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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把枪。
她的眉头慢慢蹙起,双手也随着举了起来,“lance,你在胡闹。”
“大概吧。”lance低低回答。
“现在回去,我可以当这些事情都没发生过。”唐言蹊很平静地开口劝他,“也不会向我父母告密。”
“你父母?”lance饶有兴趣地喃喃了一句,突然放声大笑出来,笑到最后气息都跟不上了才道,“你父母?你父母不是早就死了?哦,不对,我应该问,你是不是还真把圣座夫妇当你父母了?”
“你不过就是圣座捡回来的一个养女罢了,我在路边随便捡一条猫猫狗狗,待遇都和你差不多。”
女人背对着lance,脸上的表情lance无从得知,只能看见她的背影微微一僵。
随后,听到她一马平川的话音:“你带我来,就是想说这个?”
lance不答,反问道:“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唐言蹊沉默。
“你当然不知道。”lance也没指望她能回答,兀自轻笑出声,视线远眺着云雾缭绕的幽谷,双眸逐渐赤红起来,枪口更是逼近了她的脊背,一字一字咬紧了牙关说,“我母亲当年就是死在这里的。”
唐言蹊顺着他说的话望过去。
不远处,高崖万丈。
脑子里似乎勾勒出了什么画面,她不可自抑地打了个寒颤。
“什么世家什么贵族,都是些吃人不吐骨头的魔鬼!”他道,“她生前被人逼到了这里,走投无路之下,就从我眼前直接跳了下去。”
唐言蹊听到身后愈发轻渺的话音,寒意爬上了脊背,而那声音又急转直下变得恨意浓浓,“她是被逼的,都是他的错!是他带人揭发了我妈妈,是他为了邀功献媚,为了王权富贵!是他!”
唐言蹊觉得衣衫都要被那烫人的枪口灼出一个洞了,她完全听不懂身后的人在说什么,却依然不敢轻举妄动,“你说的是谁?”
“是我。”
又一道有些熟悉的嗓音从她看不到的方向传来。
唐言蹊被人揪着领子转了个方向。
只见通向山崖的甬道上,缓缓走来一个高大俊朗的男人。他的面容是西方人独有的深邃,鼻梁高挺,一双幽深的眼眸里如同饲养着两条毒蛇,阴狠又可怕,连笑容都让人不寒而栗。
她昨晚在饭桌旁见过这个男人。
潘西家的大公子。
“lance,你怎么能拿枪对着伯爵小姐呢?”那人风度翩翩地一笑,“这也太失礼了。”
“你终于来了。”身后的人咬牙切齿,唐言蹊离他很近,轻易便能察觉到从后方腾起的一股汹汹杀意,“我等你很久了。”
“救驾来迟了,伯爵小姐别怕。”潘西大公子信步而来,“我这个弟弟从小就疯癫,身体不好,脑子也不好,总是做一些失礼的事情,伯爵小姐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他每走一步,唐言蹊就觉得身后那柄枪杆离自己更近了一分。
她很想让他止步,却又拿不准这两兄弟到底想做什么,眉头越皱越紧,也越发手足无措。
她只能僵硬地思考着lance方才说的话——
潘西大公子害了lance的母亲?
他们的母亲不是同一个人吗?
正想着,潘西大公子似乎有所感应,笑着补充道:“谁让他是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呢,卑贱都刻在骨子里,和我们这些上流社会的人不一样,我也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你别逼我!”身后的人一声怒喝,抵着唐言蹊后背的枪倏地撤开,架在她肩膀上,对准了对面的男人。
唐言蹊仿佛能感觉到那手指正在一寸寸抠拢扳机,她一瞬间白了脸,“lance,你别冲动!”
潘西大公子偏生还一脸无惧无畏,笑着挑衅道:“恼羞成怒了?让我猜猜你绑架伯爵小姐是想干什么——哦,你想拿她来威胁圣座,让圣座对父亲施压,直接把爵位传给你?”
唐言蹊被说得一怔。
“住口!”身后lance气急败坏的声音传来,“如果不是你派人在林子里埋伏”
“如果不是我派人在林子里埋伏,坏了你的好事,你本来打算怎么做呢?”潘西大公子接过话来,笑里藏刀,锋利又邪肆,“你想让伯爵小姐爱上你,你想娶了她,你想用你一贯温和派的手段来解决问题,让我猜猜看,你是不是已经对她表白过了?”
身后的人没了声息。
有寒气从四面八方而来,侵入肺腑,让唐言蹊突然就不能呼吸了。
眼前潘西大公子的笑容是那么戏谑,戏谑到刺眼。
又好像不仅刺了眼,只是刺进眼珠,一路扎到了心底。
“他是怎么说的?”潘西大公子还在笑,“说他喜欢你,爱你,还是说他对你一见钟情,觉得你是他命中注定的人?”
唐言蹊手脚冰凉,脑子里回响着方才在林子里发生的种种。
“伯爵小姐这是什么表情?”潘西大公子有些惊愕地看着她,惊愕到夸张,就成了一种入骨的讽刺,“你不会是真的信了他的鬼话吧?哈哈哈哈哈真不是我要揭自己弟弟的老底,从小到大他用这一招套过多少有权有势的人家的千金小姐,人家都看不上他,怎么伯爵小姐你却能信了这种鬼话?你是有多缺爱?”
唐言蹊很清楚自己对身后的人谈不上什么情感。
可是在潘西大公子这样直白地剖析过后,她还是难以克制地感觉到了刀锋入血骨的疼痛。
“我叫你闭嘴!”lance怒不可遏,“闭嘴!”
他手里的枪“砰、砰”两下打出两弹,却因为开枪的人心绪不稳而没有命中。
那枪声就在她耳畔炸响,唐言蹊在下意识的惊惧中忽然感受到了飒飒凉风带来的无上孤独。
是,假的吗?
那些温柔那些体贴那些关切
都是假的?
身后的人一放手,她整个人都捂着耳朵跌坐在了地上,筋脉的痛楚蔓延到四肢百骸里,她的手却还因为枪响而不停地哆嗦着。
潘西大公子也没想到他真的敢开枪,目光阴鸷地盯着他看了两秒,猛地击掌。
清脆的掌声凌空响起,不远处的树丛中蹦出了许多身穿防弹衣的狙击手,纷纷架起枪来对着面前二人。
“你别过来!”lance似乎也有些慌,一咬牙,情急之下重新把唐言蹊拎了起来,挡在自己身前,“这可是伯爵小姐,如果你要是伤了她,看你怎么和圣座交代!”
唐言蹊就这样被置于无数枪口之下。
每一管黑洞洞的枪口都好似击中了她的心脏,她感觉到可笑,感觉到彷徨。
感觉到一种从心里往外撕裂一般的无奈和自嘲。
“伯爵小姐,现在你看清他的面目了吧?”潘西大公子沉着脸,阴测测道,“不过你居然会上他的当,还是叫我很意外。是不是圣座把你保护得太好,没让你见识过这个世界的丑恶?”
不,不是的。
“伯爵小姐,像我们一样身居高位的人是不可能拥有感情的。这就是神谴,因为有了财富有了权势,所以必须失去感情。周围的人只会讨好,只会谄媚,只会对你另有所图!你不会还妄想着这个世界上有人会真心待你,肯为了你,付出生命吧?”
心脏在他的一席话下绞得厉害。
唐言蹊以为自己早已无泪,却又是什么东西浸湿了眼眶。
他说的话,为什么那么戳心?
“潘西家真是生了一群杂碎。”一把低沉冷峻的嗓音从山路上传来,潘西大公子猝不及防地被男人砸来的拳头狠狠打在地上,“你懂什么就敢在她面前胡言乱语!”
第214章 救不出她,他不会倒下()
“陆仰止!”lance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眸,“你不是已经”
他话都没说完,就被男人猛然投来的那两道煞气凌厉的目光钉在了原地。
有冷意从心底里泛起,lance脑海里浮现出的却是另一幅画面——还是那张英俊冷漠的脸,还是这摄人心魄的气势,是男人在林中受了重伤的的模样。
他很清楚地记得那时候陆仰止为了救他替他挡了子弹。
就算没有死在那里,至少也该重伤昏迷才对。
看他这张青苍的病容,眉头紧皱,冷汗涔涔,好像,已经到了强弩之末。
他怎么能找到这里来?
“你们潘西家的事自己解决。”陆仰止单手持枪,目光沉滞,一字一字道,“别扯上她,否则我让你们用一辈子来后悔今天发生的一切。”
lance低笑,“听听这话,多有意思。”笑声渐渐收敛,他阴测测地说道,“陆总,现在人在我手里,你有本事就现在开腔毙了我!”
话说完,他看到男人额头上跃出的青筋,握着枪的手一寸寸收紧,枪口就对着他的方向,却,始终没有动作。
lance又挑了下眉,“怎么不动?”似是恍然大悟般,拎了拎手中女人的领子,“怕伤了伯爵小姐吗?”
唐言蹊被他这样拎着,脖颈出白皙的皮肤已经起了微红的印痕,陆仰止看到就觉得源源不断的怒意从神经末梢处汇聚到心底,即将炸裂,“别拿你的脏手碰她!你想要什么条件,说。”
“哎呀,看来陆总终于搞清楚状况了。”lance嗤笑,“这才对,现在她在我手上,这盘棋怎么下,我说了算。”
又看了陆仰止一眼,lance道:“把枪放下,放在地上,退后!”
陆仰止没有丝毫犹豫,依言做了。
“这件事本来和你没有关系,你何必非要进来搀和?”潘西大公子皱眉,似乎有些不解地瞧着男人受制于人的模样。
他可还记得林中属下来报的时候说了这个男人是如何单枪匹马冲进为lance布下的陷阱里力挽狂澜,逼得他的人节节败退。
也是,和路易美第奇那头堪比野兽的男人交好的人,能是什么善类?
而他现在居然被他这个不成器的弟弟威胁到,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陆仰止根本不理会他,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欠奉,目光只紧紧锁着lance手中垂着头的女人。
他无法想象刚才潘西大公子说的那几句话给她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是疼了,还是怕了,为什么不抬头看看他?
陆仰止的心脏拧得厉害,浑身上下所有的伤加在一起都没有这一处来得难受,难受到他几乎承受不住。
看不到她的眼睛,他根本无法判断她此时此刻的心情。
又或许
其实她根本不在意。
“不如我们合作吧,陆总。”潘西大公子笑着走到他身旁,“反正我们的目标都是要救伯爵小姐。”
陆仰止终于冷冷抬眸看了他一眼,薄唇微动,气势凌人,“合作?你也配?”
潘西大公子被他一言骂得很是下不来台,笑脸僵了好一阵子才重新恢复如常,“你现在是不是很后悔刚才在林子里救了那个孽障?”
陆仰止不言不语,一双冷寂的黑眸如同密不透风的网,笼罩着不远处的男女,像蛰伏着没出笼的巨兽,让人忌惮到无法呼吸。
“我不会让他死在你手里。”良久,陆仰止漠然启齿,说了这么一句耐人寻味的话。
潘西大公子脸色微沉,“你这是要站在他那边?你看清楚,他手里绑的可是你的女人!”
男人倨傲的下巴弧度一敛,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你也说了,那是我的女人。”
他的女人想要的,就算是他的命,他又怎么舍得拒绝。
潘西大公子还来不及深思他这话里的含义,就见他身形一晃,险些倒下,最后单手撑着地面,又挺拔着身躯重新站了起来。
当然,这一切唐言蹊也听见了,看见了。
她别开视线,更加不敢抬头去看那双过于深沉晦暗的眼睛。
那其中灼人的温度会烫化了她——大约就像是,在黑夜里待久了的人,第一眼看到阳光,不会觉得温暖和光明,而是刺眼。
“你想要潘西家的继承权?”饶是陆仰止万分克制压抑,气息的紊乱还是被放大得一清二楚,“这种手段真是下下策。如果你再不放了她,我保证就算你接手潘西家,也不过就是个空壳子。放了她,事情还有转机。”
lance闻言微怒,警惕地望着他,“陆仰止,你少来诓我。”
他又不是傻的,伯爵小姐就是他背水一战的全部筹码。
倘若他现在放了手里的人质,到时候恐怕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是在诓你还是在救你,动动脑子想清楚。”陆仰止那双檀黑色的眼睛像是天然成型的黑玉,能一路看到人心里去,“趁着我还没改变主意,别把自己的活路断送在这里。”
“你救我?”lance大笑,“你凭什么救我?我又凭什么相信你会救我?”
太晚了。
原本他的计划只是讨伯爵小姐欢心罢了。
可是他那个同父异母的哥哥,为了破坏这一切差点把他杀死在树林里。
“我救过你一次。”男人的语调未改,静水流深,平缓中带着撼动人心的力道,“就能救你第二次。”
“为什么?”
为什么。
这也是潘西大公子想问的。
他听到陆仰止说的那番话忍不住荒唐地笑出声,这个男人是脑子有洞吗?到了这个份上还说要救他。
冷冷勾唇,潘西大公子讽刺道:“看不出来陆总还是个慈善家。”
他在商场上那些狠绝雷霆的手段早就被写成了教科书,就算普通人不清楚,可他们这些出身在错综复杂的豪门之中、从小就被逼着和金钱财富股票市场打交道的人,谁看不出来他对陆氏做了什么?
血洗,真真正正的血洗。
他不是个简单的富二代,二世祖。
现在整个陆家都是他说了算。
放在几十年前,他就是个和他爷爷陆德勋一样令人敬畏的开创者。
若是他和lance有这种本事,也就不必苦心周折地想要在女人身上下功夫了。
周围树林里的狙击手也早已待命,皱着眉头等着男人一声令下,他们就可以从各个方向击毙la。
宋井也在林中,望着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喉咙如同堵了什么东西。
余光看到狙击手将枪端起来瞄准的姿势,他一惊,忙拦住,“不要轻举妄动!”
“难道我们要在这里等陆仰止聊到明天早晨?”一人冷笑,“我不如先杀了他,再去救大小姐。”
“不能。”宋井很怕这些人倒打一耙,毕竟刚才在树林里,陆总就险些死在他们枪下。
陆总为了保障唐小姐的安全,不惜和这些人合作。
可他是不是忘了,这些人正是唐小姐的父母派来杀他的啊!
以德报怨也不是这么个报法。
慈善家也不足以形容陆总现在所做的一切了。
比起这些整日舞刀弄枪的莽夫,宋井到底还是跟在陆仰止身边天天上谈判桌,久而久之谈吐也跟着犀利起来,一刀切中弊害,“现在有危险的是唐小姐,我们是为了救她而来,自然要把她的安危放在第一位。如果打草惊蛇,让la听见枪声,他很有可能惊惶之下做出什么伤害唐小姐的事。你们敢拿唐小姐的生命冒险,不怕圣座怪罪吗?”
几人面面相觑,为首的人摘下面具,透了口气,沉沉地盯着山崖旁的几个人,“那你说怎么办?”
宋井道:“陆总会处理好。”
“你知道他会处理好?我们又何必把大小姐的生命交给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倒下的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