不能动。”
厉东庭狠狠瞪着女人温凉沉静的脸庞,恨不得从她脸上剜下一块肉来。
他从以前就不懂,外面传言明明是唐家大小姐没皮没脸地追着仰止跑,却为什么在他们看来,她是个没心没肺的说走就走的,反倒是仰止一头栽进这个坑里,忘不了又放不掉。
池慕还算比较冷静沉得住气的,吩咐宋井道:“快去打点一下陆远菱的后事,通知陆家人尽早赶过来。仰止身体不好,”他说到这里,刻意缓了缓,不动声色地瞥向唐言蹊的方向,只见女人听到这半句话时脸色没有一点波动,眉间的褶皱更深了,“这些事就不要拿去烦他了,人手不够,需要帮忙的话,我和东庭都在。”
宋井身为陆仰止的私人助理,实在对他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这点不光厉东庭和池慕放心,唐言蹊也都看在眼里。
这多事之秋,她都有些心疼宋井了。
“谢谢池公子了。”宋井弯腰道谢。
“你们各司其职,好像也没我什么事,那我就先走了。”唐言蹊眯了下眼睛,懒懒开口。
“慢着。”厉东庭唤住她,沉着脸道,“你留下。”
唐言蹊悠悠站定了脚步,“叫我?”
厉东庭一张棱角分明的俊脸顿时黑得像锅底,“你就在这里陪着仰止,哪也不准去。”
女人脸上露出一点点鄙夷的笑,“我?”她指了指自己,笑意更深,“你不是说我是杀人凶手吗?我留在这里干什么。”
“”厉东庭这才从她温软微凉的语调里听出了些利刺。
“那不是正好么?”池慕眸光一深,薄唇翕动,敛着些许不为人知的哂笑,“东庭,你的副官呢?”
厉东庭手里拿着车钥匙,显然也是刚刚飙车过来的。
不过说来也奇怪,在军中坐到他这个位置的基本都用不着自己开车。
“出任务了。”厉东庭言简意赅地回答。
其实是送沈轻娴去医院了。
“找他的副官干什么,有事我也能代劳。”顾九歌早在门边站了半天,也听了半天屋里的对话,这时冷不丁地一开口,客厅里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被她吸引过来。
她站直了身体,像部队里每一个待命的战士那样,目光坚韧地望着厉东庭和池慕。
厉东庭忽然觉得心上卷起的那股躁意被她这一个眼神激得更厉害,犹如大风在戈壁滩上一吹,扬起了的漫天沙尘。
他方才让她留在车上别到处乱跑,敢情他说的话她都当耳旁风了?
池慕乍看过去只觉得这姑娘有些眼熟,不禁仔细多看了几眼。
他们厉少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身边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副官?
池慕是一双桃花眼,连眼底那一大片寂寥冷清都仿佛染着桃花色。
尤其是看女人时,暧昧温柔得让厉东庭这种直男癌一阵阵的犯恶心。
厉东庭见他盯着顾九歌看个没完,好像无端吃了个苍蝇,怎么都不是滋味,一时间竟觉得他这双眼睛比平时更讨厌了,还不如挖了称心。
池慕还在琢磨着,就听耳边冷飕飕的嗓音不期而至:“有什么好看的,新调来的女兵。”
池慕一听他这变了调的话,不禁回头睨了他一眼,脑海里猛地闪过什么——
“顾九歌?”他吐出三个字音。
“是我。”顾九歌虽然迷茫疑惑,却还是立正答了话。
池慕嘴角瞬间掀起了高深莫测的笑意。
原来真的是那个小丫头。
要说厉东庭脾气暴躁归暴躁,但他其实也是讲道理的。只是当兵的普遍都雷厉风行一些,但他毕竟手里握着军权,大局观还是在线的。
这么多年来,能让他暴躁得毫无理由毫无征兆的,也就只有几年前那位对榕城名媛圈子里放言,无论如何都要上了厉东庭的顾家千金了。
顾九歌那番话可谓是名震一时,让当时在榕城被奉为名媛教科书的苏妩都听得一愣一愣的,回来就跟他说,顾家这丫头不得了。
不过最近几年顾九歌却像人间蒸发一样,消停了。
池慕还以为她不是被爹妈打残了就是被厉大少的冷心冷情伤透了。
怎么,原来是跑去读军校了?
倒是小看了这丫头的定力。
“过来。”男人喉咙间溢出淡淡低沉的笑意,朝她招了招手。
顾九歌懵了。
她平时接触的大多都是五大三粗的硬汉,头一回见池慕这种风度翩翩的贵公子,竟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厉东庭实在是讨厌透了池慕这种逮谁跟谁放电的种猪作风,“你要干什么?”
池慕回头,指了指那边看热闹看得正起劲,只差一包爆米花的唐言蹊,桃花眼里流转着潋滟的波光,笑道:“带手铐了没有?去把她给我铐起来。”
顾九歌一愣。
厉东庭的眉峰也沉了沉。
唐言蹊却低头瞧着地板上的缝隙,嘴角笑容莫名。
“池慕。”厉东庭叫他,“这不合规矩。”
就算唐言蹊真的是杀人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