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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蘅接过茶来对她粲然一笑,乖乖的捧在手里喝了起来。
步明修冷眼看着,她的举止言辞冷静自然,半点没有作假的痕迹。
他眉间微蹙一瞬,继而便展开了,有意看了眼留有她字迹的那张纸,随口笑道:“姑娘的字写得很是不错。”
裴筠筠微微一笑,欠身道:“表公子过誉了。”
原以为步明修发现了什么,自己还且要有一番应对。却没想到,有意无意的说完这么一句话之后,他便没再说过什么,只同元蘅插科打诨一通儿便走了。
可裴筠筠却不敢放下警惕。
寂静的偏殿里,元隽重重敲了两下桌案,终于将步明修的目光引到自己身上之后,这才道:“第三回了。”
“什么?”
元隽浅饮一口茶,道:“你到这儿半个时辰,我同你说话,你已经走了三回神了。”
步明修反应过来,讪讪一笑:“唔我的不是。二哥您说什么?”
元隽道:“我说,你没事少去玉虚阁招惹。蘅儿这个年纪正是情窦初开的时候,你俩既然做不成真夫妻,就少些交往,别再耽误了我妹妹。”
“瞧您说的,就跟那不是我妹妹似的!”
元隽有心想说,亲妹与表妹是一回事儿吗?可还没等他开口,顿了不过片刻,就见步明修的眼神有些涣散,显然思绪又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他叹了口气,无奈道:“行了,说说吧。”
步明修一回神,还有些茫然:“嗯?说?说什么?”
“自然是说说,你的这副心神都飘到哪里去了?”
元隽觉得,就算自己不开这个口,步明修应当也有事打算同自己说。否则就凭他的家教,还不至于频频失神之下,依旧坚持坐在自己对面碍眼。
果然,片刻之后,对面的人便开口了。
“二哥,蘅儿身边那个叫筠筠的婢女”他措了措辞,最终还是保守的先问了一句:“她不是府上的家生子罢?”
那声‘筠筠’叫元隽愣了一愣,等反应过来步明修说的是谁之后,他心里便莫名有些烦躁。
“不是。”他答得倒很干脆:“她叫裴筠筠,是朗月送来的人。”
他这么一说,步明修却是有些意外。
启元三年,朗月王后岳氏难产而薨,翌年中,帝赐美人与朗月王,时中原诸世家皆群起而效仿,妄图借此机会在朗月王身边安插细作。
裴绍当时欣然受之,反手就给中原诸侯来了招礼尚往来。就连他们步家也得几十个美姬。是以对于此事,步明修并不陌生。
可是这个裴筠筠如果,她真的是自己猜测的那人,又怎会自朗月而来呢?
当年大雍国破,海防之上可谓天衣无缝,就算她有心前去朗月投奔裴绍,可又如何能在元军的严防死守中平安渡海呢?
他正想着,元隽等的不耐,又敲了两下桌子。
回过神来,步明修想了想,问道:“二哥,那个姑娘您与朗月王素来交好,难道朗月王送人来时,就没提过什么话么?”
元隽微一挑眉:“譬如?”
“那位姑娘的来历。”
元隽看了步明修一眼,只道:“一个小丫头能有什么来历?彼时朗月姬侍漂洋过海洒满中原大地,这些人里十有八九都是裴绍弄去膈应人的,顶多比寻常丫头伶俐漂亮些,哪还至于有什么身份?”
步明修心头一笑,他这番话里,现成的不就有一个问题吗?
他问:“二哥没发现,这位姑娘并不比寻常丫头漂亮吗?”
以回赠美人为噱头,送来的人里却有这么一个假冒伪劣,其本身就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元隽却似不以为意:“那又如何?”
步明修深深看了他一眼,心道一句上天保佑——要么,裴筠筠便不是那人;要么,元隽对她,便千万不要有感情。
“我昨日在玉虚阁看到些东西,不由对那姑娘的身份有些猜测。”
说着,他刻意送了元隽一道意味深长的目光,继而言道:“只是我却没想到,那么个丫头,竟让表哥动了凡心,如此护着?”
元隽一怔,随即却好笑般一摇头:“不过是她于羽雁王府有功罢了。”
步明修但笑不语。
未几,元隽道:“说罢,你看到什么,又觉察出什么了?”
自从步明修来了之后,羽雁王府里主客的晚膳便都是围在殿中一起用的。
因着下午步明修道出的那个对裴筠筠身份的猜测,元隽今晚的胃口很是不佳。
不佳到,裴筠筠在一旁看着,都恨不得夹了元蘅盘子里的菜馔直接喂到他嘴里去。
她还没动作之前,倒是步明修先开口了。
关切了几句表哥的胃口之后,表公子便打趣道:“二哥今晚这么没胃口,总不会是下午赠予小弟的那副卫公走笔图给得肉疼了罢?若如此,小弟还真不大好意思夺人所爱啊!”
元隽淡淡看了他一眼,知道他这就开始演上了,只随口配合了一句:“你眼睛倒尖,专拣好的要。”
“您那件件都是宝贝,您又素性无所偏好,自然不懂我这惜花人的心!”说着,他饮下一樽酒,感慨道:“我这人没什么大的爱好,就好一个书法。遥想幼时,父王好不容易请了聂夫人来府中教课,您是不知当时都给我高兴成什么样儿了!”
“咦,聂夫人?”
元隽还没说什么,这回却是元蘅先好奇了起来。
她问:“是前朝有名的那位书法大家吗?”
“可不!”步明修点头:“说起来,那可是位真大师,当年天平帝在位时,特为宫中三位帝姬请了聂夫人做老师,一笔一划的开蒙手书,当真是用心至极呢!”
想起嬴宫当年名闻天下的三位帝姬,元隽都不由叹了一句:“天平帝疼女儿,倒是举世皆知。”
“是呢,且疼起来不论亲疏,都是一门心思宠着,只可惜那三位帝姬的命运,却是云泥之别了”
步明修的语气忽然有些感伤,这倒不是演的了。
当年天平帝嬴忽宫中,曾有三位帝姬——亲女芳仪帝姬、养女漱华帝姬以及义女类阳帝姬。
漱华帝姬乃是帝堂兄遗腹女,自小养在宫中,而类阳帝姬,更是同皇家半点血缘也无的异姓王嫡女,可天平帝待这三女却是不辨亲疏的疼宠,但凡见过的,便没有一个不感叹那盛宠优渥的。
然而,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大雍国破,除了如今已册为皇太子妃的类阳帝姬之外,芳仪帝姬殉国,漱华帝姬失踪,三人之命途不可谓不截然。
敛去心中感怀,步明修一叹之下转了话锋:“唉,不说这个了!我如今倒是还记得当时聂夫人对那三位帝姬书法的评价呢!”
许是之前曾被他夸奖过字写得好,这会儿元蘅一听便来了兴致,接着他的话头问道:“诶,我就听过外头传说,类阳帝姬最漂亮、漱华帝姬最博学、芳仪帝姬最端庄,那她们写的字都什么样儿啊?有我的好么?”
步明修看了看她,笑意之中,却是有些落寞了。
元蘅被那神色一惊,一时竟致恍惚。
“表哥也没都见过,只看过其中一个人的罢了。”
他说着,目光深深的落在了裴筠筠身上。
他说:“夫人评说,类阳帝姬一手狗爬不值一提,芳仪帝姬手书当属上佳,然唯有漱华帝姬——”
“一手笔锋承转,最有神韵。”
裴筠筠望了望他,神绪一派自然。
他眉峰轻蹙一瞬,随即又摇头晃脑的感叹:“也不知那位,如今做了皇太子妃,手里有没有个进步。”
又是类阳帝姬!
元蘅恨恨的咬了一口鸡腿,她就知道,这人的话头纵使百转千回,最后也总能绕到皇太子妃身上去!
倒是元隽听着那一段评价,思绪被牵扯到旧时的一张字条上,大概步明修的形容太贴切了,竟引得他一时失笑,待抬首时,却不经意的对上了裴筠筠的双眼。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那丫头正痴痴的望着自己发呆,那毫不避讳的目光,就差将沉迷二字直接刻脸上了。
座上的世子殿下差点红了脸。
他掩饰的嗽了两声,话锋对准了还在向往皇太子妃的步明修:“收敛点,别连体面都丢了。”
一声警告,步明修倒也听话,反应过来自己言行有失,连连向小宗姬道了两声恕罪。
元蘅气哼哼的,连搭理他的意思都没有。
散了席,步明修一路随元隽一起到了清寒殿,进殿才挥退了下人,元隽便问:“试过了,可有何收获?”
第十章 再三试探()
步明修想起席间裴筠筠的神色,只说看不出什么破绽,单看出那丫头一片芳心在世子了。
元隽看了他一眼,摇摇头没说话。
步明修语毕,默然片刻,忽又笑了。
他道:“如若她只是个单单纯纯的丫鬟也就罢了,否则,两位表兄是该好生警惕些。”
元隽微一挑眉,问:“为何?”
“我们这样的人,从小长大,常被教导喜怒不形于色,可真能做到的又有几个?”
他说着,唇边带笑,而眼底却揉进了嘲讽与深沉。
他问元隽:“她若真是嬴穗,怀揣着一腔亡国之恨、灭家之仇来演喜怒不形于色,还能这般毫无破绽,岂不是危险至极吗?”
元隽想了想,轻笑一声,反问道:“既然这样危险,待兄长回府后我便将你的怀疑同他说了,兄长的性子你知道,素来是宁错杀不放过的,与其在留这样一个威胁在身边,不如直接杀了,岂不安心?”
步明修闻言一笑。
“二哥这是在试我么?”他懒懒的朝元隽看去一眼,不慌不忙的饮尽一杯茶后,再抬眼却是另一副神色。
那分外认真的神色,不由使元隽微讶。
紧接着,他听到步明修沉言道:“我也不怕同您交个底,她若不是,任凭你们将她千刀万剐都与我无关。可倘若当真应上那万分之一的机会——她是,那兄长若是动了我的人,我就只能真娶了表妹来填这个缺了。至于到时妹妹会有什么下场,想来我自己都是控制不住自己的。”
元隽眼含忧虑的看了他半天,终是无声一叹。
步家二公子与前朝漱华帝姬结缘于年少。
帝姬生母出身步氏,彼时外祖过世,十来岁大的小帝姬请了恩旨赴浩荡城代母奔丧,两人就此相遇相识。
回后来帝姬回宫,两人也没有就此断了联系,反而效仿起前人鸿雁传书,经年书信往来,由是情根深种。
元隽自来知晓他与那位帝姬的这段前缘,也正因如此,为元蘅择婿以挡冯氏求娶之时,才会不假思索便选了步明修,只为这一门假婚事,能成全两个自在人。
之前那一番话,他本也带了试探之意,可却没想到,试探出的结果竟如此不如人意。
他没想到,这些年过去了,步明修没有放弃寻找那踪迹渺茫的人不说,那颗心比之早年更是只有深陷,半点没有放下。
片刻后,他无奈问道:“你何苦执拗如此?裴筠筠是不是那人两说,难道一辈子找不到她,你便一辈子陷在里头不出来?”
“是。”
这一声干脆利索,毫无犹豫。
裴筠筠的样子不合时宜的在脑子里晃荡了一圈,元隽没忍住,狠狠的皱了一下眉。
“你有几分把握?”许久之后,他定定的看着步明修,一字一句问:“她的字迹,究竟同漱华帝姬有多像?”
步明修想了想:“单看字形不过四五分相似,可笔锋运转之处,却几乎如出一辙。”
否则,他也不会乍见之下便那般震惊,料定了那丫头的身份绝不一般。
步明修离去后,元隽想着今晚种种,内心的烦躁越积越盛。
葵星在侧欲言又止了许久,忽听他问:“想说什么?”
她一怔,回过神来,将自己的想法说了:“您若质疑裴筠筠的真实身份,何妨直接去信朗月,向裴殿下问询一二?”
元隽却是摇头。
他哼笑一声,语气里难得带上点真切情绪:“裴绍这个人,若打算告诉我什么,早在送人过来时便会说了。反之,他若打定了主意看戏,便是我亲赴朗月,也一样得不到答案。”说罢,他叹口气,摆了摆手:“罢了,你下去罢。”
葵星只得告退。
灯光下,元隽把玩着上次裴筠筠来请脉时落下的一枚白玉托,就那么沉默的坐了许久。
步明修的那些话、他与漱华帝姬的那段缘,走马观花似的在他脑中一遍又一遍闪过。也不知多久之后,他将那白玉托紧紧一握,低声道:“真厉害,又多了张保命符”
一试未果,元隽觉得凭他对步明修的了解,这人绝不会就此放弃。果不其然,消停了没几天,这日晨起他正用早膳,便见葵星匆匆来禀,说是表公子昨夜受凉,此刻发了高热,已遣侍从去玉虚阁将裴筠筠传去诊治了。
元隽一听,脸色便不大好。
“裴筠筠?怎么,羽雁王府没有大夫么?”
葵星连忙解释:“是表公子自己听说了早前宗姬生病的事,说是请筠姑娘去看,他心里托底。”
元隽一声冷笑。
忖度片刻,葵星还是追加了一句:“殿下,侍奉表公子的人回禀,昨晚入睡前,表公子泡了冷水澡。”
闻言,元隽却像早有所料一般,半点都不意外。
裴筠筠一大早便被叫来给人看病,心里有些不耐烦,可看到躺在床上的表公子烧得通红的脸色时,那点子不耐烦也就偃旗息鼓。
心里暗叹一句人怕出名猪怕壮,她认命的上前诊了脉,没片刻便收拾起了药箱,同时对等在一边的侍从交代道:“表公子无甚大碍,只是寻常高热罢了,吃上两副药发发汗,以公子这副底子,过两天就能生龙活虎了!”
她说着,阖关药箱的手突然被外力扯住——是烧到神志不清的人在梦里抓住了她。
裴筠筠眼角一抽,刚要将手抽出来,却听那人喃喃唤了声:“漱华”
她赫然一怔。
停顿片刻后,她温声劝道:“表公子?表公子醒醒,您认错人了”
一边说,一边将手往外抽。
“穗穗!”
倏地的一声呼喊,仿佛就要失去什么挚爱珍宝一般,步明修刚松了两分力道的手也跟着猛然一紧,裴筠筠被唬了一跳,愣在那儿半天没再好意思反应。
元隽刚一进门,就恰到好处的看到了那握在一起的两只手。
他觉得很碍眼。
等自己反应过来时,他的轮椅已经停在了步明修的病榻之侧,而那两只手也因为他这道突如其来的外力而分得彻彻底底。
“殿下?”裴筠筠迷迷糊糊一回头,就见元隽脸色不怎太好的坐在那儿,“您怎么来啦?”
元隽没看她,用力捏了一下她的手,随即甩开,语气凉凉的吩咐道:“写方子抓药去,这儿用不上你了。”
这会儿,裴筠筠方才回过味儿来。
她看了眼被他那一下捏得有些发疼的手掌,脸上的疑惑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阵狡黠而洞明的偷笑。
她着意严肃了一下,起身恭敬行了个礼:“是,奴婢遵命!”
那一个‘是’字,尾音拖得老长,一听就很不正经。元隽这样想。
问了两句话便将屋内的下人都遣了下去,等到就剩这一躺一坐的兄弟二人时,元隽冷淡启口:“还没装够?”
床上的人睁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