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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言蹊去icu看完赫克托以后,被陆仰止带回了家。
陆相思在草木凋敝的寒风中独自坐在秋千上,听到外面汽车熄火的响动,眼神亮了亮,快步跑了出来。
看到的却是宋井小心翼翼地为二人拉开车门的一幕。
气氛不太对,她想开口问问怎么了,得到的却是宋井无声的摇头,仿佛在提醒她,别问。
陆仰止明显是想再把她抱下车的,可是碍于相思在场,唐言蹊不想让女儿担心,于是强撑着精神挥开了陆仰止的手,自己走了下来。
宋井往后退了几步,小声在大小姐耳边道:“大小姐,你去哄哄她吧,她心情不好,见了你可能会开心些。”
这话不用宋井说,陆相思也感觉到了。
她扭捏了一下,还是走了上去,牵住了女人的手,僵硬地叫了声:“妈妈。”
除了在鬼屋那次,陆相思从没有主动这样叫过她。
唐言蹊怔忡片刻,摸了摸她柔软的头发,竭力压着语气中的疲倦,温声问:“怎么了,相思?”
陆相思迟疑地摇头,“没事。”
宋井赶紧站在唐言蹊身后给陆相思比划了一个吃饭的手势。
女孩心领神会,立马摆出天真灿烂的笑脸,“啊对了,我饿了,我们去吃饭吧。”
女人笑笑,“好。”
陆仰止冷着脸跟在二人身后,情绪没有什么好转。
家里厨师做了一大堆补身体的东西,唐言蹊一看到那些熟悉的菜品,先是一愣,而后抬眸问道:“为什么吃这些?”
她上次吃这些东西还是在五年前怀陆相思的时候。
宋井被她无波无澜却冷寂非常的眼神摄住,半天没说出一个字。
陆总好像还没决定是不是现在就让唐小姐知道她已经怀孕的事,所以作为下属他也不敢多说。
所幸的是就在宋井支支吾吾无法应对时,身边男人深沉高大的身影掠过他,径直在女人身旁坐下,语调沉稳得不起风浪,“你身体不好,医生说需要好好补一补。”
唐言蹊不疑有他,就着他盛来的汤就喝了下去。
今天的鱼汤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喝得她总觉得味道太腥,想要呕吐。
男人见她脸色不好,放下筷子,俊朗的眉宇间褶皱深深,“言言,喝不下去就不喝了,我让他们做些别的给你。”
陆相思也咬着筷子,问:“你生病了吗?”
唐言蹊牵起嘴角,“没有,一会儿吃完饭你先上去,我和爸爸有话要说,乖。”
陆相思失落地点点头。
余光里,男人英俊疏朗的脸廓同样蒙上了一丝沉郁和黯然。
吃完饭,女孩一步三回头地上了楼。
女人也在陆相思关上房门的一刹那放下了碗筷。
还没开口,便被陆仰止不冷不热地截住,“想跟我说什么,先把牛奶喝完。”
唐言蹊看向他,实在觉得疲惫,“陆仰止,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心里有数,少喝一杯牛奶死不了。我们还是先说正事。”
男人不为所动,俊脸上没有半点起伏波澜,淡然把牛奶推到她手边,薄唇翕动,语调深沉,“喝了它,再说。”
他虽然是一贯的不显山不露水,唐言蹊却听出了一丝藏得很深的执着和强势,她皱眉盯着杯子里乳白色的液体,忽然扶额笑了,“你干什么?搞得我好像又怀孕了一样。”
男人面容微不可察地一僵,努力压制着眼底的暗涌,沉声道:“听话。”
唐言蹊握住杯子,看也不看他,“我今天在医院里说的话,你考虑得怎么样?”
陆仰止道:“我早就已经说过,除了放你离开之外,其他的后果,我一力承当。”
这个男人固执起来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唐言蹊也不想再和他争执什么。
当务之急,一是修缮兰斯洛特的墓,二是让赫克托早日脱险。
毕竟这个多事之秋,实在不是谈论儿女情长的好时候。
她已经在他身上犯过一次错,错过了救兰斯洛特于水火的最后一次机会。
如今是再没有当时的心力,不管不顾地再这样傻下去了。
他有他的主意,唐言蹊也同样有自己的。
男人看到她若有所思的表情就知道她在心里又在盘算着什么他看不透的内容,心头有些焦躁,不由分说地拉过女人的身子低头就吻了下去,“不准在我面前发呆,有什么事告诉我,听见了没有?别让我用你不喜欢的方式集中你的注意力。”
唐言蹊看到他眼里闪烁的慾望和与之抗衡的压抑,却没太当回事,淡淡问道:“庄清时失踪的事,真的还是假的?”
话音一落,客厅里陡然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
陆仰止的眉头一寸寸拧起来,漆黑的眸子里似蕴含着一张无垠的夜幕,沉得可怕。
他就这么想了很久,眸光忽而一动,“我大姐就是因为这件事才去找你麻烦的?”
唐言蹊看了他的反应也觉得有些奇怪,指甲轻轻划着玻璃杯,“你不知道?”
陆仰止没吭声。
昨天他被爷爷手下的副官“押”回了陆家老宅。
甚至来不及打个电话通知她——当然,就算可以,他也不想让她知道他身上发生的那些。
最近发生的事情一桩一桩都传到了上头,公司的事,还有他向厉东庭三番五次借人的事,包括他在温家小公子的生辰宴上大发雷霆的事。
陆家家风森严,爷爷更是军中一把傲骨,听说这些事,差点没把他腿都打断。
他被打到整个后半夜都是昏厥的,醒来正好听到副官给爷爷报备说,大小姐带人去围了陵园,很快就能把人带回来了。
陆仰止在混沌中仿佛被这句话刺醒——
陵园。
今天是兰斯洛特下葬的日子。
她在陵园!
他们是冲着她去的!
第158章 她是我孩子的母亲()
思及至此,陆仰止顾不上浑身的伤势,从床上强撑着起身,飞快赶到了陵园。
却还是,慢了一步。
他看到的,是她在瑟瑟寒风中举起枪,黑洞洞的枪口指上了陆远菱的一幕。
她不知道那时候的她脸色有多差劲,苍白到近乎透明,比被用枪指着的陆远菱还要差劲。
如同被人扼住咽喉,他想也不想就上前抱住了她。
好像,他再不那样做,她就会从他眼前消失。
陆远菱做事从来不会和他解释缘由,在那种情形下,他最先关心的也不是什么狗屁缘由,而是唐言蹊。
这一枪若是打下去,别说是陆家,就连法律都不会放过她。
一转头,兰斯洛特的墓碑面目全非,满地荒凉和疮痍的景象。
他突然就懂了是什么让她如此在意。
“也是。”女人轻笑着打断了他的思绪,“陆远菱做这种丧德败行的事,怎么会让她最在意的弟弟知道?”
陆仰止俊眉一拧,总觉得她这话背后的含义深浅难测,远不如表面上这么单纯。
不过唐言蹊却没给他深究下去的机会,似笑非笑道:“庄清时失踪了,临走前提了我的名字,所以我就是第一嫌疑人。你说这事巧不巧?”
男人沉了眉目,不置可否,“她前阵子确实精神不太正常。”
“你这是在为陆远菱撇清关系吗?”唐言蹊静静地看着他,问。
“没有。”他同样与她对视,目光却比她多带了些温度,“言言,我只是在实事求是的分析事实。你现在是带着有色眼镜看我大姐,所以觉得这些事情都是她的阴谋。”
唐言蹊已经不想多说什么了,抬手捏了捏眉心,“你到现在还是信她?”
男人眸光一深,“我没说过这句话。”
“还非要你说出来算数吗?”她气得笑出声来,“事实这么明显摆在眼前!你说不是她,那你告诉我庄清时为什么会精神不正常?她是住进你家和你大姐共处一个屋檐下以后才变得不正常!我已经多长时间没见过她了,怎么就这么巧她失踪之前提了我的名字?这个世界上除了她和你大姐还有谁最希望把这些事情推到我头上?你想告诉我这些都是偶然?我就问你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不觉得可笑?”
男人的薄唇紧抿,长腿一迈走到她身边,俯身把她抱住。
他存在感极强的气息从四面八方笼罩下来,身体像个牢不可破的锁链锁着她整个人,吐字时翕动的唇几乎贴在她脸蛋上,“言言,你太激动了,这件事我会让人去查,一定还个公道给你,嗯?”
唐言蹊撇过头,不轻不重地避开了他的吻。
谁知这个动作似乎激怒了男人,他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扳过她的脸,黑眸盯着她,晦暗阴沉,“不准躲我。”
唐言蹊怔然望着他俊美无俦的脸,失神。
心里突然就被一种崩溃的委屈堆满,那情绪来得如此之快,快得她来不及控制。
她握紧了拳,“陆仰止,你能不能不要总是这样?”
一边向着她的仇人说话,一边又和她做着亲昵缱绻的事。
他是当真不知道方才他的那番话形同于在她心里插了一刀吗?
此时此刻的温存又算什么,一巴掌过后的甜枣吗?伤过以后给个糖果就可以开开心心地揭过不提,当成什么都没发生过?
唐言蹊没觉得她以前是个这么情绪化的人。
最近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体不舒服,精神绷得太紧,内分泌失调,连例假都很久没来了。
导致整个人都有些失控。
“言言。”他感觉到怀里的女人在微微颤抖,心脏重重被什么尖锐的东西碾过,把她抱起来,“不要再想了,你最近太累了。”
他吻了吻她的眉心,语气是自己都想象不到的温柔,“什么都不要想,先休息一下,你现在不清醒。”
话音刚落,就被屋外车子熄火的声音打断。
陆仰止眯起鹰眸,方才还在女人周围萦绕的温柔顷刻间荡然无存,尽数化作沉稳和锋利,“谁?”
宋井也才收回视线,表情却很微妙,压低了声音道:“陆总,那是军方的车。”
“拦在外面。”陆仰止沉声道,“不准让任何人进来,有什么事,等我出去说。”
唐言蹊在他怀里露出一个笑,“你看,究竟是谁不放过谁?”
不是她不放过他大姐,而是那个女人,不肯放过她。
边说边轻轻拍了拍男人肌肉结实的胸膛,“放我下来,我自己去吧。”
奈何陆仰止根本不打算参考她的意见,见她挣扎也只是面无表情地低斥:“老实点!上去睡觉,从今天开始这些事情跟你都没有关系,你只要好好养身体,其他的都从脑子里扔出去,嗯?”
唐言蹊怔然看着他那英俊的侧脸线条,仿佛坚不可破的铜墙铁壁,不容任何人反驳置喙。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无奈地勾了下唇,“你怎么突然”
以前的陆仰止虽然也会想着帮她解决问题,但若是她自己不愿意,他从来不会干涉她那部分的决定。
这么霸道强制不留余地,这还是第一次。
男人没想回答她这个问题,冷冷望了落地窗外的军车一眼,不由分说地把她抱回了卧室,出门便对守在门口的佣人道:“看好太太,我没回来之前不要让任何人靠近她。”
佣人一头雾水,可是男人话语里的阴沉冷鸷太过慑人,她一时间也只能愣愣点头。
陆仰止整了整衣衫,又这么步履平静地从楼上走了下来。
客厅的沙发上已经坐了人。
他凤眸轻轻一睐,俊脸上蒙了层不悦的轻霾,低磁的嗓音敲打着所有人的耳膜,将笑未笑,“宋井,我说过,在我出去之前,不准让任何人进来。你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
宋井战战兢兢地低头,苦笑,“陆总,我不敢。”
可是门口那人,他更不敢拦。
“行了,少在我面前玩敲山震虎的把戏。”沙发上传来苍劲有力的声音,带着轻微嗤笑和运筹帷幄的气势,“与其和下属撒气,不如自己长点本事,把你爷爷我撵出去!”
陆仰止温淡的眸光在无人可见处多了一抹厉色,表面上却还是风波不起,“爷爷说的哪里话。”
他走到老人面前,淡淡颔首,“是孙儿眼拙,没看出是爷爷您,还以为又是哪里来的乌合之众,胆子大到跑到我这里来兴风作浪。”
老人身旁还站了个年纪比陆仰止长了不少的女人,听到这话眉头一皱,“仰止,你怎么和爷爷说话呢!”
陆仰止不冷不热地对上她的眼睛,“大姐也来了。”
男人黑眸中有沉鹜的暗涌流过,“正巧,我也有些事要和大姐解决解决。”
陆老爷子闻言微微眯起了眼睛,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面前这个孙儿。
他膝下这么多子孙里,个个翘楚,可若说有经世之才的,也就只剩下老二家里这个陆仰止。
不同于陆仰止的哥哥姐姐们,这个孩子年纪轻轻就知道如何收敛情绪,做事沉稳有度又不失魄力,胸中的格局也开阔,最像年轻时候的他。
而陆仰止成长的速度也着实让他震惊,他生活在四九城,老二陆云搏带着膝下一双儿女生活在榕城,平日里只有逢年过节才能见到这个孙儿。偶尔陆仰止忙着出差,甚至连年夜饭都不在家里吃,以至于每次见到他,陆老将军都会有种这个孩子比上一次城府更深了太多的感觉。
陆老将军年轻时稳惯了,老来自然狂些,看着这个膝下最出色的孙儿,胸中的怒意就压不住地往上冒。
明明昨晚才被打去了半条命,今天早晨还在卧室里躺着敷药,下午就敢站在他面前明里暗里地和他叫板了!
“看来爷爷真是老了。”陆老爷子哼笑,“棍子使得不如当年了,没打得你长住记性。想你小的时候挨上这么一顿打能在床上躺上半个月,现在当真是长能耐了。”
陆仰止单手抄袋,还是长身玉立地站在半边阴影中,眉目不惊,鼻梁挺直,薄唇没情绪地开阖,“爷爷追到这里来,是想再补上几棍子,还是为了什么其他的事?”
“来给你个小兔崽子送药的。”陆老将军冲着副官扬了扬下巴。
副官立马递上了一个小瓶子,满脸郑重,“三公子,这是老将军从军医那里拿的最好的伤药。”
陆仰止只是看了眼,连手都没伸,就又收回了目光,“谢爷爷的好意,既然是为了让我长记性,不妨再多疼上一阵子,看看管不管用。”
陆老将军几乎被他一席话气得头上冒火,“陆仰止!你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爷爷在我家里和我讲规矩。”陆仰止低笑,“这规矩又是哪里来的?”
他今天笑里藏刀的锐气让陆老将军十分不适应。
陆远菱皱眉,一个劲儿地给自己弟弟使眼色,让他别再胡说八道了。
陆仰止皮笑肉不笑,轻轻一脚踢开了她搬来的台阶,“大姐眼睛不舒服?”
陆老将军脸色更差,鹰眸沉沉地盯着他,开门见山道:“叫那姑娘下来见见我。”
“爷爷不是来给我送药的?”陆仰止不为所动。
陆老将军用拐杖重重地戳了戳地板,响声震天,“陆仰止,你还想挨揍是不是?”
男人面色如常,虽然表面上有敬重,却好像根本没把对方的威胁放在眼里,“她睡了,爷爷来的不是时候。”
陆远菱冷笑接腔,“仰止,你这说的是什么话?爷爷是什么身份,亲自过来一趟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