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脖子上呼,也真不怕把我激出个好歹来!”
愿好一面侍候她更衣洗漱,一面含笑听着她抱怨,这匆匆忙忙的一早晨就这样过去了。
待她收拾妥当,来到裴绍的舱室中与打算他一同用早膳时,进得门来,目之所及处,却见裴绍的床榻上,李玄正睡得四仰八叉,胳膊腿乱飞。
只这一眼,她立时不乐意了。
“造孽啊!造孽!”她冲过对正在翻看书卷的男子大加挞伐:“你看看他,这胳膊腿再伸一伸都要伸回朗月去了!睡成这个样子的你不管,怎么我晚起一会儿你就恨不得哭爹喊娘的?我们俩好歹也这么多年的交情,你这心不要偏得太远好不好!”
朗月王殿下头都没抬,十分有准头的往她嘴里塞了颗包子,堵住了她的滔滔不绝。
她双目一瞪,拿过包子与他对面坐下,气得翻白眼儿。
“你小声些,”裴绍满不赞同的看了她一眼,朝榻上正睡的男孩子抬了抬下巴,“玄儿吐了一晚上,破晓时刚刚睡下,你别惊了他。”
“裴绍,你吃错药了吧?”她一副受不了的模样看向他,“你不是一向推崇父严子孝的吗?合着这规矩立在那儿就为了练我一人是吧?”
裴绍眼睛一亮,抬眸看向她:“哟,你是我闺女?”
“滚蛋!”
愿好早已习惯这两人摔摔打打撕扯不开的别样情谊,一边颇有兴致的听着两人斗嘴,一边侍奉着布菜。
“你跟玄儿能一样么。”
裴绍将书卷递给愿好,起身亲自去给榻上的孩子掖好被角,跟着方才净了手回到饭桌上。
她从旁看着他行云流水般的动作,贪婪的欣赏着他那使人百看不厌的美貌。只是可怜就着秀色用餐,一时倒不知填饱肚子的究竟是什么了。
——当然了,要是裴殿下说话能更好听一些,那就几近完美了。
裴绍坐下来,将她面前的小米粥换到自己跟前,又重新给她盛了碗温热的,同时接着前头的话道:“你自小嗜好作死,他从落地开始,就不知道作死这俩字怎么写。这么听话的心肝宝贝,我疼还疼不过来呢,哪舍得对他下死手管教哟!”
“啧你是真说得出来啊!”她被麻得一激灵,想了想,不由摇头叹道:“得亏了他是我弟弟,这要是个妹妹,索性我直接送给你做童养媳好了,说你俩不是一家子都没人信!你对尧姜有没有这么宽纵?”
想着他对自己的亲生女儿尚且常行严父之道,偏对李玄,却纵容的无法无天了,这也幸而是自己善解人意,若是换了旁人,说不得怀疑他有溺杀之心都是轻的!
可裴绍听了她的话,却还隐隐有点得意之色,待半碗粥下肚,他方才反应过来:“什么叫‘得亏’?”
她只做没听见,暗地里同愿好交换了个眼色,各自偷偷一笑。
早膳过后,裴绍陪她回到她房中,遣退了下人,问道:“考虑的怎么样?”
她挑了挑眉,坐在妆台前,看着镜中自己这张平平无奇的脸,一时没说话。
裴绍来到她身后,同她在镜中对视,“按照目前行程,若无意外,不出三日便会靠岸。你是直接在这张脸上戴面具,还是再服一颗丸药,恢复了真容之后再戴?”
说着,他蜷起手指在她脸蛋儿上轻轻一弹。
她默然片刻,伸出手去,抚了抚镜中的容颜。
倒不是,对这张毫无亮点的容貌有何不舍,只是想到自己曾顶着这张脸,与那人拥有过一段何等美妙时光,她便觉得有些可惜。
不过,可惜也只能是可惜。
她轻声一叹:“‘裴筠筠’这个身份都没了,这张脸,自然也是跟着一并消失才好。”
此言出口,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裴绍从袖口中取出一方小巧锦盒,打开盒盖,放在她眼前。
那里头安静的躺着一枚丸药,棕褐色的,圆润精致,看上去与寻常丸药并无任何不同之处。
可她却知道,这东西有多厉害。
裴绍看着她,深沉的目光中有不加掩饰的心疼。他道:“易容丹的劲道,你已经领教过了。”
——就在当年,以朗月美婢的身份,重回中原,去到元隽身边时。
她知道裴绍此刻的心是揪着的。
“放心,我受得了。”她故作轻松的取出丸药,拿在指间时,还有心同他闲话:“其实我还是挺好奇的,你祖宗闲着没事儿研究这么个东西是为了什么?这天底下像我这么见不得人的很多吗?还是纯粹为了彰显朗月灵药之神奇,裴氏医术之玄虚?”
易容丹,乃为裴氏先祖所制,素为族中不可外传之秘。顾名思义,此药食之,可变换人面骨相,从最根本处,改易容颜,不使外人有机可察之。
然而,骨相之变,非历拆骨之剧痛而不能成事。裴氏族志中便有记载,古来至今,服过此药者,多有因难忍途中之痛,自尽而亡的。便是挺过了这非人之痛,成功易容者中,像她这样,还要再食第二颗恢复本来面目的,也是绝无仅有了。
至于她的问题,裴氏先人为何要研制这么个东西出来,裴绍的答案是:“为与人方便,与己方便。”
她摇头一笑,跟着,便拿着丸药欲往嘴里送。
眼看着丸药都要触碰到唇瓣了,裴绍忽然短促而急切的喊了声:“昀昀!”
她一惊,差点儿将药扔出去。
歪着头看向裴绍,她叹了口气。
“宽心。”
安慰了这么一句之后,她想了想,又道:“这样,你先回去,这一颗吃下去,不是两三个时辰便可恢复吗?你就别在一边看着了,省得我还没怎么样,你先要死要活了。”
她道:“等我这边完了事,我去找你。”
上一次,她服食易容丹时,因他自己也是头一次给人用此药,是以不顾她的反对,他在旁陪了她一整个过程。
也就是那一回之后,他将近半年时间,没睡过一个没有梦魇的觉。
太疼了。
就算仅仅是那么看着她,都实在是太疼了。
“我得陪你。”裴绍道,“昀昀,我得陪你。”
她眉尖微蹙,还要说话,裴绍却摇了摇头。
“当初你来找我时我就对你说过,这辈子,只要我还活着,你身边至亲、挚友、至爱,总会有一个陪你。这会儿清寒不在,你若是想让玄儿过来,我给你叫去?”
闻言,她哭笑不得的给了他一杵子。
顿了顿,她苦恼的垂下头去,抱怨道:“你本来就矫情,睡个觉都要认床,这要是再被我一吓,稍后到了羽雁,恐怕这回你就不止是梦魇,觉都睡不着了怎么办?”
“你管我,我给自己下蒙汗药行不行?”
“啧”
说过闹过,裴绍见她还要坚持,顾自沉思半晌,转身走到一边坐了下来。
“我从来没跟你说过,我当时的梦魇是什么。”
他说:“我当时的梦魇,不是你服下易容丹之后,骨骼变换之时的惨状,而是大雍亡国时,你在宫中府中,那一切无人相伴的患难。”
闻言,她心头狠狠一颤。
裴绍说的全是真话。
那时候,看着她那样痛,他几乎想象不出,当时在天都,王府被封门血洗,屠杀焚毁时,看着一个个至亲挚友与自己阴阳相隔时,她会有多痛。
她最终也没有说服裴绍,反倒被朗月王给感动了,在他面前,吞下了她这辈子第二颗易容丹。
一场翻天覆地的苦痛过后,等一切平息下来,她整个人如同从刚从海里捞上来一样。
愿好掐算着时辰,已经吩咐人给她备好了药浴,待房门一开,再度见到她时,一向最是稳重的丫头却哭出了声来。
她强撑起一抹笑意,勉力逗了愿好两句之后,便实在没有力气了。
这一场沐浴,她直是在水里泡了两个多时辰,点心茶水都用了几份,天都黑了,方才觉着缓过些力气。
更衣之后,带着一身湿润的水汽,她再次坐在镜前,取出裴绍一早命人准备好的人皮面具,仔细的给自己戴到脸上,再度遮掩下那一副见不得人的绝世容光。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等在外面的朗月王在看到她的刹那,微微一怔。
——她的这第二张脸,委实便是他那数年前意外去世的堂妹,长大了的模样。
她淡淡一笑。
“往后,我就是裴薰。”
——朗月王的堂妹,羽雁王的王妃。
第一章 羽雁王妃()
三月初九的婚期,朗月船队在东境靠岸时,堪堪已是初七。
值得一提的是,羽雁王却并未亲自前来迎亲,而是派了三公子元秀,以迎婚史身份,替兄长迎新嫂进王城。
“他这是什么意思?”下船之前,听到这个消息,裴薰原本欢欢喜喜的心情瞬息灰飞烟灭了,“这婚他是想成还是不想成?以为我没人要吗?迎个亲都委屈他了是吧?让小叔子替兄长迎嫂子进门,有这个道理?”
“什么意思”裴绍嘟囔了一句,捡起被她掷在地上的红盖头,他吹了吹沾上的灰尘,逗她道:“他能是什么意思,还为着某些人早前的不辞而别置气呢呗!”
她狠狠瞪了裴绍一眼:“我不辞而别?对,我是不辞而别了,可冤有头债有主,这事儿怎么着他也不该算在我头上罢!又不是我自己想走的!”
裴绍立刻便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哟呵,怎么着,是我让你走的是吧?姑奶奶的意思是,这债羽雁王应该算在我头上是吧?”
裴薰定定看着他,狠狠点了两下头。
“行行行,”裴绍不急反笑,连连点头道:“你有能耐这辈子出了事别再找我!”
两人这边吵吵闹闹,外头已经几番来人催了,说是三公子苦等多时,请殿下、姑娘下船登岸。
裴绍将盖头往她头上一罩,“有什么帐,过两日你们俩洞房里自己算去,这会儿别给我丢脸!”
盖头底下,传来一声不情不愿的冷哼。
不过元秀素来是个知理识大体的,这方在岸边刚与裴绍见了,行了拜礼之后,首先便将之所以是自己前来迎亲的缘由与朗月王说了。
“从此处到羽雁城,尚有一日路程,兄长的意思是,便请王嫂于初九当日进城、当日大婚,也免了早一日入城,还要往贵宾馆中折腾一趟的麻烦。”元秀道,“为着周全嘉礼之前夫妇不宜见面的规矩,这才让小弟前来相迎。不过请殿下放心,兄长会在城门前大礼相候,必不使王嫂委屈。”
裴绍欣然接受了他这个说法。
“此百艘巨艆,凡朱红者,并其上珠玉琳琅,皆为小妹嫁妆,共计五十艘,请三公子代兄长验收。”
裴绍言毕,打了个手势,身边侍卫便与元秀奉上了嫁妆册子。
朗月财大气粗,自不必多说,可怜元秀的人光是清点,也够忙的了。当夜,朗月王等人便被就近安排在驿馆中歇息。
元秀那边刚忙完一起儿,夜里回到驿馆中,远远的便听几个刚交了班的侍卫在那儿插科打诨。
一个说:“唉,你们看见没有,朗月的送嫁仪仗里,除了朗月王同咱们王爷那位新娘子,还有个姑娘!看着也像个正经主子来着!”
又一个忙接道:“对对对!那姑娘虽以黑纱遮脸,但瞧那身段儿啧啧,定是个美人模样,就是不知是个什么身份,也没听说朗月王是带着姬妾过来的呀!”
“瞧你那下流样子,还敢肖想人家?”另一个声音故作深沉道,“依我说呀,说不得是咱们这位新王妃其貌不扬,朗月王未免咱家王爷不满意,这才卖一个搭一个,白送的呢?”
一群人说着,哄笑起来,后头的话,便实在不必入耳了。
元秀暗中听着,他倒也记得白日里确实有那么一位身份不明,却又实在不像下人的姑娘来着。
唔,对了,除此之外,还有一个被打扮得千尊万贵的小男孩,那模样生得,简直不要太漂亮!
这两个,会是什么人?
房中,裴薰换下了繁复的喜服,只在素白的中衣外披了条藕色的披风,此间正坐在灯下看书。
“姑娘,”愿好从外头推开房门,轻声一唤,随之道:“钟姑娘到了。”
闻言,裴薰放下手中卷册,连叫请进来。
门外,一身量纤长袅娜的女子款款而来,一身碧色衣衫被灯火衬得清丽非凡。
“见过姑娘。”
女子在她面前站定,福身一礼,很是得体。
裴薰坐在那儿端看了她半晌,起身走到她面前。
白皙的纤细的手指在女子的衣衫上缓缓抚过,片刻,只听裴薰道:“我不喜欢碧色。”
女子显然微微一颤,定了定心神,忙垂首道:“是,小女记下了,回去便将沾了碧色的东西都烧了。”
裴薰一笑,吩咐愿好赐坐。
钟芙合着规矩小心坐下时,裴薰抿了口清茶,随口又道:“我也没这样有规矩。”
这下,钟芙坐也坐不住了。
“姑娘”她小声一唤,秀美非常的脸上带着难色。
裴薰朝她看去,温和一笑,挥了挥手,愿好会意,便带着丫鬟退下了。
“类阳帝姬很不好做吗?”
她看着钟芙,玩笑似的问道。
钟芙有些不知道这个问题该如何回答。
裴薰似是能看透她的心思,“其实类阳帝姬,是这天底下最好演的人物。”
她道:“想做什么做什么,想说什么说什么,如是而已。”
若真是这么容易就好了,钟芙心道。
“帝”她一个字出口,方觉失言,立时收声,换言道:“姑娘恕罪,小女实在愚钝,心中拘谨束缚又多,怕是”
“没什么可怕的。”裴薰打断了她的话。
当时她以裴筠筠的身份告诉元殊,真正的类阳帝姬就在朗月。而裴绎也在入京为启元看诊时,同元殊许诺,只要李应辰能在北地这回的战事过去之后,得以安然无恙,那类阳帝姬便愿意去太子身边。
过往半年多来,北地的战事已经接近尾声。等天大军与突厥、敕柔苦战,熬过了最难忍的僵持期,双方损失皆重,然而时至今日,等天的胜势已经很明显了。
非止如此,按照如今的情况看,剑脊公、夜城公、逐日公三人中,先报大捷者,还极有可能会是剑脊公李应辰。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太子殿下在完婚圣旨传到朗月时,便派了人给朗月王带信,叫他别忘了旧日之约,否则,大捷未报之前,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裴绍自然不可能把真正的类阳帝姬送到东宫,而眼前这个钟芙,便是最适合假扮类阳帝姬之人。
“我已经告诉过你多次了,你什么都不用怕。”裴薰道,“忘了这个怕字,你就能演好这个人物。”
回朗月这些日子,她看着钟芙,最担心的便是她这柔顺的性子,以及芝麻大的胆子。
“姑娘的教训,小女记在心间一时不忘,但”
裴薰道:“错了。”
钟芙不解的看向她,实在不知这话里能有什么错处。
她道:“你得有敢不把我放在眼里的心。”
“小女万万不敢!”
裴薰叹了口气,很有些发愁。
“不若这样,”顿了顿,她问,“你同我说说,你在怕什么?”
这个问题又将钟芙难到了。
室中就这样寂静下来,钟芙不知该如何作答,急得都要出汗了。
这时,裴薰忽然道:“其实,我挺喜欢碧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