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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她把话说得如此轻易,元蔚不由摇头一笑:“便是我传了信过去,长姐自己也不会同意的。”
在这样的惴惴不安里过了十来天,睿王府的丧事都已经办完了,覆雪的舟船也没靠上北境的岸。
十一月中,元蔚收到了姐夫的来信。
这日午后,裴筠筠才从元蘅那儿回来,尚未进门,便觉出殿中的氛围隐隐透着不对。
——太静了。
她做贼似的溜进去,但见殿中侍婢都被遣了下去,正在她思量着这两天京中有何大事时,便赶上绿妆端着换下来的凉茶从书阁里退出来。她抻着脖子往里探了一眼,没错了,里头空空寂寂的,只坐着羽雁王一人。
绿妆自到天都以来,便被元蔚有意安排着主持中馈之事,这样一来,王爷身边的差事反倒是有些顾不上。
裴筠筠听说府里内务乌烟瘴气,绿妆这些日子忙得,恨不能脚不沾地的料理,她自己成日跟着元蔚,都已有两三日未曾与这位姐姐打过照面儿了。
那今天这会儿,她又是为什么来的呢?
这样想着,她压轻了步子,眼疾手快的将绿妆拉到一旁。绿妆见了她先是一惊,随即反应过来,脸色不怎么好看。
似乎是怕了她的狗腿,也是嫌烦,绿妆这回没等她开口,便先同她解释了一番:“覆雪王来了信,说是海路颠簸,王妃不幸小产了。”
裴筠筠一愣。
绿妆蹙着眉,脸上是担忧痛色:“覆雪的仪仗如今已经返航回覆雪岛了,殿下与灵昌宗姬自小姐弟情深,接到消息之后,心情很不好,你在旁伺候着要多留点心,若有什么,叫人来知会我一声。”
说完,绿妆便要离开。
“绿妆姐姐,”裴筠筠连忙拉住她,忧心忡忡的问:“世子知道消息了吗?”
绿妆满眼复杂的看她一会儿。
“知道了。”答了她的话,绿妆又正色嘱咐道:“还有,封王的圣旨已经降了,以后不准再叫世子了,要称睿王殿下。”
裴筠筠低着头,声音轻轻的应了句:“我记得了。”
往后大半天,她在元蔚身边侍奉,留没留心不知道,可偌大的殿中,两人一个赛一个的安静却是真的。
这样的安静一直持续到晚上,裴筠筠来问他可要传膳,被他摆摆手挡了,她应了一声便出去传话,这会儿元蔚方才发现,她这几个时辰是有些安静过头了。
这是转性了?
须臾之后,她端了碗茯苓粥进来,正待劝他好歹用些,却忽听他问道:“你怎么不说话?”
裴筠筠先是一怔,疑惑的朝他望去,元蔚反倒收了目光,淡淡道:“这一下午了,安静得同个哑巴似的,真不像你。”
闻言,她也有些苦恼。
“我不会安慰人。”她搔了搔耳后,难得有良心:“我安慰人的话,都不好听。不给您添堵了。”
元蔚本想赞她一句有自知之明,可出口却成了:“我听听能有多不好听。”
说着,他执起勺子,浅尝了两口。
裴筠筠很用心的想了想,而后试探道:“外孙惦记外祖,代母尽孝,追着去了?”
元蔚:“”
果然很有自知之明。
裴筠筠一脸苦色,活像是小时候交不出作业等挨板子时的模样。
她道:“您真的难为我了,真正的悲伤难过大多只能生挺,不是温情暖语能化解、道理规条能宽释的。这样没有什么大效用的话,我真的不会说。”
元蔚转眼去看她。
她又说:“只是再大的伤痛,时日长了,也就淡下去了,过了这段日子就好了。”
人呐,那一身血液就如同眼下这碗粥一样,这些叫人难过的事,便如同炉子里生的火,这会子把粥温热了,等下了炉子,这温度总有淡淡散去的时候,转眼也就冰凉了。
元蔚默不作声的看了她好一会儿,裴筠筠渐渐从冷静变得胆儿突,不知是不是自己的话真的不对他的脾气,倒把人惹得更生气了。
疑似惹祸,她心里琢磨着补救,半晌灵光一闪:“不然叫绿妆姐姐来陪您?”
元蔚哼笑一声,收回目光。
“你这么好的口才到这会儿都没用,她来就有用?”
裴筠筠笑得充满暗示:“嘿嘿,这陪跟陪是不一样的嘛!有些事儿绿妆姐姐能陪的,我可没这个道行!”
毕竟自己只是丫头,而非通房。
元蔚被这话绕得,半天没明白她的意思,等反应过味儿之后,心中瞬间涌上一股子烦躁。
“道行是可以调教出来的,”脸上却是浮出一抹调笑,他回了她一眼暗示,将人从头打量到脚:“虽然模样普通了点罢,但你若是开口,本王也不是不能纡尊降贵。”
裴筠筠转头就走。
元蔚一愣,立时问:“干嘛去?”
她脚下不停,直冲冲出了书阁,倒也知道回上一句:“找针缝嘴,以后再也不开口了。”
元蔚气急,起身迈开步子,转瞬追上了她。
等两人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扯着她手臂将人钉在了原地,彼此间意外造就了个呼吸相闻的距离。
原本的质问堵在嗓子眼儿,他垂眸,目光正好落在她惊诧着抬起的眼中。
说不清那是种什么感觉——别扭里掺杂点儿悸动,尴尬中,又好像多了些紧张。
他觉得自己尚未找回神志,此刻或许并不适宜开口,甚至于就算开口,他都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可恍恍惚惚里,他还是开启了唇瓣。
然而这句连他自己都不知将会是什么的话,却到底没说出来。
裴筠筠眼见他要说话,心里忽然翻腾起一阵没处说理的惧怕,抢在他之前疾问了一句:“刺客怎么样了?”
“啊?”
过于突然的问题,他一时之间并未反应过来。
她低下头掩饰般的咳嗽了两声,使了个巧劲儿把胳膊从他手里抽出来了,嘴上道:“就海上来行刺的那波刺客,不是好几个活口吗?您怎么处置的?”
元蔚蹙了蹙眉,屋子里的气氛仿若瞬息间恢复了正常。他道:“送还给冯太尉了。”
她一怔,倒是没想到会问出这么个结果。
“确定是冯氏的人了?”
元蔚哼笑道:“送过去的人他都杀了,除此之外,却并未派人追查漏网之鱼。”
她一下子就明白了。
夜下侍奉他安置时,裴筠筠点好安神香,回头正见他换好了寝衣从屏风后出来。她凑上前,小心翼翼的问:“殿下,您现在心情好些了吗?”
他一愣,回过神来一想,同她闹了那么几句话,如今自己可不正是心里松快些了。
还以为她此举是有心为之,意在为自己宽释,元蔚心里莫名有点小雀跃,可面目却还板着,只佯作不耐的‘嗯’了一声。
他正琢磨着要不要拐外抹角的夸她一句,就听她颇有些兴奋的问:“那我能跟你求个恩典吗?”
他一蹙眉,直觉不是什么自己爱听的话,不情不愿的道了句说来听听。
而后便听她问:“明天,我想去给世睿王殿下请安,行不行呀?”
元蔚心情复杂而又斩钉截铁的给予了拒绝:“不行。”
“为什么呀?!”
他斜了她一眼,不答反问:“你为什么?”
“什么啊”裴筠筠蔫蔫的捧着脸蹲到了床脚,嘟嘟囔囔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就是不放心么自从来了天都,他就一直病着,我都还没见过人呢”
元蔚坐在床边,很是沉思了一会儿,忽然问:“你为什么不放心?又为什么想见他?”
裴筠筠当下嗤笑一声,似乎意外于他竟会问这么个问题。
她大大方方道:“您看我也这个年纪了,少女怀春,思慕个把人还算个事儿么!”
第十九章 药膳风波()
也不知是不是习惯成自然,听过她太多的惊人之语,这会子这么一句直白的话迎面扑来,元蔚听着,内心却已经很平静了。
他低眸朝她的方向看去,那么一团小小的身影躲在烛光底下,莫名的,便给人带来些孤独的味道。
他不知在想什么,许久没有说话,裴筠筠好像是蹲累了,横着挪了两步,挨着脚床边坐了下来。
手指百无聊赖的缠玩着衣带,她打了个哈欠,刚想起身告退,忽听头顶上方传来他声音:“你就打算这么思慕下去?”
她笑了一声,正要回答,又听他追问:“若是以后他娶妃了呢?”
手中动作一顿,她心头情绪转动,最后升起了一股奇异之感。
“王爷的想法倒很不寻常。”她歪着头朝他看过去,目光里充满探究:“这世间女子,无论高低贵贱,都要遵一个三纲五常。一个男人,无论竖子王侯,只要想要,便总会有许多女人,不是吗?”
这样说来,仅以千百年来的规矩看,元隽娶不娶妃,与她思慕与否,都是没有多大关联的。
元蔚没理她的问话,眼神定定的看着她,总结了一句她的话中意:“所以他娶不娶妃、会有多少个女人,你都不在乎?”
她微垂眼皮转了转眼珠,抬眸问他:“王爷,来日您娶了朗月王的那位堂妹后,若然她不愿您纳侧妃姬妾,您会听她的吗?”
两个人都在问话,却没有人答话。
见他不言,裴筠筠莞尔一笑,继续道:“女子大多没有在乎的权利,非要在乎,往往结局都是惨烈的。聪明的女人,但凡想活得长一些,便不会做这般无谓的蠢事。”
这天晚上,入睡之际,他脑子里始终徘徊着同一个问题。
——你是聪明的,你自然也是个女人,但,你是个聪明的女人吗?
天都位于北地,自入冬后,便一日赛一日的冷了下来。
这日元蔚一早领着元秀去了肃王府。殿中差事忙得差不多了,裴筠筠松快下来,想起前两日听元蘅说起府后寒色园中的梅花开得漂亮,便打算去看看,折上两只好的给元隽送去。
不想这么一去,便遇上事儿了。
昨晚下了场大雪,园子里地上积了厚厚的一层。她手里捧了几枝含苞待放的老梅,逛到小岔路尽头时,脚下没注意,踢到了一个软沉沉的东西。
低头看去,可还了得!一地的白雪里躺着个昏迷不醒的小丫鬟,身上单薄,手边还歪着个白瓷坛子。
往人身上一探,除了脑门热得能蒸鸡蛋,全身都冻得要僵了。她一见便明白了,这是来收集梅上雪水的时候,一冻一病便直接给躺倒了。
将手里头梅花枝子一扔,挪开坛子把人背上,她也顾不上找人问这丫头的身份,便直接将人带到元蔚寝殿后头,自己的屋子里了。
将殿中小丫头唤来问了,才知道这昏迷不醒的,乃是个府中三等丫头,平日做些粗使活计,谁都能欺负的那类,否则也不会这样的天气里,穿着单衣便被支使到雪地里干活了。
把人安顿好搭了脉,一旁侍奉的小丫头只见她脸色越来越不好,便问:“看姐姐的样子,画奴这是不好么?”
裴筠筠收回手,哼笑一声:“岂止不好,没有名医名药,这人便活不成了。”
说着,她嘱咐丫头从旁照看些,自己取过猩红斗篷,便出门奔了府中药库。
“你的意思是,要为个三等丫鬟,挪用扶夫人药膳里的药材?”
绿妆坐在椅上抿了口热茶,将她话里意思一总结,颇带了看戏的意思。
裴筠筠心中无奈。
这一趟药库跑下来,偏生有一味药断了供给。本想招呼小厮到外头跑一趟抓回来,可药库的人却告诉她,府里缺的这一味药,全京城里眼下都缺呢。
只因这药源于敕柔,前段时日边境不稳,商旅停滞,这些日子才恢复过来。若不出意外,明日后半晌便能运进城中,叫她等一等。
“我这是救命的药能等么!”她没好气的迁怒了一通儿,不死心的又问了句:“难不成偌大个京城就寻不出这一味药来?太医院也没有?”
小厮摇摇头,想了想,又悄悄同她道:“其实啊,咱们府中真就还剩了最后二两,正合姐姐的方子,只是这二两是要入扶夫人晚上那顿药膳的!我劝姐姐趁早别打这主意,奴婢的命,还能重过主子的安稳不成?”
她听得憋气,不过好歹是有寻头了。思来想去,这份药她是挪定了,只是如今元蔚没回来,行事之前,还是要同绿妆打个招呼。
“姐姐开开恩罢!救命的方子里偏缺这一味药,扶夫人那里不过是一顿进补的药膳,差这一顿不差,可那丫头若是没这副药救命,估计就挺不过今儿个晚上了!”
她这话里绝不掺假,绿妆听罢,漫不经心似的哼笑道:“我开恩有什么用?这事儿啊,我不给你担,你要挪用只管挪用,出了事儿你敢搪便是。”
说着,她勾了勾唇,接着道:“别说我没提醒你,扶夫人素来看重尊卑,你这事儿一做,有什么后果自己个儿掂量明白了。”
哪管就这么一句话呢,多少也算自己报备过了。她赶忙点点头,对绿妆道:“多谢姐姐提点,我知道啦!”
说罢转身欲走,才出去两步却又回身道:“对了姐姐,能再帮个忙,给我看看扶夫人的脉案吗?”
绿妆烦躁摆手:“滚滚滚,救你的人去!”
取了药回去,忙了一大通儿,终于把汤药给人灌下去了。手里刚歇下不久,便收到了绿妆着人送来的脉案。
她从后往前翻着,才扫过两页,扶夫人那边便派人来了。
原本她挪了药之后,曾嘱咐厨房晚膳后给扶夫人进一盅红枣雪蛤去,就说是羽雁王的话,替下那顿药膳的。如今看来,这红枣雪蛤也不必进了,这事儿到底是没瞒过去,免不了又是一场麻烦。
暖阁里,扶夫人斜倚在小榻上,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丫头,心里想的却是,这副老老实实的皮囊下,还不知裹着一颗何等不知天高地厚的心。
刻余之前,身边的侍女寒雀来报,说是有个丫鬟擅自挪了自己药膳里的药材去给个三等丫头治病,扶夫人当下一听便动了气,立时便吩咐将人拿来。
等人来的时候,经寒雀提醒,她方知道,这丫头就是早前叫元蔚不顾规矩,请了太医令过来看诊的那个。
气性瞬息便翻了一倍。
裴筠筠在那儿跪了半个时辰,榻上的人换了两个手炉,这才懒懒的开了口:“就是你,毁了我的药膳,去给个三等丫鬟治病了?”
话里话外,满满的居高临下。
她低着头,恭敬一拜,小心禀道:“太夫人容禀,奴婢早前奉命为太夫人看过脉案,发觉太夫人如今用的药膳中,药性过猛,温补不足,于贵体并不十分相宜,未免于您有伤,这才叫将药膳停了,打算”
她的话没说完,便被扶夫人的一阵笑声打断了。
“哟呵,你们瞧瞧,这还长了张颠倒黑白的好嘴不是?”说着,她深吸一口气,态度转而冷了下来:“你也不用费心编排了,只答我一句,是否在你眼里,区区一个贱婢,比主子还要高贵?”
裴筠筠有些头疼。
她原是存了一份为这位太夫人成全脸面的话,却没想到,正如绿妆所说,这是个将尊卑刻骨子里的人,即便不要脸面,也容不得下等人侵犯她的所谓高贵。
她心头一叹,认命的开口:“奴婢”
话没说完,外头传来下人的通传——羽雁王到了。
须臾,便见元蔚举步而来,身后还跟着绿妆。
裴