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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倜心中一紧,表情依旧无辜道:“我不知道大爷在说什么……”
木崖子望着他无懈可击的木楞表情,叹了口气,道出三字:“熊展堂。”
熊倜一惊,刹那,呼吸都乱了,他心道:终于!终于有爹的消息了!
他急道:“大爷认识熊展堂?”
木崖子点了点头,“从小看着他长大的,他的踏雪无痕也是我教的。好了现在该我问你了。去年七月,襄离县令之死与霹雳堂被灭是不是都是他所为?”
熊倜赶紧点了点头。
“他……还好吗?”木崖子略微迟疑,问道。
熊倜一愣,心一阵刺痛,他赶紧低下头,生怕自己的眼神会出卖自己。
他暗道,不好!一点都不好!死了,而且尸首也葬于烈焰之中,同那残垣废墟混在了一起!
虽然事实如此,但熊倜依旧点了点头。
木崖子松了口气,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容,很是温和,说:“是吗?好就好,他还说了些什么吗?”
熊倜又摇了摇头。
木崖子也没有注意到熊倜的异常,陷入了自己的回忆中,自言自语道:“唉,二十一年了,他已经下山二十一年了,二十一年音讯全无……”
木崖子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又道,“西厢客房已经打扫过了,今晚你便住在那里吧!”
语毕,似是下起了逐客令。
熊倜微怔,下意识开口道:“你没其他要问的了?”
木崖子抬起头,面色冷冷,“还要问什么?”
熊倜愣愣地摇了摇头,正欲取桌上的佩剑离开,却被木崖子一把按住。
木崖子面若寒冰,一脸正色道:“我说过,两个月你不许握剑。你想做大侠也好,想报恩也好,都需要你这只手!”
熊倜憨憨笑着缩回了手,道:“是,大爷,那我去睡觉了。”
熊倜转身去了西侧客房,倒头便睡。
他的背紧紧贴在内墙,闭上了眼睛,脑子里却还在想逍遥子和九道山庄的关系。
看来爹的确是九道山庄的弟子,从木崖子的态度,似乎是爹的师傅。
那当年爹为何要下山呢?而且语气如此决绝,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又该如何开口询问呢?
一个个问题萦绕熊倜心头,本以为是茧子找到了头,结果却是一团纠缠在一切的绳,抽出了线头,依旧是一团糟。
迷迷糊糊间熊倜睡着了,但他始终不敢睡得太沉,毕竟这个环境对于他来说太陌生了。
细细想来,成了杀手之后,似乎除了有逍遥子陪伴的那一夜便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
而熊倜本身又属于睡起来就很死的人,想当年逍遥子为了改掉他这毛病不知道费了多少功夫,不过成效却也是惊人的。
这不,日落西山,木崖子的侍女端着晚膳走进了屋,前脚刚跨进屋,熊倜就醒了。
他猛然睁开眼睛,看清来人后,又微眯起眼睛,吸了吸鼻子,一脸睡眼惺忪口水横流的模样。
“公子醒了?睡得可好?”
熊倜擦了擦口水,笑道:“好!好香!我肚子正好饿了!谢谢姐姐!”
侍女娇笑道:“公子嘴真甜,瞧我鬓角的白发,奴家这把年纪,都可以做你娘了!”
“嘿嘿,姐姐看上那么年轻,不过倒是和我娘一般漂亮!”熊倜憨笑着,蹭了蹭手,正欲用左手抓菜,却被一旁的嬛娘拉住。
嬛娘眯眼笑着,丝毫不介意熊倜将她与其母亲比较,相反,还很是欢喜,年过四十的她自然明白对于一个男子来说,最美的无过是妻子与娘亲。
熊倜随口的一句话,却打动了她。
嬛娘十四岁被木崖子相救之后,便一直跟着他,今年已四十三了,她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替木崖子生一个孩子,可是木崖子拒绝了。
随着年龄的滋长,这遗憾渐渐成了心病日日夜夜纠缠着她,明知不可行,却依旧放不下执念。
平日这座鹿崖小筑极少有人来,除了木崖子的几个弟子,熊倜倒是第一个。
说起那些弟子们,嬛娘便不得不叹气,除了孙沐阳那孩子还看得顺眼些,其他的一个个都跟冰块似的,一句话永远不会超过十个字。
时间一长,嬛娘也不讨没趣,更多时间却也只能沉默不语。
没想到今日木崖子带回来这么一个孩子,中午的时候她就在门口看着。
熊倜长相俊俏,笑容憨直,立刻就入了嬛娘的眼,眼下单独处之,没想到这孩子嘴巴还特别甜。
嬛娘笑着将菜夹入熊倜的碗中,又将勺子塞进他的左手,道:“这不是有勺吗?用手多脏。试试合不合口味。”
“嘿嘿,习惯了!”
一句习惯了却勾起嬛娘的注意。
女子都是心细的,何况是木崖子身边的女人。
她虽从未听木崖子谈起过眼前的孩子,甚至熊倜姓甚名谁都不知道,但她还是下意识地觉得熊倜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嗯!好吃!中午的菜也是姐姐做的?”
一句由衷的赞叹唤回了嬛娘的思绪。
“是啊,你怎么知道?”
“嘿嘿,那么好吃的菜,只要吃过一次,一辈子也不会忘记的。”
熊倜对吃的不挑剔,但不代表他不懂,毕竟他曾经跟的人是逍遥子,一个对什么都极其讲究的人。
嬛娘笑得更开心了,“你还是别姐姐姐姐的叫奴家了,唤奴家嬛姨吧!还不知道公子如何称呼?”说着,又将菜夹入熊倜碗中。
“那嬛姨也别叫我公子了,我哪里是什么公子!我叫萧八,师兄和大爷都叫我傻八,嬛姨也这么叫我就成!”
“傻八?”嬛娘笑了笑,继续往熊倜碗中夹菜。
熊倜抬眼,点点头道:“嬛姨,你也坐。”
“嗯。”
熊倜见其模样和蔼,对自己似也没什么戒心,终于将心底的疑惑问了出来。
“嬛姨我可以向你打听个人吗?”
“什么人?”
熊倜放下勺子,气血不禁上涌,面色微红,呼吸紊乱道:“这里是不是有个叫阿九的姑娘?”
“你说的青囊院的阿九吗?”
“青囊院?”
“便是执法长老青衣长老的住处。”
熊倜心中一颤,青衣这个名字何等熟悉。
他对于青衣的第一印象还是不错的,毕竟,当年的青衣对其有一饭之恩,但再后来,岚也是死在他手上的,而他却放过了自己,其中的恩怨是非,熊倜自己也很难分辨。
而据孙沐阳所说,那背影极其像岚的女子正是青衣的侍女。
熊倜点了点头,道:“是她!”
嬛娘笑道:“你打听长老的侍女做什么?莫非?你对其有非分之想?”
熊倜一时慌神,赶紧摆手,结果忘了自己手腕上的伤,痛得倒抽一口气,半晌功夫才回过神来,解释道:“我就是觉得她的背影像我儿时的同伴。”
嬛娘笑着拉过他的手,替他轻轻揉着,笑道:“你想打听她什么?”
“我那同伴脸上有疤的,阿九姑娘有没有?”
嬛娘摇了摇头,道:“阿九姑娘我见过,不仅没你说的什么疤,容貌还十分清秀,可是一等一的美人。”
“哦……”熊倜闷闷地应了一声,心思却飘远了,暗道:没有疤痕?难道不是岚?是啊……怎么可能是岚……我胡思乱想什么……还是赶紧查出爹的事,然后报仇!
接下来的熊倜也不知道和嬛娘聊了些什么,只记得这两鬓发白的女子笑得不停。
夜深了,山上的月看起来特别的亮,也特别的冷。
不知是不是下午睡多了,熊倜辗转难眠。
他调整了下呼吸,出了鹿崖小筑,没有惊动任何人,包括木崖子。
熊倜认准一个方向,一路走,一路看,一路记,一时辰,却还是没有见到山庄的尽头,却见到了一处清潭,潭边长着几朵幽兰,随风轻晃。
熊倜一时产生了一种错觉,似乎自己并不是在山顶,而是在山谷。
月光下的潭水泛着粼粼微光,潺潺的水声伴随着风声摇荡,空灵地似在歌唱。
“哗!”
水花突四起,潭中央浮起一位女子,长长的青丝遮住了纤背,却依旧遮不住那玲珑的身姿。
熊倜一惊,这背影不正是白天见到的阿九?
“谁!”阿九双耳微动,猛然回头,自是露出无限春光。
而熊倜却对其视而不见,他静静地凝望着阿九的脸,半天说不出话。
第二十五章 药王之徒()
第二十五章 药王之徒
熊倜这辈子见过最美的女子莫过于夏芸了,那是如白牡丹般清丽美艳的女子,而眼前的阿九呢?
远山眉黛长,细柳腰肢袅。
出水宛芙蓉,羞为幽兰绕。
阿九很漂亮,她如丝绸般光洁的肌肤在月下透着朦胧的光。
消瘦的脸颊形似瓜子,一双狭长的柳叶眉下镶着对桃花眼,艳而不妖,既不似夏芸的杏眼那般活泼灵动,也不藏媚惑,却透着丝丝的清冷。
略过挺拔的鼻梁虽不如夏芸那般秀气,却衬着整张脸很是英气,薄薄的唇瓣透着淡淡的粉意,如三月的桃花春意正浓。
阿九很美,不同于夏芸的美,也不亚于夏芸的美。
而熊倜的吃惊,并不仅仅因为她美,而是阿九的模样他太过熟悉。
岚的脸上若没有疤便是这般美。
那双桃花眼,熊倜永远不会忘,曾今,她总是弯弯的,如水的温柔满满地好似好沁出一般。
而此刻,这双桃花眼的主人正赤身静静地站着,怔怔地望着突然出现的熊倜。
良久,那双桃花眼同过去一般,不再冰冷,霎时,温柔似水,因为她的主人笑了。
“熊倜?熊倜!真的是你!”
“岚!”
熊倜也在笑,笑疯了,也差点笑哭了!
他暗道:是岚!是她!她还活着!她认出了我!太好了!太好了!
阿九就是岚,也是九道山庄曾今的奴隶,九号。
本以为终身都见不到对方的两人互相喊着彼此的名字,向对方奔去。
岚足尖一点,整个身子腾出水面,双足在草叶上连番轻踏。
眼见两人就要相拥在一起,熊倜脸上突地一红,急急退了几步,连忙将自己外衣脱下,披在岚的身上。
他微侧着头,只觉得脸上好似有火在烧,低垂着眼帘,双目怎么也不敢再看岚。
所以他也看不到此刻岚的表情。
岚笑得更欢了,那双桃花眼中带着丝丝脉脉的娇媚,她张开手臂,猛地揽住了熊倜的脖子,这一刻,她才发现熊倜长高了,她需要努力踮着脚尖才能够到了。
岚肩上的衣服顺势滑落,掉在一旁的草地上。
熊倜愣愣地不知道自己的手该往哪放。
“熊倜……我想你……”岚将脸埋在熊倜的怀里,听着他有力而快速的心跳,脸颊也不禁发烫。
那细若蚊丝的话语在熊倜的耳畔回荡,如山谷里的风,不停,也停不下来。
熊倜如星的眸动了动,双臂用力,紧紧将岚搂在怀里,鼻尖轻蹭青丝,回应道:“岚,我也想你!无时无刻,都在想你!”
“熊倜……我……”岚抬起头,话未说完,瞳孔猛地一缩,一手拿起地上的衣服,拉手拉起熊倜,朝潭边飞奔。
“怎么了?岚?”熊倜不解地问道。
岚柳眉微蹙,转身,冰凉的玉指压在熊倜的唇上,道:“嘘!有人来了!你快找个地方躲躲!”
熊倜一惊,立刻接过岚手中衣服,没入幽潭边的乱石后。
岚望了一眼远方,调整了一下呼吸,再一次缓缓隐入水中。
一抹青色从浓浓的阴影中淡出,正是出来寻找岚的青衣。
他一眼便望见那水中倩影,他不由皱眉,目光立刻移向别处,望向天边明月道:“阿九,你怎来了这里?”
正背对着青衣的岚一副被吓到了的样子,她沉入水中,只露出一张俏脸,回眸道:“心间烦闷难舒,出来走走,没想到找到这么一地雅处,虽比不上师傅的药王谷,但这幽潭却也是极好。”
“是吗?如今还未入夏,晚间风凉,还望阿九姑娘保重身体,否则,青衣不好向药王交代。”
“既然如此,还请青衣大人先转过身去。”
青衣点了点头,抱剑背过身去。
岚的目光静静望着他的后背,心里还是有一丝恨意的。
三年前的岚惨遭棒杀,最后却留了一口气,晕死了过去,被扔出了九道山庄。
等岚醒来,已经在药王谷了,不知是何人送她来的。
药王脾气古怪,医人治病全凭心情,时不时还会提些过分的要求,比如“救一人杀一人”之类的。
而岚的运气不错,药王动手了,不仅修补了她移位的脏器,接上了碎裂的骨骼,更除去了她脸上丑陋的疤。
等岚彻底恢复意识,已是三月后的事情了。
当她能下地走路,却也在药王谷呆了半年,这半年里她虽然口不能言,身不能动,但凭着敏锐的感官,认识了许多药材。
一次偶然的机会,岚跟着药王上山采药,而她仅靠鼻子就替药王找到了心仪的草药,这不禁让药王动了爱才之心。
而岚想找熊倜,可是手无寸铁的她又能做些什么呢?
所以岚想学本事,药王不仅医术高明,而且武功也不差,至少轻功了得。
用药王自己的话说就是医术再高超,救的也是别人的命,而腿脚利索,救得就是自己的命。
药王同岚对望了一眼,一个收了徒,一个拜了师,可谓是一拍即合。
当药王问岚的名字时,岚不由怔了怔,道出了阿九,九道山庄为奴的代号。
而当岚问药王是谁救了她时,药王却摇头不语。
岚也不再问,安心在药王谷学医。
就在大半年前某日正午,岚正在晒药,突然一道青色落入药田。
待岚看清来人,手一抖,险些打翻了药篮。
来人正是青衣,当年一句话就把她棒杀,把熊倜送走的青衣!
而此刻的青衣看上去已经没什么人样了,面容枯槁,青丝如稻草的散落着,他的肩上还扛着一个人。
岚不知道该不该用“人”这个字来形容,也许用“死人”更合适吧!
因为她清楚地闻到了一股尸体腐烂的臭味。
青衣也望着岚,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诧,随即身形晃了晃,抱着肩上的尸体,一起倒在了药田里。
岚生性是善良的,这个曾今下令棒杀她的男人失去了意识,而她却没有趁人之危。
她拉起青衣的手腕,发现这人的内力已经枯竭了,而且不知受了什么打击,竟伤到了心肺二脉。
她望向青衣身侧面目难辨的尸体摇了摇头,将活人和死人都搬进了屋。
岚的力气很大,也许是天生的,也许是后天为奴所致。
药王对岚表现出来的众多优点都很满意,但突然见她搬了两个人进来,心情顿时就不好了。
正准备开口骂人,却认出了其中一人是青衣。
药王同青衣似乎有些交情,当下不再说什么,立刻救醒了他。
青衣缓缓睁开眼眸,愣了短短一瞬,便急道:“公子!救公子!”
药王双目一瞪,“救个鬼啊!老子虽说过活人不医,你小子也不能老子整一副死了三天的尸体啊!我是药王,又不是阎王!”
青衣的双目黯淡了,如空中星辰陨落一般,他低垂这头,斜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