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裴绎挑挑眉,露出些似笑非笑的神色,也便没再说话。
半晌之后,裴筠筠琢磨着皂血疫的事,语气颇为沉重的与他道:“皂血疫之所以恐怖,除了疫病本身会为人们带来的苦痛之外,更重要的是这疫病现世所代表的意义。”
古籍中,对皂血疫的说法是,此疫现世,则当世无光无明,僭逆不臣,窃国篡权,引天震怒。
这就是对当庭皇权最大的质疑。
裴绎沉凝半晌,对她道:“你现在有两个选择,要么冷眼旁观,任由事态发展,就此败了启元登庸之正名,毁了大齐的民心。要么,则是出手干涉,毁了造孽者的苦心,解当庭之危。”
她一听,哼笑反问道:“什么叫我有两个选择?你是医者,医者父母心,难道我让你袖手旁观你就真的放任不管,由着疫情蔓延,惨死者无数?”
裴绎没说话,就只是看着她,眼神却说明了一切。
裴筠筠心头有些复杂。
从初识之始,她就觉得裴绎这个人,当真不似朗月人。莫说朗月人比旁人更深些的仁慈之心,就连恻隐之心,他仿佛也较正常人少了那么一重。
然而,即便是这样的性情,她也实在讨厌不起来。
甚至可以说是,臭味相投,很是得意。
想着想着,她摇头一笑,不知笑的是自己还是他,转了话锋问道:“既然病情有变,那你有法子医治吗?”
“短时间内只怕不成。”
虽说原先的方子究竟被改了哪一处,他自己研究也能研究出来,但耗时必定要多些,何况还要研制治病的方子,加起来就更赶不及拦在疫情大肆蔓延之前完成了。
他道:“还是要系铃人帮忙。”
裴筠筠眉头一深。
她问:“也就是说,就算我想干涉,也得攻克下了舒潜才行?”
裴绎点点头,“两年前,舒潜病重,元殊为他求情,启元便下令将他放出诏狱,圈禁于西郊一处院落里,常年有侍卫严加看守。元羽雁王的人已经调查过了,舒潜身边,年初时新调过去一个侍卫,这名侍卫身上疑点众多,在疫情发起之前,他也曾多次往来于药铺之中。想来,此事的始作俑者,是不会弄错的。”
裴筠筠很久没说话。
许久之后,裴绎问:“在想什么?”
她看了他一眼,“想一个兼顾八方的法子。”
眼见着距离清明越来越近,裴筠筠还没琢磨出完整的法子。
这一日,羽雁王晨起入宫,直到午膳时还没回来。裴绎在房中与她一起用膳,总见她眼神儿不由自主的往门口处飘,忍了半天,不禁打趣道:“行了,脖子往回缩缩罢!再伸就要成望夫石了!”
裴筠筠狠狠瞪了他一眼。
不知忽然想到什么,她费劲的舀了一勺粥喝下去,哼哼两声,道:“你等着吧,等忙完手头的事,我还有件别的事等着审问你呢!”
裴绎闻言,一脸纳闷,正待细问,又听她一惊一乍的问:“对了,我一直忘了问,你人到天都了,那冯家那位三公子也同你一起回来了?”
早前因冯冕之事,冯太尉养子,三公子冯岌被朗月王扣在了王宫中,以谈禅论道之名,一直未曾放其回返中原。裴筠筠想着,裴绍应当会借此番百鸟朝凤之机,将人一道送回来。
然而裴绎却道:“没呢。”
她颇为意外:“嗯?”
裴绎放下筷箸解释道:“我尚未起行之前,兄长便给冯通那老狐狸去了一封信,说是等我平安回程之后,冯三公子自然也会平安回返天都。”
裴筠筠打量了裴绎一眼,只觉裴绍真是操心的命,过于杞人忧天了,也不看看他堂弟是个什么德性。裴绎在中原,不说折腾别人也就罢了,谁要错了主意想动他,那还能有活路?
这样想着,她无奈一笑,道:“这就有点过分了。别再把冯太尉的耐性给磨没了。”
人一旦给逼急了,说不定就破罐破摔,玉石俱焚了。
裴绎倒是胸有成竹:“我已抽空去太尉府拜望过了,也给太尉夫人诊了脉,用了药,一时半刻,冯太尉应当还不会被激怒。”
两人正说着话,之间燕赏匆匆进内,禀道:“侯爷、姑娘,宫中传来消息,说是太子妃出事了。”
闻言,两人对视一眼,皆是目色一沉。
“你原先给她诊脉,她的胎相究竟有无问题?”
元隽回来之后,头一件事就是找她问明白此事。
裴筠筠懒倚在榻上,点点头道:“没问题啊,妥妥的喜脉——只不过不是她的脉罢了。”
元隽一惊,与裴绎对视一眼。
没等他继续问,裴筠筠便自觉的解释道:“太子妃的身体,有胎中带来的弱症,这是后天无论如何将养都不能彻底痊愈的。我给她诊脉时每次都隔着帘帐,虽然看不清里头的人,但却可以凭脉象辨别,我所诊脉之人,脉象沉稳有力,先天康健,绝不是太子妃本人。”
她说完,迎着主子深沉而探究的目光,坦然无比。
仿佛无所畏惧。
那头,裴绎哼笑道:“听说李应辰自入京后,已然递过许多道折子求见太子妃了,皆为其以胎气不稳,病体欠佳为名搁置了。这下好了,小产这一回,只怕至李氏仪仗返程之际,这姐弟俩也见不着了。”
裴筠筠有意睨了他一眼,裴绎接收到她的目光,却只是挑眉一笑。
这两人之间,存在这一个心照不宣啊的哑谜。元隽想,就如同自己与裴绎之间一样。
少顷,裴筠筠也轻笑一声:“何止见不着,这下子等天李氏与磐石冯氏也要彻底撕破脸了。”
此番太子妃之所以小产,就是因为前去探望失子不久的冯良娣时,其突发狂性,不顾周围宫人阻拦,推伤太子妃,更伤及其腹中皇嗣。
——或者说,流于表面的因由,就是如此。
类阳帝姬乃是等天李氏的嫡女,剑脊公李璲唯一的同胞至亲。这样一来,往后可预见的,等天李氏与磐石冯氏之间的梁子,便要彻底摆在明面上了。
这个场面,虽说是迟早的事,可恐怕谁都没想到会在这么快就出现。
裴绎脱口轻笑道:“冯皇后费尽心力扶持她正位东宫之时,应当没想到会有今天罢。”
闻听此言,元隽只觉有哪里不对,不由微微蹙眉。
裴筠筠未免其察觉到什么,想了想,连忙开口道:“不过这件事来得倒也算是符合时机。”
两人均朝她看来。
她便道:“此事一出,太子妃即便借着等天李氏的地位能占一时上风,但等百鸟朝凤之后,李氏之人归等天,京中便没有能为她撑腰做主的母家人。如此一来,即便东宫里没了冯冶这个威胁,磐石冯氏与冯皇后恐怕也不会让她平安度日。”
元隽顺着她的思路一道想来,此间便接道:“是以,这会儿的她,比任何时候都更迫切的需要一个护身符。”
裴筠筠一笑,微一颔首。
“你该不会是想”裴绎在他俩之间看了一圈,问道:“让太子妃出面去见舒潜?”
裴筠筠坦然点头:“她是近在眼前的,唯一一个,旧日曾被舒潜认主之人。”
她说:“除她之外,并无旁人。”
裴绎没有说话,抱臂看着她,目光里似乎透着不赞同的意思。
她的想法没有问题,如今,皂血疫若然肆起,对启元的江山无益,对元殊的来日,自然也无助。不管是从哪个方面考虑,如今这件事只要找到太子妃头上,她都一定会应,且会全力以赴。
即便,应下来之后,所对立之人,就会是嬴昕。
这计策看似很周全,而且对以后的许多事,也会多有帮助。
但裴绎就是很不想同意。
不在于别的,他就是不想看着那个女人有一丝一毫的顺心。
这时,元隽忽然问道:“这样大的一份功劳,你甘心让给她?”
那个‘让’字,让她心头一紧。她看向他,平静道:“又不是我的,哪来的相让之说。”
元隽笑了笑,没再说话。
须臾后,她对二人道:“此计,殿下若是同意,便要劳烦侯爷走一趟东宫了。”
第五十三章 一切顺利()
裴筠筠说,要请裴绎先走一趟东宫,这原是为着万无一失的打算,想让他借着为太子妃诊脉的理由,先同她打个招呼。
可裴绎却实在不爱多看她哪怕一眼,是以索性便将这一步省了,第二天入宣明殿觐见时,便直接与启元开门见山了。
“于礼而言,在清明宴前,臣本不该入宫觐见,扰了陛下安宁。但此事事关重大,迟恐有变,还望陛下恕臣唐突之罪。”
殿上,启元言笑晏晏,闻言宽和道:“卿有何事奏,但说无妨。”
裴绎佯作沉吟,半晌,才下了决心般道:“陛下容禀,是关于京畿疫情之事。”
启元眉头一皱。
未待发问,便听裴绎继续解释道:“陛下知道,臣出身朗月,平日闻听哪里有疑难杂症,都忍不住要亲自去看上一看,此间进京,听闻羽雁王代天巡视京畿疫情之事,臣实在心焦,私下里便亲自去京畿巡诊了一圈。”
王孙贵胄来京,四处游逛走动,这也算不上什么罪过,启元颔首道:“裴卿有心了,这也是关乎民生的大事,确然不可小视。”顿了顿,他疑惑道:“只是太医巡诊而回,却说京畿疫情并无大碍,朕也已指派太医院布下了施救的药草,近几日反馈回来的消息也说,染病民众多有痊愈之相,难道裴卿尚有忧心之处?”
裴绎道:“陛下,此疫若如太医所言,并无大碍,那臣自然也就不会白走这一趟,耽误您的时间了。”
说着,他抬起头,眉眼轻蹙,目光郑重至极的问:“陛下可听过,皂血疫?”
啪嗒一声,启元霍然起身之际,拂落了御案上的一把镇纸。
内侍闻声进内,全被他挥袖赶了出去。启元正视着面前着坦然无比的年轻人,许久未曾说话。
裴绎见此,反而是三言两语的解释了眼下京畿真正的疫病情势,并且道出了他猜测之下,此事的始作俑者。
这其中,自然隐去了自己与元隽的互通有无,以及南岛之地,关于嬴昕踪迹的诸多具体之事。
最后,他还不忘为太医们说一句话:“皂血疫已有百年未曾现世,太医们生平未见,中原医典中的记载又大多模糊,其见而不识,也是情有可原之事。”
启元目色深沉,望着他充满了不信任,却又有遮掩不下的惶惑。
他问裴绎:“百年未曾现世卿如何断定,京畿疫病,定然就是皂血疫?”
裴绎昂然一笑。
“就凭臣出身朗月裴氏,通读天下医典,手下从未有过不得救之人。”说着,他话锋一转,妖艳的眼中带着迫人的残忍:“陛下,皂血疫现实意味着什么,陛下不会不清楚罢。”
陛下当然明白。
他被这年轻的胸有成竹的模样激得双眼生疼,好半天,猛地深吸了一口气,道:“裴卿既来之,想必,当有法可医之。”
心道一句成了,裴绎缓缓一笑。
他只问了一句:“匿迹百年的皂血疫在这个当口现世,罪魁祸首不会不知百鸟朝凤之时,裴氏之人定会来京朝拜,如此情况之嫌,陛下认为仅凭臣一人之力,能及时挽澜吗?”
“你的意思是,欲解此危,必得需要罪魁祸首襄助?”启元问道,想着被圈禁多时的舒潜,他还是难以相信:“你确定,舒潜就是罪魁祸首?”
裴绎道:“中原之境,知晓诱发皂血疫之法的人,定然出自舒家。”
“舒潜忠心紫泥嬴氏,早已不是秘密,若然他意欲对您皇权不利,可还有比清明宴更好的时机?您只消细想便是。”
说完这些,裴绎便不说话了。
许久之后,启元道:“就算你的话都说对了,然而舒潜这个人,性烈如火,他若能做出此事,必然是抱着必死之心的。”
他问:“你有什么办法能让他转变心意,助你配药解危?”
裴绎道:“臣没有办法,只有一人荐。”
启元脱口问道:“谁?”
他说:“皇太子妃。”
启元蓦然一怔。
皇太子妃。
出身等天李氏,自小长在嬴宫的类阳帝姬。
裴绎说得不错,如果眼下还能有一人能在舒潜跟前说得上话,恐怕就只有皇太子妃了。
他深深看着裴绎,出口却向外唤道:“来人,”
内侍闻声入内,便听皇帝陛下吩咐道:“传皇后来。”
太子妃新近失子,尚且无法出门,启元帝又不便去东宫见儿媳妇,思量之下,也只有将此事交予皇后了。
皇后接了皇命,心中不及惊骇担忧,便立马赶到东宫同太子妃说了此事。
“皇上的意思是,须得请你出面同舒潜周旋一二,务必让他尽快将修改过后的方子交出来,以便梦粱侯配药施救。至于事成之后,你也不必担心自己的这份功劳会被埋没,即便不能将皂血疫之事昭告天下,皇上也会对外宣称,此番疫情严重,而你为治疫之事,功不可没。”
皇后说罢,面色不虞的她:“你可听明白了?”
太子妃靠在床上,脑中飞快的料想着此事,怎么想怎么不敢相信。
不过她还是应道:“是,儿臣听明白了。”
皇后又问:“那你可愿意走这一趟啊?”
太子妃端然一笑:“为大齐国祚安宁,儿臣自然没有什么不能做的。”顿了顿,诚恳道:“只要母后信儿臣便是。”
皇后微微一蹙眉,碍于有求于人,也只得点了点头,勉强给了她一个好脸色。
待皇后走后,她想了许久,仍是沉吟不解:“他是怎么想的?”
凝情在旁,脱口问道:“谁?”
她沉声道:“梦粱侯,裴绎。”
说到这个,凝情也不解起来。
“是啊,按理说,他不是应当与咱们不共戴天才是吗?这才过了几天?”她边说边想,过会儿竟昂然自得起来:“呵,想来是对着皂血疫他也束手无策了,这不还得来求着娘娘!”
太子妃不悦的睨了她一眼,听着她这没长脑子的话越发烦躁,转而唤了声:“引商。”
一旁引商无视了凝情恨恨的眼神,从容近前,缓缓道:“梦粱侯不像是在乎人命的大善人。而且,于公,大齐元氏的国祚乱与不乱,同朗月的太平都没什么干系,于私,凭朗月王同逊太子故旧,说不定裴氏还更乐见国之不国。”
太子妃点点头,很是赞同她这番话:“是啊那他,又为什么要给我这么大的一张馅饼”
另一头,朗月台,裴筠筠午睡才醒,睁开眼睛便见羽雁王踞坐在不远处的玉榻上,正闲适的握着书卷再看。
随着目光的微微一顿,她的心波也跟着一乱。
那头,元隽并未转头,却忽然开口道:“我看你养得差不多了。”
裴筠筠一惊,霎时回过神来。
他看了她一眼:“就算尚未痊愈,但成行已经不成问题了罢?”
一听这话就知道他惦记着什么呢,裴筠筠撇撇嘴,呼了呼还红肿着的手指,抱怨道:“您着什么急啊!朗月台多好啊,我还没呆够呢,您要是想家了就先回去呗!”
“想得美,留你在这儿同裴绎卿卿我我?”说着,他目光一转,挑眉问道:“你也不想你的睿王殿下了是不是?”
裴筠筠翻了个白眼儿,隔了一会儿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