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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每说一句,望着启元的目光便更深切一分。
“罢了”启元忽而阖目道,“再多使祖先不宁之事,朕都已经做下了,还差这一件么”
“邓浊——!”
他用今日殿上最高昂的声量,唤出了金刀帐主的名字。
下一刻,十数名劲装打扮的高手从殿中各个角落纷至而来,目标明确的将羽雁王围困中央,如天兵降下。
空觉寺禅房之中,小憩中的裴筠筠一阵惊梦,手里握着的卷册倏然落在地上。
袅袅刚换了新茶从外头进来,见此,朝她走去问道:“做噩梦了?”
裴筠筠愁眉不解,似乎在埋怨自己竟然睡着了,理了理衣妆,道:“无所谓什么噩梦——我都不记得自己梦到什么了,就是一阵心悸无端袭来,惊着了。”
说着,她朝窗外抻着脖子看了看太阳,“都这个时辰了宫中还没有消息传回来吗?”
“没有。”短短一上午,都不知她问了几遍了。袅袅耐着回了,跟着又是一阵宽慰,话里话外,都是让她安心。
“不过宫里这会儿发生的事情,都还是小事,”劝了几句后,袅袅想起来什么,同她道:“我这儿新得了一件大事,本想着等王爷那头的事完了,你腾出些精力来之后再同你说的,可这会儿看来,我还是这就说了罢,说不定还能转移些你的注意呢。”
“这些还是小事?”裴筠筠被她这话一吓,事关改元易主清洗党锢都成了小事?那还有什么当得起大事?
下一瞬,袅袅便当真给她砸来了一件大事:“我今早刚收到的西北传来的消息,突厥可汗派了密使前往敕柔,你猜猜,这是个什么苗头?”
裴筠筠整个人都是一愣。
这么快。
从西境那头出事开始,她就知道北地之外这几个敌对部族不会事不关己,可这会听到这样的消息,她还是禁不住心头发颤。
“北地又要起风了。”她说。
袅袅道:“李氏坐掌中原近四成的国土,又直接与两大敌部接壤,原是最为兵强马壮的盛权之地。可多年来,剑脊公与夜城公不和,旁支小等天一脉又一直蠢蠢欲动,早已是内部失和日久。”
她看向裴筠筠:“这几年,突厥、敕柔因着各自内情,倘有进犯,也不过是小打小闹,可饶是如此,剑脊公应对起来也是十分艰难。这回若是两部联手,而中枢又难以有所助力,那么北地”
“行了别说了。”不等她说完,裴筠筠便烦躁的打断了她的话。
两部联军会有多难对付,她再清楚也不过了。别说是在等天李氏内部失和的情况下,便是早年武成王在时,族中一心为其马首是瞻之际,应对一回,也是要大伤元气的。
更不提李应辰如今的年纪。
袅袅被她打断之后,安生了一会儿,观察着她的脸色,不多时又继续道:“您是知道的,我家殿下向来是最抠门的,平日无事,搬弄点口舌是非他倒是在行,可若是真说出兵来援,那他是绝对做出不来的。”
裴筠筠生生被她这着急替朗月往外摘的态度给逗乐了,颔首道:“是啊,裴绍做不出来。”
她道:“是以,我得换个人指望。”
袅袅眼神一亮:“换谁?”
“你以为我要换谁?羽雁王?”
袅袅不语,可神色就写着答案呢。
裴筠筠哼笑一声道:“别闹了,朝廷又不是他当家做主,北地若乱起来,首当其冲的是等天李氏,可头先受灾的,怎么算也不会是羽雁。”
“头先受灾的”袅袅顺着她的话一想,半晌福至心灵:“太子殿下?”
裴筠筠未置是否,只起身一面踱起步来,一面喃喃道:“让我好好想想”
不得不说,袅袅的这个主意还真是打对了。此事一说,裴筠筠这会儿果真不再一心一意的惦记着宫中的成败了——只不过,是一颗心分成两瓣来惦念,那边都不得清闲。
叶檄派回来报信的人,是未时到的。
裴筠筠听到院中有动静,没等人到屋里,自己便慌忙迎了出去。
“怎么样了?”
来人禀道:“姑娘宽心,大事已成!”
第九十一章 殿上风云(三)()
“邓统领,且慢动手。”
——当时殿上,在邓浊即将带人动手的刹那,从容一语叫停了他动作的人,却是元殊。
元殊出口的顷刻,冯通目光赫然一凛,心头没道理的袭上一股子不祥的预感。
启元眉头一皱,“太子,你这是何意?”
元殊未答,忽而转头朝冯通笑道:“太尉大人,不如你来告诉父皇,孤这是何意?”
冯通默默深吸一口气。
“太子殿下的话,老臣不解。”他强自镇定道:“老臣心知殿下与王爷素来兄弟情深,可圣主在上,再大的情分,也越不过君臣忠义去。老臣亦不忍见王爷折损,但金刀帐行事,也不是我等可以干涉的!”
此间,冯通一分一毫的表情都在对着元殊用力,生怕他下一句便说出些让人招架不住的话来。他咬着牙对太子殿下提点:“还望殿下认清局势,莫为私情所误!”
元殊轻轻一笑。
太子殿下颔首道:“太尉大人话说得不错,眼下这局势,孤自认恐怕比圣主还认得更清一分。”
说着,他大步走入金刀帐的包围之中,就在羽雁王身边,面朝天子跪了下来。
他道:“臣启父皇,羽雁王,不可杀。”
随着太子殿下一记叩首,一边的冯太尉狠狠一闭眼。
冯岌见他身形不稳,适时上前扶了一把,却被冯通暗自用力给挥开了。
高座上,启元这会儿也摸不清太子的路数了,眉目又深一分,沉声道:“朕何曾说过要杀他?”
“金刀帐出手,是杀还是圈禁,并无甚不同。”元殊说着,眼风朝冯通处一飘,继续道:“适才太尉大人说他不解儿臣之意,儿臣也不介意替他解释一番。”
说着,不待启元开口、冯通阻拦,元殊高声唤了句‘姜彦缨’,不多时,姜彦缨便从殿外走了进来。
——与他一同走进来的,还有一位公侯打扮的青年。
冯通就是在见到这人时,强撑无事的面容终于出了大破绽。
一瞬间,惊骇、愤怒、不屑,以及对未知的恐惧纷纷袭来,他闹不懂为何本该窝囊在磐石城的青年忽然来到了圣安殿上,另一方面,心里又有一个了然的声音在不识时务的震慑着他。
殿中情势有变,邓浊得了启元帝目光示意,此间已带着手下退至两侧。
那青年走上前来,朝当庭行叩拜大礼,口中道:“微臣磐石冯烺,参见吾主陛下,陛下长乐未央!”
磐石公冯烺,当朝太尉的亲侄子。
冯烺行礼之后,接着告罪私入帝京之事,元殊将话接过来,道:“父皇明鉴,磐石公乃是儿臣做主召入京城的,因此事事关重大,不宜宣扬,是以早前并未上禀天听,父皇若怪罪,一切罪责儿臣愿意承担。”
启元内心多有不满,脸上甚至生出了两分无力的戾气,挥袖皱眉,道了声:“罢了。”
一旁内侍这时送了汤药上来,启元趁势歇了片刻,脑中将情势理了个大概,之后,方才开口问道:“磐石公远道而来,不知所为何事啊?”
冯烺刚要说话,冯通忽而阴恻恻道:“大侄子,圣上面前,说话要注意分寸,不是什么样的后果你都承受得住的!”
冯烺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轻蔑。
他叩首起身道:“臣要告发臣之叔父——当朝太尉冯通,欺上瞒下,大逆弑君,构陷忠良,罪在不赦!”
字斟句酌,声声铿锵。
“王八蛋——!”
“你放肆!”
冯烺话音落地,殿中接连响起两声厉喝——第一声来自恼羞成怒的太尉大人,第二声,则来自摄政王殿下。
摄政王提起佩剑,以剑柄直指冯通:“冯太尉!看清楚这是哪里!天子面前岂容你叫嚣!”
“摄政王殿下!若是换了您被如此诬陷,您倒也能冷静得下来!”
到了这步,冯通已是在勉力维持了,他知道元殊找来冯烺不会是病急乱投医之策,而冯烺敢在启元面前历数他这些罪状,也绝不会是毫无证据的信口雌黄。
千算万算,他没算到这个在自己威势之下屈服了十几年的窝囊废,竟有这样的心胸气势。
“太尉这话错了!”摄政王道,“身正不怕影子斜,太尉倘若问心无愧,又何惧旁人如何构陷?”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证据算什么,只看古往今来一句‘莫须有’折挫了多少忠臣豪杰!”
冯通语毕,忽听殿上传来一声轻快的笑音,随即,便听羽雁王感叹道:“哈原来太尉大人也知道有一桩罪名叫‘莫须有’啊!”
“你”冯通一个激灵,半天没说出话来,回过神立时冲着天子便跪了下去:“陛下,老臣追随您半世!不敢说鞠躬尽瘁,但浩浩忠心天地可鉴!陛下切勿听信小人挑唆,罔顾了臣一片丹心啊陛下!”
元殊闻言,跟着轻笑道:“这话也是耳熟,就好像适才羽雁王没说过似的!”
一时间,羽雁王同太子一唱一和,愣是将冯太尉逼得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噎在那不知还能说些什么方才滴水不漏。
剑拔弩张之际,反倒是惊乱池水的人跪在那安安静静的,启元看烦了戏,见他们渐渐都没了声音,这才道:“磐石公,须知冯卿位列三公,乃是朕之肱骨,国之栋梁。即便卿身为公侯,但若无证无据之下造谣重臣,朕亦是不能轻恕的。”
“陛下治国有法,上行下效,臣又岂敢行欺上构陷之事。”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沓信件纸稿,奉呈道:“禀陛下,此乃臣命手下多年来搜罗所得,其中多是太尉于朝中结党营私,共数位重臣私相往来的罪证。另外,还有四年前北地蝗灾之时,太尉同敕柔可汗暗中勾结,泄露军机,助敕柔进犯我朝北地,大行抢掠的证据。”
“上到通敌卖国,下到结党营私,太尉罪行昭然若揭,请陛下明断!”
他每说一个字,冯通似乎都更瞠目欲裂一分,不顾他大骂荒谬,内侍自冯烺手中接过一摞子罪证,战战兢兢的递到了启元眼前。
启元平静的将手中信笺一一翻阅,随即,平静的将其放置于御案之上,抬眼看向殿上面红耳赤的冯通。
他问:“你还有什么话说?”
“陛下信他胡言乱语?如若羽雁王同赵婕妤往来的书信都可以作假,那这些污蔑臣的所谓罪证又有何不可!”冯通眼见是急了,说着,目光往后一捞,瞥见缩在一旁惴惴不安的冯岌,立时跟想起什么似的,冲上去将人扯过来:“陛下,长房一脉一向嫉恨臣在朝中得势,生恐有朝一日老臣将取家族封位而代之,为此恨不能将臣杀之而后快!这早已是我冯氏族中人所共知之事,您若不信,您问执金吾丞!您万万——万万不能听信奸佞啊!”
砰砰的叩首之声回响于殿中,元隽私心感叹,权倾朝野的两朝太尉,他是有多少年没行过这样的大礼了?
启元看了眼周身已有抖意的冯岌,又看回冯通,神色中不知何时揉进了一丝怜悯。
“也罢,太尉让你说,你便说说。”启元对冯岌道:“想好了再说,若有一句不实之言,当心你的脑袋!”
“禀,禀陛下磐石公与太尉不和,确是我冯氏族中人所共知之事。”冯岌道,“至于磐石公上呈的这些罪状,微臣敢拿身家性命为大人作保——”
他的语气渐自从忐忑过渡到坚定,冯通也仿佛跟着他的话,在虚无中抓到了一丝可怜的底气。
“信中所写,一笔一划,皆是太尉及其党羽亲手所书,无一字一句存伪!”
冯岌说。
冯通愣了,一时之间,如同没了呼吸、断绝了与这人世的联系一般。
元殊愣了,得都素髯从中连线,他只知自己今次合作的,是素与冯通一脉交恶、且多年来暗中搜罗其罪证的大表兄冯烺,但却不知向来为冯通倚重的冯三公子,原来竟也是
元隽也愣了。
谁都没有想到,冯岌——曾为太尉夫人渡海求药,险为风浪所噬的冯岌,在冯通膝下数年,曾为他挡过暗箭差点送命的冯岌,不出意外,来日将会承袭太尉一脉封爵地位的冯岌——
他竟然,不是冯通的人。
“畜生!畜生!你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畜生——!我宰了你!”
冯太尉近乎嘶吼的声音爆响大殿,眼看着他便要朝冯岌扑上去,两侧的金刀帐侍卫立时上前将人制住。
冯岌的话还没有说完。
“陛下容禀,除了磐石公提呈的罪状之外,太尉还买通了皇后娘娘殿中姑姑,藏砒霜于凤和殿中,构陷娘娘弑君,妄图以此打压太子。”
“至于其后,太尉见陛下有意易储与羽雁王,便又伙同淑妃娘娘,作伪证陷害羽雁王同赵婕妤有往来,意图在太子与王爷皆陷于弑君之嫌中时,扶持冲龄皇子登上储位,待来日新帝继位,太尉身为权臣,便可掌天下实权,行窃国之事!”
“凡此种种,微臣,便是人证!”
第九十一章 殿上风云(四)()
“冯岌——!”
冯通怒吼不断,嘴里什么不三不四的话都接连出口,原本端方儒雅的太尉大人,此间竟比市井泼皮还远远不如。
启元见他这副样子,渐渐也有些恼了,心里啐了句不成体统,出口沉声道:“冯卿,朕尚未罢你太尉之职,你这是自己先不拿自己当个人物了?”
冯通一听,悚然一惊之下,稍稍清醒了两分。
“陛”
这一清醒,他赶忙便又要解释,却被启元截了话头警醒道:“还没到你说话的时候,别罔顾了体面!”
冯通那边消了声之后,启元眯了眯眼,将冯岌仔细打量一番,“执金吾丞,朕素闻太尉待你如亲子,悉心教导,寄予厚望,而今你却要站出来指认你的父亲?”
“父亲教养之恩,微臣不敢或忘,然,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微臣更不敢为全愚孝,罔顾了忠义二字。”
启元闻言,意味不明的哼笑一声,不住颔首道:“呵,大义灭亲,不错。”
“你既身为朝廷命官,这诬告重臣是个什么罪名,朕也不必再提点你。”启元说着,忽然抬起手,重重拍在冯烺呈上的那摞书信上,“太尉既然说,书信可以作假,这铁证有时也未必就是铁证。那你这”
不待启元质疑之言道出,冯岌便道:“臣启陛下,微臣尚有旁证。”
被金刀帐制在一旁的冯太尉一听这话,两眼都要往外冒火了。
一时之间,他虽没想到冯岌的旁证是什么,但心底却升腾起一股尤甚方才的恐惧之感。
会是什么?
冯岌道:“太尉伙同淑妃娘娘构陷赵婕妤为羽雁细作之事,其中所谓婕妤与羽雁王殿下往来之书信,尽皆出自微臣手笔。陛下若不信,微臣可将一十三封书信内容原封不动诵与陛下,且在每封信中,凡遇‘之’之一字,微臣在笔画上皆有删减,陛下慧目,可立时查验!”
冯通一声嘶吼过后,泄尽了力气一般,整个人瘫倒在地。
“除此之外,太尉府书阁之中有一密室,个中所存太尉罪证之物不少,陛下亦可派人抄检搜查!”
“微臣仰承太尉教养,多年来孝敬双亲,不敢稍拂其意,乃至助纣为虐,深陷不义之中,苦痛良多,更深觉妄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